自言自语地说完,端着碗自己喝了一大口药汤含在口中,凑到了叶枫面前,掰着他的唇,想要把药汤喂进叶枫的嘴里。
叶枫与世隔绝的时空内,忽就充斥了方铭愿身上特有的草药香气,心里想:他离我这么近,是要喂我水喝么?好渴啊,水在哪?
叶枫想着,就伸出舌头试探地搜寻水的踪迹,刚好顶到了方铭愿含着满口药汤的金鱼一般鼓起的嘴,惊得方铭愿一哆嗦,喉头震颤两下,那满满一大口泻药丁点儿也没浪费,全都进了他自己的胃肠。
喝进去了,恨恨地埋怨叶枫:“好好的你伸什么舌头啊,吓死我了,你张嘴就行,我再喂你一口。”
说完,又含了一口药汤凑上去。
又一阵草药香气袭来,叶枫心道:我刚才是喝到了还是没喝到?他又来了,定是刚才喝到了吧。于是,又轻轻探出了舌尖去寻。
顾不了那么许多了,方铭愿含住他的舌尖就用自己的舌头用力地往他嘴里顶,试图把口中的药汤都顶进去,几个来回下来,药汤又悉数进了方铭愿的肚子。而方铭愿的舌头却被叶枫当作茶饮吸入了口中。
此时的叶枫,仅剩的感官都是混淆的,他只觉得口中甘之如饴,就用力吮吸着。直接把方铭愿吸走了半条命。开始还挣扎着伸手试图推开叶枫,推的过程中,却推开了他亵衣,触摸到了叶枫胸前狰狞的疤痕和滚烫的肌肤……
叶枫忽然就迷失了心智,感觉自己正在滩涂上赤脚跋涉,烈日当空,烤得他焦灼难耐,忽就胸前拂过一缕清风,口中也被浸入了甘霖。恍恍惚惚中,远处奔驰而来一匹黑色的汗血宝马,皮毛光泽闪亮,嘶吼长鸣,像是要带他逃离炼狱。他纵身一跃,飞身上马,踏浪而去。
方铭愿让叶枫死死地圈困住,无法脱身,却毕竟是血气方刚二十郎当,哪里经得住这些,喘息着说:“我知你是迷失了心智,我虽然不怎么喜欢女人,但是也不见得就喜欢男……我以后还是想娶房媳妇的,你这……我……算了,且帮你这一回吧……”
你先出的招式,我不过是修行太浅,顶不住了。
☆、第二十章 他的秘密不能说
波涛汹涌,万马奔腾……这一夜,却是格外的疲累。
叶枫几近虚脱,方铭愿更是累得满身大汗。寅时一刻才双双睡去。
天亮时分,方铭愿忽觉腹痛难忍,从睡梦中惊醒,又看到身旁熟睡的叶枫衣不蔽体,发丝凌乱,睡相甚是奔放不雅,担心范阔他们进舱时发现异端,就强忍着腹中绞痛,给叶枫把亵衣穿好系紧。
方铭愿腹痛的已经顾不得自己形象,大敞着衣襟,拎着亵裤,飞一般地冲向了船舰上的茅厕,畅快淋漓地倾泻一番,腹痛瞬间缓解。事毕,还在暗自赞叹自己熬得泻药效果甚佳,只可惜那叶枫一口也没喝进去,不然的话,此刻他所中的鲮霾该是已经解了吧。
不行,昨晚熬的泻药还剩了大半碗,不能浪费掉。回去拿走烫热一下,想办法还得给叶枫再喂上才是。
于是,方铭愿回到舱内,端起桌案上那大半碗泻药,又去了厨房间。再端回来时,已经热气腾腾。
端着药碗刚要放到桌案晾上片刻,却发现叶枫已经起身端坐于床沿。微微低着头,墨色的长发从颈侧垂至胸前,面色苍白,双目低垂,俊逸中又带着魅惑。
“既然你醒了,那就先把这碗泻药喝了吧,我刚热好。”方铭愿心知他听不见,还是自言自语地边说边端起碗,吹去热气,往自己嘴里含了满满一大口汤药,鼓着嘴,冲着叶枫走了过去。
他凑到叶枫面前,抬手捧起叶枫的下巴,试图把嘴里的汤药喂与他,却好无防备的被叶枫迎面怼了一掌,把那口泻药又生生按进了他自己的胃肠。
方铭愿被叶枫的掌风推倒在地,心有不满地站起来,说:“就喝口药,怎么这么费劲啊!你早喝了早好了!药都让我自己喝了,我又没中毒,光拉肚子了。”语音未落,却迎上了叶枫满是疑惑不解的双眸。那双眸子,清寒冷澈,犀利凉薄,却又美得摄人心魄,哪还有灰黄的影子。浓黑的睫毛忽闪着,眼睛里像是在斥责:“你想干嘛?”
“叶兄,你能看见了?!”方铭愿欣喜若狂,拉起叶枫的手,满眼含笑地问:“能听见我说话么?!怎么突然就好了?”
叶枫嫌弃地甩掉他的手,说:“能看见也能听到,全都好了,只是浑身酸痛的厉害,腰膝酸软,头晕目眩的,怎么会这么累?”
“哦,好了就好,只是我这泻药还没给你喂进去呢,怎么就突然好了呢?”方铭愿尬笑着:“莫非那大美蛟逗咱玩呢?”
忽然,他脑子里灵光一闪,茅塞顿开,或许,那女蛟所言泄出体内浊物指的并非是他理解中的浊物。也是啊,叶枫中的是那些鲮奴贪淫时所生成的鲮霾,如此想来,之前叶枫一直嚷的口渴,也未必想要的真就是水吧,只是些能解救他的东西。想到这里,方铭愿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清醒过来的叶枫,目光开始躲闪游移。
“你觉得时间短,我却像度过了半生,煎熬的很啊。既然我没喝进药去,你是用什么法子治好的?”叶枫也很好奇。
方铭愿瞟了眼他秀美的脸庞,欲言又止,心道:他一个什么鬼前锋,素来杀人不眨眼,倘若知道发生了什么,万一恼羞成怒,岂不是要杀我灭口?万万使不得,打死也不能让他知道事实真相。遂脱口而出:“我给你用了艾灸和针灸,你没闻到满屋子都是草药味么。其实我也是病急乱投医,也没料到效果会这么好。”
叶枫面露笑意,说:“如此看来,你可当赏,也算我的恩人了。”他居然信以为真。
“不敢,不敢,好了就行,呵呵,歪打正着了。”方铭愿尴尬地倒退两步,颈后尽是冷汗。
叶枫扶着床栏站起身,看到了对面墙边依然昏睡的罗达夫,紧锁眉头,担忧地问:“罗达夫可尚有救?”
“说不好。”方铭愿真是心里没底,说:“我是尽力了,但是伤得太重,失血过多,怕是一时半会儿也醒不了,咱们还是要抓紧回到赤土城,去找我茗姨试试。我茗姨若说有救,就还有几成把握。”
叶枫问:“接下来的海路该是没有什么大风险了吧?”
“没了。”方铭愿回:“环岛也就魔鬼海域这片鲜有人来过,其它都是渔人经常出海的区域,倘若继续前行,不做停留,再有七八日即可绕回赤土城港口。”
“帮我去要些粥来喝喝,有些饿了。”叶枫腰酸的厉害,又半躺回了床上。
“好!”方铭愿借此由逃离了卧舱,跑到甲板上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心道:小爷我做好事不能留名啊,此人中毒了倒热浪可爱的很,怎么清醒了看着让人心里直发毛呢。我也真够惨的了,累了整晚,还不敢去讨赏。
……
罗达夫整整昏死了三日,总算是有苏醒的迹象,但是时好时坏,终日里迷迷糊糊。他若昏睡,方铭愿就与他擦洗换药,倘若有些意识,就抓紧时间给他喂药喂粥,照顾得甚是上心。
自从叶枫恢复感知之后,方铭愿再也没敢凑近他的床,休息时只敢蜷缩在自己以前睡得那张躺椅上。
只是,夜间再拿着叶枫的罗刹手铳把玩时,神情总是不能太专注,不知不觉就会抬起眼帘,眼神穿过柔和的灯光,飞速地从叶枫脸庞上游走片刻。
有时候方铭愿目光过于炙热,叶枫感觉到异样,会从书册上抬头看向这边,就刚好迎上他那两道热辣辣的目光,心生诧异,问:“你盯着我看什么?”
方铭愿知是自己看入了神,连忙顾左右而言他:“噢,我在想事呢……在想那个大美蛟,你当时眼睛不好,是没看清,真是美得让人食之无味,寤寐思服啊。”说完,耳朵红得昏暗的灯光下也能看到那两坨红晕。只有他自己心里知道,他刚才想的并不是那女蛟,而是叶枫那晚的炙热和喘息。
叶枫蒙在鼓里,以为他真的是犯了相思病,轻笑:“人蛟殊途,你就别惦记她了。倘若真如你所言,她自断蛟尾,定是命不久矣。现在恐怕已经化作海里的浮沫了。”
方铭愿说:“有件事我没敢问她,那鲮彘到底是不是她的孩儿?”
“恐怕更有可能是她的青梅竹马泉客异变而成吧。”叶枫脸色冷了下去,阴沉的令人心里寒战,说:“只有让你最亲近最信赖的人背叛了,才会如此决绝地去赴死,对活在世上毫无留恋,那种痛彻心扉,你是无法体会的。”
“那我就更想不明白了,泉客为何要锁她几百年?”方铭愿问。
“无非是打着爱的名义的占有欲。”叶枫冷笑道:“别琢磨了,那鲮彘已经异化,且迷失了蛟人本性,怕是蛟人也无法理解他的所作所为,更何况你我皆凡人。坏人永远不会知道好人有多好,好人也永远不会想到坏人有多坏,以己之心猜度别人,想多了也是白费时间。”
☆、第二十一章 自古男人多薄幸啊
终于完成了环岛“蜜月”游,范阔他们在离港口半天的海程处就驶着风帆战舰去了海峡那边的良国。叶枫、罗达夫、方铭愿三人又重新回到了黑蛟岛,方铭愿还是用那艘破木帆船把他们二人载回了港口。
叶枫原本想带罗达夫去住客栈,方铭愿借由罗达夫需要茗姨的救治,连叶枫加罗达夫一并迎进了芳茗苑里茗姨所住的偏院中。
叶枫对方铭愿的热情邀约并未做过多推辞,也是担忧罗达夫的伤情,正乐得有神医救治于他。
到了沉香萦绕的偏院门口,方铭愿是蹦跳着冲进去的,叶枫是自己走进去的,罗达夫则是被人用木担架抬进去的。
一下子来了两个半绝色帅哥(罗达夫昏睡着,只能算半个),茗姨有些不悦,板着脸嗔怪方铭愿:“你自己回来也就罢了,却为何要带生人来搅扰于我?”
“不生,熟的,从他爹那辈儿上就熟。”方铭愿扑过去,从后背环抱住茗姨的腰身,把下巴垫在她柔弱的肩头,歪着脸看她,问:“我走了这些日子,你可想我了?”
叶枫站在院内见他居然会如此娇嗔,把脸转向旁边,不忍直视。
茗姨依旧木着脸,冷淡地说:“刚好有空图个清静了。好日子才没过两日,你却带回来那么个半死不活的邋遢汉。”
可不就是邋遢汉么,罗达夫终日昏昏沉沉,不是睡就是躺,满脸胡茬,脸色蜡黄,看上去毫无可取之处。
“他可是我的救命恩人,你定要救他。”方铭愿央求道:“我们海上遇到凶兽,若不是他替我挨了那凶兽的袭击,我当时就死那里了,以后就再也没人喊你亲姨了。”
“死就死呗,正好图一清心。”嘴上那么说着,茗姨却挣脱方铭愿的怀抱,去五斗柜中取了三粒药丸,一粒直接塞入方铭愿的口中,另外两粒示意他去给叶枫和罗达夫。
叶枫看那茗姨的样貌甚是年轻,不信她的医术有多好,有些狐疑地看了方铭愿一眼,问:“这分明是个小姐姐,医术真就有传的那么高明?”
听他此言,茗姨眼里却涌上了不易察觉到笑意,冲着叶枫说:“高明不高明的,你们试试就知道了。你就是田大邋遢故人的孩子吧?早听臭小子提起过。若不嫌弃,这小兄弟养伤期间,你们就暂时住在那间偏房吧。我这里素日里也鲜有人来,倒也僻静。”
“给我也腾间房吧,我也住你这里。”方铭愿央求。
“人多了乱心。你还是去住你自己的门房。”茗姨一句话就断了他的念头,说:“快去看看你芳姨,这些日子把她想坏了,再从她那里拿些酒菜过来。以后你这两位朋友的饭菜,都由你们负责,我可不管,只管与他疗伤。”
方铭愿应着就跑去前院讨要酒菜了。
晚间,众人休息后,叶枫由方铭愿领着又去探望了下神机田,神机田早已给叶枫做好了五十支震天吼的特配雕翎箭。
他们简单地跟神机田讲了海上发生的事情,神机田像听天方夜谭,有些难以置信。
随后,方铭愿又送叶枫回到了茗姨院内的偏房中。屋内统共两张床,一张小床靠左,罗达夫被灌了汤药,正躺在上边酣睡,打着呼噜。右边有张略大些的床,已经铺好了干净的藏蓝棉布被褥,枕头是方形的粗布药枕,气息清心宜人,沉静安神。
见方铭愿还没有要走的意思,叶枫说:“你回去休息吧,我也乏了,想早些睡。”
先前,方铭愿与叶枫在同一船舱住了月余,此时忽然要分开了,竟有些恋恋不舍,支支吾吾地说:“罗达夫夜间万一如厕,你自己照顾不来,不然我也留下算了。”
叶枫问:“你留下睡哪?”
“跟你挤挤就行,我不嫌。”方铭愿说。
“你不嫌,我嫌。”叶枫没好气地说:“你叨扰了我一个多月,之前是你怕别人加害于你,没别的去处,现在回到你自己家了,你还没地方睡么?”
“我这不是担心累到你么。”方铭愿还是不情愿离开。
叶枫转身走到床前开始解衣衫,说:“罗达夫白天都不怎么醒,夜间怎么可能会累到我。我真的困了,你快走吧。”
方铭愿犹疑半晌,憋出一句:“那把你手铳借我玩。”
叶枫无奈,从包裹里翻出手铳,扔与他,说:“别给我弄丢了。”
实在没有理由留下了,方铭愿拿着手铳回到了自己位于前院的门房里。门房早已被人收拾一新,新换的被褥和枕头,铺盖都是暄软无比,自是比那风帆战舰上的躺椅强了百倍。方铭愿却辗转反侧,无法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