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砚内疚不已,“是我不孝,让爹担心了。”
江屿行握住他袖中的手,轻声道:“不是你的错。”
“公子你没事就好,”林大牛道,“我这就飞鸽传书给老爷报平安。”
林子砚点点头,说吃过早饭便启程回去。
“老师,”他转身对老头道,“您跟我们一道回京城吧,我爹一直很想见您一面。”
“也行,”老头想了想道,“反正我也没什么事。”
于是,当日光爬上屋檐时,他们已备好车马,出了遇霖城。
许二在城门口与他们分别,说该回去复命了。
“保重,”江屿行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多谢。”
许二笑着挠了挠头,“你们也保重,一路小心……”
马蹄声响,尘土飞扬,城外青山绵延而过。
老头跟林大牛坐在马车外边,看着又被江屿行骗去骑马的林子砚,双双摇了摇头。
“跑那么快干什么?”老头不满道,“有狗追啊?”
“就是,”林大牛也道,“要是摔着我家公子怎么办?”
老头又道:“小砚不会骑马么?”
“会啊,”林大牛道,“公子虽是读书人,可骑马还是会的。”
老头:“那是小江不会骑马?”
林大牛:“他倒着都会骑!”
老头:“……”那为什么两人要骑一匹马,还搂得那么紧?!
远处,江屿行一手抓着缰绳,一手抱着怀里的林子砚,策马疾奔。
“阿屿,”林子砚回头看了一眼,笑道,“你慢点,老师他们要追不上了。”
“追不上才好,”江屿行道,“这老头可真能说,都念叨一路了还没停,也不累。”我听着都累。
林子砚拍了一下腰间的手,说:“不许嫌弃老师。”他就是喜欢有人听他说话而已。
江屿行一口咬在他颈间,“我就嫌弃。”哪来那么多话念叨,老缠着你!
“痒……”林子砚笑着躲,却被江屿行扣得更紧。
笑声混着马蹄声,落在微凉的风里……
因路途较远,他们回到京城时,已是莺飞草长,春意盎然。
入城时,老头看着熙熙攘攘的街头,忽然眼睛一亮,喊了一声:“狗子!”
人群中,一个少年咬着包子回过头,一看老头,撒腿就跑。
“哎呀,跑什么?!”老头跳下马车,对车上的林子砚道,“你先回去,为师办完事再去找你。”
“老师……”林子砚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老头就一溜烟跑了。
“他许是见着熟人了,”江屿行道,“别担心,他叙完旧自会回来的。”
林子砚点点头,有些发愁道:“我本来还想跟我爹说,这些日子是与老师一道出去了。现下老师不在,我爹怕是不信。”
江屿行握住他的手道:“不跟你爹说北祁的事么?”
林子砚摇摇头,“我不想他担心。”
“嗯,”江屿行道,“那就说我们私奔了。”
林子砚:“……”你不怕被我爹打么?
江屿行在林府前的巷口下了车。
“我晚上再来找你,”下车前,他附在林子砚耳边道,“等我。”
林子砚脸一红,还没说话,脸侧就被亲了一下,然后江屿行就跳下车跑了。
林大牛赶着马车停在林府门外,高兴地喊道:“老爷,公子回来了!”
林子砚下了车,才踏入大门,便看见管家扶着他爹急匆匆走来。
“爹……”林子砚顿时红了眼眶。
林修远拉着儿子左看右看,见没磕着伤着,才骂道:“你跑哪儿去了?!也不知道捎个信回来!我……”话音未落,林子砚忽然一把抱住了他,像个孩子似的把脸埋在他肩头。
“怎、怎么了这是?”林修远有些无措,“好了好了,爹不骂你了,平安回来就好。”
林子砚轻轻摇了摇头,“是孩儿不孝,爹,对不起……”
“没事就好。”林修远拍着他的后背道,“饿不饿?爹去给你熬个粥?”
林子砚抬起头,红着眼笑道:“我想吃烧饼。”
“好,”林修远也笑道,“爹这就去做,走,你去给爹烧火。”
林大牛看着他家老爷和公子往厨房走,不禁问管家道:“老爷的烧饼,不是总烤糊了吗?”
管家赶紧从怀里摸出一串铜板,塞给他道:“你快去街上买几个烧饼,一会儿偷偷把老爷的换了。”
林大牛:“……”哦。
江府,江成岳正在院内练武,一把大刀耍得风生树震,树叶“哗哗”地往下落,却突然听见小厮跑进来道:“老爷,二少爷回来了!”
他手一抖,险些闪了腰。
江屿行从院外走进来,两人四目相对,沉默无言。
半晌,江屿行抬头看了一眼院内的大树,开口道,“秃了。”
一旁的小厮:“……”少爷啊,你管树秃不秃,老爷都要秃了!
第64章 喜欢什么样的
江成岳收起刀,走到石桌旁坐下,擦着汗道:“参军回来了?”
江屿行尴尬望天,“您知道我不是去……”
“少爷,”小厮战战兢兢道,“可京城好些人都知道你去参军了。”
江屿行一头雾水,“什么?”
小厮“扑通”一声跪下,哭丧着脸道:“少爷,我……我真以为你是去北境参军了,就跟我娘说了,我娘又跟隔壁张婶说了,张婶跟王大爷说了,王大爷跟刘大爷说了,刘大爷……”
江屿行:“……”
“少爷!”小厮一把抱住他的大腿,“我真不是故意的,你原谅我吧!”
江屿行一个头两个大---早知道当初就不留什么纸条说去参军了,脑子一抽,就多了这么多事。
“算了,”江屿行无奈道,“说就说吧,也没法管了。”
小厮立马站起来道:“少爷,累了吧,我去烧水铺床!”说完就急急忙忙跑了,生怕晚了被他家少爷绑起来打。
江成岳放下擦汗的巾帕,问道:“见着你大哥了?”
江屿行点点头,有些失落道:“可我没能带他一道回来。”
“该回来他自然会回来的,”江成岳道,“他的性子,你也劝不了。”
江屿行还是有些担心,“可他孤身在北祁……”
江成岳沉默半晌,只道:“他说,他信端王。”
凭什么信他?江屿行想,若是他过河拆桥怎么办?
江成岳走到他身侧,拍着他的肩膀道,“你奔波了一路,回房歇着吧。”
“爹,”江屿行顿了顿,说道,“我……我不该没跟您说一声就走了。”
江成岳嘴角浮起笑意,“好了,回来就好。”
春日落在光秃秃的枝头,温暖而明亮。
老头追着少年,越追越远,眼看就要追丢了,他急忙往地上一躺,哀嚎道:“哎哟,肚子疼,疼死了……”
少年脚步一顿,回过头来,怀疑道:“你是不是装的?”
“好疼,”老头继续嚎道,“狗子啊,我肚子好疼……”
犬巳犹犹豫豫走过来,“你没……”话还没说完,就被老头一把扑倒在地。
“你跑什么?!”老头不满道,“见了干爹不高兴吗?”
犬巳气死了,“你又骗我!”
他爹娘死得早,这老头是他爹的旧友,骗着他认了干爹,又喜欢捉弄他,比太子还吓人。
“你怎么跑这儿来了?”老头奇怪道,“你不是在云山寺跟那几个老秃驴扫地么?”
犬巳眼眶微红,“他们说你死了,我来给你收尸!”可又不知道去哪儿收,走着走着就走到京城来了。
老头一脸茫然,“怎么又说我死了?”
“我就知道是你骗人的!”犬巳忿忿道,“你就是不想教我画画!”不教就不教,也不用装死吧?!
老头十分冤枉,他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死了。
他这干儿子虽喜欢作画,可那画的……真不怎么样。他当初教了大半年,可这狗子连个花花草草都画不好,倒是跟着他去云山寺扫了几天地,把那几个老秃驴的功夫招式学了个七七八八。
老头恍然大悟---他家狗子的天赋在这儿呢!
于是,他就把人留在了云山寺,想着再过几年,狗子就是一代大侠了。
“我没装死,”老头冤枉道,“怎么死的我都不知道。”
“我才不信你,”犬巳推开他道,“你走开,我还有任务。”
“任务?”老头不解道,“你干嘛去?”
犬巳抬头挺胸道:“我现在是太子的暗卫。”
他当初到京城后,盘缠也花光了,只好留在了这儿。后来,他见隔壁的秀才画卖得不错,又睹物思人,想起了老头,便又想去学画,却阴差阳错遇到了太子。
太子说,若他愿去当五年暗卫,不止教他画画,以后不当暗卫了还给他买个摊子去卖画。
他问太子,暗卫是做什么的?
太子说,有事就出去走走,没事就睡觉。
他一高兴,就答应了。后来才发现,太子的嘴,骗人的鬼,打架、救人、探消息,几乎什么都要干。
“哎呀,狗子你出息了!”老头撸着他的脑袋道,“都认得皇亲国戚了!”
他又一想,疑惑道:“可太子不是整日在东宫修仙么?你跟着他,是一块炼丹?”给他烧火么?
“不跟你说,”犬巳道,“殿下说了,不许跟别人说。”
老头不服气道:“我是别人吗?!我是你干爹!”
犬巳:“殿下说,亲爹都不能说。”
老头:“……”这么六亲不认的吗?
林府后厨,林修远揉着面团,砸得桌板“哐哐”响,扑了林子砚一脸的粉。
林子砚抬起袖子擦了擦脸,却还是白花花的。
林修远忍不住笑道:“小时候,你也是这样站在一旁看爹揉面,被粉扑得跟小花猫似的。”
林子砚也笑着给他爹擦了擦脸,那时,他也总会说,爹是大花猫。
“一转眼,这么多年过去了,”林修远感慨道,“你都这么大了,比爹还高了。”
林子砚看着他爹微白的双鬓,一时心头酸酸胀胀的。
“老何的儿子跟你同岁,都娶媳妇了。”林修远忽然道,“砚儿,你可有中意的姑娘?爹找人去说亲。”
林子砚:“……没、没有。”
“那爹做主了,给你寻一门亲事吧,”林修远道,“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林子砚紧张地拽着袖子,“爹,其实……我……”
“你这么喜欢看书,”林修远自顾自猜想道,“该是喜欢有诗书气的姑娘?”
林子砚:“……不是。”他不会吟诗,也不会作画。
林修远:“那你是喜欢温婉娴静的?”
林子砚:“不是……”
林修远:“活泼些的?”
林子砚:“不是。”
林修远想不明白了,“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林子砚:“……会烤鸡的。”
第65章 怎么还未回来
“烤鸡?”林修远茫然道,“你喜欢吃烤鸡?”
林子砚点点头。
怎么突然喜欢吃烤鸡了?林修远想,这不得找个厨子?
可他又一想,他家砚儿那么瘦,能吃烤鸡养胖些也好。
“那爹给你留意,”林修远道,“等会儿去找张媒婆问问。”
“不用,”林子砚连忙道,“不……不着急的。”
林修远只当他是不好意思了,笑道:“好,那爹明日再去问。”
林子砚:“……”怎么还是这么着急?
这天晚上,烧饼吃多了的林子砚搬了张摇椅,坐在院内吹着晚风,想着怎么让他爹明日不要去找张媒婆了。
想着想着,许是白日里赶路累了,林子砚不知不觉便在椅上睡着了。
于是,当江屿行攀着墙头翻入院中时,就见心上人半躺在椅中,安安静静地睡着。
怎么在外边睡着了?江屿行无奈地想,也不怕着凉了。
他走过去,轻手轻脚把人抱了起来。
林子砚在他怀里蹭了蹭,也不知醒了没,只喃喃道:“阿屿……”
江屿行笑了笑,把人抱回了房中。
月色幽幽,落在院内的摇椅上,曳出长长的影子。
翌日清晨,林子砚缓缓睁开眼,就见江屿行一手搂着他,笑道:“醒了?”
林子砚迷迷糊糊把脸埋进他怀里,还想再睡,却不一会儿又猛地抬起头来,问道:“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回家了么?
“我要是不在这儿,你就在外边睡了。”江屿行掐了一下他的脸,“着凉了怎么办?”
林子砚想了想,才记起昨晚自己好像在院子里睡着了,也还没想好怎么跟他爹说,不要去找张媒婆了。
“怎么了?”江屿行见他皱着眉,似乎一脸丧气。
林子砚顿了顿,道:“我爹说,今日要去找张媒婆。”
江屿行不解道:“找媒婆做什么?”
林子砚:“给我说亲。”
江屿行愣了愣,忽而翻身一把压住他,笑道:“这是要上我家去提亲?”
林子砚:“……”那怕是要提着扫帚去。
“好了,不逗你,”江屿行揉了揉他眉间,问道,“怎么回事?”
“昨日我爹问我,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林子砚耳根微红,“我说,会烤鸡的……”
江屿行“扑哧”一声笑得更欢了,“会烤鸡的你都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