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冷啊。”范无慑轻轻吸了吸鼻子,“真的好冷。”没有你,人间地狱都好冷。
解彼安犹豫道:“是很冷,但你这样会弄出动静的。”
“那我们悄悄的。”范无慑小声说,“我悄悄地抱着师兄。”
解彼安顿时感觉被愚弄了:“你给我放开。”
范无慑却不肯放手:“可是太冷了,我的手脚都冻麻了。”
“你不会用灵力取暖!”
“我们还不知道何时能脱险,岂能浪费灵力。”范无慑得寸进尺地把脸埋进解彼安的脖子里,“我抱着师兄就很暖和,师兄不觉得暖和吗?”
“是……暖和一些。”
“那我们就这样抱着好不好。”
解彼安无奈地吁出一口气:“你知不知道这里是哪里,现在是什么情况,我们在被追杀,师尊和兰大哥还不知道能不能阻止祁梦笙。”
“知道,不妨碍我想抱你。”
“你给我放开!”
“嘘,小声点,有人来了。”
解彼安还想推他,却听到一阵脚步声渐近,是真的有追兵来了,接着,他们躲藏的房间门就被推开了。
俩人从床底下爬了出来,几个剑招逼退了追兵,跑了出去。
“他们在这儿!快来人啊!”
俩人又是没头苍蝇般在偌大的冰宫里乱窜,突然发现了一个地下的入口。他们没做多想,跑了下去。
只听苍羽门的人在背后喊道:“不好,他们要去灵宫。”
这里果然是去往灵宫的路。
范无慑突然拿出别样红,将链镰抛扔向头顶,横梁等物被尽数斩落,暂时堵住了地下的入口。
俩人顺着这条通路一直往前跑,似乎越走越深、越走越冷,那种冷仿佛能直接钻进人骨头缝里。突然,眼前出现了一个冰洞,洞口的位置原本应该有一道门,在被冻成冰之后,又遭外力破坏,碎了一地,一定是那个女修领着人进去寻飞翎使和云中君了。传说冰宫通往灵宫的路,只有得到掌门允许的人才能进去,毕竟这里是苍羽门的洞府,若不是门被破坏,他们还未必进的来。
冰洞往内延伸出一条条长长的、看不到尽头的隧道,不知道在凤鸣湖没有结冰时这里是什么样子,但此时,他们好像要走进一座冰山的内脏里。
解彼安看了看身后:“苍羽门的人很快就会追上来,既然进退都是险,不如往前走吧。
范无慑点点头:“我也想进去看看,我总觉得,那天晚上我在凤鸣湖底看到的男子事关重大,现在祁梦笙要用冰灵重塑肉身,那男子去哪儿了,七星灯去哪儿了,我们应该进去查一查。”
俩人走进了隧道,小心翼翼往前探去。
按照范无慑之所见,以及外界对灵宫的传言,灵宫并不大,只是一处以冰灵修建,专门供苍羽门高阶修士修行、闭关的小行宫。此时的灵宫内一片黑暗,还时不时因为湖面上的战斗释放的灵压而颤动。
火折子可以照到的范围有限,解彼安边探路,边说出心中疑问:“师尊和兰大哥来见祁梦笙,中间足足有两个多时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们两个能从湖底逃出来,为什么云中君没有逃出来?”
“我也不相信云中君会被困在湖底。”
“难道……”火光闪过,眼前突然出现一张惊恐万状的人脸,于一片漆黑总仿佛悬浮在半空,吓得解彼安险些叫出来,他后退两步,脚下一滑,险些仰倒。
范无慑一把抱住了他,但他的脚还是踢到了什么坚硬之物,只听咣当一声响,接着便是稀里哗啦的碎裂声。
俩人借着火光仔细一看,那竟是一座活人冻成的冰雕,与此时凤鸣湖上的苍羽门子弟一样,只是轻轻一碰,竟然摔得粉碎。
范无慑仔细辨认着那张脸:“这是刚刚被那个长老派下来找人的其中一个女修。”
解彼安的脸色极其难看,他咬牙道:“祁梦笙现在害死的都是自己的弟子,她这样做,就算真的得到了冰灵之身,还能得到拥戴吗。”
范无慑沉声道:“恐惧能换来拥戴。”
解彼安默念道:“这位姑娘,如果我能逃出生天,一定亲自引你的人魂去冥府,帮你来世投个好人家。”
“那你要引的可不少。”范无慑烧了一枚火符,照亮了一番天地。
刚才被派来找飞翎使和云中君的七八人,竟全都死在了这里。
“他们修为应该不低,现场没有打斗的痕迹,竟是全都被冻住的……”
解彼安将无穷碧举在胸前:“无慑,站在师兄身后。”
范无慑凑了过去,几乎是前胸贴着解彼安的后背:“师兄真好。”
解彼安一阵头皮发麻:“走吧。”他赶紧快走两步,甩开范无慑。
当他们走到灵宫深处,终于见到此地有大片被破坏的痕迹,显然发生过剧烈的打斗,到处都是奇形怪状的冰。可以想象,这里或许曾经是灵宫内部,但遭到了破坏,湖水倒灌又被冻结成冰。
“师兄,前面好像有光。”
两人警觉起来,循着那点光亮往前走去,越是靠近,越发现那并不是一团光,而是七个亮度相当的光点。
七星续命灯!
眼前出现一块巨大的冰,以这块冰齐整的形状判断,叫它冰棺应该十分合适,因为这冰棺里封着一个人。
一个年轻俊朗的男子,他双目紧闭,如睡着了一般安详,与他一同被冰封的,还有徐徐燃烧着的七星续命灯。
“他就是你看到的男子?”解彼安被眼前一幕惊得合不拢嘴。
范无慑心中疑窦丛生,“那夜距离较远,看不清容貌,但应该是他。”他隐隐觉得这男子十分面熟,却想不起来是谁,他记性其实很好,若他想不起来,那多半不是近期遇见过的人,而是……
“祁梦笙为何要将一个年轻男子封在冰里?”解彼安轻轻触摸那冰棺,“不对,这不是单纯的冰,里面有冰灵,他只是暂时沉睡。”
“他当然没死,否则何必摆这七星灯。”范无慑喃喃道,“他究竟是谁?”我在百年前是否见过他,否则怎么会觉得眼熟。
俩人正在茫然之际,一股极寒像飞射而来的箭矢,利刃未至,杀意先行。
“无慑!”解彼安护在范无慑身前,无穷碧绿芒闪烁,将俩人挡在结界之后。
寒气夹杂着灵压灌了进来,眨眼间将整个空间又上了一层又一层厚厚的冰霜,外面那些被急冻的苍羽门修士,肯定就是中了这招。
那寒气不住在屋内旋转,将俩人一口气逼到了角落,无穷碧的防护结界不住受到冲击,但暂时还奈何不了解彼安。
待这一股寒气散去,解彼安重重松了口气,他也才发现,范无慑竟双手搂着他的腰,胸口粘着他的后背,姿势亲密无间。
解彼安马上挣扎起来:“你抱着我干什么!”
“暖和。”范无慑又补充道,“我想抱。”
“生死关头你还闹什么!”解彼安又气又急,脸都涨红了。
范无慑不舍地松开手,很是无辜地说:“我真的好冷啊,师兄是唯一热乎的,我只是想取暖,生死关头,师兄还这么斤斤计较。”
“你!”
“师兄不会生气吧。”
“我没生气。”解彼安快被范无慑气死了。
“那就好。”范无慑立刻换了一副正经面孔,“师兄,祁梦笙现在肯定分身乏术,刚才偷袭我们的,不是飞翎使就是云中君,我有个办法引他出来。”
“什么办法?”
“把那冰棺砸了。”
第96章
汀墨在范无慑手中释出犀利的剑弧,劈砍向那冰棺。
冰棺外有冰灵设下的结界,这几剑下去,竟只是添了几道划痕。
“祁梦笙设下的结界,不好破啊。”范无慑冷哼一声,“且看它能撑到几时。”他将灵力注入汀墨,解彼安也同时出剑。
俩人虽然年纪尚轻,却已是绝大多数人一辈子都无法达到的高阶修士的修为,再坚固的结界,也顶不住持续的猛攻,冰棺上出现了道道裂痕。
耳际灌入细微的破空之音,二人敏锐地往后跳开。
几只冰矢擦身而过,落在他们原本站立的位置。
“出来!躲躲藏藏的算什么。”解彼安叫道。
两道倩影从黑暗中走了出来,正是曾在落金乌见过的苍羽门飞翎使——云想衣和花想容。
俩人手持长弓,飒丽英气,容貌虽然娇美,却让人不敢生出小觑之心。
解彼安一惊,完全不知道二女是从哪里出来的。若她们一直就在这个屋子里,他们不可能察觉不到。
范无慑低声道:“这是苍羽门的寒冰系咒术,她们可以穿梭于凝冰,要小心。”
解彼安深吸一口气,一直听说苍羽门的术法妖异非常,他岂敢不小心。不过,师弟是怎么知道的?师弟好像知道很多自己不知道的事……
“竟跑到了灵宫来,无常二仙这是自投罗网。”云想衣漠然地看着他们。
“此前我们还以为,是你们鲁莽妄为,原来这一切都是祁梦笙指使的。”解彼安愠怒道,“为一己之私,你们窃夺纯阳教至宝,害死许仙尊,现在还想害更多人,甚至连自己的同门都不放过!”
云想衣面沉如水:“师尊所作所为,皆有她的道理,一旦冰灵之身功成,师尊将带领苍羽门问鼎九州,登峰路上的一些小牺牲,又算得了什么。”
“简直丧心病狂!”解彼安咬牙道,“你们就不怕因果业力吗。”
“死了以后的事,顾那么多干嘛。”花想容傲慢道,“倒是你们,身为冥将,却频频插手人间之事,不也一样造下因果。有些人阳寿就那么长,你管得过来?”
“你们要害人,我们就要管。”解彼安剑指二女,“这冰里封着的人是谁?”
她们的神色有一丝古怪,云想衣道:“与你无关。”
“云中君呢?”
“也与你无关。”
“师兄,不必跟她们废话。”当时在落金乌,解彼安还夸她们漂亮,范无慑心里偷偷记了仇,汀墨一出就直取要害。
二女同时弯弓,指缝间幻化出三只冰矢,离弦而出,快若闪电。
解彼安一剑打掉冰矢,飞身袭向花想容。
弓箭手不能与剑客正面迎击,她们的身形敏捷灵活,在灵宫内飞檐走壁,如履平地,一边闪躲长剑,一边偷袭,彼此间的距离越拉越远。可看似被打散的俩人,竟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在昏暗之中逐步铺展出一个双人阵法,互为掎角之势。她们一左一右弧形移动,竟是以身法在画圆,同时在固定的阵点射箭,一时箭飞如雨,交替如织,当一个圆清晰。可当他们几乎贴着冰面时,他不仅看清楚了男子的脸和身形,还隐约看到被亵裤遮挡的腰腹,似乎有一道疤。他心中一动,退口而出:“纯阳教修士。”
“什么?”解彼安也回头看去,“你说这个人是纯阳教修士?如何得知?”
“他的身材是典型的纯阳教高阶修士的身材,你记不记得,当初在点苍峰,照闻长老验宗明赫的尸身时曾说过,纯阳教修士的骨骼走向会与常人有几处不同,而且……”
话音未落,一只冰刺突然从冰棺上长了出来,噗呲一声穿透了范无慑的下肋。
“无慑!”解彼安一剑砍断那冰刺,抓住范无慑远离了冰棺。
二女再次拖着冰棺退去。
范无慑快速封住穴位,他忍着剧痛,安抚道:“没事,没伤到要害。”
解彼安给他打上止血符,焦急地查看着他的伤势,并懊恼地说:“冰棺也是冰,我真是蠢,竟然躲在冰后面!”
“不怪你,我们都大意了。”
解彼安咬牙道:“怎么跟我在一起,你老是受伤。”
“我受伤是敌人害的,又不是你的错。”范无慑深吸一口气,用灵力调息疗伤。他也不想总在解彼安面前受伤,显得太没用了,前世他呼风唤雨,将整个修仙界踩在脚下,甚至差点一统人鬼两界,如今两个小丫头都能伤了自己,真是他妈的憋屈极了。
解彼安小心退下范无慑的衣物:“有点冷,你忍一忍。”他将灵力渡入范无慑体内,为他取暖。
范无慑的脸惨白惨白的,也不知是因为失血,还是冻的。
解彼安小心翼翼地给他止血、上药,又绕着腰身缠了好几圈白纱,才仔细地给他穿回衣服。
范无慑颤声道:“师兄,我好冷。”
解彼安心疼地摸了摸他的头,展臂将他抱住了:“忍一忍,等你的伤口止住血了,我们再想办法离开。”
范无慑安心地靠在他怀里,他原本生出些调戏的心思,可这个怀抱太温暖、太温情,他一时不舍得破坏眼前的气氛。
“无慑,你刚才说,冰棺里的人是纯阳教高阶修士?”
“嗯。”
“你确定吗?”
“确定,我看到他的身体了。”
“这人是谁,祁梦笙为什么要这么做?”解彼安只觉一点头绪都摸不到。
“我对他的身份有一个怀疑。”当范无慑看到那人腰上的疤时,心中已经几乎能够确定,尽管他无法完全想起那个人的相貌,但既然那张脸让自己有熟悉感,就必然是有过交集。
“真的?谁?”
“我在他腰上看到一道疤,被亵裤挡住了大半,刚刚凑近了才发现。”
“疤?”
“嗯,在丹田处。”
“金丹?!”解彼安惊讶道,“你的意思是,他被挖了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