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常劫[古代架空]——BY:水千丞

作者:水千丞  录入:08-10

  那一夜之后,宗子珩的确得到了教训,一个对死亡亦无畏的人,对自己一手带大的弟弟产生了恐惧。不管宗子枭如何恨他,他内心最深处,始终忘不了他的小九,甚至情不自禁地从宗子枭的言谈举止间寻找小九的影子,可如今,他愈发寻不到了。
  早晚有一天,他可以在心中将小九与魔尊彻底分离,那个时候他应该就不会痛了,可是在那一天来临之前,这无极宫里处处是曾经的回忆,处处在提醒他,往日欢笑与今日怨仇,是鲜血淋漓的对比。
  比如一个慵懒的午后,宗子枭抱着被自己折腾得疲倦不堪的大哥,突然指着桌上的花盆问道:“你怎么不养花了?我好像就看到这一盆。”粉白的花瓣,描红的脉络,血珠般的心蕊,嫩生生的绿叶,一看就是大哥喜欢的兰花。
  宗子珩看着那盆兰花,却瞬间没了睡意。
  宗子枭早已习惯了大哥的沉默寡言,但此时却好奇起来,他记得这个人有多爱兰花,为何现在独剩下这一盆?
  良久后,宗子珩才道:“不想养了。”
  “那个女人不在了,谁还能阻止你养花。”宗子枭想起沈诗瑶,心头恨意又起,便宜了她死的早。
  “不想养了。”宗子珩重复一遍,声音冷漠至极。
  他不会再养花,兰园被毁的那一天,他想,也许自己配不上那些娇嫩美好的东西,往后漫长的痛苦折磨,彻底毁掉了他向往任何美好的心。
  可只有这一盆,他舍不得丢弃。
  那是在宗子枭逃离无极宫,白露阁早已人去楼空之后,有一天,他实在太想他的小九,便独自去了白露阁,在小九的房间里,发现了一株歪歪扭扭栽在盆中的兰苗,萎靡的模样好像马上就会干涸而死。
  他认得这株苗,因为这是他培育出的新品种,连名字都还没来得及取。他看着这兰苗,想象着他的小九在雨夜中偷偷跑回一片狼藉的兰园,找到一株还没死的苗,带回自己屋里笨拙地养了起来,怕他娘发现会再度被毁,怕养不活他会失望,所以一直瞒着他,直到自己的世界也天翻地覆。
  他在那落满灰尘的屋里,抱着这株残苗痛哭失声。
  十年了,他只养了这一盆花,他为它取名——荡山荷,他想有一天小九回来了,他们可以解开误会,放下仇恨,聊聊荡山荷的故事。
  可是宗子枭不认识这盆花,或许在不养花的人眼里所有花都差不多,或许仇恨如云雾遮眼,让魔尊忘了太多太多的事,忘了大哥十数年的关怀爱护怎么可能全是虚情假意。
  而他再也不会说了。


第128章
  回到无极宫以后,宗子枭去了许多记忆中的地方。正极殿,百花殿,练武场,后山洞府,兰园,清晖阁,每一处都能勾起太多太多从前的回忆,这是他出生长大的地方,十四岁以前,这里是他的家,往后十年,这里是他醒不来的梦魇。
  只有一个地方,他迟迟不敢踏足,那就是白露阁。
  从小他就觉得白露阁是后宫所有妃嫔的寝居中最美、最好听的,也是父君最爱来的。幼时读《诗经》,他自以为发现了出处,向母亲邀赏,母亲却告诉他,此白露非彼白露,蒹葭中写白露是情爱伤怀,未免矫情,她的白露是“白云映水摇空城,白露垂珠滴秋月”。
  直到最后他才知道,这些都是欲盖弥彰,一切只因白鹭是陆家的家徽。
  他恨极了陆兆风,因为他娘真心爱的人,只不过在打着爱的幌子利用她。
  陆兆风明明有无数次机会带他们母子离开,但他没有,他选择冒着风险将自己的妻儿留在仇人身边,步步为营地铺展自己的复仇大计,他不要一家团圆,也不急于救心爱的女子脱离苦海,他更想要宗氏的江山。
  如今再看门楣上的“白露”二字,宗子枭只觉得胸中窒闷,甚至有些恶心。他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庭院内,有宫人正在扫拢着地上的落叶,竹枝擦刮地面,沙沙作响,一名老妪坐在树下,抬手仰头,借着秋日的灿阳穿针引线,这画面悠然宁静,仿佛外界的腥风血雨与这里秋毫无犯。
  看到宗子枭,院中的人都怔住了。
  宗子枭也愣住了,目光扫过院落和楼阁,发现这里一景一物,竟没有什么大的变化。他想象中的白露阁是颓垣破壁,蔓草荒烟,是尘封土积,蛛网结节,可这里分明是常有人打扫的模样。
  那老妪站起来,揉了揉松垮的眼皮,颤抖着问:“九、九殿下?”
  宗子枭认出了她来,她是曾经伺候他们母子的陈嬷嬷。
  “天哪,天哪。”陈嬷嬷一拍大腿,脸上露出又是惊喜又是惧怕的矛盾表情,她当年亲手接生的宗子枭,半辈子都在白露阁,但眼前这个高大阴鸷的男子太过陌生,再结合宫中的传言,她不免害怕。
  “陈嬷嬷……你还活着?”宗子枭还未从惊讶中回过神来,作为他母亲的贴身仆从,宗明赫竟然没杀她?
  陈嬷嬷老泪纵横:“是帝君救了我们。”
  帝君?宗子珩?
  宗子枭心底有些慌:“你为何还在这里?”
  “当年伺候娘娘的人,大多被帝君遣散了,我们两个年纪大了,不想出宫,帝君便让我们留在这里,照顾白露阁。”陈嬷嬷抹着眼泪,“这里里外外的,我们每日都打扫,还跟殿下您当初走的时候一样。”
  闻言,宗子枭心中震颤不已。是宗子珩要他们保持白露阁的原样?为什么?
  他抬腿往前走去,轻轻推开了屋门。
  一束光自身后照进屋内,为窗明几净的白露阁平添一层柔和的色泽,屋内的陈设果真与记忆中相差无几,他仿佛看到了少时的自己正在与母亲笑闹玩乐。
  他扶着门框,眼圈酸涩,心脏传来一阵闷痛。
  娘,我回来了,可哪里都不会再有你了。
  他跨过门槛,走了进去,高大的身形有一丝踉跄,他从乾坤袋中拿出一副画轴,小心翼翼地铺开。
  十年来,他害怕自己忘记母亲的模样,凭着记忆画过一幅又一幅画像。
  陈嬷嬷站在一旁,抹着泪说:“真像,世上再也没有比娘娘更美的女人了。”
  宗子枭用目光细细描摹画中的母亲,直至眼前一片模糊,他别过脸,将画交给陈嬷嬷,声线冰冷,全然没有暴露心中的起伏:“挂起来。”
  “是。”
  宗子枭将白露阁走了一遍,确定这里确实是有人长期维护,若是为了做样子,短短几天是不可能修葺得如此完好,且没有痕迹的。
  他问向陈嬷嬷:“是帝君让你们将这里保持原样的?”
  “是。”
  “……他说过什么吗?”
  “帝君说,九殿下有一天一定会回来的。”
  宗子枭猛地握紧了拳头。
  宗子珩为何要这么做?心中有愧?
  “帝君时不时也会过来。”陈嬷嬷叹道,“大约……”她说到这里,自觉失言,偷偷看了看宗子枭,不敢继续往下说了。
  “大约什么?!”宗子枭口吻凌厉。
  陈嬷嬷更害怕了,哆嗦着不敢说话。
  宗子枭突然也不想问了,若是得来一句“睹物思人”,岂不是笑话?宗子珩害得他家破人亡,转头又做这些表面功夫以示情深义重,真是虚伪至极——
  宗子枭返回皇寝清宁殿时,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孩童的笑声。
  只见宗子珩坐在院中的石凳上,腿上抱着宗仲名,正用黄符画出的小人逗孩子。
  当他出现时,宗子珩脸上那一点浅淡的笑意瞬间消失了,甚至来不及让他在眼底多存留片刻。
  他有多久没有见过大哥笑了?
  当年的宗子珩年少有为,待人接物风度翩翩,温润亲和,世人都说大皇子“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真乃一代佳公子。他最喜欢大哥的笑,又温柔又优雅,好看得不得了。可他已经太久没有见过,久到他几乎忘记了这个人笑起来的模样。
  宗仲名紧紧揪着父君的衣襟,抿着嘴,戒备地瞪着宗子枭。
  宗子珩将孩子放到地上:“蔡公公,带他回去。”
  宗子枭却走了过来,挡在俩人面前。
  孩子努力仰起脖子看着他,像在看一棵苍松。
  “尊、尊上。”蔡成毅赔着笑。
  “你要干什么。”宗子珩站起身。
  宗仲名皱了皱小鼻子,做出一脸凶相。
  宗子枭居高临下地看着孩子,他回想方才看到的画面,他小时候,是否也这样坐在大哥的腿上,大哥是否也会用各种小玩意儿逗自己开心?思及此,他更嫉妒这个小崽子,他五指按住宗仲名的脑袋,左右晃动,像在挑拣一颗瓜。
  宗仲名推着他的手,尖叫道:“你干什么!”
  “真丑。”宗子枭嫌弃说,“你照过镜子吗,你跟他长得像吗?”
  “你、你才丑,你最丑!”宗仲名气得脸都红了。
  宗子枭把孩子拨弄到一边去:“滚吧。”
  蔡成毅把吱哇乱叫的孩子抱走后,宗子珩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
  “谁准他来的。”宗子枭瞪着宗子珩。
  宗子珩转身往屋内走去。
  宗子枭跟了进去:“往后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见他。”
  宗子珩怒道:“我见我的儿子,还要你同意?”
  “他是你儿子吗?他应该知道自己不过是你从破败家门里捡回来的一条狗。”
  “你不要告诉他。”宗子珩沉声道,“他只是个孩子,你有点肚量吧。”
  “没有又如何?”
  “你……”
  宗子枭将宗子珩扯进怀里,指腹划过那白玉面颊,最后落在唇上。他端详了一会儿,用手指将两边的唇角往上推,看起来僵硬又古怪。
  “笑一下。”宗子枭道。
  宗子珩皱眉看着他。
  “我要你对我笑。”
  “你又发什么疯。”宗子珩想推开他。
  宗子枭捏着他的下巴,以不容置喙的口吻命令道:“笑。”
  宗子珩忍着怒意,勉强弯起嘴角,可惜,仅是肌肉的牵动并不能叫做笑,笑是喜悦从眼底流出来的光。
  宗子枭推开了怀中人,他突然觉得失望极了,难受极了,他不知道如何消解这一刻的痛苦,但他会让令他痛苦的人更痛,他冷冷地看着宗子珩:“我刚刚从白露阁回来。”
  “……”
  “你保存着白露阁原来的样子,惺惺作态给谁看?”
  宗子珩如鲠在喉。这十年间,宗子枭杳无音信,但他知道,他坚信,他的小九一定还活着,他盼望着有生之年兄弟二人还能再见面,有一天小九还有家可回。
  尽管他知道小九恨他,就算回来,恐怕也是为寻仇,可他心中始终抱着一点念想,希望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俩人能回到从前。
  可小九不会回来了,回来的人只是魔尊。
  大哥脸上的怆色,并没有让宗子枭如愿地好受一些,反而更是心痛难忍,他咬牙道:“你也知道我会回来。当初派人追杀我,却次次无功而返,一定很失望吧。”
  “我没有派人追杀你。”宗子珩的语调平缓至极,好像完全不在乎这解释究竟能不能被相信,也不打算说服任何人。
  “就算是宗明赫派的人,不也是拜你所赐!”
  宗子珩麻木地看着前方。
  “你恶事做尽,才知道心虚愧疚?”宗子枭感到痛与恨像猛兽般在心室内横冲直撞,撞得他肝肠寸断,“宗子珩,我真是好奇,你养了我十四年,十四年!难道在你心里,我真的就只是一颗随时可以牺牲的棋吗!”
  宗子珩转过苍白的脸,目光莹烁,隐隐有泪:“宗子枭,你还希望我说什么。”
  解释,你不听,情意,你不信,你我之间,已经没有转圜之余地了。
  “你也曾拼死救我,你也曾对我关怀备至,可是为了皇位,你也可以毫不留情地至我和我娘于死地。”宗子枭的目光赤红一片,“你为什么偏偏是这样的人!”


第129章
  数次的午夜梦回,宗子珩从旧事中惊醒,也会自问,他们是如何走到今天这一步的,如果他把所有的真相都说出来,他们之间是否还有转机。
  他并非没有想过,说出来吧,说出全部的真相,他有过,亦有悔,可他从来都没有害过小九。
  然而,他身上套着一层又一层的枷锁,像一只只无形的手,捂住了他的嘴。
  他是宗氏长皇子,他是继任的宗天子,他背负着整个大名宗氏三百年的基业和荣耀,他再恨宗明赫,也要拼死守护那个秘密,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宗天子是一个吃人丹的魔修,甚至丧心病狂到连自己的大哥和儿子都不放过。
  宗明赫之所以放任五蕴门壮大,正是因为陆兆风手中握着这个足以摧毁大名宗氏的秘密,而宗明赫则谎称失踪的宗子枭其实被自己囚禁在某处,多年来两方互相牵制。
  当他听说宗子枭找上五蕴门的时候,他心中百感交集,就像一个被摁在断头台上的死囚,等铡刀落下的那一刻,等了十年。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陆兆风直到死,都没有暴露宗明赫的真面目,这当然不是在信守承诺,陆兆风明白,比起让先帝身败名裂,自然是宗子枭对他的恨更能摧毁宗氏。
  陆兆风如此阴毒,哪怕死,也不忘记利用自己的儿子复仇。
  所以他注定要背负这个秘密,背负整个宗氏江山的荣枯兴衰。
  而他的母亲,他又爱又恨,又怨又怜的母亲,为他造下无数罪孽,最终搭上了性命,身为人子,他只能将这些罪孽一并承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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