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寅走得很慢,手却一直用力地抓着萧恕,生怕他会掉下去摔坏一样。
萧恕自问长这大都没被人这样在意过,刹那间觉得心口暖呼呼,认真道歉:“爱卿,朕错了,朕再也不敢小瞧你了。你救了朕的命,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
汤寅背着他,吭哧吭哧地踩着雪朝前走,边咬牙坚持边拆台道:“刚才你不是都许过了吗?”
“那我再许一次。”
萧恕搂紧汤寅的脖子,不停地在他耳边哈着热气。狂风袭雪中,这是他们仅有的一点温暖。
汤寅没什么力气跟他说话,全凭借着那点仅存的意志力,背着萧恕走了大半夜。
他不敢坐下来歇息,生怕松了这口劲就要倒下晕过去,到时候他和萧恕可就真的危险了。
汤寅不知苦撑了多久,直到天光大亮时,前方突然响起了阵阵马蹄声。
驾——
“陛下!”
“汤大人!”
来得人竟然是范怀策,而他身后跟着的,赫然是九安和乌寒。
汤寅提着的一口气总算是松了下来,都来不及问什么,整个人径直倒了下去。
“大人!”
乌寒赶忙上前搀扶汤寅,几个人七手八脚的帮忙把萧恕和汤寅抬上马车,绕路去了离祭城的恭州。
崇州地广人稀,因为气候不好的缘故,商贸也不是很发达。
几人混进城中歇息了一夜,汤寅迷迷糊糊地睡了会儿,直到被身旁还不餍足的兽类生物蹭醒。
“醒了?”萧恕就躺在他身边,没瘫也没残,除了小腹上的伤口有点疼之外,整个人看起来生龙活虎的,大有拉着汤寅在练练童子功的架势。
和他一对比,汤寅显得格外憔悴。他能撑着把萧恕背回来就已经是极限了,有气无力地问,“这是在哪?祭城……燕王妃……”
燕王妃和小世子还生死未卜,万一封南睿想要借此生事拉拢李氏一族造反,那情况危已。
还有京城,京城现在一定易主了吧……
汤寅心里拐了七八个念头,思绪根本停不下来。万一他们被两面夹击,萧恕如今又受伤未愈,那该怎么办?
“你还有心事操心别人啊?看看你自己,小脸白的跟送葬的似的,先养好你自己的身体吧!”
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汤寅大喜过望:“子鹃!”
来得人一身招摇撞市的粉衣,宛若行走的花蝴蝶,不是苏岚还能是谁?
苏岚端着两万药汤进来,华丽丽地无视了萧恕的存在顺带翻了个白眼,“都跟你说了不要叫我的字啦!我和夜云辰收到炎月的传信后就立刻往这边赶了,幸亏范大人他们去的及时,要不然你们真是凶多吉少!”
苏岚只要一唠叨起来,保准没完没了,将药递过去,又啰哩巴嗦道:“静时,你是怎么跑到莫寒赶忙去的,哇……看你这小身板,竟然都能把那么壮一男的背回来……”
巴拉巴拉,苏岚小嘴噼里啪啦说个不停,直到他口中的那么壮一男的,眯起危险的目光朝他看过去。
“啊,我的藕粉丸子忘记投喂了,我先走了!”
苏岚溜的比兔子还快。
汤寅无奈一笑:“你别理他,他这个人没什么不好的,就是爱说话。”
萧恕强忍着拔苏岚舌头的冲动,恰好久安进来,听他吩咐道:“方澈回来了没有?让他和范怀策传朕的旨意,包围祭城。”
九安道了声是,在汤寅有些惊疑的目光下,解释道:“那日陛下出发前往莫寒关后,就派奴才和乌寒一块去接应范大人了。范大人用了调虎离山之计,咱们的大军早就悄无声息地进了北境,这都是陛下提前就安排好的。”
难怪了……
汤寅恍然大悟看向身旁的那么壮一男的,“原来你早都安排好了,怪不得我当时纳闷你的心腹都去哪了,敢情你们早就暗中联系,设计好要把封南睿瓮中捉鳖啊!”
封南睿一直想把萧恕当成王八困在祭城,却不成想,他提前贬了汤寅来祭城迷惑他,又安排范怀策等人从暗中行动,现在这王八也该轮到封南睿当了。
封南睿一直以为范怀策远去凉州是为了边关,实际上边关早在欧阳蕙掌控中了。
或许连欧阳蕙被困沙漠的消息都是假的,而迷惑住了边关蠢蠢欲动的南昌之后,范怀策便北上回来接应萧恕了。
这下,轮到封南睿自己被困在祭城走投无路,只怕他还以为萧恕死在了莫寒关,正杨洋自信呢吧!
萧恕见汤寅反应的如此快,抿唇笑道:“嗯,朕唯一没料到的是,他会利用莫寒关一带的雪崩。若不是爱卿,朕只怕撑不到范怀策他们来接应,还是爱卿的功劳最大。”
汤寅被这一番“暧昧”的表扬弄得脸红耳赤,羞得险些要缩被子里去。
萧恕还不依不饶的臊他,“爱卿救驾有功,想要什么赏赐,嗯?朕这千金之躯赏给你耍玩可好?”
汤寅羞恼地推开他的触碰,“有人在呢,有人在呢……”
九安嘴角微抽,默默退了出去。
好家伙,这都不背人了是吧!
七日后,风雪将停。祭城城门紧闭,依旧在戒严之中。
范怀策持着圣令要带兵进城,遭到了李志云等人在城楼上的阻拦。
李志云扬言,燕王被汤寅杀害一事,萧恕不给他们交代,北大营十万将士是不会答应的。
萧恕曾答应给他交代,凌空一箭射在了李志云的胸前,冷笑道:“密谋造反,这便是朕给你的交代!”
“入城平叛,谁敢阻拦,格杀勿论!”
范怀策眼中燃起一抹战火,扬起长刀,率先冲上前去与守城的叛军厮杀。
北大营的叛军寡不敌众,很快便败下阵来。萧恕带人进城,包围了整个燕王府。
封南睿等不及撤退,或者说是,他根本就不想撤退了。
此番计划失败,他回到南昌也不会被南昌皇室放过。同样是一死,他宁可选择死在敌人手中,不想死在自己人的折辱之下。
“萧恕,你赢了。”封南睿举起剑,准备最后一搏。
萧恕翻身下马,眉间似有戾气划过,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你都那里碰过他,嗯?”
刹那间,杀意翻腾四起。封南睿并不畏惧,还嚣张挑衅道:“那里碰过?你不妨猜猜,像我这样的人,我会放过送到嘴边的美味吗?”
“我看你是找死!”
萧恕被他一句挑衅的话激怒,提枪朝他的要害部位刺了过去。
封南睿侧身躲过,腰侧的衣襟还是被那长/枪擦破了个大口子。
两人打得难舍难分,步步杀机,打到最后,竟都扔了兵器,赤手空拳地搏斗了起来!
哐当——
封南睿被萧恕一脚踹飞出去几米远,重重地摔在了屋门前。
门被砸出了个惨不忍睹的大洞,萧恕不给他喘息的机会,扑过去又是两拳招呼在封南睿脸上,将他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凭你这样的废物,还能碰得了汤寅?朕看汤寅可要比你厉害多了,你也没少被他揍吧?”
封南睿大笑着咳出了一口血来,“萧恕,有种你就杀了我!来啊!”
他挣扎着用手攥住萧恕的拳头,双眼里带着不甘的恨意,趁其不备,悄悄放出了藏在袖口里的蛊虫……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倒计时,还有五章!冲鸭哈哈哈,另外还有三章小番外,大概这两天就会全部写完,感谢支持——
新书还在写大纲中,我这个从来不写大纲的人,为了新书,苦熬大纲呜呜呜,第一章争取这几天奉上,爱你们——
46、好可爱的小白萝卜呀
“小心!”
千钧一发之刻,夜云辰突然出现,一剑挑了封南睿的袖口。
袖口里芝麻大点的黑色小虫子顺势咬在了夜云辰的手背上,夜云辰表情未变,只是微蹙着眉后退了几步。
“封南睿,朕突然不想杀你了。”萧恕松开了封南睿,冷道:“朕听说你们南昌皇室都是一群骄奢淫逸的变态,朕偏要将你送回去!”
“断了他的手脚,送回南昌,顺便给南昌皇帝带句话。若是再有异动,这样的下场会是南昌皇室的所有人!”
话落,萧恕不再多费唇舌,大步流星地离去了。
夜云辰紧随其后,听萧恕问:“不要紧吧?找个太医来看看吧。”
夜云辰道:“无妨,毒对我不起作用。”
“之前为何跑到莫寒关去?”萧恕这才找到机会问他,夜云辰一向是个很怪的人,走丢也是常事,但他这次丢得太远了,有点让人难以理解。
“不知道,失忆了。”夜云辰解释的简单明了。
萧恕啧了一声,招手喊来侍卫,“传令,大军原地休整,明日启程回京。朕倒要看看,那个他们拥戴的新帝是何等人物!”
吁——
这时,汤寅的马车也到了。他不放心城里的情况,等大军平叛后,便急着进城来了。
“找到王妃和小世子了吗?”汤寅跳下马车,见萧恕没缺胳膊少腿,眉宇稍松,赶忙询问燕王妃的下落。
萧恕有点不高兴,“你这般着急,是怕朕会因此牵连他们吗?”
萧恕事逼儿的毛病又犯了,蹙着眉下令道:“搜查燕王府,找到人之后给朕带过来。”
汤寅张了张嘴想要解释,但见夜云辰等人都在,便又不好开口,只得先忍了。
气氛有点微妙,夜云辰又是块没感觉的木头,像个石雕一般站在萧恕身边,萧恕正好有气没地方撒,冲着他嚷,“你还杵着干什么啊?找人去!”
夜云辰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抬腿走了。
“他要是再走丢可怎么办……”汤寅喃喃自语,“苏兄会担心的。”
萧恕依然气恼,“整日操这么多心,你就不知道关心关心朕?朕刚才差点被封南睿的蛊虫算计你知不知道?
一点都不知道对自己相公好,你是不是还想求朕放了封南睿,怕因为他挑起北邑和南昌的战争?”
汤寅被他戳穿心事,整个人一呆。他本来是想帮封南睿求情来着,可那不也是为了萧恕吗?
这人怎么这么不知好歹!
“陛下怎么总是喜欢没事找事。还有,陛下何时成我相公了?三书六礼,八抬大轿,十里红妆,你准备一样了吗?”
汤寅不是挑事的人,但萧恕这个破毛病要是不改,以后还能得了吗?非得好好治治他不可!
汤寅自认有理,但萧恕比他还有理,虽然理有点歪,但这并不妨碍萧恕拿出来和汤寅理论。
“睡都睡了,你怎么能不认账呢?汤寅……哎,你给朕站住!”
于是,众侍卫目瞪口呆地看着萧恕纠缠着汤寅又回了王府,还一直喋喋不休,“那晚不是你求着朕,说喜欢朕的?明明是你自己口是心非,早就心悦朕羞于说出来罢了。你甩什么脸子,朕保证不拿燕王妃母子开刀……”
“行行行,三书六礼,八抬大轿,朕一样都不会少了你,别生气了吧?”
萧恕一路追着汤寅,从各种嚣张到卑躬屈膝,他只用了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但汤寅还是冷着脸不理会他。
萧恕见汤寅无论如何都不看他一眼,突然脑袋一抽,蠢话脱口而出,“你是不是还想着封南睿啊?”
啪!
汤寅转身照着他脸就是一巴掌,凶悍道:“闭嘴!”
萧恕果然听话了,星眸里莫名闪过委屈,又带着点不宣之于口的兴奋。总之,讨了打之后他就老实下来,不再开口找麻烦了。
汤寅在侍卫的带领下找到了燕王妃母子,两人被封南睿关在一个冷冰冰的小院里,封南睿下令把房门和窗户都钉死,每天只从一个小墙洞里送饭菜。
燕王妃不见天日许久,自从生产过后她的身子也一直不好,撑到现在已是强弩之末了。
“陛下……”燕王妃无法起身,她瘫在床上,发丝凌乱,原本还算美貌的脸此时已削瘦到如同枯槁。
燕王妃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婴儿,白胖白胖的,小嘴巴一嘟一赌的,时不时往外吐泡泡。
小白胖子睡得很熟,完全没有被他们弄出动静所打扰。看样子,他的母亲把他保护得很好。
“汤大人……”燕王妃知道自己已经油尽灯枯,目光期期艾艾地望着汤寅,把怀中还安睡着的小白胖子狠心送了出去。
燕王妃道:“那日在京中,王爷因为苟氏一族获罪的事在宫中长跪不起,是汤大人你求得情,王爷一直都记得,感念在心。
只是……咳咳咳,王爷深知汤大人的性子,不敢相交,如今我命不久矣,这孩子,我就托付给汤大人了!”
汤寅接过孩子,万分震惊,又听燕王妃对萧恕苦苦哀求道:“陛下,李氏一族绝无反心。求陛下开恩饶过李家,求陛下开恩饶过李家,求陛下开恩,求陛下……”
燕王妃有气无力地挣扎了几下,终于还是没听到那句赦免李氏一族的话,不甘地永远闭上了眼睛。
“哇——”
怀中的婴儿毫无征兆地大哭起来,汤寅手忙脚乱的哄着孩子,见萧恕站在儿一动不动,似乎是在纠结着什么,不禁叹了口气。
汤寅明白萧恕的顾虑,但他想无论如何孩子都是无辜的,于是试探着问道:“陛下,这孩子以后……姓汤如何?”
萧恕听罢,表情更加纠结了。他原本就想着这孩子日后要如何,会不会打扰他和汤寅亲热?会不会太烦了?要不然扔给宫里的嬷嬷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