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称病不出现,反而躲过了一劫。也许,太子根本没有他在人前表现的那么老实,他的冷酷和聪明超乎我们的了解,而谢皇后,可能只是太子的傀儡。
我记得有一次偷听到谢皇后和谢怀礼对话,感觉谢皇后其实并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强势的人,我当时觉得有些奇怪,如果谢皇后做的一切,都是太子主使,那就可以理解了。”
郑立霄喝了一口酒,“没错,这就是我觉得他可怕的地方,如果太子之前都是故意装傻充愣的话,就是故意让所有人放低对他的警惕之心。
那么太子在知道你拿到谢皇后的书信后,就察觉到谢皇后是一个弃子了,所以他直接就放弃了谢皇后,保全了自己。
那么,当初策划杀我妹和七皇子的,可能正是太子本人,他想杀掉所有对他皇位有威胁的人,谢皇后只是为了掩护太子的实力,扮演了一个阴险善妒的刽子手。”
“这么说的话,那太子下一个要对付的人,很可能是宁王。”秦闻弦和郑立霄对视了一眼,“也可能,是你……”
想到这里,不得不服这位翼王殿下的心思缜密,虽然把出风头的事都让给宁王了,但其实宁王如此锋芒毕露,也是非常危险的。
这时门卫领进来一个大理寺的衙役,衙役都没注意到翼王,慌慌张张道:“秦大人,不好了!吴大人出事了!”
秦闻弦站起身问道:“怎么了?大理寺出什么事了吗?”
衙役一头是汗,“吴大人……刚刚得到消息,吴大人在自己的家中被暗杀了。”
秦闻弦大惊失色,手中的酒杯掉到地上,却感觉自己好像没听懂那句话。
老师不是昨天还在跟他说教吗,怎么突然就会被暗杀了呢?
郑立霄也变了脸色,扶住秦闻弦的肩膀道:“走,我们马上去现场看看。”
吴家的书房里,吴贺的尸体倒在书桌前,他颈部被一剑封喉,鲜血喷了全身,头发胡子上都是血迹,眼睛还来不及闭上就已经死了。他的夫人,和儿女在外面大哭不止。
秦闻弦和郑立霄一起去的时候,萧德胜已经带人先赶到了,秦闻弦看到自己授业恩师的惨状,脸色苍白,都没勇气去检查他的尸体,仿佛不忍心确认这个事实。
第65章 尚未结束
仵作验尸后汇报道:“是一招毙命,应该是江湖高手所为,吴大人本身武功不高,根本没有反抗的机会,就被对方暗杀了。”
萧德胜挥了挥手,“行了,把吴大人的尸体抬走吧。”
萧德胜照常安排手下检查现场,转头发现郑立霄,这才抱拳行礼道:“翼王殿下,没想到您也来了。”
郑立霄撑开扇子,摆出惯有的慵懒随意,“我刚刚在路上遇到秦少卿,听说了吴大人出事了,想过来送送他。也不知这是谁干的啊,吴大人跟什么人结仇了吗?”
萧德胜垂下了眼睛,“这……下官也不知。”
秦闻弦暂时没有心思查案,只在一旁安抚师母和她的儿女,秦家和吴家本身就是世交,后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他也想尽力,只是师母觉得,吴贺一生正直两袖清风居然还被人暗杀,好人不长命,叫人心灰意冷,说处理完丈夫后事便想带着儿女回乡下了。
第二日上朝,吴贺被暗杀的消息传开了,朝臣议论纷纷,皇帝下令让大理寺捉拿凶手,可死的是大理寺卿,只好先任命一位新的大理寺卿,再查案。
翼王看向了秦闻弦,不少大臣也看向了秦闻弦。却不料皇帝最后把手指向了萧德胜,命福全拟旨道:“大理寺右少卿萧德胜,尽忠职守,仁德表率,特此晋升为大理寺卿,彻查前任大理寺卿吴贺在家中被暗杀一案。”
所有人大跌眼镜,整个朝堂,谁不知道秦闻弦不论是身家背景,还是相貌谈吐,才学功业……
都在萧德胜之上,但是没想到,陛下最后是放着秦闻弦不用,让萧德胜继任大理寺卿了。果然是,帝王心深不可测。
秦闻弦还没从接受吴贺去世的低沉心情之中走出来,得到这个消息也是十分麻木。
他虽然不懂得帝王心,但却明白一点,陛下依然在忌惮秦家。
他们秦家,外公虽然已经交出了兵权,但爹还是礼部尚书,所以陛下不想让他坐到太高的位置。
想来很是心酸,臣子再怎么建功立业,也会被帝王担心功高震主。
不过这种心酸,在失去恩师的心情中也不算什么。
秦闻弦想,既然杀死老师的是江湖中人,他应该在江湖中去查,看有哪个高手擅长一剑封喉,当晚又在吴家附近出没的。
晚上他本想去找庄海,上次庄海说过,他们丐帮在菜市场一家水果店有据点,让他以后有需要的时候可以去找他。
最后不知怎么,他走到春玉楼的门口,那里一片寂静,不复往日的灯火辉煌。
自从江重光去世后,京城春玉楼暂时关门歇业了。这让许多常客倍感寂寞,但其实对于无极门本身是有好处的,因为宁王和翼王知道无极门参与过皇室血案之后,都对此耿耿于怀,有心揪出江未来,然而春玉楼一关门,他们就无从去找人了。
江未来现在如何了?
他无从得知,很多过去随着江重光的死尘封,却更让人想要了解。
他对江未来这个人的感觉很奇怪,不知他是敌是友,虽然屡次被他所害,又因他获救,对他这样一个古怪的人却无法真的恨他。
“哇——呜——”
熟悉的,类似婴儿哭声的声音,让秦闻弦一惊,他回过头,看到春玉楼的楼顶上有一抹白影闪过。
秦闻弦看到那抹白影往春玉楼后院去了,他记得上次去过那后面的宅院,立刻往那边追过去了。
追到那院子里一看,果然夜色中有一道白色的背影,那一头黑色长发随风飘扬,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见猫头鹰停在他的肩头,叫声凄厉。
“江未来?”
秦闻弦一步步走近,试探着叫了一声。想到他刚经历丧父之痛,就像自己刚刚失去恩师一样,声音也不自觉地温和起来。
江未来沉默片刻,才冷冷问:“你为何来找我?”
秦闻弦看他的样子还没从丧父之痛中走出来,自然不便问他爹的事,想了想道:“我的恩师吴贺前几日被人暗杀了,我想问问你,是否知道江湖上哪个剑客擅长一剑封喉,而且最近在京城出现过。”
“就算我知道,我为何要告诉你?”江未来回过头来,俊美的侧脸消瘦了不少,在月光下显得有些苍白,只有漂亮的双眸眼神还是那么犀利,像一个夺魄勾魂的妖精,“你应该知道,想得到我的答案,是要付出代价的。”
秦闻弦垂下眼睛,不敢与他对视,“你……你想要什么条件,才肯告诉我?”
江未来朝秦闻弦走近过来,伸出手指把被夜风吹到他脸上的头发拂开,“你放心,我要的东西你给的起,只要你肯给,我就告诉你,是谁杀了吴贺。”
他果真知道是谁杀了老师?!
秦闻弦睁大眼睛,没空理会他暧昧的动作,冲口道:“只要你告诉我真相,我就答应你的要求。”
江未来扬起一边唇角,“好,你说话算数。”
秦闻弦急声问道:“老师是谁杀的?是不是跟太子有关?”
江未来伸出手,让猫头鹰丹丹飞到他的手臂上,轻轻抚弄着它的头,“你还不算笨,猜到此事跟太子有关。没错,当初唐承毅向皇后举荐了我,皇后安排我进宫后,我也曾去东宫见过太子,那时太子就有意秘密培养忠于他的杀手,他问过我的意向,但是我对太子没兴趣,也不愿无极门和皇室牵扯太深,沦为他们的工具,所以只答应暂时和他们合作一次,又给太子推荐了一个武功高强的剑客,看他有没有可能收服。如今看到吴贺被杀,想来这个太子手段还不错。”
秦闻弦皱起眉头,“果然太子才是幕后黑手……你给他推荐的剑客是谁?”
江未来放飞了猫头鹰,冷笑道:“薛道云,江湖人称一剑鬼手。”
秦闻弦心中一凛,他曾听娘提过这个人的名号。据说,这个一剑鬼手剑术高超,是个武痴,为人冷酷无情,唯有钱财能打动他,所以他在江湖上的名声也不太好,跟无极门一样不入名门正派的眼。
江未来也确实很会推荐人选,想来这个薛道云也很合太子的心意,太子为了收服薛道云为己用,定然花费不少,如今太子的母族谢氏虽然落败,但太子依然不容小觑。
他一边在装弱避祸,一边在背后派薛道云杀了老师,让萧德胜取代了大理寺卿之位,这说明,萧德胜已经是太子的人了。
除此之外呢,朝中还有多少是太子的人?
如今外面看起来最得势的是宁王,坊间都传闻,废太子,立宁王,是迟早的事。
但谁曾想,太子可能才是最难对付的人……
在秦闻弦愣神之间,江未来靠得更近,盯着他的脸,低声道:“现在该你兑现条件了。”
秦闻弦回过神,退后一步,随口道:“你想要什么?又要我帮你做什么事?”
江未来又靠近过来,眼中有势在必得的气势,“我想要的,只是你。”
秦闻弦瞪大眼,没听懂他的意思,“你说什么?”
江未来凝视他,唇角扬起一抹笑,邪气又俊美,“你爹背叛了无极门,对不起我爹,那就拿你来补偿我好了。”
在秦闻弦反应过来之前,江未来猛地搂住他的脖子,咬住了他的下唇。
灼热的气息笼罩过来,仿佛遮星避月的乌云,带来风起云涌的漩涡,危险,又不可预测,像是要把人吸进去一般。
夜色中的树影一动,树上的猫头鹰拍翅而起,搅乱了黑夜的寂静。却无人察觉,那不留痕迹的悸动。
第66章 我说了算
六月,夏至,大申朝京都的天气日渐炎热。
黄昏时分才转凉,翼王郑立霄的马车停在了茂园门口。他又带了一堆好酒好菜和西瓜,来找秦闻弦。他似乎已经很习惯这么做,秦闻弦也懒得说什么。
郑立霄看出他心情不佳,心知他还无法释怀上个月吴贺被暗杀却抓不到凶手的事,举起酒杯道:“你是个聪明人,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种话不用本王多说,你也明白。我妹这笔账,我早晚会和太子算,你老师的也一样。”
秦闻弦默默喝了一口酒,也不知在想什么,没有说话。
郑立霄:“放心吧,我们的日子肯定比太子长。在这之前,既然开心是一天,不开心也是一天,何必要不开心呢。”
秦闻弦叹了口气,这位翼王说的事是他忧心的一部分,而另一部分他无法言说,“虽然宁王和太子如今越发斗得明显,但他们也不是没注意到翼王殿下你的存在,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他说的没错。
宁王郑立远手握有金虎军,丽贵妃又得宠,尤其在她痛失七皇子之后,皇帝怜惜她,对她更是言听计从。
而太子郑立杰,在谢皇后倒台之后,谢家和唐家元气大伤,他那伪装怯懦背后的实力才不得不渐渐显露出来,萧德胜任职大理寺少卿后,明显往东宫去得勤了,像萧德胜这样的暗棋,不知道他还有多少。
所以从明面上看,整个朝廷都知道,这二人都是最有夺嫡实力的人。
可是这二人也不是傻子,尤其是隐藏实力已久的太子,他恐怕早就看出谢皇后倒台背后,郑立霄在暗中发挥的作用。
宁王就算是在当时未察觉,在事后经人提醒,也会明白自己虽然出了风头,但也被郑立霄当刀使了。
“先坐山观虎斗再说呗,反正他们的首要对手也不是我。”
郑立霄笑着摇扇子,倒是一副豁达模样,“先别想这些糟心事了,你倒不如想想给你外甥取名,惠妃娘娘都快生了吧?”
“嗯,最早这个月,最迟下个月。”说起姐姐,秦闻弦脸上终于恢复了一丝暖意。
姐姐的孩子就要出生了,这是他们家最大的一件喜事。
本来说是让他爹给外孙取名的,毕竟他爹作为大申第一才子,是他们家最有学问的人,但是沈慕久忙着科考的事,礼部侍郎每天找他开会,他忙得恨不得整日睡在礼部衙门,他们父子都好几天没空见上一面,更没空问他这些事。
郑立霄啃着西瓜,和他闲话家常,秦闻弦有一搭没一搭地陪了一会儿,就说困了,让荣飞送客。
郑立霄走之前,想起一事,“再过几日科考就该放榜了,父皇说要在宫里办一个盛宴,迎接新科状元,你到时候也会进宫吧。”
秦闻弦:“那是自然,我去了,便可以见我娘和我姐姐了。”
回房洗澡更衣,秦闻弦熄了灯,便放下床帐睡下了。
然而没过一会儿,外面响起一阵怪声,呜哇呜哇呜——宛如婴儿哭声的声响,伴随着一阵夜风,卧房的窗户忽然哐当一声打开了。
感觉到熟悉的诡异气氛,秦闻弦立刻拉开帐子下床。
黑暗中,只见窗户边立着一个高大修长的身影,白色的衣角随风而动。
在窗台上,还有一个只猫头鹰,双眼在暗夜中发出暗黄色的光芒。
秦闻弦并没有被吓到,但却警惕起来,这个不请自来的人,明显比太子和宁王更让他头疼,他都不敢回想这个人的所作所为。
“江未来,你大半夜来这里干嘛?”
江未来朝他走近,长发和衣角被夜风吹得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