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闻弦:“时间仓促,一切等我回来时再说,我先走了。”
秦闻弦施展轻功,从窗户出去,骑马往灵宝庙去了。他心中默想,如果只是萧德胜针对他,那还算是轻的。
之前他看了袁敏儿的尸体,在她后颈发现了几个细小的血孔,她应该是被人用银针扎晕之后才挂上白绫的。
但愿这事背后没有太子参与的手笔,不然只怕后面还埋着雷,更不好对付。
山上不便骑马,秦闻弦便步行上山。
到灵宝庙时,已是夕阳西下。
秦闻弦进庙捐了些香油钱,找人打听了一番,找到了最初发现袁敏儿尸体的和尚一叶。
一叶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和尚,早上打扫寺庙的时候,发现袁敏儿的尸体用白绫挂在大殿的横梁上,于是报了官,也引来了袁家人。
秦闻弦问:“一叶大师,据说袁敏儿经常来灵宝庙祈福,在事发之前,您认识袁敏儿吗?”
一叶双手合十,摇了摇头:“施主,山下两个县的人都经常来我们寺,人太多了,我不大可能每个都认得。”
秦闻弦又问他:“在发现袁敏儿死之前的晚上,有没有什么异常的事情发生,您有没有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
一叶想了想,“那天,我们在为一位施主做超度法事,似乎特别累了,所以晚上睡得很沉,什么都没听见。”
秦闻弦又问了几个问题,直到实在问不出什么了,便告辞了一叶,一个人在发现袁敏儿尸体的那间神殿里转悠。
神殿里,巨大的神像金光闪闪,面前供着祭台,香案上烛光闪烁,香炉中散发着淡淡的焚香味道。
秦闻弦绕着祭台和神像来回走,当走到神像背后的时候,他发现地上的边角里,有几根长长的头发。
秦闻弦蹲下来,拈起那几根头发,有些不解地皱眉。
身后突然有一个人的气息靠近,秦闻弦有所察觉,及时站起身,防备地出手。
对方的反应十分迅速,稳稳地抓住了他的手腕,往怀里一拉,搂住了他的腰。
秦闻弦抬起眼,一脸诧异,“江未来?”
秦闻弦推着江未来,压低声音道:“你怎么来了?放开我!”
“当然是跟踪你来的。”江未来抓住秦闻弦的两只手,一把将秦闻弦按在神像背后,眼中带着毫不留情的嘲笑,“看样子你这大理寺少卿真不怎么样啊,我跟着你去大理寺绕了一圈,又一路跟你到灵宝庙,你居然都没发现。”
“呃……”秦闻弦有些泄气,如果对方真是想害他,恐怕已经得手了。
花面飞狐的轻功果然厉害,如果这家伙能加入大理寺,肯定是跟踪暗探无人能及。
江未来低头靠近他,微微扬起一边唇角,对他的耳朵吹气,“怎么,是不是觉得,我比你那些同僚厉害多了?”
秦闻弦被他说中心事,眼珠转来转去,嘴上却不服软,“无极门主武功是高,但我们大理寺又不是江湖门派,跟你哪有可比性。”
他的眼睛黑白分明,转动时顾盼生辉,像是机灵耍赖皮的孩子,让人的心弦被毫无防备地触动,痒痒的。
“哼,我看你有多嘴硬!”江未来猛地凑上来,吻住那嘴硬的嘴唇,却感受到令人心悸的柔软,温暖,诱人深入。
秦闻弦睁大眼,没料到这家伙胆敢在佛像背后做这种事!简直毫无羞耻!
他的双手都被江未来紧紧抓住,无法推开他,只能侧头躲避,但是对方的唇却是紧贴着他,秦闻弦咬住牙关,不让他的舌头伸进来。
这家伙真是个神经病!秦闻弦气得头晕,一脚蓄了力,往他下身踢去。
江未来有所防备,及时往后一退,躲过了他的攻击,舔了舔嘴唇,眼角掀起一个轻佻又邪气的弧度,“也不过如此嘛。”
秦闻弦恶狠狠瞪着他,用袖子擦了擦嘴唇,“如果你来这里,就是为了故意气我,那你成功了,现在可以滚了!”
秦闻弦气得一刻不想看到他,转身要走。
江未来好整以暇地整了整衣袍,漫不经心道:“这么急着赶我走啊,你不想知道那女人是怎么死的了?”
秦闻弦停住脚步,回头盯着他,“袁敏儿果然不是自缢死的?你查到什么了?”
江未来没有回答,冷笑了一声,“我劝你别白费劲了,如今的朝廷比江湖还险恶,你还不如聪明点,趁早离开,还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秦闻弦不为所动,“你这么说,未免也太小看我了。临阵脱逃不是秦家人的作风,你若是有什么线索欢迎提供。”
“给你提供线索对我有何好处?不是你说,我是来报复你的吗?”
江未来抱起双臂,眼中犀利的冷意更浓,“何况你如此较真有何意义?摆明了就因为如今唐家和谢家倒了霉,皇帝更忌惮你们家了,太子才有机会扶持萧德胜那小子上位,他明明什么都不如你,还当了你的上司,事事压你一头,大理寺的风气都被他带歪了,你再也无人可信,以后如何待得下去?”
秦闻弦深吸了一口气,“我的意义就是尽自己的一份力,为百姓查明真相,给那些遭遇不公的人一个交代。
世道已经如此艰辛,如果连我都不较真了,那遭遇不公的人不久越来越多了吗?”
佛殿的烛光在他脸上跳跃,那双眼睛的目光坦然无畏,不是因为身外的佛光,而是因为心中有比佛更光明的信仰。
江未来望着他,唇角扬起邪气的弧度,“你要是带我一起查案,我便告诉你。”
“你是记性不好还是想耍我?因为你之前勾结唐家和谢家,后来又反水,太子,宁王,翼王,还有唐家和谢家都想找你算帐!我还怎么带你查案?”
秦闻弦翻了个白眼,转身便走,他还急着赶回客栈,没空跟他玩。
第70章 金虎军(3)
摸黑翻窗,秦闻弦回到客栈房间时,荣飞正坐在一大桌子菜前啃着鸡腿。
荣飞见他回来,忙放下鸡腿,“公子,你可算回来了,我叫小二送来了好多吃的,你快来吃吧。”
秦闻弦一拍他的肩膀,“你这吃货,到哪里都不忘吃,没给我误事吧?”
荣飞笑嘻嘻,给秦闻弦盛了一碗汤,“怎么会呢,今晚那几个萧德胜的人来问过你两回了,都让我挡回去了。”
忙了一天,秦闻弦的确是饿了,接过汤碗,“等我吃了饭,你把他们都叫过来吧。”
荣飞应下了,按照正常程序,那十个侍卫本该过来跟他家世子汇报今天查访袁敏儿家人的情况,但是荣飞没想到的是,那几个侍卫汇报的态度非常敷衍。
领头的侍卫叫高大康,据他说,袁家就是附近袁家村的村民,平常大多数村民都是种地,然后拿到菜市场卖。
袁敏儿的情况,也跟之前方主簿记录的差不多,她今年十七岁,有个弟弟,还有个参加科考的未婚夫,也是她同村的。
他们今天问了他们村一起买菜的人,他们都说,袁敏儿太惨了,那些金虎军欺人太甚,如果不能为她申冤,他们整个袁家村都不服。
秦闻弦问:“就这些了?没什么异常的吗?”
高大康答道:“是啊,袁敏儿就是个普通民女,没家世没背景,属下觉得没什么可查了,秦少卿,我们还是早点去金虎军大营抓人吧,不然不好跟萧大人交差。”
秦闻弦扫了他们一眼,淡淡道:“我知道了,你们先回房休息吧。”
等高大康和那几个侍卫走了,荣飞关上门,压低声音抱怨道:“这些人都是什么玩意儿,现在眼里只有萧大人,都没有你了!”
秦闻弦沉默片刻,郑重道:“荣飞,以后我们行事要更加小心了,萧德胜的人都不能相信,我明天带他们去金虎军大营,你去袁家村探探袁敏儿的事,打听仔细一点,看能不能问到异常的情况。”
荣飞答应了,秦闻弦便赶他去睡觉。
秦闻弦躺在床上,想起今天在灵宝庙,江未来对他做的事就来气,但是他说的话,也不是全然没道理。
自从萧德胜当了他的上司,大理寺越来越乌烟瘴气,他真的无人可信了。
江未来的情报比大理寺还灵通,他肯定是真的知道了什么,袁敏儿这个案子一定有古怪。
如今大理寺没人听他的,要查案子只能靠自己了。
隔日早上,荣飞在秦闻弦的安排下先一步离开了客栈,去了袁家村。
秦闻弦和那六个侍卫一起在楼下吃早饭,他一边喝粥,一边想今天带这些人去金虎军军营,要如何应对。
袁敏儿给犯人画的那幅画像上的金虎军校尉,他看着有点眼熟,但是没认出来,所以他也不确定军营里有没有这个人,还是后来被提拔起来的新人。
五年前,他外公秦鸿还执掌金虎军统帅的时候,他和他娘经常去金虎军的军营,很多人都认识他们。
就比如单烈,他曾经在金虎军任职右将军,就算后来离开金虎军,入宫任职羽林军统领,单烈和他们秦家人的交情也没有改变。
虽说如今金虎军的统帅已经变成宁王郑立远,但是宁王也应该不会把那么多士兵都换掉,以他对金虎军的了解,大多数士兵都是他外公亲手带出来的,纪律严明,绝不会做出欺凌妇女的事。
所以这个案子从一开始,他就很怀疑,再加上袁敏儿的死也很古怪,他更感觉有阴谋的味道。但他现在还没找到头绪,不知如何尽早解决隐患。
“世子,我好饿啊,还有粥吗?”一个熟悉的人在秦闻弦身边坐下来,旁边几个侍卫见怪不怪,秦闻弦却是微微变了脸色,转头盯着身边人。
“荣飞?”他怎么回来了?
荣飞从桌上拿了一个包子啃,对他眨了眨眼。
“呃……”秦闻弦怔了怔,呆呆看着他。
明明昨晚他给荣飞安排了去袁家村查看的任务,今天早上荣飞很早就翻窗走了,走之前还跟他打过招呼。
荣飞虽然有时候嘴碎又贪吃,但向来听他的话,不会那么不靠谱,任务还没做完,就这么突然回来的。
秦闻弦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猛地抓住眼前这个荣飞的右手腕,拉开他的袖子查看,果然看到了一个牙印。
秦闻弦抬眼看向「荣飞」,目光锐利,暗暗磨着牙:江未来!
江未来却像是没有察觉秦闻弦的怨气,还顺手在他手上摸了一把,修长的手指,动作轻柔又暧昧。
秦闻弦瞪了他一眼,放开了他的手。
江未来把他面前的粥端到自己面前,若无其事地拿勺子吃起来,眼底有狭促的笑意,“世子,你快点吃啊,吃完咱们还要去金虎军军营呢。”
“呃……”这个混蛋,竟敢就这么用他吃过的粥?
无耻之徒!他就是算准了,自己肯定不会当着这些大理寺侍卫的面揭穿,他并不是真的荣飞吧?
如果揭穿,他在大理寺的处境只怕会更难。
秦闻弦盯着江未来,深吸了一口气,默默调息自己的情绪。
罢了,有些危险分子放在身边看守,也可以防止他暗中坑害自己。
更何况,江未来了解的情报很多,他很可能真的知道案情的重要线索,自己可以找机会套他的话。
秦闻弦狠狠咬着包子,对江未来警告道:“吃你自己的,今天出去少说话,否则别怪我处罚你。”
江未来笑了笑,眼中不无得意之色,“世子放心,我任何时候都以你为重。”
金虎军,共有二十万军力,其中十五万人驻守边关,剩下五万人都在这建平县山下的军营里。
两个月前,宁王的亲弟弟七皇子被杀,宁王郑立远赶回皇宫,这段时间也都待在京城陪丽贵妃,而军队非圣谕传召不得入京,这些金虎军也就都被留在此处待命。
秦闻弦带着江未来假扮的荣飞,和一行大理寺侍卫,来到军营的大帐,大将军欧阳旭和副将孟九闻声迎了出来。
欧阳旭今年五十多岁了,留着络腮胡子,身材依然健壮,见到秦闻弦,很是高兴地打量了一番,“世子,好几年不见了,你都长这么大了,比你外公年轻时俊多了。”
见到好几年不见的故人,唤醒了许多往日一起在军营的记忆。
秦闻弦心中一暖,拱手道:“欧阳叔叔,我外公成天念叨你,还想和你一起下棋呢。”
孟九比欧阳旭年轻十多岁,皮肤黝黑,他拍着秦闻弦的肩膀笑道:“听说你娘之前出了事,我们都很担心,幸好有惊无险,不然我都怕以后没机会和她比武了呢。”
秦闻弦也跟着笑了,“孟叔,您还想着跟我娘比试呢。我娘说,当年每次跟你比试,你都输,她还以为你再也不敢跟她打呢。”
高大康在秦闻弦身边咳嗽了一声,提醒道:“秦少卿,不如你们改日再叙旧?萧大人还等着我们回去复命呢。”
“呃……”秦闻弦拉下唇角,瞥了他一眼,“你把画像拿出来,让孟副将带你们去找人吧。”
欧阳旭和孟九都是秦鸿的旧部,是看着秦闻弦长大的,如今再见到秦闻弦时,他却是代表大理寺来办案的,大家都是心情复杂。
江未来陪着秦闻弦在军帐中等候时,凑到他耳边,含笑低声道:“世子,画像上那个人,确有其人。而且,他是郑立远的母族表弟。您就准备看好戏吧。”
“啊!”秦闻弦瞪了他一眼,这货果然没安好心,跟他过来是来看好戏的!
高大康果然在军营中把那个画像上的人找了出来,他正是金虎军的骑兵校尉于子非,模约二十来岁,身材高大,眼睛细长,是个富家公子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