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立霄摸了摸小男孩的头,把泥娃娃给了他,又掏出一袋银子,笑道:“小朋友,以后不要唱这首歌了,这首歌不吉利,会招来吃小孩的妖怪哦。”
“啊?妖怪?那么可怕……”
“是啊,如果你们答应哥哥不唱那首歌了,哥哥就把这些银子都给你们。”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还有,你们又见到那个教你们唱歌的哥哥,或者会唱歌的小孩,就来这家鱼香酒楼告诉掌柜的,掌柜的就会请你们吃更多的糖哦。”
“好啊好啊,谢谢哥哥。”小男孩收了钱袋,便和几个小伙伴一起跑远了。
秦闻弦看了一眼身后的鱼香酒楼,“原来这家酒楼是殿下的产业,难怪你会放心带我来这里吃饭。”
郑立霄打开扇子,“不值一提的小店而已,现在那幕后黑手又出手了,不知道那个蒙面人还会不会再出现,我马上交代下去让他们蹲守。”
秦闻弦皱眉道:“感觉这次会牵连到我爹,我得马上回去找我爹商量对策。”
第75章 幕后黑手(2)
秦闻弦刚回护国公府,就见一辆马车停在门口,他看着眼熟,以前来过许多次,似乎是礼部侍郎陆建文的马车。
沈慕久下了马车,对车上的那人拱手告别,“谢谢你送我回来,告辞了。”
“沈大人,客气了。”陆建文撩开帘子,露出一张国字脸,他看到不远处的秦闻弦,礼貌一笑,落下了帘子。
秦闻弦对他爹这位下属的印象还不错,对他爹很敬重,是个做事稳重妥当的人,这次科考,他做得很是尽心尽力。
晚上吃过饭,秦闻弦找个机会避开外公,请他爹去书房密谈。
不比和他娘那般百无禁忌,可以像朋友一样闲聊,因为他爹对他的学问要求比较严格,于是除了学问,他和他爹平时就很少交流。
尤其在知道他爹和江重光曾是师兄弟后,他更觉得和他爹之间有些别扭,更少和他爹交流了。
上一次,江未来要杀他爹,是江重光临终之言救了他爹。然而这次,幕后主谋很可能是当朝太子,这个多年装傻充愣的太子,已经失去了谢皇后的掩护,露出凶狠毒辣的獠牙,先是金虎军,后是礼部,都被狠狠咬住,却不可能再有一个江重光力挽狂澜,只能尽可能在不可收拾之前避祸。
在书房里,秦闻弦在街上听到的童谣的事说了一遍,“爹,那个杨瑞桥是怎么回事,你有没有发现他有何异常?”
沈慕久凝神想了想,“他这个人倒是有些才华,他的考卷也非常完整,当时并没有发现异常。可现在想想,这已经是一种不正常,我怀疑礼部真的有人把考题泄露出去。”
秦闻弦:“如果是这样,这个潜伏在礼部把考题泄露出去的人,很可能是太子的细作,想要一石二鸟,设计了于家人,也设计了我们家,就跟之前诬陷金虎军是一样的。
我们接下来要从两方面入手,一是尽快找出礼部那个细作,二是找杨瑞桥调查一下情况。”
沈慕久:“如此看来,是太子蓄意要铲除异己,你近日外出查案定要多加小心,我明天就去找杨瑞桥。”
秦闻弦:“爹,你暂时不要见杨瑞桥了,不然被有心人看到,反而大做文章。你小心提防礼部的人,还是我去找杨瑞桥吧。”
书房之外,秦鸿听着里面父子俩的说话声,沉默站立许久。
夏夜的空气闷热,像是酝酿着一场大雨,树叶间一阵阵蝉鸣,让人烦躁不安。
第二天,天气阴沉沉,果然下了大雨。
大理寺的气氛也和这天气一般,压抑非常。
萧德胜的脸色非常难看,谁撞上都发脾气,朱凡一大早就被骂了三回。
因为袁敏儿的尸体无故丢失,于子非的案子暂时也没有确凿的证据定罪,宁王声称这个案子有进展再行传召,把于子非接回了宁王府。
萧德胜自然是气不顺,但宁王和丽贵妃如今风头正盛,哪有人无凭无据敢找于家人的麻烦。
秦闻弦和荣飞想离萧德胜远点儿,借着查案的机会,出去了就不想再回来。
秦闻弦道:“荣飞,翼王殿下已经在找袁家人了,你去鱼香酒楼守着,翼王的人会和你接应,那里应该会有关于童谣的情报,一有消息你就抓住那背后造谣的人。”
荣飞应了,“世子,你要去查杨瑞桥吗?”
秦闻弦点头,“那个民间歌谣,还不知道会不会传到陛下耳朵里,如果杨瑞桥真的有问题,不管是不是礼部有奸细,恐怕爹是脱不了干系的。”
杨瑞桥那位新科状元,是于丞相的外孙女婿,喊丽贵妃一声姑母,喊二皇子一声表哥,丽贵妃是他的靠山,他当了状元,丽贵妃也跟着脸上有光。
宫里状元宴那天,秦闻弦和杨瑞桥也有一面之缘,虽然只是表明上客套几句,但在他看来,杨瑞桥是个斯文人,能言善道,处事圆滑周到,连二皇子那么脾气暴躁的人,他也能相处融洽,和谢怀礼有几分相似。
说起来,谢皇后倒台之后,谢家被贬,谢家人都很少露面。那之后,秦闻弦再也没有见过谢怀礼。
秦闻弦去了一趟杨府,却不见杨瑞桥。于家小姐见到秦闻弦,就像是见到了不欢迎的人,冷下脸,“我相公高中状元,进香还愿去了,秦大人改日再来吧。”
秦闻弦:“……”
下雨天去进香还愿?
秦闻弦:“他去了何处寺庙?我有要紧的事,要找杨大人商量。”
“我不知道。”于小姐打了个哈欠,冷漠起身,“我乏了,先告辞了,秦大人自便。”
秦闻弦匆匆道:“那请杨大人回来后,立刻去茂园找我。”
她勉强敷衍,转身便走,明显不想搭理他。那眼高于顶的骄傲模样,和她姑母丽贵妃如出一辙。
外面的雨还未停。
秦闻弦撑着伞从杨府出来,风吹动着他的头发和衣角,青色的油纸伞,淅淅沥沥的雨滴敲打在伞面上,又滴落到地上,溅湿了黑色的锦靴。
秦闻弦在雨中行走了几步,忽然听见屋檐下传来呜哇呜哇的叫声,类似婴儿的哭声。
他心中一紧,张头四处张望,哪里有猫头鹰的踪迹。
在他转身之间,一个白影闪到他身后,钻进了他的伞下,一只修长的胳膊搂住了他的腰,整个人贴了上来。
秦闻弦浑身一僵,感觉到熟悉的温热气息,侧头一看,果然看见那张笑容邪气的脸,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满带戏谑。
“江未来,你又跟踪我了?”
江未来不答,一手搂着他的腰,一手握住他举着扇柄的手,“伞别歪了,瞧我的肩膀都湿了。”
秦闻弦:“……”
若是平常,秦闻弦一定踹飞这不要脸的,可是当下他有更重要的事,他知道江未来的出现绝非偶然,他很可能是故意跟踪自己。
“你是不是知道,杨瑞桥去了哪儿?”
“今天这雨下个不停,不如我们去喝酒吧。”
这种魔头往往很难对话,但是这次秦闻弦没有推开他。他知道,如果自己不按这魔头说的来,他越是会折腾自己,可能更没法知道自己想知道的事。
两人共伞一同走在雨幕中,江未来看到他无可奈何顺从的模样,唇角笑意更深,满意地拍了拍他的手,“你可算学乖了。”
秦闻弦冷哼一声,将自己的手抽出来,把伞塞进他手里,让他自己撑着伞。
江未来一手撑着伞,另一只手更紧地搂住他的腰,像是怕他跑了,秦闻弦正要挣开,他却凑到耳边,低笑道:“我要奖励你,带你去看好东西。”
“呃……”秦闻弦放弃了挣扎。
江未来笑了笑,搂着他撑伞而去。
风吹动他们的头发,乌黑的长发纠缠在一起,难解难分。两人的背影紧贴,在灰蒙蒙的雨幕中行走,宛如风雨飘摇的并蒂花。
第76章 幕后黑手(3)
秦闻弦没想到,江未来没有带他去见杨瑞桥,而真的带他去了酒楼,在二楼的窗户边找了个座位。
这家酒楼在皇城以南三里的闹市区,站在二楼,远远便可看见皇城的缩影,还有京城大街的十字路口。
因为下雨,外面的小摊贩都收了摊,偶尔有打伞的行人路过。
酒楼的人也很少,三三两两,大多是过路歇脚的江湖之人。
江未来要了一桌好菜,一壶好酒,大方坐下吃喝。
秦闻弦十分无语看着江未来,他吃相优雅,喝酒的动作潇洒,并不因他的目光而有所反应。
秦闻弦忍了又忍,低声问:“袁敏儿的尸体,是不是你去大理寺盗走的?”
江未来放下一筷子牛肉,斜眼看他,眼波好似嗔怪,“人家在吃饭的时候,你能不说尸体这么恶心的东西吗?”
“呃……”秦闻弦实在不想看他那怪里怪气的样子,却又不得不观察着他的神色,想要得到自己想知道的情报,“你这次吃不下没关系,如果你能回答我的问题,我多请你吃几次都可以。”
江未来挑眉,“是不是真的啊?”
秦闻弦有些不耐烦了:“真的真的,你就老实点说话,你下次要吃什么我都请你。”
“那可好,你下次一定要喂饱我。”江未来盯着他,舔了舔嘴唇,也不知是想到什么美味,眼神直勾勾,有些暧昧。
秦闻弦莫名脸颊发热,避开他的视线,看向桌上的酒坛,散发着淡淡酒香,那是桂花酿。那家伙刚喝过两杯,他就当这家伙刚刚是酒后胡言了。
“袁敏儿的身份,你查到了吧?”
江未来仍旧没有回答,目光看向窗外,冷笑了一声,“你要找的人来了。”
秦闻弦站起身,靠近窗口,看着雨幕下的街市,一辆马车缓缓行走。
这辆马车还很新,装饰着红绸,灯笼上一个「杨」字。
杨瑞桥!
秦闻弦心中一紧,观察了一下马车的去向,大概是宁王府的方向。
他突然明白江未来带他来这酒楼吃饭的原因,实在是有利于判断地形。
之前于子非害死袁敏儿的案子还没了结,现在杨瑞桥又涉嫌盗取功名,这两个人,一个是宁王的亲表弟,一个是宁王的表妹夫,如今都聚集到宁王府,确实让人起疑。
秦闻弦回头看了一眼江未来,双眸黑亮,“我要去宁王府探探,你跟我一起去吧?”
换做从前,他不会主动问这句话,应该跟这个魔头划清界线,但是如今这个魔头既然总归是要缠着他折腾他,那他又何必做个不识时务的老顽固,跟自己过不去。还不如借力打力,也不浪费他的能力。
“你不是说过,要带你查案,才告诉我情报?我答应了。”
“呃……”江未来看到他的眼睛,微微一愣。他没料到秦闻弦比他想象中更直接坦荡,他还以为这个人会排斥他,无论如何都不会与自己为伍。
反正名门望族向来看不起江湖邪派,所幸故意招人嫌,唱反调,刻薄,轻佻,就想看到他生气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好像如此就算是一种对他的报复和侮辱,至于更深的原因,他不愿去想。
秦闻弦眼见着那杨家马车要消失在拐角,也等不及了,放下银子,招呼店小二结账。
“来不及了,我们赶紧走吧。”
他伸手一拉江未来的手腕,快速往楼下冲去。
江未来没反应过来要拒绝,手腕上那修长的手指,带着温热,那温度传到人心里激起一阵酥麻。
秦闻弦拉着他冲进了外面的雨里,那冰凉的雨落在身上,也没有消减心里的热度。
两人在雨中飞奔,追逐刚刚那辆杨家的马车。
马夫戴着斗笠穿着蓑衣,坐在前面驾着车,马车的后面,坐着两个同样戴着斗笠穿着蓑衣的仆从。
秦闻弦拉着江未来追上去,蹿上马车,捂着那两个仆从的嘴拉下来,一手刀打晕,然后将之拖到街边的墙角,飞快换上对方的蓑衣,戴上斗笠,再追上那辆杨家的马车,坐到马车后面。
雨声哗啦啦,掩盖了一些细小的声音,车夫和马车里的人毫无察觉,一路进了宁王府。
灰蒙蒙的雨幕下,宁王府那座庞大的府邸被水雾笼罩,依然不掩壮丽不凡。
仆从撑了伞,杨瑞桥出了马车,对宁王府守卫报了姓名,确认身份,便躲在伞下匆匆进了大门。
秦闻弦和江未来低头,跟着杨瑞桥进门。
杨瑞桥眉头紧锁,直奔宁王的书房,他手里紧紧攥着一个纸条。
到了书房外,秦闻弦和江未来不能进去,只能守在外面。但他们都是习武之人,耳力比常人强很多,在外面就可听见里面的动静。
书房里面,除了宁王郑立远,还有金虎军校尉于子非。
杨瑞桥急声道:“殿下,表兄,大事不好了。”
于子非笑道:“出什么事了,你这么狼狈?这大雨天的,脚上都是泥,去哪里了?”
杨瑞桥:“有人给我家射了一箭,箭上面有这个纸条。殿下,请看。”
郑立远:“假状元,盗功名。杨瑞桥,买考题。辱斯文,丧天良……”
于子非:“这是怎么回事?”
杨瑞桥:“之前陆建文主动来找殿下投诚,知道我今年参加科考,有心泄漏了考题,我虽疑心他说的是假情报,但还是提前备了答案,结果是真的,我真的当上了状元!可今天我看到这个三字经童谣才发现,这事还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