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了在这儿,沈嬛便安心地在秋千上坐下,又听严复转述索伦?霍华德的话,自己可以动,就抓着绳子,在秋千上小小地荡。
从他脸上,分明看得到岁月的痕迹,但是又是模糊的。
他是风姿曼妙的妃子,也是眼神纯澈的少年,每时每刻,都在散发着引人爱他怜他的气息。
仿佛,不爱他才是罪孽。
*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2章
这副画花费了整整一个半时辰才画好, 索伦?霍华德站在画前,望着自己的作品,不停地说着除了严复谁也听不懂的话。
骨头都有些坐酸, 险些在秋千上睡着的沈嬛走过来, 看到画的一瞬,惊喜地张大了眼睛。
只见画纸上的画用色绮丽,笔法灵动,以较现下颇为写实的手法绘出粹花殿的满园景色, 但只要长了眼睛的都看得出来, 画师最得意的是画中人。
画中人闲散地坐在秋千上,双腿轻轻蹬着地,头微微侧向画师的方向,他似是看着画师, 又似望着天边的流云,风吹起他的衣袍和脸颊旁的发丝。
而后边, 则是红墙琉璃瓦,以及清晖阁的檐角。
沈嬛崇拜惊喜地望着这个金发碧眼的索伦?霍华德:“原以为皇上给的那幅画就已经极好, 没想到, 人物才是你的强项。”
听严复转述的索伦?霍华德望着他,笑着道:“不不, 是你给我的画注入灵魂,要是可以, 我想带你回我的国家去。”
“……”严复把他前面半句翻译给沈嬛。
沈嬛爱不释手地看着画, 片刻后很是诚恳地道, “我闲时也会做画, 遂对先生的技艺十分感兴趣, 不知道先生是否介意点拨点拨。”
索伦?霍华德一听这个神秘的东方妃子竟然也会画画, 喔哦地惊讶出声,摊着手表示非常乐意。
从宫里出来,沈嬛自然不会带着作的画,便回殿内做了一副。
他诗书绘画都是沈与深手把手教的,除了对诗文不怎么感兴趣,更喜欢话本游记,画画却是要强上不少的,沉吟片刻,也提笔画了一副窗外的粹花殿景色图。
和索伦?霍华德绮丽的画不一样,他是纯粹的水墨画,下笔如蛇走,状若雀啄食,很快便将笔搁下。
他画时就在旁边的索伦?霍华德以及严复便上前两步,望着这副画。
严复自己少年时就已一手水墨丹青闯出了不小的名气,一开始沈嬛说自己也会作画的时候并不十分放在心上。
在他看来,世间女子多是会点女则女训罢了,再能读几篇诗文,已是家中底蕴深厚。
像沈嬛这样的深宫妃嫔,会画几笔就很好,不比苛求。
但是当他目光落在桌案上,看到这副墨迹未干的画,不由得心头震了震,单凭这副画,这个曌熙贵人的画技就已在他之上。
而索伦?霍华德本就是画技极好的画师,最近又在学习东方的画,所谓一道通,百道通,也看出这副画的妙处。
他站在画前,对沈嬛道:“我不能当你的老师。”
严复望着沈嬛,将索伦?霍华德的这句话说给他听。
沈嬛面露疑惑,难道自己的画入不得这个金发碧眼的画师的眼?
从来只自己画,没在别人面前作过画的沈嬛心里头有些打鼓。
索伦?霍华德道:“我们可以当朋友,我教你我琢磨出来的画法,你教我你会的,一起。”
听完严复转述的话,沈嬛眼睛亮了,迫不及待地点头。
——
第一二天,宇文鉞没察觉到什么,第三四天,他批折子批着批着放下笔,把安宁叫进来,“曌熙贵人呢。”
安宁心头嘿了一声,皇上唉,你可算想起人了。
他连忙道:“这几日曌熙小主都没出去,一直待在粹花殿,跟那个自称日不落国来的画师讨论技艺,听去伺候的宫女太监说,曌熙小主痴迷得很,连糖果都是让宫女去喂的。”
他可是知道曌熙小主之前有多宝贝糖果的,不仅每天都要骑着遛几圈,还要亲手喂它糖块,就怕糖果跟他不亲。
但现在他全部心神都落在和那个画师讨论画上了,别说糖果,就连清晖阁都没来。
宇文鉞眉头轻轻拢了拢,要不是安宁伺候他时间长,根本发现不了这个异样。
安宁眨了眨眼,道:“皇上,您要不要去粹花殿瞧瞧,听说曌熙贵人画技了得,连那个画师都称赞呢。”
问完之后便拿起笔,准备继续批折子的宇文鉞看着嘴巴吧啦吧啦没个歇停的安宁,起身理了理绣着海水纹的袖口,往外走去。
安宁赶紧跟上去,一行人到了粹花殿外,安宁正想高呼皇上驾到,宇文鉞抬手止住了,带着他们悄不作声地进去。
一行人刚进去,就看到一个宫女抱着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猫坐在殿前的椅子上,沈嬛和金发碧眼的索伦?霍华德一人一张桌子,各自画自己的。
他们来的时候两人正好画完,沈嬛走到索伦?霍华德的桌案那儿,弯着腰低着头,仰着头跟索伦?霍华德说话,不知道说到了什么,脸上露出笑容。
宇文鉞不自觉握了握戴着扳指的大拇指,眼睛微微眯着。
他望着那个身材高大,长得与丑沾不上边儿的画师,脚步放沉了一点,走进殿内。
沈嬛终于发现了他,脸上对着索伦?霍华德的笑容顿了顿,眉毛舒展:“臣妾给皇上请安。”
为了方便作画,他穿的是男子的袍服,但颜色出挑,是件水红色的,一头长发编成辫子在脑后盘成髻,用一根点翠簪固定。
男女的界限在他身上被模糊,只有美丽二字能够概括。
宇文鉞点头,示意他起身,看向那个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的人,问充当翻译字句的严复,“此人是你从什么地方带来的。”
他语气淡淡,并没有被叫起来的严复跪在地上道:“回皇上,他是臣在疏散黄河边上的百姓的时候发现的,着人仔细查过,与他口中所说基本无异。”
“来自一个名为日不落的遥远国度,因遇到暴风雨来到大祁,在臣遇到他之前,靠着作画换取银子。”
“嗯,起来吧。”宇文鉞没把多余的目光落在索罗?霍华德身上,伸手拉着沈嬛的手,迈步进入粹花殿。
还是一头雾水的索伦?霍华德在宇文鉞和沈嬛转身的一瞬,被严复拉到角落里,郑重地叮嘱:“那是皇上,此次没有计较你失了礼数,下次可不一定,你要是想活命,就警醒一些。”
索伦?霍华德才明白刚才那个男人竟然就是这片土地的君主,跟严复道:“那就是你效忠的君主?”
“也太年轻了。”
严复是知道这个好友的,散漫得很,他有时候都想问问他会流落到大祁,是不是因为太吊儿郎当,被家里人赶出来的。
但是宇文鉞可不是能容得他散漫的人,他脸上的神色严肃得不能再严肃,道:“在我们这儿,皇上就是天,是必须尊敬跪拜的至高无上的存在,别说你的命,就是我,以及家人的命,也不过是皇上一念之间的事情。”
“我们大祁有句话,你应当铭记于心,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虽只是字句,但其中透着的,是君权无上,是杀伐握于一手的冷血。
本来还有些不以为意的索伦?霍华德脸色沉了些许,对严复道:“我知道,一定会注意的。”
而陪着宇文鉞到殿内的沈嬛,兴高采烈地把自己这两天作的画拿到他面前,问他画得如何。
宇文鉞望着他眼睛里倒映着的自己,接过他手里的画,眉毛扬了扬:“不错。”
“是吧,臣妾也觉得不错,”沈嬛坐到他身边,跟他一起看自己的画,手指指着外行人看不出来的地方,“这儿墨色有些急了,再松散些会更好。”
“这副,”他拿起另外一副,“融入了索伦的法子,看起来是不是大不一样。”
他拿的是副只画了一支横生出来的花枝的画,有明有暗,墨色深深浅浅,叫人第一眼看去就觉得惊艳。
宇文鉞是看过索伦?霍华德的画的,知道他确实是个技艺高超的画师,沈嬛这副跟他的画有些许相似,但沈嬛还是沿用自己一贯喜欢的水墨,别有一番意味。
沈嬛说着画的时候眉眼带笑,宇文鉞在旁边听着。
等他把几幅画都拿出来看了一圈,道:“今年的木兰秋弥要比往年盛大,所以再过两日就要回宫准备,你这两日收拾东西。”
“?”到圆明园两个月的沈嬛没想到竟然就要回宫了,他下意识问,“那臣妾的糖果怎么办?”
“去木兰秋弥的时候带上,在那儿可以找人叫你骑射。”
“真的!”沈嬛一下子就高兴了,拉着宇文鉞的手,“皇上你怎么这么好,不仅带臣妾出去玩儿,还准许臣妾带糖果去。”
“那臣妾是不是要做些骑装。”
沈嬛最喜欢的就是到外边走走看看,他看过书,知道大祁的木兰秋弥是每年都会有的盛事,一到秋天,皇上就会带着挑中的臣子和皇子们,以及八祁子弟去离盛京三百多里的木兰围场狩猎。
要是皇上不去,此事就由皇子代劳。
但是宇文鉞登基才几年,大皇子二皇子都还小,再加上他身强力壮,能骑善射,每年都是他亲自去。
沈嬛说着说着便抑制不住自己的兴奋,手臂撑在宇文鉞身体两侧,洁白的牙齿轻轻咬了下他的嘴唇。
已经四五天没见他的宇文鉞声音发紧,把沈嬛的手放在自己的腰带上:“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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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第113章
沈嬛很清楚, 这人的腰有么疯狂有力,能叫人yu仙yu死。
他手指微微发着抖,但是又有些期待地把手放在腰带上, 轻轻解开内里的暗扣, 瞬间,被腰带约束着的衣袍散开。
宇文鉞好整以暇地拿了个枕头垫在自己身后,靠在软枕上看着跪在自己shuang腿中间的沈嬛。
看着他面色绯红地将自己衣袍褪下,跨坐上来……
沈嬛在床上躺了两天, 直到回宫那日才穿着一身杏子色的衣袍, 戴着一只点翠做叶,珍珠串珠而成花朵的簪子被晴子扶到船上,再坐上马车直接回宫。
虽都是盛京城,可宫里和圆明园却仿佛两个迥然不同的地方。
沈嬛离宫两个月, 守着翊坤宫的小喜和一众宫女太监都兴奋极了,个个嘴甜得像吃了蜜一样, 好话一箩筐一箩筐地往外边抖。
沈嬛肉麻得不行,抬手道:“去置办几桌酒菜, 咱们今儿晚上喝一点 。”
“哇哦哦哦哦!!!”太监们起哄, 宫女们也开心极了。
因着沈嬛受宠,又被单独带去圆明园, 翊坤宫的宫女太监们出去都会被高看一眼,特别是那起子从前要点头哈腰的人如今对着他们点头哈腰, 那滋味儿别提了。
所以他们都盼望着, 曌熙小主盛宠不断。
而与翊坤宫相比, 其他宫里的气氛却不这么轻松, 那些位分低的还好, 自知反正怎么都轮不到自己, 也没什么想法。
但像兰嫔容嫔以及瓜尔佳贵人等只差把翊坤宫都瞪塌。
景仁宫,皇后乌拉那拉氏望着下边人呈上来的记录着圆明园发生的大事小事的纸张,有些神经质地一条一条念:“六月初四,带着曌熙贵人去御兽园骑马,七月十一,曌熙贵人在清晖阁待了一整天,七月十二,曌熙贵人陪着吃的饭,七月十七……”
一桩桩一件件,怕是比身处其中的沈嬛还要清楚。
皇后乌拉那拉氏死死捏着这些纸张,“皇上竟然这么宠他,竟然敢这么宠他!”
“哗啦——”
桌案上的东西全被她扫到地上去,发出巨大的声响。
嬷嬷甚至顾不得她会把气发泄在自己身上,牢牢将她按在宝座上:“皇后娘娘,您又何必去看这些东西呢,明知道会动怒,会伤了自己的身子,怎么就不忍忍呢。”
皇后乌拉那拉氏目眦欲裂,“凭什么要本宫忍,那个贱人趁着本宫怀孕,在圆明园勾缠着皇上,他要是也怀了身孕,本宫岂不是还矮他一头!”
嬷嬷是乌拉那拉一族的老人,从她进宫就陪在她身边。
知道这位主子虽然偶有急躁,但是听得进劝,不会毛燥行事。
可是自从怀了孕,皇后性情就变了许多,越来越阴晴不定,极难伺候,别说身边的贴身宫女,就连自己也挨了两次罚。
嬷嬷也不知道怀孕这步观望了多年的棋,到底是走对还是走错了……
可是嬷嬷也’知道,皇后多年无子,不止她急,乌拉那拉一族也急了,所以才找了那么一张方子送进来,先让他们找人试试。
她们自然试过了,咸福宫的那个陈贵人,就是吃了这个方子怀上的龙子。
一开始,皇后看着陈贵人怀孕,便想把这个胎儿落下来,她决不能再忍受自己还没有孩子的情况下宫里有其他皇子降生。
但是随着陈贵人位份越来越大,那份药方的弊端便逐渐显现,陈贵人的行为举止开始变得癫狂,暴躁易怒,最后,在慈宁宫大佛堂那儿生下一个八月的死胎。
皇后想要龙子,但绝不能是陈贵人那样的死胎,便传话给家里,让他们重新换一个方子。
可能逆天改命的方子哪是那么好找的,一直寻求无果,皇后乌拉那拉氏的母亲便花重金找了一个名医,让他将这方子尽量改得尽善尽美,然后重新送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