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扰皇上沐浴,臣有罪。”苏言风自觉道歉。
萧祈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忙着抱他回来,连头发都没顾上擦,冷风一吹,结了冰碴。
苏言风继续道:“皇上擦擦头发,当心着凉。”
萧祈起身去拿,扯下一条,想想,又扯下一条,扔在苏言风头上:“擦干。”
冯太医跟李忠盛进来的时候,萧祈正在给苏言风擦头发。
——看着他一只手笨拙地擦来擦去就眼烦。
长发搭在脸帕上,轻轻揉搓。动作不紧不慢,很熟练。
冯太医李忠盛同时愣住。
看到了这一幕,他们不会被杀头吧?
然而萧祈根本没管这些,扔下脸帕,命令道:“给他看伤。”
苏言风从被子里出来,露出受伤的手臂。
冯太医又是一愣:不是伤到那里了吗?
瞧着苏贵妃略带红晕的脸颊,冯太医自我解释:定是害羞了。
那瓶重金难求的金疮药一直放在他这里,任他使劲浑身解数也无法参悟全部药材。
将它拿出来,给伤口上完药,又放在旁边的小几上:“微臣明早再来,贵妃这几天要注意休息,忌辛辣。”
以为他在嘱咐伤口的苏言风理所当然应下:“有劳冯太医了。”
“苏贵妃言重了。”冯太医冲萧祈行了个礼,“微臣告退。”
殿门关上的瞬间,苏言风一骨碌钻进被窝,且睡的是萧祈那边:“被窝凉,臣给皇上暖暖。皇上就别生气了。”
看着包成粽子的人,萧祈脸色终于有所缓和:“有劳爱妃了。”
又到了互相演戏的时候。苏言风绝不认输,受宠若惊道:“这是臣的荣幸。”
萧祈没再说话,起身走到桌案前,拿起一本书认真读起来。
殿内很安静,只有偶尔的翻书声。
最后一页读完,萧祈准备休息,走到床边一看,说好给他暖被窝的某人已经睡着了。
萧祈站了半晌,吹灭蜡烛,睡在另一侧。
黑夜中,原本熟睡的苏言风睁开眼睛。被窝这么暖和,他才舍不得让呢!
“爱妃既然醒了,位置是不是也该还给朕了?”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
过了片刻,“睡着”的苏言风翻个身,拱到萧祈怀里,呼呼大睡。
萧祈没拆穿,也没将人从怀里赶出去,而是慢慢闭上眼睛。
相拥而眠,于他们而言,都是第一次。
第9章 分化
卯时四刻,距早朝开始已经过去一刻钟,却还不见皇上出来。
皇上登基十载,这是头一次发生这样的事。
候在殿里的大臣们低声议论。
不管是苏言风遇刺,还是苏言风入住朝露殿,亦或者是皇上在御池宠幸了苏言风。这些事虽发生在后宫,但前朝的各位大臣早已知晓。
而关于皇上延误早朝的原因,想法也都出奇一致。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有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有的表面平静内心焦急;有的怕皇上沉迷美色,耽误国事。
“皇上驾到——!”
听到这个声音,各位大臣连忙跪在地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萧祈身着玄色龙袍,头戴冕旒,上面的珠子随着走路晃动。他坐到龙椅上,俯视着一众大臣,神色冷峻:“众爱卿平身。”
“谢皇上。”
接下来就是汇报政务。
萧祈作为一国之君,能到他耳朵里的,不会是鸡毛蒜皮,而是必须由他决定的事。边关要务、地方要事等等。
早朝长短由政务多少而定。
比如今日,政务较少,结束的也早。
临下朝前,萧祈看了眼欲说还休的韩成业,故意问:“还有何事要奏?”
“臣要奏!”韩成业终是没忍住,站了出来。
“讲。”
韩成业义愤填膺:“苏言风是敌国皇子,来萧国的目的尚未清楚。皇上乃九五至尊,宏图在胸,万不能被他引诱,耽误国事!”
萧祈听完,沉声问:“那爱卿说说,他是如何引诱的朕?朕又何时耽误了国事?”
韩成业吃瘪。
“念你一片忠心,今日的话,朕当没听见。”萧祈心底没由来蹿上一股火气,语气倏地冷下来,“若有下次,定不轻饶!”
若说朝野之中皇上最相信谁,非韩成业莫属。如今连他也……
看来,皇上是被这个苏言风给迷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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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祈起晚误了早朝这事苏言风自然不知道,他向来赖床,一睁眼,身边空空如也,早已不见萧祈的踪影。
又躺了一会儿,苏言风才叫来喜进来。
来喜眼睛肿成核桃,跪在床榻边上:“虽然公子已非清白之身,但在来喜心里,公子永远皎如明月!”
苏言风一头雾水:“你说什么呢?”
“御池之欢,宫内都传遍了。”
来喜悲从心来,说着说着竟哭上了:“公子不必瞒我,来喜知道定是皇上逼迫你的!我可怜的公子,呜呜呜……”
被逼着和亲就算了,还要受此屈辱。
不是说皇上不行么,怎么到公子这里就突然行了。
“……”苏言风一个头两个大,感动又无奈地解释,“你家公子我没被糟蹋,放心。”
来喜停住哭声:“真的?!”
苏言风一笑:“诓你做什么。”
不过他倒真没想到流言会传成这样。
干脆借坡下驴:“我跟萧祈说好,他假装宠幸我,这样一来,他不行的谣言便不攻自破。我未被宠幸这事你要保密,谁都不许说。”
省得萧祈日后拿自己编排他不行这事做文章。一来一回,扯平了。
“来喜知道了。”来喜脸上挂着眼泪,往前凑了凑,悄声问:“皇上真不行?”
苏言风点头,一本正经:“真不行。”
来喜顿时开心了,站起来:“我去传膳!”
用过早膳,苏言风坐在碳炉前烤火。来喜从外头进来:“公子,彤史来了。”
苏言风嘴角一抽,叹口气:“让她进来吧。”
自幼在宫中长大,苏言风自然知道彤史是做什么的。
彤史是宫内女官。负责记录皇帝房事情况。不仅如此,彤史还负责给皇帝、皇子传授房事方面的技巧和知识。初入宫的妃嫔也由她们指点。
苏言风十二岁时,就有一位彤史教他这方面的内容。从方法到技巧,十分详细。那时候他还小,听的云里雾里不说,整个人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出神间,彤史已经走了进来。看样子三十多岁,手里拿着彤史册。
先朝苏言风行了一礼,便开始例行询问。
当问到昨晚行房次数时,苏言风沉吟片刻:“一次。”
彤史皱眉:“皇上说一共三次。”
苏言风:“???”
三次。
可真看得起自己。
萧祈是皇上,自然以他说的为主。连忙改口:“对,是三次。我记错了。”
详细记录好后,彤史继续道:“皇上说贵妃昨晚表现十分不好,让微臣教教您承宠的技巧。”
苏言风笑容僵在脸上,好悬没保住翩翩公子的风度,一字一句问:“皇上真这么说?”
彤史点头。
“……如此便有劳彤史大人了。”
好你个萧祈。我好心好意配合你演戏,你竟然恩将仇报!
彤史离开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
苏言风看着桌子上的《闺房秘事》、《姿势图》、《鸳鸯谱》,以及各种淫.器,气的牙疼。
一个不行的人竟敢嘲笑他技术不好,简直岂有此理!!
“公子,我昨日发现一处梅园,里面的梅花都开了。”来喜怕公子气坏了,赶忙转移话茬,“难得雪停,不如去看看?”
梅兰竹菊,素来得文人雅士钟爱。
苏言风也不能免俗。四君子中,他独爱梅花,最爱红梅。顿时来了兴致:“带我去!”
走之前,特意把那本《姿势图》揣进怀里。
来喜“哎?”一声:“公子带这东西干什么?”
苏言风吐出四个字:“随时学习。”
好巧不巧,梅园里栽植的正是红梅。在风雪里寂静盛开。颜色艳丽,花香浓郁。是沉闷冬日里最张扬的景色。
老远瞧着梅园中央有一处亭子,苏言风本想过去坐坐,顺带赏梅。沿着石子路向深处走,忽见凉亭里有两位女子。
其中一位身着黑色劲装,玉冠束发。身形随着琴声游走,手中的长剑嘶嘶破风,招式快如鬼魅,剑影如织,剑气逼人。一招一式间,足见功力深厚。
至于琴声,则出自另一位女子之手。该女子身着华服,白皙细嫩的手指轻拨琴弦。琴音时而快如疾雨,时而低回婉转,时而高亢挺拔。
突然,舞剑的女子直直朝苏言风袭来,长剑直指苏言风的喉咙。
剑气掠起的风撩动苏言风的发丝,他岿然不动。
——这人对他没有杀意。
“你干什么?!”来喜吓得半死,挡在苏言风身前,“快把剑拿走!”
“你身为男子,入宫为妃,不觉得憋屈吗?”女子并未理会来喜,眸子看着苏言风,声音低沉但不厚重。
苏言风淡淡一笑:“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若可以,谁不想随心所欲活着。”
女子收了剑,目光沉沉:“看来这深宫之中,圈了许多迫不得已之人。”
抚琴的女子也走过来,冲苏言风行了个平礼,温婉地开口:“上次见面没来得及说上话。我叫王婉君,这位是韩云婷,韩贵妃。”
韩云婷面露不悦:“忘了我怎么跟你说的?”
王婉君赶忙改口:“韩姐姐。”
“在下苏言风。”苏言风回礼,“他是我的小侍,刚刚多有冒犯,还望勿怪。”
“我听说梅园里的梅花开了,便过来看看。”
“这里的景色确实很美。”王婉君赞同点头,“若是折一些梅枝回去,放在寝殿内,香气数日不散。”
相比态度谦和的王婉君,韩云婷显得爱答不理。只是对王婉君道:“你身子不好,受不得寒,回去了。”
王婉君面露遗憾,抬眸望着韩云婷,期盼地问:“那何时能再来?”
“若你今日不发烧,半月后我再带你来。”
“那时候梅花该落了。”
“落不了。”
声音渐弱,直至消失。
看着二人消失的方向,苏言风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
来喜哭丧着一张脸,后悔万分:“来喜连累公子了。”
“她们又没怪你,何来连累。”苏言风不在意道。
说完,走到凉亭里坐下,从怀里掏出《姿势图》认真研读,并吩咐来喜:“去折些盛开的梅枝,待会拿回朝露殿。”
“公子不可!万一皇上不喜欢,迁怒与你就麻烦了。”
“无妨,让你去你就去。”
来喜只好去折梅枝。
转眼便到晌午,李忠盛来到梅园:“苏贵妃,皇上请您过去用午膳。”
苏言风出来前交代守在外头的小太监,若皇上找他,就说他去了梅园。若是其他人,就说不知道。没想到还真找了。
皇上用膳有专门的御膳堂,但萧祈嫌麻烦,一直在正德殿用。
苏言风怀抱一大束梅枝,跟着李忠盛去了正德殿。
“扔了。”萧祈冷声道。
“这些是臣寻遍整个梅园摘的最好、最艳的梅枝。”苏言风不仅没扔,还振振有词。“皇上每日政务繁忙,放些梅枝在桌案上,提神养眼。”
萧祈低眸看了眼苏言风脚上被雪打湿的靴子,吩咐李忠盛:“找两个瓶子来。”
可能是“贿赂”管了用,这顿饭吃的格外顺利。
用完膳,苏言风继续研墨。椅子没搬走,还放在龙椅旁边。研完墨,苏言风自觉坐上去,从怀中掏出《姿势图》,认真捧读。
萧祈拿奏表时不经意扫了一眼,被卷过去的那页画着一男一女,赤身裸.体,正在行周公之礼。图旁边还辅以文字,以便看明白。
“你看这个做什么?!”
苏言风理所当然:“今日彤史大人告诉臣,说皇上不满意臣的技术,便给了臣一些书。”
萧祈:“……”
“书里的姿势非常齐全,”苏言风拿着书凑到萧祈身边,一脸认真地问,“皇上看看喜欢什么姿势。臣好着重学习。”
“不用了!”萧祈头扭向另一侧,脸颊涌上一抹红色。
苏言风沉默半晌,恍然大悟地“哦”一声:“定是里面没皇上喜欢的姿势。皇上放心,臣还有两本没看,一定会找到您喜欢的!”
苏言风被赶出了正德殿。
左手《姿势图》,右手花瓶,里头的梅枝开得正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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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萧祈忙完政务,回朝露殿歇息。刚走到殿门口,一股清幽的香气飘入鼻间。
萧祈神色一冷:“谁在里面?!”
值夜太监不明所以,跪在地上:“回皇上,只有苏贵妃在。”
李忠盛看出皇上的不正常,猜出个大概:“皇上,苏贵妃是泽兑,怎么会有信香?”
萧祈一下推开门,只见苏言风躺在龙榻上,缩成一团,脸色潮红。看上去非常难受。
分明是雨露期到了。
太监都是泽兑,对信香没反应。但萧祈不同,他是天乾,还是“不行”多年的天乾,雨露期的地坤对他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