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背你去,嗯?”今日程澄和小羽也没有带侍女过来,祠堂到东宫的距离怕是要自己走过去,视线向下,看见那血迹淋淋的腿,想背他,但是又怕伤害到傅浔的自尊心,于是试探性地问。
傅浔点头,高高大大地人自觉退出程澄的怀抱,泪水止住了,但可能刚哭过的原因眼神很澄澈,搭配红红的眼眶,惹人生怜。
程澄蹲下身,把傅浔背着走出祠堂。
小羽不知道里面的情况焦急地在外等着,见公子背着太子出来,眼神一下就亮了,立马跟在程澄的身后。
程澄扭头吩咐道:“我带太子回东宫,你去太医院请太医。”
小羽点点头,小跑着离开了。
程澄扭头看见傅浔一直往后看着祠堂,心里疑惑却像是没看见一样的转过头。
待两人慢慢离祠堂越来越远,直至看不清时,程澄感觉左肩一沉,温热的鼻息洒在脖颈上,瑟缩了一下。
傅浔声音沉痛,像是有化不开的忧伤,他说:“我以前从没踏进过祠堂,天天给皇祖母守孝只是想把母后的那份也加上一起。”
傅浔的生母早薨,甚至母系家族全家都受到残酷的处置,程澄知道他不用问,现在沉默才是最好的回答。
傅浔接着说:“我的母后在我六岁那年便去世了,罪人之名,祠堂都不能入,早已经找不到牌匾了,每年节日的时候我想尽孝机会都没有,于是我想……把欠母后一起补回来……母后和皇祖母他们都离开我了……”
程澄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甚至脖颈处的冰凉让他身体僵硬,心却化成了一滩水。
顿了片刻,傅浔脸朝脖颈处埋了埋,声音有点闷闷的,“我只有你了,你会离开我吗?”
交付全身心依赖,让程澄不由沉醉其中,可是心里还有一道防线拉扯着他,想清楚自己的任务,想想自己的反派身份,结局是不可逆的……
心里忧思多,但现下程澄毫不犹豫地摇头,说:“我不会。”
他也想毫无顾忌地抛弃狗屁剧情一次!
背后的傅浔笑了,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很怪异,像是猎人终于抓住了心爱的猎物,并找到了猎物的致命弱点,笑的很满足。
——
太医掀开傅浔衣服查看伤势的时候都不由倒吸一口冷气,掩藏在衣服底下的是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遍布着密密麻麻地伤痕,青紫纵横交错。
太医上药的时候都不由一抖,主要是太子妃如有实质要杀人的目光实在是令人害怕。
程澄在小说中就知道这段剧情,太后死后的日子里是傅浔最难过的一段时间,没有势力还占着太子位是很多人的眼中钉,可又不能把他除去,只能让他自我毁灭,看这段的时候,程澄泪湿枕头,太多想穿书挡在那个还只是少年的身前。
可是当他真的穿书进来时,他为了任务,思量太多,反而最初的初心没了,自以为是的想这是傅浔成长的路,是作者安排好的路,是必不可少的,带着一种自我的上帝视角,可傅浔现在不是纸片人,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
傅浔的脸埋在被子里。
程澄很后悔,他有什么资格来决定傅浔的人生呢?
程澄按下心里翻涌的情绪,指腹轻轻摸着那些伤痕,问:“疼不疼?”
傅浔摇摇头,露出半张脸,声音欢快,“太子妃陪着我就一点都不疼啦!”
程澄心里暗道:笑得真傻。
一旁目睹全程的太医恶寒地抖了抖身子,年纪大了看不得这些小情小爱。
太医上好药,开了些药方,程澄叫小羽带人领赏钱去了,卧房里只剩下傅浔和程澄两人,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
傅浔裸露着上半身,伤痕累累的背部暴露在空气中,蝴蝶骨突出,有一种独特的战损美,脸从被子中露出半张,就一直盯着程澄看。
程澄找了个凳子坐下,感觉到傅浔□□裸的炽热的视线,对视了一秒便扭头,装作看房间里的布置,有些东西他看着感觉很熟悉。
比如挂在墙上的一幅竹子画。
“这幅画……?”
傅浔视线也转移到那幅画,程澄不由松了口气。
傅浔:“那幅画是你画的,我找人高价买下来了。”
原主以前也十分擅长画画,尤其擅长风景物画,而自己可能没有那么高雅的情趣了,程澄敷衍一笑准备揭过去。
而傅浔像是没打算过,反而整个人都亢奋了,“你画的画真的很好看,我很喜欢,这幅画是当时被别人买去的,我想着你要嫁给我了,婚房肯定是两个人共同生活的地方,需要有你的东西,所以我就把买回来了。”滔滔不绝说了一大堆,后观察到程澄的神色,一愣,小心翼翼地问:“你是不是不喜欢我这样做?”
程澄摇头,“没有,不要多想。”刚才他跟系统聊了一会,有点跑神。
系统告诉他:有些事情不是程澄能够阻止的。
程澄的确不该干扰这段剧情,但他为他做过的事情不会后悔,就算他的结局最终走向是被傅浔丢进万蛇窟。
但那又如何呢?现世他早就因以心脏病死亡,现在多活那么久不是赚了吗?
傅浔小心翼翼的紧张神情松懈下来,“那就好。”紧接着,黑眸闪烁着崇拜激动的光,问:“你能给我画幅画吗?”
说完,傅浔又着急忙慌地解释:“因为一直都是一个人住,所以我想这间房间需要你和我象征着羁绊的东西,我这个人有时候就是会贪心不足,愿望很多,要是你不想画,也不要紧的。”声音越来越小,似乎料定程澄会拒绝他一样,脸上布满了沮丧。
“没问题,我明天就给你画。”程澄不由失笑,立马就答应了。
羁绊,这个词,他很喜欢。
程澄走近,坐在床榻边,摸了摸他的头,“还有什么愿望吗?我今天都能满足你。”
傅浔双眸立马就亮了,“真的吗?”将脸又全部蒙进被子里,傻笑了几声:“赚了呀。”
程澄点点头,后面傅浔说的那句话他没听清,“你说什么?”
傅浔又露出红红的半张脸,摇摇头:“没什么,那明天能和我一起去祠堂守孝吗?”
“行,还有,你可以不用问我。”
“每天晚上都要陪我去看月亮。”
“好。”
“每天都要一直和我在一起,不准在忽略我。”
“一定。”
“你答应我的,都不准忘记和反悔。”
“说到做到。”
傅浔说到此,顿了片刻。
程澄笑:“这就没了?也不是很贪心啊。”
傅浔伸出一根手指,边说边看着程澄的神情,“最后一个……”
程澄点点头。
“你能从偏殿搬回来吗?”
说完,傅浔紧张地闭上了眼,等待程澄的宣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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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中秋可能会试探性双更,嘻嘻
第23章 顶罪
“昨晚睡得好吗?”
“咳咳——”程澄正吃饭呢,听见傅浔的这个问题,差点饭就要喷出来了,连呛了好几声。
站在程澄身后的小羽正想给公子拍拍,这份工作却被太子抢先了,又是拍背,又是拿手帕擦嘴,并附上关心的指责:“吃饭的时候小心点。”
好家伙,比他还细心,小羽伸出的手默默收回来。
程澄难耐地点点头,缓了片刻后,瞪了傅浔一眼,说:“还不是你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昨晚,程澄便从偏殿搬出去搬到了正殿,东西多且杂,搬来搬去的很麻烦,便留了一些不要紧在偏殿。
小羽看着宫女们进出忙活,小声地对程澄说:“公子跟太子和好了?”
程澄点点头,又觉得这个点头显得他搬到偏殿是耍小家子气,又摇摇头。
“到底有还是没有?”小羽叹了一口气,随后试探性地问,“那个小匣子怎么办?”眼睛四处飘,就是不看程澄,显然是问出这个问题有点心虚。
程澄想了片刻,才想起来这个小匣子是什么,淡声道:“放在原位。”
小羽听此才敢把视线放在程澄的脸上,见公子是真的放下了,立马兴高采烈的跑走:“我去吩咐一下他们。”
程澄看着他欢快的背影,不由感慨:小羽可真是为他的感情之路操碎了心。
想到此,程澄抬头看向一旁的小羽,黑眸瞪大,嘴角泄露的一丝笑,“公子和太子昨晚是一起睡的吗?”
这神情,这个笑,他可太熟悉了,这不就是他往常磕CP一模一样的表情吗?
程澄真的很不忍心告诉小羽,他想多了,昨晚他跟傅浔是分床睡的。
正殿内有隔间,本来他准备睡隔间的,傅浔硬是软磨硬泡说“他要睡隔间,不然两个人就一起睡。”僵持不下的最后程澄妥协了,他去睡了傅浔的床。
傅浔张嘴本来想告诉小羽事情,刚好对上程澄,摇了摇头,他立马闭嘴了,他也很想让这个美丽的误会延续下去。
程澄惯常敲小羽的头:“一天天想什么呢!思想不正,明天我就送你出宫去父亲军营那里训练一下。”
小羽立马哭丧了脸:“公子,我错了,我只想好好陪着公子。”去了军营不死都要脱层皮。
程澄满意地点点头,看来军营对小羽的威慑作用还是很大的,又想起什么事,问一旁的傅浔:“我今天陪你去守孝怎么样。”
傅浔放下筷子,眼睛都亮了:“好!我吃饱了!我们快点去吧!”
程澄失笑,不知道傅浔急什么,只好象征性地夹了几筷子后,放下了碗筷。
程澄跪在蒲团上,看着面前林立的牌匾,这是他第二次来祠堂,但是以这种方式是第一次,体验感比较兴奇,东看看西瞧瞧,一会儿后,新意没了,收回了视线,便觉得好无聊,心里想着一些看过的话本剧情,还有系统,=朱塔倾等等,当然想的最多的还是傅浔,以此来消磨时间。
他抬眼悄悄看向跪在一旁背脊挺直的傅浔,不由想他现在才跪了那么一会儿便觉得无聊,那傅浔跪了那么多天,天天从早上跪到晚上,他是怎么坚持下来的呢?
程澄也把被挺直了,保持这个姿势又过了一会儿,他便觉得肩酸脖子痛甚至膝盖以下无知觉,腿麻了……原本挺直的背又弯了下来,叹气:好累哦!
一旁的傅浔自然是看见了程澄所有的小动作,拿起周围的蒲团,靠近说:“你先撑着我站起来。”
程澄手撑着傅浔的肩膀,勉强站了起来,看着傅浔拿了两个蒲团都垫在他原本跪的蒲团上面。
“试试这样舒服吗?”傅浔心疼地看着程澄,满是愧疚,“是我想让你来陪我,没有考虑到你受不受得了,我太自私了。”说完,低下了头。
低下头的那一刻,程澄看到,晶莹都盈满了眼眶。
程澄将蒲团挪近,又重新跪下,现在他和傅浔挨得很近,甚至手臂都能互相擦着,他说:“不怪你是我自己愿意陪你来的,我也是第一次来守孝可能有些不习惯,到时候我要是累了,你就撑着我。”边说边将手挽进傅浔的臂弯里。
傅浔抬起头,从臂弯慢慢看向程澄的脸,眼眶红润,但是嘴角的笑怎么都掩不住,
他说:“太子妃,你真好。”
哄好了。程澄微不可见地叹了一口气。
紧接着,又固执地说:“是我太自私了。”顿了下,从怀里掏出一个牌匾,“可是我还是想带你一起来跪拜母后和祖母,希望他们能保佑我们一直在一起。”
程澄定睛一瞧,牌面上刻着的是前皇后的名字,“这是你自己刻的吗?”
傅浔点点头,起身,将牌匾摆放在灵堂上:“母后在我六岁那年便死了,我如今娶妻了她应该也不知道,所以希望她能认了你这个儿媳。”
傅浔重新跪在蒲团上,将程澄的手紧紧环住。
程澄心领神会,两人一起拜了三拜,瞬间就感觉自己肩不酸了腰不疼了腿不麻了,通身充满了力量,他还能在跪上三天三夜!
——
傅浔体恤程澄的身体,就跪了两个多小时,便准备离开了,虽然程澄再怎么浑身有力量,但身体却唱反调。
唉,甜蜜的烦恼。
第一次来祠堂是他背着傅浔,第二次是傅浔背着他,两人心照不宣地没有叫步辇,一步一步慢慢悠悠地走回东宫。
程澄心里像是溢满了蜜,感觉吹来的微风都带着香甜,双手环住傅浔的脖颈,在看不见地地方无声了笑了会儿。
系统幽幽地出声:宿主,你会后悔的。
程澄懒得搭理系统。
傅浔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气,不浓需要靠得很近才能闻到,程澄有些不好意思脸一蹭便将衣服的立领弄了褶皱弯了下来,这才发现傅浔的脖颈绕了一圈黑布,现在是夏天正值中午正是太阳毒辣的地方。
他轻轻地扯了扯那块布,绕得很紧,问:“傅浔,你不热吗?”
傅浔自然感觉到程澄那不安分的手,语气有点急:“别碰!”
程澄怔愣,将手收了回来。
傅浔也觉得刚才语气有点不好,放缓了声音,解释:“刚才不是故意凶你,只是这个是我的秘密,每个人都有秘密的……”
是的,每个人都有秘密,程澄也有自己的不能告诉其他人秘密,他觉得刚才心里生出的不满、委屈有些惭愧,他通过《天下》了解傅浔的生活经历、故事、性格变化,但是傅浔在他面前不应该是透明的,他有自己独立的人格和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