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临安这个时候进宫,必然是下毒之事有了进展。
沈膑当即顾不上看信,把信往桌上一拍,道:“宣!”
话音落下,谢临安随即就一身朝服脚步匆急的走进殿来。
“臣谢临安,拜见皇上……”
“爱卿这时候进宫,可是事情有结果了?”沈膑摆手打断谢临安下跪行礼的动作,急切的问道。
谢临安点头,知道沈膑着急,便也省了那套繁文缛节,直接道出调查结果:“臣不负圣望,将承乾殿里里外外逐一排查,然后找到了这个。”
说着,谢临安将一裹纸包拿出来,却并没有交给沈膑,自行打开:“离魂散就混在这云墨里。”
“据涉事太监所供,让他把云墨混进常大人常用墨里的,是……”谢临安迟疑了下:“是,太后宫里的人,只是此人已经死无对证,更深入的,却是没法查了。”
“太……后?!”沈膑瞳孔蓦地一缩,眼眸狠狠眯了起来,拳头攥得直爆青筋。
常新却听得一愣,和沈膑听完的震惊愤怒诛心的反应不同,常新却想到了另外一件事。那天沈甄就拿了一块云墨说是作他年后的生辰礼,结果自己就着了这云墨的道,可是眼下大理寺却追查到了太后头上,这未免也太过巧合了?
只可惜那天没看沈甄那块云墨啥样,也看不出来是不是同一块。
但不管是不是同一块,这云墨都不是巧合。
要嘛是太后知道那天的事,将计就计除掉他再祸水东引,要嘛就是沈甄那天送的云墨原本就有问题,见他没收就故意拐了个弯借了太后的名头。
就是不知道到底是谁栽赃陷害了。
“其实,不久前,南岳王也拿了一匣子云墨说要送我作年后的生辰礼,只是当时我没收。”常新越想越觉得此事蹊跷,便也顾不得沈膑会不会在意,照实把那天沈甄送墨的事说了出来:“我觉得,这事还是再查清楚一点的好,万不能因此错怪了太后,平白伤了皇上与太后母子之间的母子情分。”
“沈甄送过你云墨?”果然沈膑一听这话就猛地转过头瞪着常新,眸底怒气氤氲,脸色更加难看了几分。
“嗯。”常新点头:“不过我没搭理。”赶紧撇干净。
听了这话,沈膑脸色才稍微好些,不过还是一脸不痛快:“如此的话,此事确实不能过于武断。”
吃醋上火归吃醋上火,各种蹊跷常新能想到,沈膑跟谢临安自然也能想到。
谢临安二话不说便接了口谕:“臣定当竭尽全力,务必找出真凶!”
心里却暗暗松口气,有疑团是好事,要真是太后,那事情可难办了。他身为臣子还好,无非是看皇上的意思,可身为人子和国君,皇上一不能把太后怎么样二又做不到不了了之,必然深陷两难境地。
这么一想,谢临安倒是希望真凶另有他人,这样也好交代点。
“那皇上若无别的吩咐,臣就先告退了?”谢临安看着沈膑依旧变幻莫测的脸色,拱手道。
沈膑挥了挥手,谢临安便退了出去。
等人走了,沈膑才紧紧握住常新的手:“我不希望这是太后做的,可若真是太后,我……我也不能治罪于她,我只能……她让我饱受剜心之痛,我便剜肉刺骨以牙还之。”
“说什么浑话呢?!”常新吓了一跳,条件反射抽了沈膑手背一巴掌:“我又不是不理解你的难处,若真是太后,那以后防仔细些便是,左右毒源被发现,我也不怕病体加重,可你要自残报复太后,不也诚心让我难受么?”
沈膑怔怔的没有说话,尽管扯出沈甄的嫌疑,事情真相还待调查,但他心里就是七上八下的不踏实。
这万一,万一就是太后呢?
沈膑眯眼,暗忖,无论如何,常新都绝不能白受这份罪!
而另一边,羲月公主却还在等着宫里那边的回信儿。
回驿馆左等右等,老半天才看到侍女进门。
羲月公主忙起身问道:“信可送到了?”
侍女福了福身:“回公主,信奴婢已经托人送过去了,只是来回话的人说,临时出了变故,那信,大周皇帝并没有看。”
没看……
羲月公主秀眉狠狠蹙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嘿嘿嘿嘿嘿嘿
第113章 -谈条件
除岁过夕,新年伊始。虽是冬尽春来,然春寒料峭,却也不比冬日暖和多少。
只是庭院千姿百态的晶莹雪雕,却并没有因着寒春停留,十五未过,变化成了一滩滩水渍。为了避免行走时摔倒,这些天宫人们都在忙着清理。
常新披着貂裘捧着手炉站在庑廊下看人忙活,心下歉疚的同时,也难免新生可惜,雪雕这东西美则美矣,只是美好易逝,比那昙花一现也没好多少。
沈膑却误以为他是舍不得,抬手给帮忙整了整貂裘领子,温言安抚:“没关系,化了便化了,等到了冬天,着人再打便是,你现在身体不好,别为这么一点小事儿伤神。”
说起这个,沈膑就皱眉,虽然毒源被找了出来,两人也搬回了承乾殿,有调理着,常新的身体没再之前那般恶化,可这毒一日不清便一日不得安心,留滞体内,终究是个隐患,奈何寻解药的人至今都没个消息。
常新一看就知道沈膑这又是在为解药的事发愁,摇摇头转了话题:“各国使臣差不多该启程离开了吧?”
“嗯。”沈膑点头:“南凉国,朰羲国,东骏国以及西亍国都于这两日进宫辞行过了。”
“北翟还没动静?”常新挑眉。
沈膑摇头:“没有。”
常新略微迟疑:“南岳王什么打算?”
“整天窝在王府里,极少出门,跟大臣们也寡无交流,他也没提辞行之事。”沈膑冷哼:“便让他待着,真相大白之前,便是他想走,我就不可能放他走。”
“还是盯紧些的好。”常新说的是沈甄跟北翟勾结的事:“前两日清漓捎来消息,最近他们走动挺频繁的,不知道在密谋什么。”
“放心吧,都盯着呢。”沈膑点头:“别再外边站着了,回屋待着吧,脸都吹凉了。”
这倒是,春寒虽然没有冬寒那么刺骨,吹在脸上那也是刮蹭蹭的疼。
于是常新点点头,跟着转身回了屋。
两人刚进去,就见宫人进门通报,说是羲月公主求见。
两人对视一眼,常新满眼戏谑,沈膑却摸摸鼻子,不得不心叹一声,这女人还真够执着的。
但也不好把人冷外面,怎么还是一国公主,做的太难看有伤两国和气倒是其次,反而落人口实正好给了那北翟狼子野心的借口。
“宣。”想着个中利害,沈膑这才不情不愿的应了宫人一声,眉宇间都是毫不掩饰的烦躁。
常新安抚的拍了拍他的手背:“再忍也没多久,他们迟早也是要走的。”
“我就怕你见了不痛快。”说起来,沈膑最在意的还是常新。
“我有什么好不痛快的?”眼见沈膑小心眼要发作,常新莞尔一笑:“她再怎么上赶着,不也没得你半分青睐,倒是让我说,若是带上整个北翟做嫁妆,你便是纳了她也无妨。”
“哟?”沈膑刚舒展的眉头又不愉的挑了起来:“这么大方呐?”话是说的轻飘飘,手却摸上常新大腿,隔着布料掐起一块腿肉就拧。
常新疼得一缩:“就开个玩笑。”
“这种玩笑是能随便开的吗?”沈膑咬牙切齿,瞪了常新一眼才松手,想了想,又心疼的帮忙给揉了揉:“万一我当真了怎么办?”
两人你来我往打情骂俏,连羲月公主进来了都没发现。
“羲月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羲月公主行礼半天都没人搭理,不得不扬声又把话说了一遍。
听到声音,两人这才转头。
沈膑清咳一声:“公主快起,来人,赐座!”
“谢皇上。”羲月公主盈盈起身,这才对一边的常新点点头,意思意思福了福身:“常大人。”
常新刚要起身,就突然弯腰一通猛咳。
沈膑忙给他拍背顺气:“身子不好就被乱动,老实坐着!”
半晌缓过劲儿来,常新便坐着给羲月公主拱手回了个礼:“公主有礼,只是常新身体不好,咳咳……礼数不周,还请担待咳咳咳……”
羲月公主眸光暗敛,咬了咬下唇,有点吃不准对方到底是不是在故意给自己难堪。但不管是不是,常新这般也是给了她难堪,心里怎么不记恨,不过是碍于沈膑的面子,又身在他国皇室,不得发作罢了。
“无妨,常大人身子不好,当安心静养才好。”羲月公主心里恨极,面上却不露声色,笑容依旧温婉动人。
待宫人搬来座椅,羲月公主却没落座。
“羲月有事求见皇上,只是这里不方便说话,可否……”
羲月公主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你说便是,这里没有外人。”随即眼神将宫人遣散出去。
羲月其实是不想常新在场,被沈膑这么一说,也只得抿嘴作罢。
沈膑看着她,俊眸黢黑深沉心思难度:“不知公主所为何事?”
羲月公主敛了敛眸:“羲月接下来要说的,与常大人中毒一事有关。”
“哦?”沈膑俊眸一眯,猛地坐正身体:“子恒中毒一事,并无对外说起,旁人也只当他是身染冬寒,公主又是从何得知?”
事情发现当时虽然惊动不小,但宫里清净,充其量也就在承乾殿这边,且为了不打草惊蛇,沈膑特地交代不得声张,那些人自然不敢多嘴多舌,可眼下这北翟公主却为这事而来,那她是怎么知道的?
便是这点,就……很值得人深思了。
沈膑眯着眼,盯着羲月公主的目光犀利尖锐,令人头皮发麻。
“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羲月公主不卑不亢,实则被沈膑那眼神盯得很有压力:“瞧皇上这意思,该不是以为,毒是羲月下的吧?”
“公主乃是贵客,朕自然不会妄加揣测,朕不会冤枉好人,却也绝不会放过歹人。”沈膑一语双关:“北翟与大周素来交好,朕也不希望平白伤了和气,大周礼仪之邦,讲究诚礼待人,但也不是怂包,我大周儿郎虽饱读诗书,却多是文武双全之辈,自不是好欺的,公主冰雪聪明,相信也不会轻易挑起两国纷争。”
不管下毒之事与羲月公主有没有关系,沈膑都存了敲打的心思。北翟勾结沈甄,其意图再明显不过,若是老实离开便罢,不然别想活着回到北翟!
“皇上这是认定与羲月相干了?”羲月公主听出了敲打,却并无参透真正深意,苦笑一声道:“羲月倾慕皇上不假,但这事并非羲月所为,之所以会知道,是因为给太后请安的时候,太后说的,虽然大理寺卿只是旁敲侧击并未说明,但太后联想到常大人近来抱恙,便猜出一二。”
一听这话,沈膑眉头又是一皱。
居然……是太后说的么?
如此一来,沈膑心下又不免一番深思了,只是面上却不显。
沈膑眉一挑:“所以,公主求见朕,就是为了来说太后的闲话?”
“羲月不敢。”羲月公主福身:“羲月有一药玉,常人佩戴百毒不侵,若是中毒之人,削粉末入处子血冲水吞服,百毒可解,想来皇上正苦寻解药无果,不然常大人也不至于一直拖着病体,所以,羲月愿献出药玉,甘做药引,给常大人解毒,羲月自幼佩戴药玉,早就养成百毒不侵之体,用羲月的处子血,自然事半功倍。”
沈膑本来听到药玉功效就半信半疑,听到处子血脸色便是一沉,听到最后脸色直接黑成锅底。
常新的脸色亦然,处子血要怎么来大家心知肚明,这女人是在向沈膑自荐枕席呢,揣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不算,还拿捏住沈膑的软肋,若真能给自己解毒,哪怕心里恶心,沈膑也定会牺牲求全,可恶!
两人脸色变化,羲月公主低着头并没有看见。
“只是羲月有一条件。”羲月公主深吸一口气,话说到这份上,也顾不上矜持脸面了:“破了处子身,羲月这一生就毁了,所以,做药引救常大人可以,但皇上得纳羲月为妃,羲月自知无法入得皇上贵眼,不敢苛求恩宠,只求能赏一隅容身便可。”
羲月公主说完也不抬头,双颊绯红的等着沈膑做抉择。
“不用。”没等沈膑决定,常新就冷冷开口:“药玉还是公主自己留着吧,若用公主清白之身解常新之毒,常新宁可受着,便是皇上答应,我也绝不接受。”
羲月公主一听常新这话就急了,但很快就镇定下来,没有多言,只等着沈膑拿决定。她当初下这个连环套,便是吃准了沈膑对常新那份痴心,解药遍寻无音,常新身体却不等人,沈膑只要不想常新毒性入血留下祸根,纵然不愿,也自会咬牙答应。
羲月公主想对了,常新的毒,的确是沈膑的软肋,这一招棋,她可谓是下的快狠准。明知答应下来,会遭到常新怨怪,甚至会伤了常新的心,可他却不得不答应。
但这答应,却不能当着常新的面。他完全相信,若是常新不愿,就算配到解药,也不可能让他张嘴服下。
收起思绪,沈膑冷声道:“既然子恒不愿,那便依你的,解药我们可以寻,就不劳公主费心了。”
却是暗中给了羲月公主一个眼神。
羲月公主了然,见目的达成,心里暗喜,却配合着沈膑,装出一脸诧然失望,怅然若失的离开了。
常新见沈膑拒绝也没有多想,暗里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