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他看向身前萧凌风高大伟岸的背影,想到将来朔阳城,乃至整个西北商贸繁荣起来的景象,一时间心潮激荡,恨不得立刻飞回西北。
萧凌风对丁岳的激动想法浑然不觉,只一心想着要找一家最好的酒楼,与庄清月共进晚餐。
看来看去,当属那家悦繁楼生意最好。
两个店小二在门口热情地招呼着,来来往往的食客络绎不绝。
酒楼大堂敞开的门帘里,透出明亮的烛光,里边宾朋满座,觥筹交错。
是难得一见的,十足的烟火气息。
选定酒楼后,他抬脚就往悦繁楼的方向走,一边走一边吩咐丁岳:“回王府传个话,请军师来悦繁楼。”
自从他回皇都那日被百姓围观过之后,他极为出众的身形样貌便传遍了皇都。如今,皇都里就没人认不出他这张脸。
而做生意的就更是如此了。
譬如悦繁楼的小二,识人的本领和看人的眼神就非常好,远远地就认出了萧凌风的身影。
见萧凌风往他们这个方向来了,他立刻激动地迎了上去,正想开口,却被萧凌风一个眼神钉在了原地。
“莫要声张。”
店小二反应极快,朝着萧凌风躬身作了个揖后,会意地放低了声音:“王爷放心,小的明白。”
他脸上堆着笑:“王爷能来悦繁楼用膳,是咱们悦繁楼天大的福气啊!王爷请跟小的来,小的带您去楼上包厢。”
虽然不知道为何王爷孤身一人出门连个随从也不带,但还是将人引到了一个十分豪华的大包厢。
“王爷您请!”
萧凌风站在门口,皱眉道:“没有别的了么?能否换个小些的,靠窗的包厢?”
眼前的这个包厢粗略估计能坐十几个人了,若是庄清月来了,两个人在这么空旷的地方隔着八丈远吃饭又有什么意思?
换到新包厢后,萧凌风终于满意了。
让小二先上了一壶酒后,他在窗边坐下,一边斟酒独酌,一边频频往王府的方向投去视线。
另一边,庄清月带着一顶帏帽,穿着那件玄色的狐毛披风出了门,循着悦繁楼的方向步行而来。
虽然离开皇都才堪堪几个月时间,但再次走在这条长街夜市上时,他却觉得有些恍惚。
长街还是那条长街,悦繁楼还是那个悦繁楼,他却不是那个庄清月了。
“咚。”
重物入怀。
庄清月警惕地抬手接住那个锦囊,又在使力捏碎之前收住了手。
锦囊触手还带着余温,躺在他手心里时还散发着些许草药的清爽香气。
当然,也带着那道他十分熟悉的气息。
他轻轻勾了勾唇角,透过帏帽的素白轻纱抬眼往楼上临窗的位置看过去。
眼前的轻纱让视线变得朦胧起来,然而他却能从这一片朦胧之中,精准地捕捉到楼上那个看着窗户端着酒杯看他的人。
那人唇边带着清晰的笑意,低头朝着他做了个口型。
庄清月隐在薄纱之后的脸悄然一红,捏着锦囊的手也不自觉地握紧。
“公子。”
店小二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边,躬着身子用带笑的声音小声道:“公子请跟小的来,王爷已经等候您多时了。”
将庄清月送进萧凌风所在的包厢后,店小二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可是咱们家那位?看见玉坠子了?”
掌柜的站在楼梯拐角,眼神直往包厢的方向瞟。
店小二脸上带着比见到王爷时更深的喜气,小声道:“当然。咱们家公子回来了!”
虽然换了一张脸,但这样通身的气度除了公子还能有别人么!
包厢里……
萧凌风靠在窗边,浅浅抿了一口手中的酒液,看着庄清月朝他一步一步走近。
“来了?”
庄清月取下帏帽,伸手接过他手里的酒杯,将杯中酒液一饮而尽:“来了。”
另一只手揉捏着那个被抛入怀中的香囊,他似笑非笑地看着萧凌风:“王爷怎的突然有了如此好兴致,特地将我叫过来,给我砸个香囊?”
萧凌风轻笑一声:“怎么,许别人拿手帕砸你,不许我给你香囊么?”
他扯住庄清月的胳膊将人拉到身前,拿过他手里的香囊往他腰带上系。
“近来见你睡得不大安稳,今日便顺道找阿怜要了个宁神的香草锦囊。”
庄清月心里一热。
这两日事情繁多,他又忽然发现了自己身世的线索,心里压着事情,就确实没怎么休息好。
但他没想到,明明萧凌风这两天也忙得脚不沾地,居然还有空关注他。
丝丝缕缕的甜意从心头涌了上来。他往腰间香囊上瞥了一眼,嘴里不清不楚地小声嘟囔了一句。
萧凌风:“你说什么?”
庄清月:“没什么。”
萧凌风笑着帮他重新理好腰带:“我听见了。”
他伸手将庄清月抱进怀里:“送香囊没用么?没用的话,夜里便做些有用的吧。”
庄清月:!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感觉还行吼!
应该不短吧!(暗示夸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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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温存片刻后,萧凌风眼尖地发现,庄清月的耳根早已经变得绯红,映照在烛火之下显得十分玲珑可爱,让他不自觉地就伸手抚了上去。
然而手还没碰到,就被庄清月眼疾手快一把挥开。一声清脆的响声之后,萧凌风的动作也随之一顿。
“别闹了。”
庄清月避开他伸过来的手, 转身去解披风。
萧凌风眉头一皱,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异常。被挥开的手换了个方向,轻轻松松地捏住了那人的手腕。
一用力,就将人重新扯进了怀里。
眼神落在庄清月耳后,方才庄清月不让他碰的地方赫然是一道清晰可见的血痕。
这血痕像是不久前才挂上的,此刻还有些渗血,微微红肿的伤痕在庄清月白皙的皮肤上异常明显。
刺眼得很。
萧凌风瞳孔一缩,声音骤然冷了下来:“怎么回事?”
他盯着那道血痕,沉声问:“谁伤了你?”
庄清月默然。
比起在西北时受的那道深可见骨的刀伤,这道血痕对庄清月来说甚至压根都算不上受伤。
然而不知为何,在面对萧凌风时,他下意识地就想将这道不算伤痕的痕迹藏起来,却没想到自己的动作完全逃不过萧凌风的眼睛。
他叹了口气,伸出另一只手想去摸摸耳后那道血痕,却又被萧凌风一把拽住。
一抬头, 萧凌风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里,怒火如有实质。
“别用手碰!”萧凌风低声喝住他的动作。
伤口还没处理,不能轻易用手直接触碰。
一只大手将庄清月两只手腕一把握了,萧凌风抬脚,转身就往包厢外走:“先回去,让人给你处理一下。”
声音还是带着寒意,说出来的却是关心的话。
虽然知道这点小伤根本不值一提,但这血痕的位置实在太过敏感,也许只差一点儿,划破就不是耳后的这一小块皮肤,而是庄清月的颈间要害了!
这叫萧凌风如何能不后怕呢?
萧凌风不仅后怕,还想快点将人带回王府严严实实地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庄清月却站在原地没动。
尽管方才心里那一瞬间的悸动被强行按捺下去,但庄清月心里却止不住地发热,甚至连眼眶也忽然变得烫了起来。在萧凌风动手拉他时,他都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萧凌风转身看他,脸色依旧冷硬。
却见庄清月撇开脸,用下巴往桌上的精致小菜上点了点:“来都来了,王爷不能容我吃点好的再回去么?”
萧凌风眉峰皱得更紧了:“伤势要紧,吃的叫人打包送回府上。”
说完,抓着庄清月一双手腕的那只手又开始用力,将没防备的庄清月拽了一个趔趄,砰地一下砸在他后背。
“受点小伤倒不要紧,王爷这后背才要把人撞得疼死。”庄清月抽回一只手揉揉鼻子,嘴里小声抱怨。
见他还有心思转移话题埋怨,萧凌风脸色也终于柔和了几分。
他叹息一声,顺势拉过庄清月的手环在脖颈,一把将人背了起来:“无论大伤小伤,只要受伤都是要紧的。”
庄清月发出一声惊呼,在他背上胡乱扭动,惹得萧凌风没忍住往他腰臀处拍了两下:“别乱动!”
庄清月果然立刻老实下来,像被点了穴道似的安安静静地伏在他背上。
见他消停下来,萧凌风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角,但又很快压了下去。
“回去再审你。”
仍是带着凉意的嗓音,让他背上的庄清月身形微僵。
阿怜守在皇宫里,便只有萧凌风亲自动手替他处理伤口了。
他举着一小团纱布蘸着特制的药酒往庄清月耳后血痕的地方涂抹。
这种特制的药酒比西北用来冲淋伤口的烈酒温和多了,但涂在伤口上时仍不可避免有刺痛灼烧的感觉。
也不知是因为被人关心会降低疼痛的耐受度,还是萧凌风的手法太过小心翼翼一步三顿,这一场药涂得庄清月心底叫苦不迭。
蘸着药酒的纱布触碰到血痕最深的那一处,激得庄清月没忍住轻嘶一声。
“不打招呼不带人就跑出去……”萧凌风低垂着眼睛瞥他一眼,“现在知道痛了?”
话虽然说的不客气,手上的动作却变得轻缓了不少,平时舞刀弄棍的手此刻像在做些最精细的活儿似的,生怕手又重了。
“还有别的伤没有?”他面无表情地问。
庄清月悄悄往自己肋下摸了一把,缩了缩脖子摇头:“没了。”
萧凌风嗯了一声,片刻后放下纱布,拉开椅子坐到庄清月对面。
“去哪儿了?”
看着萧凌风一脸严肃的表情,庄清月觉得还是不要隐瞒比较好。然而刚准备开口说话,就被一阵叩门的声音打断。
丁岳带着喜气的声音从外边传来:“王爷!军师!属下有要事回禀!”
听起来是有什么好消息要着急禀告。
萧凌风留给庄清月一个“稍后算账”的眼神后,才冷声朝着门外开口:“进来。”
应声推门的丁岳浑然不觉屋里的诡异气氛。他喜滋滋地抱着一个檀木盒子跨进屋里,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青衫的白胡子老头儿。
看到那老头儿与太傅相差无几的脸,萧凌风目光先是一顿,随即了然点头。
将那人仔细打量一阵后,他忽然看向庄清月:“这易容的功夫,学到了你的七八成。”
庄清月还没说话,丁岳乐呵呵地抢先开口:“王爷好眼力!咱们家兄弟跟军师学了好些时候才勉强做到这个程度呐。”
他一把扯过那“太傅”,把他往萧凌风面前推了推:“影三,快给王爷走两步瞧瞧像不像!”
影三被丁岳推着踉跄两步也不生气,慢悠悠站稳身形后,踱着不快不慢的步子到萧凌风面前,笑着一拱手:“老臣给王爷问安了。”
说完,他直起身,抚着胡子似笑非笑道:“多日不见,王爷安好?”
动作如何先不论,影三脸上的虚假的温和笑意跟太傅学了个十成十。
萧凌风有些惊讶:“不错啊。”
他转向庄清月:“这也是你教的?什么时候开始的?”
庄清月轻咳一声,却又被丁岳抢去话头:“易容么,是咱们兄弟老早就跟军师讨教过的。但太傅的神态动作,影三才学了没多大会儿呢。”
丁岳举了一下手里的檀木盒子:“方才属下回府请军师去悦繁楼,正巧碰到军师带着这个盒子从外边儿回来。”
他掰着手指头算:“军师一吩咐,属下就赶紧去找了影三,算算时间还真没有一个时辰。”
随着丁岳的话,萧凌风视线停留在那个檀木盒子上,在看清上面的徽记后,萧凌风眸色一厉。
“你去太傅府上探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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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庄清月没说话, 丁岳却先一步开了口。
“可不是么!暗影的兄弟前几日才去探过,这太傅府里着实是守卫森严呐!军师不仅能悄无声息地潜入,还能毫发无损地带回……”
他话说到一半,却忽然觉得脊背窜上一抹凉意。
看着一旁托盘上摆着的药酒和棉纱,丁岳张了张嘴,声音也逐不自觉地弱了下来:“带回密信……”
萧凌风似笑非笑地瞥向庄清月:“毫发无损?你倒是比暗影厉害得多。”
庄清月捏着一双玉筷,在那碟水晶虾仁里翻动着,垂着头时还带了几分心虚气弱的意味。
萧凌风叹了口气,终于还是决定放他一马。他转头看向丁岳手里的檀木盒子:“什么密信?”
丁岳早已经察觉到自己说错话了,此刻托着檀木盒子的手不自觉地举高,完完全全地挡住了自己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