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王又道:“只要你愿意回到龙宫,孤立刻为你向东海龙王家的四公主求亲,四公主虽虚长你一千余岁,但那可是闻名?三界的美人啊。”那语气里?的毋庸置疑,仿佛这是旁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天?大好事。
但燕无忌拒绝了,他将龙王摆出的条件放在一边,只轻声道:“朕只有两个条件,帮朕治好一个人的伤,让他跟朕一起回龙宫。”
龙王问:“是谁?”
“他在人间是朕的臣子,叫司马曜;在妖界,却有另一个响当当的名?字,叫蝰蛇。”
龙王闻言摇头,“不行,蝰蛇血统低劣,绝不能踏进龙族领地。”龙王见燕无忌意志坚定,似有回绝之意,又补充道:“如果?你执意要带他进龙宫,那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让他作为奴隶,在龙宫服役。”
“不行,他不是我的奴隶,我要以妻子的礼节待他。”
龙王闻言震怒,“荒谬!孤找你来,是为龙族生育和繁衍万千子嗣计量,不是为了让你带一条雄蛇,进龙宫妖孽宫廷!”
场面?顿时安静了下来,燕无忌摩梭着杯沿,并不说话,龙王的耐心耗尽了,质问道:“你就当真?下定决心了?”
燕无忌微微一笑,点点头。
龙王不能理解,“为一条卑贱血统的蛇,放弃成为神的机会?你知道放弃了什么吗?更何况,就算你留在人间做皇帝,难道你的臣子,会允许你跟一个男人在一起?你能堵得住天?下悠悠众口?千百年后?,史书会如何写你?”
燕无忌颔首,“知道。”
龙王不再相劝,只是苦叹道:“你跟你娘是一个脾性,冤孽!冤孽!”临走?前,燕无忌喊道:“外?公。”龙王眉眼舒展,嘴角洋溢着得意,“你要是后?悔了……”
燕无忌摇头,他深深望了一眼眼前的大河,这条河水域宽广,最终会汇入北海,他收回目光,恳切道:“外?公,我不后?悔,只是有一件事要求你,您知道有什么办法?……可以治好他的伤吗?”
龙王气得龙须都直了,但他看燕无忌坚定的眼神,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的女儿,心里?三分愤怒,七分惋惜哀叹。他自言自语一句“万般皆是孽”,接着对燕无忌说道:“蝰蛇自毁内丹,命不久矣。人间的草药再珍贵,却也?回天?无力。除非有人愿意把?内丹给他。”
“内丹?”燕无忌没有内丹,内丹至少要上百年才能炼化。
龙王说:“你非要救他?”燕无忌点头,撩起下摆,单膝下跪,“外?公,求您帮帮我吧,您一定知道该怎么做。”
“的确还有另一个办法?。”龙王停顿许久才缓缓说道:“就是让蝰蛇成为凡人,但那需要很大的代价。”
燕无忌眼中激起光亮,“只要他能醒来,不管什么样的代价,朕都愿意尝试。”
夜风微凉,月光透过窗户撒进屋子,燕无忌手中拿着一片金光闪闪的鳞片,这曾是他的逆鳞,而他的后?颈如今只剩一块疤痕。龙王的话语犹在耳边。“无忌,你真?的想好了?易去龙骨,你就跟龙族再无牵连,成了一个羸弱的凡人,生老病死,都难逃桎梏。”
燕无忌问:“但他能马上醒来,变成跟朕一样的凡人,对吗?”
龙王见他心意已定,不再多言,只道:“是。”
“这就好,外?公,你动手吧,朕不后?悔。”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在忙结婚的事,QAQ更新慢了,感谢亲亲们体量~~~感谢在2021-09-15 20:48:17~2021-09-24 21:07: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FiKa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紫气
又到了一年促织高鸣的时?节, 绿叶开?始泛黄。
不?过,却唯有枫叶执拗地变成赤色,司天台的周围,种着十里的枫树, 每到秋天的时?候, 仿佛漫天丹霞。
秋官正擦拭着卜算国运的仪器,自?从圣上亲征遇害, 到夺回兵权重掌乾坤, 不?知不?觉, 已经过去五年了。这?五年里, 朝堂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原先的辅政大?臣全都退隐, 圣上独揽大?权, 士族气焰大?减。
维系了上百年的世家共治之策处于?毁灭的边缘, 只差一点, 便不?复存在。
擦拭完占卜的仪器后, 秋官正拄着拐杖,蹒跚地向星云台走去。
为了更好地观测星象, 司天台不?能点灯, 秋官正眯着眼睛,朦胧间看到一袭白衣驻足在星云台上。
秋官正揉揉眼睛, 询问道——
“太史?大?人?”
那人回过身子?。
微风吹过,点散一缕浮尘。
这?是一个?青年男子?, 一袭白衣,虽然质地只是棉麻,却挡不?住自?内而外散发的贵气,精致而俊美?的脸庞在月光下显得柔和又迷人。
“是您啊?年复一年, 也只有到秋天的时?候,这?儿的卜天仪最是干净,您老还是没有变。”
秋官正哈哈笑了,他在司天台三十一年,他热爱这?里的一切。
不?过,确切地说,也不?太对,毕竟司天台从前不?叫司天台,而是钦天监。
圣上夺权后不?久,便下令改钦为司,这?引得朝中一片不?满,传出不?少的流言。
钦,寓意帝王躬亲,钦天,是对天意的敬畏;司,寓意掌管委命,司天,是对天意的掌控。
而那些流言蜚语里,有人说这?是帝王对上天的大?不?敬;也有人说,这?是帝王试探朝臣的一小步……然而圣意究竟如何,也并非他一个?小小的秋官正可以揣摩的。正如他眼前这?位惊才绝艳的太史?大?人。
“别?人都有看家的本事,老朽儿无?能,也只能多擦拭这?些圣物了。”
司马曜听后轻笑不?语,他看着苍穹,仿佛在等待什么。
秋官正不?敢打扰。
说起这?位太史?大?人,那可是大?有名堂,他是司马家现任族长、世家的代表、曾经的辅政大?臣,甚至有坊间传言,说他天生根骨奇佳,有仙缘在身,可一窥仙道云云。这?些名衔看似风光无?限,但在圣上重回帝位后,无?一不?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存在。但当其余的辅政大?臣都隐退之后,唯有他留在了京都,只是职位从中丞变成了太史?,自?从天师驾鹤西去,便由他掌管了天师留下的所有要?务。
有人说,这?是因为他同圣上青梅竹马、情非泛泛;也有人说,是因为他染上咯血重疾,身体羸弱,圣上垂怜,将他留在身边。但不?管解释如何,都能证明司马曜对圣上是特别?的存在。
不?过这?样的特别?,也只是对圣上罢了。司马曜最开?始接手司天台的时?候,秋官正是很不?满意的,他已年近花甲,从不?轻信坊间传闻,只知道这?司马曜如此年轻,从前又经营权术之道,让他半路出家占卜星相,只怕是个?笑话。但这?世上就是有引人惊羡的存在,坊间传说虽不?可信,但自?司马曜入司天台以来的这?些年,占卜上千余次,从未失手。
这?样的成绩,可谓是狂绝古今的,因而渐渐地,那坊间传闻也逐渐变得可信起来。连带着秋官正,也不?得不?对这?个?后生兼上司刮目相看了起来。
司马曜盯着星空问道,“马上……就是丑时?了吧。”
秋官正点点头。
“不?错……不?过……”
秋官正欲言又止,丑时?五行属“土、金、火”,并非是占卜的好时?候,此时?占卜,极易出错。
“虽说丑时?快到了,可寅时?也不?太远,您若是错过了子?时?,不?妨等……”
“噤声!你看!……”
秋官正一惊,抬眼望去。
漫天流彩自?东方而来,星云锦簇,隐约现过紫气。
“这?是……紫气?”
秋官正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任职三十余年,服侍过两位君王,却也只在书中见?到过紫气的描述。
古书之中对紫气的描述总是神?圣又尊贵,紫气既出,或是明君降世,或是乱世将安。
而今星云密布,紫气浓烈,即便是书中也从未有过如此胜景。
“对!是紫气!紫气东来啊!”秋官正兴高采烈地拍手,“这?是祥瑞!是祥瑞啊!太史?大?人,您又立功了啊!”
司马曜默然不?语,眉间隐隐露出哀愁。
这?让秋官正不?知所措。难道……紫气不?是祥瑞吗?
“太史?大?人,您这?是怎么了?紫气东来是好事,是我朝国祚绵长的好事啊!”
司马曜苦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我只是……想?再好好看看。或许是我看错了。”
司马曜的话更让秋官正丈二摸不?着头脑了。紫气的描述明明与书中一模一样。
看错了?司马曜看错星象,这?是谁也不?会信的,可是司马曜的表情却又是哀愁绝望的。
但这?浓烈的紫气也是真实存在的。
这?是为什么呢?难道这?紫气里头还会有乾坤吗?
乾坤?
是了是了,是有乾坤的啊。
紫气所指,含方位、气数,合二为一,便是天意。
秋官正看着紫气的方位,心中默算。
就在秋官正盘算着紫气方位、气数的时?候,司马曜看着苍穹,他情愿和秋官正一样,只能看到表象。
星云之中,孕育着两股紫气,一股类绀、一股近赤。
两股紫气同气连枝,却又相生相克;星象相合,却又分道扬镳。
司马曜垂下眼眸,听到了秋官正的一声感慨。
“这?……”秋官正愣在原地。
紫气的方位竟在昆仑而非东宫。
此事非同小可。圣上虽然正值壮年,却并无?后妃,群臣多次请旨选秀,都??驳回。若说从前大?臣们还能用世家压一压皇帝,那么今时?今日,这?江山绝大?部分领土都??皇帝亲手打了回来,他自?己就是天下军功最大?的人。世家的那点压迫,在皇帝的眼里自?然不?值一提。在这?样的铁血压制下,再也没有人敢鼓动皇帝选妃立候。
但没有后妃,自?然也不?会有子?嗣。
既无?子?嗣,这?紫气又为何而来?难道这?江山,竟要?因为绝嗣而易主?
此时?若??人知紫气的方位另有去处,只怕天下大?乱!
“今夜占星,勿要?声张,我会抹去你来司天台的记录,只当是你年老体弱,今日忘记值守。”
司马曜一改往日的温驯,面容言辞都透着冷冽。
司马曜话音刚落,只听楼台下有小太监细碎的脚步声,“太史?大?人?太史?大?人!哎哟,奴才可总算找着您了。皇上有旨,宣您面圣哪!”
司马曜叹了口气,“知道了。你先回去,我马上就到。”
“是,奴婢告退了。”
秋官正还是有些云里雾里,“太史?大?人,这?……”
“记住刚才我跟你说的话。即便是血亲,也绝不?能透露,否则,必有血光之灾。您知道,我没有与您开?玩笑。”
司马曜说完,匆匆离去。
秋官正站在原地。
平时?的司马曜总是温和自?谦,即便是??下等的官员冲撞,也不?会面带愠色。
秋官正有些陌生,有些心惊,他知道,有些不?好的事情或许落在了他的头上。
京中司马、塞上飞燕、蜀中云骆、江南丹锦,是这?天下最有权势的四个?家族。
燕是皇姓,塞上飞燕便是皇室,而所有的皇室,都会以鸟类作为乳名。鸩奴便是圣上的乳名。
秋官正与司马曜共事五六年,久而久之,秋官正都几乎要?忘记了,司马曜终究是那个?司马家的人。
那个?四世三公、权倾朝野、和皇室共治天下的司马家。
御书房内,燕无?忌坐在桌前批阅奏折,自?他重新掌权以来,非但朝臣跟他对着干,就连天象也不?放过他,天灾不?断,今年大?旱、水灾、歉收……民间多有怨怼,朝堂之中心存不?满之人亦与日俱增。
或许是司马曜的脚步声惊扰了这?个?如履薄冰多年的帝王,燕无?忌抬起头,有些倦意地看着司马曜。
燕无?忌把手中的笔放下,露出一个?疲倦的微笑,“曜哥哥,你来啦?”说完,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朕去年才说过,这?条河少水,那条江多水,要?是能凑在一起就好了,你看,今年就凑一起了,这?里旱灾、那里水灾。”
燕无?忌又不?顾体面地打了哈欠。在别?人面前,他总是冷傲又孤桀,可对着司马曜,却总是像个?孩子?一样放下了所有的戒备。若是换了从前,司马曜一定过来替他揉揉肩、敲敲背,但今天却神?色凛冽地站在桌案前,仔细地看着公文?中的奏请,这?样反常的举动引起了燕无?忌的注意,“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他已经是个成熟的帝王,脑子里放着许多事,不再是从前那个一问三不知的孩子,很快便想起今天是司马曜占星的日子,“占卜星相出什么意外了吗?”
司马曜欲言又止,本想瞒下,但耐不住燕无忌软磨硬泡,终于开口道:“鸩奴,我今日观星,发现了两股紫气,一股是你,另一股……只怕是燕氏旁系新生的婴儿。多年以后,只怕他会取代你,成为晋国的皇帝,但是从卦象上看,这样的权力交替并不平和。”
燕无忌若有所思,轻轻地“噢”了一声,并没有太多意外。
“鸩奴,现在我妖力全失,与凡人无异,我恐怕帮不了你什么……”他的语气内疚又急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