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渊觉得挺有意思,这小孩长得虎头巴脑的,说话还带着奶气儿。
于是便问道:“这里只有我们三个人,哦,和五只小兔子,只要我们都不说,没人知道这水不是你自己弄回去的呀。”
“诶你这话……呃,施主此言差矣,我们佛门重在修心,讲究心诚。所以……你们别挡着我我受不了了快快快!”
祁渊跟沈颜欢对视一眼,具是无奈的笑了笑让出一条路来,看那小沙弥一路大呼小叫东倒西歪的提着木桶跑进了不远处的一间简陋居室,随后哗哗的水声传来,大概就是他在把桶里的水倒进缸里了。
没过一会儿那孩子有拎着个空桶优哉游哉的从房间里出来了,装着一派老成的姿态双手合十跟他们躬身行了个佛家礼,“阿弥陀佛,老衲方才失礼了,二位应该就是师兄们口中的贵客了。”
祁渊凑到沈颜欢身边跟他做口型:抓回家养着玩儿?
沈颜欢翻了个白眼从身后使劲儿戳了一下他的腰窝,神经病吗?
小沙弥却不知道他们的小动作,只是奇怪怎能么这么久没有反应?
难道他做的有哪里不对?不能啊,他完全是学着师父的话和动作来的呀……
过了一会儿他才听见祁渊忍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小师父快起来,还没请教小师父法号。”
小沙弥挺了挺胸脯,道:“小僧法号慧寿,师父说啦,是说我聪慧而且能长寿!”
祁渊终于忍不住弯着腰把头埋在他媳妇儿背上嘿嘿的笑个不停,聪不聪慧长不长寿不知道,但希望你减减肥是真的!
沈颜欢这回也无话可说了,这小孩儿长得跟许卯倒是挺像,从头到脚都肉乎乎的,简直就是白面馒头成了精,也难为他师父给他起这么个法号,大抵也是顺从了内心最真诚的愿望吧。
“你师父是……”
慧寿骄傲道:“正是寺里的住持明空师父!不过师父到南海讲学去啦,你们恐怕这回见不到他。”
没想到竟是住持大师的弟子。不过这也正同老太后说的一样,住持大师不在寺里。
“你们同我来吧!师兄给你们准备好了临时歇脚的地方,只不过师兄们都在忙着准备庙会的各种事情!要过年啦大家都很忙,只好让我来招待你们啦!”慧寿说着,便引着他们往后院厢房走去。
按理说祁渊好歹也是个皇子这里又是大梁皇族建造的佛寺,饶是有天大的事也不能怠慢了他。可现在的情况却是他们似乎并不太把他当回事儿啊……
祁渊抓了抓下巴。有趣……
慧寿把他们带到了地方就没再多待,只说到了吃饭的时候会把斋饭送过来,说完便哒哒哒的跑走了,又去院中拎他的水桶。
兴安寺所建在的山并不高,一是因为老太后每年都要前来祈福,她腿脚一年比着一年的不好,原来的梁王想的也周到,为了照顾她特意选了这样一座低矮平缓的山,二十到了过年的时候前来拜佛的百姓都带着很多东西以示心诚,再爬高山也不方便。
原本的梁王虽然在治国之道上庸庸无为,却是个也是个心思细腻想着造福百姓的一位君王。
院中一颗菩提树的枝杈上还有些地方覆着薄薄的一层没化完的积雪,令人注目的却是积雪下还带着绿意的叶片。
简直跟甘州城外的“神树”一样。
这院落应该是招待贵客所用,屋内摆设虽然简单但也齐全,院里的围墙很好的把杂音隔绝在外,以保证屋里的人不会被打扰到。
“你在看什么呢?”沈颜欢揉了揉肩膀,赶了好几日的路他现在浑身都不对劲。
祁渊笑笑,“没什么,要不要我帮你上点药?”
沈颜欢手上动作一顿,随即故作轻松的把手放了下来,“不用,我就是顺手了。再说了今天天不是也挺好的,你就别担心了!”
祁渊的心思被别的事绊住了,也没再多问什么,这倒是让他松了口气,到他身边顺着他的目光一起往外看。
万里无云,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第46章 .景川生变(8)
没人顾得上他们其实也好,不必时时刻刻被人盯着就自由了很多,可以做许多不能让别人知道的事。
比如在别人的院子里挖坑。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外院的干草垛上有一窝小兔子无人看管,四处乱跑。沈颜欢瞧着有趣儿,就把它们连窝端了过来,用堆在角落的一些破木头和碎的一块一块的砖瓦在树底下另搭了个窝给它们住。
本来一切都挺好的,可谁知这些小东西自从进了内院就像是疯了一样的四处乱窜,好不容易把它们都抓了回来,却死活也不肯靠近那个一看就很温暖的窝。
“为什么呢,到底是为什么呢?我知道这个东西做的是丑了点,但是你们不觉得外面很冷吗?”
祁渊看他一本正经的跟这几个活蹦乱跳的小东西讲话,觉得有意思,就在他对面蹲下来同他一起逗弄,小兔子不耐烦他打扰,自觉自发的往沈颜欢身边凑,用三瓣小嘴儿嘬他的衣带。
“是不是饿了啊?”沈颜欢疑惑,想把衣带抽回来。他看这东西这么小一个,哪会觉得有多少力气,手上只轻轻的拉了拉,结果却没拉动。
反倒是小兔子那边,咬着他的衣带,后腿一下一下的蹬着地,显得十分焦躁。
祁渊从兔子口中挽救下他的衣带,“我觉的到不见得是饿了,刚才我见小慧寿在外院给他们放了不少萝卜条在嘴边上也没见他们吃。”
“我倒觉得……”他拍了拍手上的土,又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了一根笔直笔直的小木棍杵着地,然后敲了敲被冻的坚实的泥土,“这地底下有东西,动物比我们更能敏锐的察觉到,他们会本能的感到焦虑,想要逃离。”
祁渊站起身来,很顺手的把沈颜欢也拉了起来。沈颜欢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花了好久才缓过来,他按了按额头,没有吱声。
“我们要采取点什么行动吗?”沈颜欢问道。
祁渊挠了挠脸道:“四殿下丢了一枚很宝贵的玉佩。”
沈颜欢:??
“就算掘地三尺也得给他找出来。”
“啊?”沈颜欢面露难色,“这样不太好吧,怎么说也是别人的院子。”
说着,就颠儿颠儿的跑到拱门后面摸过两个铲雪用的铁锨,脸上表情很是沉重的一铲楔进地里。
“别人的院子也是我们出钱修的,怕什么?”祁渊也是认真的说道,顺便从他手里接过另一把铁锨铲了起来。
“嗯嗯是呀是呀。”沈颜欢附和道。
五个雪白的团子好奇的堆成一团朝他们这边瞅着,吸了吸鼻子又嫌弃的缩了回去。
“奇怪,我怎么闻到一种怪味儿。”挖了片刻,沈颜欢也皱着眉头说道。他的表情简直和那几只小兔子一模一样。
“是吗?”祁渊捻了一点土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但除了泥土和寒风冷冽的气息外并没有闻出什么其他的东西来。
他闻不到?沈颜欢甩了甩脑袋,又继续挖他的坑。
这回没挖多久,铁锨就撞上了什么坚硬的东西,任凭两人怎么努力也再撬不动分毫,他们只好清理了一下堆积在坑两边的泥土,揭示出那东西的真目面来。
不过那好像是……
“石头?”沈颜欢手中的铁锨一扔,难以置信的指着那块脏兮兮的大石板问道。“挖了半天,结果告诉我下面就是一块石头?不行我不接受!”
“等……”
没想到他这一扔倒好,那块原本怎么敲打都无动于衷的石头突然从中间开裂,然后碎了一地。
刹那间尘土飞扬,菩提树上的雪也被这一阵巨响吓得纷纷扬扬的往下落,飘在他的脸上和发丝上。
沈颜欢简直用生命诠释了什么叫呆若木鸡。
直到树上的雪灌进他的脖子里激的他打了寒颤才如梦初醒一般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握成拳再松开,如此反复了几次,他白着脸一幅受惊过度的样子颤着声音问道:“我,我力气有这么大吗?”
“想多了宝贝儿……”祁渊无奈的给他抖抖衣服上的雪,“只不过是你运气好,你看,那边应该是特意削薄的,想必这下面的才是他们真正想要隐藏的东西。”
拨开石头的碎渣,下面是一大块中空的区域,里面黑黢黢的一片看着有点渗人,风刮过时还能听到咚咚的风撞击泥砌的墙壁的声音。
“那走呗,下去看看啊!”沈颜欢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他总感觉那下面有很熟悉的东西,祁渊说他运气好怕是说错了,他从小到大就没怎么遇见过好事,只不过是每次都能碰到帮他化解险境的人罢了。
祁渊却摇了摇头,现在天色已经不早了,小慧寿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送斋饭过来。
虽然他是个孩子,但怎么说也是在兴安寺里长大的,这下面的东西与兴安寺中的僧人有什么关系尚不明了,还是先不要让他看见为好。
说的到也是,沈颜欢只好暂时收了手,帮着他浅浅铺了一层土上去,又搬来了一些干稻草垒在洞口,最后把那个给小兔子们做的小窝放在了上面,这样看上去倒像是一个特意给小兔子们打造的小天地了,不会太过令人生疑。
晚些时候小慧寿果然拎着一个硕大的食盒拖着圆滚滚的身子来给他们布菜,他准备的东西不少,满桌上放眼望去一片清白相间,但却是香气扑鼻的,这让沈颜欢不免有些惊讶。
“我们寺里的斋饭天下第一好吃!所以我才选择留在这的。”慧寿如是说道。
怪不得你不会瘦啊。
祁渊冲他招了招手,从怀里掏出来一个金线勾的小雀儿递给他,慧寿打小就住在寺里,那见过这种玩意儿。
顿时就被引起了兴趣,爱不释手的拿着把玩,连带着看这两个陌生人更顺眼了一些。
“抱歉颜颜,这东西是从沈三交上来的那一箱子外域物件里随便摸的,回去再补给你新的。”
沈颜欢小声道:“我怎么在意这些?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祁渊狡然一笑,不置可否。
“慧寿小师父,住持大师不在,这寺里谁管事?”
慧寿道:“当然是慧明大师兄和慧通师兄了!不过慧明大师兄先前上山摔断了腿,不然的话应当是他来亲自接见你们的,慧通师兄每天都很忙。”
“啊对了……”慧寿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喊了一声,“院里的兔子就是大师兄救下来托护院的师兄带回来的。”
听起来像是个不错的人,很有佛门中人特有的性子,悲悯众生恪守礼规。
那么问题会出在哪儿呢?
慧寿得了新玩意儿,开心的收拾了食盒走了。
夜凉如水,屋子里烧着温暖的炭火,时不时的会发出火星爆裂的噼啪声。两人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举着烛台重新站在了坑洞前。
洞里阴风阵阵。
沈颜欢很没有骨气的打了个哆嗦伸出双手。要抱抱……
祁渊单手把他抱在怀里掂量了掂量,纵身跳了下去。破开了石板之后下面的空洞其实并不深,祁渊手里的烛台可就比怀里的人有骨气多了,十分坚挺的闪着火光照亮这一方天地。
“颜颜,你是不是瘦了啊。”抱起来没有以前那种分量了……不过也是,这几个月不是在赶路就是处在缺粮的境地;
令人意外的是,虽然双脚很快着了地,但这下面却另有玄机,黑暗一直蔓延到烛光照不到的地方,到不像是一条暗道,却更像是一座面积很广的地窖。
冰凉的手如阴冷的毒蛇一般绕上他的肩,然后猛地塞进他衣领里,冻的他险些稳不住手。祁渊笑道:“怎么了,说你瘦了也不高兴?”
“不高兴……往左走!!”沈颜欢拍拍他,顺便指挥着他探索发现未知区域。
“停停停!放我下来!”祁渊不知道他究竟是凭借什么来寻辨方向的,但还是十分听话的顺着他所指的方向走,直到走入一个死胡同,沈颜欢突然警觉起来,按在他肩上的手微微使力,双眼死死地盯着前方。
祁渊把他往上托了托,笑道:“可能不太行,抓好了!”
还没等沈颜欢问怎么回事,就只见祁渊一闪身躲进泥墙一侧的转角,他们方才站立的那块土地瞬间布满了尖细的长钉。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扑面而来的尘土,不过也只是尘土而已,并没有毒。
坚挺了许久的蜡烛终于在这场突袭中寿终正寝,不甘不愿的熄灭了他自身微弱的光。
视觉突然被夺去的感觉绝对说不上好,沈颜欢紧张的握紧了身边人的手,换来那人有力的回握。
“是我们被发现了吗?”他低声问道,如果有人发现他们不在房间里顺着他们挖的洞一路跟到这里来的话,那他很有可能就在附近。
“应该没有,我们可能不小心触发了这下面的机关。”毕竟他们两人的功夫都不是说着玩儿的,真有人跟上来不可能一点都没察觉。
祁渊在怀里摸了摸,摸出一个汤圆大小的圆球攥在另一只手里暖了一会儿,那圆球缓缓散发出淡淡的白光。
第47章 .景川生变(9)
“走吧,没有声音了。”
但沈颜欢却没有动,他越过祁渊肩头伸手去推那面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墙面,但是推不动,墙面十分平整也没有可以踩踏的地方。
“不行不行!那边肯定有东西,你不让我看一眼我很难受的!”沈颜欢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