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月仔细想了想好像是这个道理,于是又把刚弄出来的那些粉末又倒了回去。
苏澜拿着祁渊送来的书信轻轻扣了扣门,红月迎上去问道:“怎么样,可是找到沈家的人了?”
不知道祁渊是什么意思,明知拖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可是却迟迟不去把身价的人带过来。
苏澜摇摇头,“沈家的人没找到,但是四殿下找到了别的东西。”
红月接过来扫了一眼,“灯血虫……这东西也能找到?”那可是传说中只有在荒漠深处才能寻得一二的上等补品,更有人甚至说它能生人白骨,起死回生。
其实带没有传闻中这么神通广大,但它能牵引血脉却是真的,有了它的确是个好消息,灯血虫性寒,同沈颜欢所修习的青坞剑法同走寒脉,这就意味着只要找到另外修习寒脉的人同样可以换血给他。
“我来。”盯着小药锅的红铃眼都没眨一下,她原本是临烟剑法的主人,武功路数与沈颜欢最为接近,而且女子本就寒性体质,这样看来用她的血其实是最好的选择。
红月道:“不行!且不说小铃铛你这身子本就折腾过一次,就单说这次需要你亲自动手诊治,若是你倒下了,还有谁能救他?”
见红铃终于转过头来看向自己,红月苦笑道:“我么,我不行的,宋师兄早就告诫过我不适合修习景川剑法,我当年没当回事,如今这双手,已经不稳了——倒不如你把我的换给他吧,我们武功同属一脉,应该也是没问题的。”
苏澜却道:“你们两个都得劳心费力的诊治,少了谁都不行,还是用我的……”
“你们都别争了。”傅月盈推开虚掩的厨房大门,“用我的,就这么说定了。我当年随陛下征战,曾吃过千年雪参续命,没人比我更合适了。”
“苏先生不必多说,你身子本就不好吗,别让墨儿担心了。”傅月盈笑笑打断苏澜张口,“而且这本就是为人母者应该做的。”
“把小歌还给我!”漓缺一见到两人,便把腰间匕首抽出来握在手上不要命的向沈颜欢刺去。
祁渊把他向后一拉,抬掌迎了上去,小竹竿从袖间滑入手中,与匕首接触竟没有断裂。
反倒是漓缺被这一击震碎了虎口,她一咬牙,没有半分迟疑的再度上前来。
人从众的手下们见老大跟人打起来了,也不敢干站着,举起手中的砍刀铁棒就冲那个看上去弱小可怜不看一击的少年围了过去。
沈颜欢活动了一下手腕,许久不打架了感觉整个人都松懈下来,这样可不行,手中的临烟发出赞同般的震颤,还没等那些人感觉到不对,为首的一人手腕就失去了知觉,手中的砍刀以一个极其诡异的弧度向后飞去,身后的人惊出了一身冷汗,险些被削去头皮。
不过沈颜欢还是手下留情了,他们也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人,便也没伤人性命,只用剑柄折了最先冲上来的几人的手腕,震慑作用很明显,后面的人都像被点了穴一样站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另一边也很快分出了胜负,祁渊把打落在地的匕首踢向一边,从袖子里摸出一条看上去就很有韧性的绳索来把漓缺的双手绑在椅背上。漓缺双目赤红,嘴里不住的喊着“孩子”、“把小夜歌还她”之类的话。
沈颜欢想,她大概也是爱着自己的女儿的吧。只是不知道对夜斩的恨和对小夜歌的爱,究竟哪一个更多一些。
老大都被抓了,余下的几人也就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儿,然而那两人根本懒得动手去管他们,直接将人轰出了门去。
“漓缺姑娘,我们其实没有什么恶意的。”祁渊收拾完了之后便乖乖的站到一边去把位置让给媳妇儿。
“我认得你们,你们抓了小歌不就为了逼我出来吗?现在我已经在你们手里了,你们放了她吧!”漓缺道,垂头丧气的样子瞧着也挺可怜的。
第82章 .长风万里(2)
“我们没想伤害她,小夜歌现在跟夜斩在一起……”
漓缺听到那个名字时,眼神瞬间变得奇怪,双手用力挣着绑住双手的绳子。
可那绳子又岂是那么容易便挣得开的,她手腕被深深的勒出好几道红痕,有的地方甚至渗出血来。
沈颜欢狠了狠心接着说道:“我想你们之间是有什么误会,他当年……”
“又误会又怎样?!”意外的,漓缺声音却很平静,她直视着沈颜欢的双眼,那双眸子里平静的像一潭死水,死水中隐藏着压抑着的疯狂。
“是误会,我就能当那些事都没发生过吗?我凭着这满心的恨意活到现在,凭什么让我放下?
他当年究竟如何我已经不想知道了,如果你们只是为了说这个,那还是省点力气想想怎么对付贤王殿下吧!”漓缺说完便把头偏向一边不再理会他们。
祁渊负手走到沈颜欢身边低声说了几句,沈颜欢点点头道:“我们过几日便会回枫城去,到时候小夜歌如果愿意到你身边来,我们不会阻拦她,但她若是不愿,也希望你不要强求。”
漓缺自始至终都没再出声,沈颜欢跟在祁渊身后出了门,轻轻的把屋门在身后合上,叫了一直虎视眈眈的蹲在院子角落里的几个人去帮漓缺把绳子解开,两人便一路出了小巷。
“是不是我做错了?”沈颜欢问,他总觉得有什么误会说开了就会好了,可是漓缺似乎并不是这样想的。
祁渊摸了摸媳妇儿的头,对方情绪低落,也没管在大街上这么做会不会有些怪,“也不怪你,只是漓缺她际遇与常人不同,若是没有这么深重的恨意支撑着她,可能她真的会死在“当年”。原谅和想清楚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们没法强求别人。”
沈颜欢嗯了一声,慢慢的跟着他在街上漫无目的的闲逛,这会儿尚未到日头最烈的正午,街上的百姓都赶在这个时候置办好这一天需要的东西,省的风沙起来的时候再出门太麻烦。沈颜欢问道:“你知道师兄为什么总是背着一把断剑吗?”
祁渊表示愿闻其详。
沈颜欢道:“其实我先前也一直很好奇,后来看了师父的手札后就去问了他。师父说,师兄一直在为当年没有救下自己的妻子自责,认为自己没能见到她,是因为自己没有打得过那几个小混混,而是靠一个小女孩儿的帮助,没有做到他们说的“战胜”。”
“这么说,“醉行歌”夜斩执着于在江湖上找人比试也是因为这个愿意吧?”就像心魔一样,把自己困于往事中。祁渊想……
“我想是的。青坞后山上有一方石林,那里的每一块石头都被剑痕划的千疮百孔……是师兄,他上山以来的好几个月都一言不发的在石林中喝酒练剑,直到有一天,巨石碎了,剑断了,“醉行歌”也练成了。”
沈颜欢像是陷入了深深的回忆里,他上山的时候,夜斩已经变得开朗很多了,那时候百刃生不是没想过给他铸一把新的剑,但夜斩拒绝了。
祁渊没有打扰他,反倒是他自己回过神来笑了一下,“所以师兄是以“剑法”成名,而我只是以“剑”成名。我没有认真跟师兄比试过,不过要是真的说起来,师兄应该比我厉害很多吧。”
他们又在皇城停留了两天,算是给漓缺一点时间想一想,他们准备在第二日夜里出发,红铃的信已经送来,梁国大军已经出发,医治沈颜欢所需要的东西也准备好了。可漓缺一直没有出现。
“算了,我们走吧。”沈颜欢最后看了一眼黄沙漫天的来路,确认漓缺不会出现了之后翻身上马,他也不过是想等一个结果,结果如果就是这样,那也无话可说。
祁渊微微一笑扶住他的肩,示意他回头再看一眼。
不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伴随着扬起的尘沙向他们这边一路疾驰而来。
来人是个头上有一块长长伤疤的汉子,几乎是连滚带爬的从马背上下来交给他们一张巴掌大的小纸条,上面的字迹娟秀,应该是出自漓缺之手。
【大局既定之时,邀君一战。】
落款果真是漓缺两字。
沈颜欢满腹的愁思,突然消散了个干净。这样也好,只要她还愿意见夜斩一面就好。
祁渊和沈颜欢二人特意绕远去边疆的几座城池勘察了一番。六月,与西南大军一同抵达枫城。
“快快快!没用的人都给我出去!”红铃风风火火的把站在院子里的一干人等往外面撵。
祁.没用的人.渊:沈颜欢前两日躺在床上昏睡了一天一夜,这会儿醒着,精神倒也不错,他披着外袍坐在床边笑着看满院人吵吵闹闹,手里捧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黑色汤药,这东西看上去就很苦,也不知道是红铃这把能把任何草药都混出黑暗料理的手艺实在太过玄妙,还是这汤药原本就是这种难以下咽的味道,沈颜欢总感觉这碗里的东西会蜇人。
祁渊趁红铃被祁墨他们缠住的时候偷偷溜到他床边,把一块小方糖喂到他嘴里,紧盯着他把那一碗汤药尽数喝下才罢休。
“不然我还是再去跟红铃说一说,就在这里陪你吧?”世人都说关心则乱,自己先前还觉得是呐些人自制力不够。
不过等到这事落到自己身上再看,其实自己跟他们比也好不到哪里去。
祁渊拿起他放在床边的手轻轻吻了吻,这双手瘦的骇人,握上去不像以前那般温温软软的,等到这些事都结束了一定得想办法养回来。
沈颜欢被他的痒痒,忍不住轻轻笑出声来,一边推他一边道:“你要相信红铃啊,我不会有事的,你在这我会紧张的,不然你去看看皇后娘娘吧,快去快去!”
又被嫌弃了的人恋恋不舍放开自己媳妇儿的小手,接着就被端着热水和小刀进来的红铃给轰了出去。
沈颜欢乐的哈哈大笑,笑完余光瞥见红铃手上的小刀不禁寒毛一竖,“你不会要用那个来插到我背上吧?”
姑娘你有没有觉得那把刀它看起来长了点?
红铃冲他呲牙一笑,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
沈颜欢:红铃沾湿了布巾搭在铜盆上,仔细洗干净了双手。她垂首怔怔的看着自己的一双手,指腹和关节侧面生着一层薄茧,银丝红锁的划痕斑驳的交错在掌心,那是一双不似同龄少女那样细嫩的手,她握了握拳,这次不论如何都必须成功,现在不是怀疑自己的时候。
相比之下红月跟傅月盈这一边就要轻松多了,因为需要保证在换血的过程中完全清醒。
所以傅月盈并不需要喝那苦涩的药汁,总之祁渊到的时候,她正跟红月兴致勃勃的聊着天喝茶,总归是红铃那边先把沈颜欢体内的血慢慢引出来在前,他们此时还不需要着急。
“这千年雪参啊,虽然难求,但却是我们碰巧从昆仑山下的一个农户家里买来的……”傅月盈解释道,“那时候陛下还不是很了解战况,被围困在山林中,狄靖人驯养了黑熊,想要把我们困死在山林中。我就是在那时候受的伤。”
“那时候估计是真的快死了,我记得陛下的表情,只是看着,我就觉得他一定难过极了。”傅月盈看着小儿子,“跟小渊听说颜颜中毒的时候一模一样。那时候我就想,我以后再也不想看到自己的家人露出这种表情了。”
“因为看到你们难过,我们自己也是难过的啊。小渊,我想颜颜他一定也不想看到你难过,相信我们好吗?”傅月盈摸了摸儿子的脸,自从踏进这间屋子他就没有笑过。
同样吵吵嚷嚷的还有不久前刚刚赶来的镇南将军顾老爷子,这位来到这就磨刀拭剑,一心要为顾家清理门户,最后还是傅月盈出面把他拦下了,顾宥来她面前闹了那么一出,她总觉得那人其实不像他们想的那样勾结外党做了什么不可原谅的事。
反倒像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心性那样不让人讨厌,一心只是为了他妹妹好而已。
顾老将军愤愤,说是他对皇后娘娘不敬私自改造宫城机关是不争的事实,说什么也要把他捉来亲自跪下给皇后娘娘道歉,然后扔进大牢里听后陛下发落才是。
他们在这边叽里呱啦争辩个不停,那边正燃上安神香的红铃却恼了,“砰”的一声把门一推,一双杏眼冷冷的盯着院子里的几个人,直把人盯得额头上不住的往下掉冷汗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才作罢。
她现在精神紧绷一点就炸,看谁谁不顺眼,最后环视了一周,把看起来做事利落又不会被别的情绪束手束脚的苏澜过来帮她打下手。
“知道你妹妹已经没事了之后你的精神看起来也好了很多。”红铃让他帮忙拿着长短不一的银针,随口说道。
苏澜笑道:“是啊,也算是放下了一直以来担心的事吧。”
第83章 .长风万里(3)
锋利的刀刃一点点的划进皮肤,从花蕊中间入手,最先涌出来的是近乎黑色的血液。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腥甜的香气,就像是会侵蚀人的精神和意志一样。
苏澜想要打开窗户散屋里的味道,但是红铃却说不用,屋里的味道越浓,沈颜欢在中途醒来的可能性就越小,这样最好了。苏澜无奈,只能用冷水打湿了帕子帮她擦去额头上不断渗出的汗珠。
看着时间差不多了,红月便带着傅月盈走到他们屋子里的另一张围帐后面,银丝红锁扣进腕间脉上,鲜红的血珠顺着剔透丝线的牵引缓缓流向另一边,慢慢染红了它所经过的整条途径,领人惊讶的是它竟然没有一滴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