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对方只报了江湖名号,便是说明他们来这儿不是出自大梁皇族授意。
沈颜欢也道:“青坞沈烟。”
青坞的人怎么会跟皇族在一起……苏羽然眸光动了动,但这显然与她无关,她也无意多想。只看对方来意似乎不欲与她为敌,半晌问道:“你们需要我做什么吗?”
祁渊也不含糊,点点头直接道:“我想让你跟我们走,苏澜跟我们在一起。”
听到兄长的名字,苏羽然一直以来紧绷的神情有些松动,她似乎有些挣扎,祁渊和沈颜欢也没催促她,过了一会儿她自己便缓过神来,苦笑一声,“我不想见他。”
她的手缓缓抚上小腹,神色有几分难堪和隐忍,十一年了,哥哥离开已经有十一年了吧,若说不想念那怎么可能,只是她现在根本无法面对他。
“你……”沈颜欢想到了什么,想要上前去查看一番。祁渊握住了他的手缓缓摇了摇头,低声问道:“谁的?”
苏羽然神色凄然,“狄靖王的。”
祁渊深吸了一口闭了闭眼,躺在大殿里苟延残喘的那根本就是个畜生。
沈颜欢霎时间明白了什么,苏澜跟苏羽然都是狄靖王的一个小妾苏美人的孩子……
苏美人拼死也要护住的,苏澜舍弃了自由想要留下的,到最后终究还是毁在了那个人手里。
这可是亲女儿啊……
“可是苏澜一直想要救你出去,他定然不会怪你的。”沈颜欢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才好,他原本就不怎么会说话,更别说安慰人了,平常能说会道的那个现在表情像是要吃人,更别指望他了。
苏羽然笑了笑道:“我知道他不会怪我,哥哥最疼我了。”
她说这话时,笑的像一个天真娇蛮的小女孩儿,“可是我这个样子出现在他面前,他该多难过啊。”于是小女儿又长大了。
“你想怎么做?”祁渊问道。
“这个孩子虽然无辜,但绝不应该来到这世上,别的宫妃送来的“汤药”我一直掂量着计量在喝,不过毕竟伤身,我估计也已经是强弩之末。”
苏羽然说的轻快而又决绝,“太子想要助二皇子夺位,这宫里免不了腥风血雨,我在这儿同他里应外合,能免去不少麻烦,到时候若是……
若是能活下来,我便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躲起来过完余生,若是活不下来……那也是我的命。”
她在桌上铺开一张信纸,提笔匆匆写了几句,“你们回去请把我把这个转交给哥哥吧,就说我已经被人所救,现在过得很好,不要挂念了。”
沈颜欢手中握着薄薄一张纸,心中五味杂陈。
原来世间有千万般凄凉事,自己所经受过的不过其中一种,以至于现在看来,自己甚至已经足够幸运。
门外传来拖沓的脚步声,先前离开的女子在门口轻咳了一声,叩了叩门道:“王醒了……”
苏羽然回了句就来,把殿后自己开的小窗给他们打开。门外的人还在催促,祁渊和沈颜欢只能先离开。
沈颜欢回头看了一眼站在窗前的女子,云鬓半挽杏眼含春,想来她和苏澜的母亲那位苏美人定然也是一位温婉美丽的佳人,只可惜这红墙琉璃瓦遮盖下,掩了多少红颜枯骨。
“拂影,你为什么总想着逼我离开?”苏羽然提了盏灯走在夜露深重的青石板路上,被唤作拂影的女子依旧板着一张脸,但也没否认她的话,只低哼了一声道:“看你可怜罢了。”
苏羽然笑笑,“素羽宫床榻下面有条通往外面的暗道,倘若哪天我出事了,你就带着宫里的金银玉器从那儿逃走吧。”
拂影没问她明明有这样的方法为什么自己却不走,苏羽然也不问她是否听清楚了,这主仆二人就着月光和手里微弱的烛火,一步步走向漆黑森然的正殿。
但祁渊来这儿的目的并不是去看那只剩半口气儿的狄靖王,他们俩飞檐走壁,须臾翻身进入了一间上了好几重锁的库房门前,原先这国库前面应该是守卫森严,可现在的守卫都被调去了狄靖王殿前,谁还管国库会不会丢什么东西,几把破锁在两人面前形同虚设,叮当两声脆响便被斩落在地。
“你怎么对这狄靖皇宫这么熟悉?”沈颜欢提出疑问。
祁渊道:“你第一次见到祁墨的时候他不是刚从狄靖回来,你当他真的是来游玩?他来这一趟就是为了找苏羽然的线索,狄靖皇宫的构造就是在那时候被他记下来后画给我看的。”
他从怀里摸出一粒墨绿色的小圆球,随手一弹他就像被什么东西吸引了一样自己转了起来,咕噜噜的在平坦的地板上滚动起来,还知道自己躲开地上的障碍。
左右这里没别的什么人,沈颜欢直接扑上去扒开他衣襟摸了两把。
祁渊:……
在就想知道他怀里究竟藏了多少东西了!
一个素色的小布袋从衣袖间滑落,里面除了两个照明用的圆润小球和一个精致的小瓷瓶外只有几根他用的顺手的小竹竿和短短的树枝。
沈颜欢用怀疑的目光盯了一会儿那个小瓶子,然后冷漠的扔进小布袋塞回他怀里,这个人为什么随身带着这种东西!!
祁渊笑而不语。
墨绿小球停在一个白玉小箱前,一下一下的撞击着,似乎在渴求着里面的什么东西。
祁渊蹲下身来打开箱子,里面是一个通体血红的小虫,只不过趴在玉托上面一动不动,轻轻翻过来看,发现它早已死去多时了。
那墨绿小球其实是这虫子的卵……不过这就没有必要让媳妇儿知道了。
身后脚步声响起,沈颜欢凑过来看看他蹲在这里半天在做些什么,忽然嘴上一甜被塞进了什么东西。
“这什么啊?”沈颜欢咽下去后,感觉全身都热热的,但没有什么不舒服。
居然给什么吃什么……祁渊不知道该气他没戒心还是开心他这么信任自己。
不过吃掉虫子尸体的事还是别说出去比较好,不然一定会被打,特别可怜。
“糖……”
沈颜欢:这沉默好可疑……
“没事,补血,吃了没坏处。”祁渊表情严肃认真。
沈颜欢:算了,反正不会害他。
“你大老远到这儿来就是为了这么个东西?”沈颜欢问道,完全不紧张,丝毫没有在偷别人东西的自觉。
祁渊疑惑看他:“不是你要来的吗?”
对哦……沈颜欢突然想起来,自己好像只是想叫他出来走走散散心来着。
漓缺接到消息后立刻便准备动身往皇城去,这回顾宥到不知为什么没有拦她,不过即便是昼夜不停,她也花了三天多才赶到皇城。
而顾宥,则在她离开后便去了狄靖太子那处。
“呃……”狄靖太子咳了个昏天黑地,而后才琢磨了半天道:“我好像忘了帮你问。”
在顾宥发作之前他又道:“不过左右那大梁皇后就在这儿,你去问问她不就知道了?”
顾宥道:“那她也不可能是一个人在这儿吧,你就把我扔给他们?别忘了是谁把她弄出宫来的,你想让我死吗?”
“咳咳咳,你怕什么,祁渊去了皇城,那皇后娘娘看起来也不像会为难你的样子,现在他们算是我们的盟友,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狄靖太子说的真诚,可顾宥却半个字不信。就算傅月盈不把他怎么样,那她儿子祁墨可是还在呢。
说到底他也只是想知道顾敛湘过的怎么样,普天之下谁不知道梁王专宠皇后傅月盈,那他妹妹在皇宫里该如何自处?
虽然顾敛湘每次都跟他说自己挺好的,可是顾宥他不信啊。所以说妹控什么的,确实非常麻烦。
“不行!你去问。”顾宥开始拍桌子。
狄靖太子大剌剌往椅背上一躺,做出一份风烛残年身娇体弱的架势来,“我动不了,我不去。你自己的妹妹,你去你去。”
顾宥简直气绝,也不知道是谁答应好了却忘了问啊!
他这边摔门而去,等到走远了,狄靖太子才做端正了身子整了整衣衫。“殿下,属下不是很明白,您为何一定要逼着顾宥去见大梁皇族的人?”
下属的话问的直白,狄靖太子也不生气,乐呵呵的道:“有误会还是说清的好,咱们可是欠了大梁皇族和顾宥的大人情,这些小事,能帮则帮吧。”
驿馆里,傅月盈瞪着面前找上门来的人,“疼不疼?”
“疼。”顾宥捂着脖子闷闷道。
“知道疼就好!说吧,有什么事。”傅月盈问道。
这就……完了?顾宥半信半疑地走上前。
第81章 .长风万里(1)
听完他的这些话,傅月盈竟对这个行事跳脱不羁的年轻人生出几分好感来,凡事都遵从自己的性子,像极了当年偷偷跟着梁王跑去战场上的自己。
“这个……可是淑妃娘娘她……”祁墨原在一边默不作声的听着,终于实在忍不住插了句嘴想说点什么。
“你闭嘴!”傅月盈凶他,祁墨扁扁嘴,兀自黯然到一边去找苏澜求安慰了。苏澜这两天眼皮一直在跳,总感觉要发生点什么。
“你可知道敛湘她自己是怎么想的?顾老将军没有跟你你说过什么吗?”傅月盈不能确定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只能一点点的试探着问道。
顾宥显然没学会怎么有礼貌的跟别人讲话,但傅月盈明显放低了姿态,自己也不好太过咄咄逼人,只好瓮声瓮气的道:“敛湘性子软,遇事不争不抢的,那梁王又,又独宠你一个,她就是受了委屈也不会说!爹……顾老将军死忠了一辈子,自然是对你们的话说一不二的!”简直越想越气,顾宥下意识但拍了一下桌子。
傅月盈:傅月盈:“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顾宥道:“那你就讲啊,最烦你们这些人说话遮遮掩掩的。”
然后傅月盈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附耳过来,毕竟事关顾敛湘声誉,门口来来往往的人若是被谁不小心听去一耳朵,那可不是什么好事。
晴天霹雳!!
顾宥宛如痴呆一般立在那儿,还保持着一个半躬下身侧耳倾听的姿态。
她说……敛湘……这、这不可能……吧?可是怎么会这样呢……难道是自己从小教她的方式错了?
傅月盈拍了拍他的肩,其实她打从一开始知道的时候也挺震惊的。
不过后来嘛也就看开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只不过她们选择了那样的道路,别人又凭什么去指点呢?
“其实她们两人早就向皇上提出离宫了,陛下也已经准了,等到太子顺利继位,淑妃和惠妃膝下无子,就会按贵人的排场搬到御赐的庄园里去了。”
顾宥:所以他大费周章心甘情愿的被人利用这么大一遭不仅没能帮到妹妹甚至还给她添了很多麻烦是吗?
就算他不信这个女人说的话,可是他说的这些跟顾敛湘这些年来写给他的书信上的东西大同小异,再不然等到太子的登基的时候一切都会见分晓,她实在是没有必要骗自己。
顾宥:“打扰了……”
说着便要夺门而去,赶紧离开这令人尴尬的气氛!
“等等!”傅月盈出声阻拦到。顾宥不解,怎么方才不拿他怎么样现在要翻脸了吗?
他估摸着自己的实力跟外头守着的那几个黑衣肃面的暗卫似乎有些悬殊,此处又没有他提前设下的的机关暗道,这可如何是好……
傅月盈道:“你帮我给那狄靖太子捎个话儿,就说我们答应了,镇南将军正率大军从西南赶来。”
原来是为这件事……
顾宥应了,直到走出去好远才猛的回想起来,镇南将军不是他老子吗??
不过既然答应了帮人带话,顾宥也没想着就撂挑子不干了,抱着八百个不情愿的心思磨蹭到了狄靖太子所在的那个荒僻的院子。
只不过这回那人没来见他,只隔着扇门听他说完,又嘱咐了手下两句,顾宥听他这架势,看来是病情又加重了。
“你还有别的事要我做吗?”顾宥抱着臂倚在他门上。
狄靖太子奇道:“我还当你生我的气不会再搭理我了,怎么好像突然转了性子?”
顾宥没好意思说他是怕被他爹抓住,只能给自己找点事做,只哼了一声没有作答。狄靖太子沉吟片刻,道:“那不如你去帮我把二皇弟接回来?”
其实原应该是他亲自去的,只不过就看他现在这副样子,只怕是人还没接到自己就先在路上完蛋了。
门外久久没有传来声响,就在他想问一句顾宥还在不在的时候,那人才在门口冷冷的哼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这都是些什么脾气?
驿馆此时闭门谢客,红月把整个后厨都包了下来,闲杂人等统统清了个干净。
不仅如此,沈颜欢他们离开的这几日里,红月和红铃几乎把枫城和附近几座城池的大小药铺和适宜药草生长的山头都翻了个遍。
但凡是稍微有一丁点能用得到的可能的东西便都弄了回来,他们自从有了狄靖太子的帮助后便不缺钱,个中草药的气味充斥着整个后院。
“紫龙须三两就够了,加到八分的话他万一不能保持清醒怎么办?”
红月拿一个小勺拨出来一部分紫黑色的草药沫,问向在一边扇着小扇子熬药的红铃。
红铃目不转睛地紧盯着小火煮着的汤药道:“他体内的乌藤粉太多,若是在削骨过程中诱发了幻觉我不觉得我们能制的住他,如果这样的话倒不如直接让他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