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咋呼,二虎果真慢慢收了力,最后放开手,胡子汉也哼地一声还刀入鞘,拍拍他道:“咱们兄弟间犯得着为嫖红脸吗?”大拇指一指身后,大气地说。
二虎的脸色不好,然基于礼貌他挤出一个生硬的笑,道:“打扰了哥哥你的好事,抱歉。”
胡子汉豪迈地大笑两声,表示并不介意,便摇晃着膀子走了,心想,二虎这个臭小子,才当了几年兵?打了几年仗?走门路拍马屁踩着老子往上爬!老子就要嫖你的人能把老子怎么样!看你吃瘪真TM解气!就是可惜了刚刚才弄了两下,还有那些个钱一时紧张抓多了,MD下次再找回来……又是得意又是懊恼又是心猿意马。
而屋子里只剩下二虎和阿牛两个,阿牛捂着嘴站起来,走过去,一边眼泪就下来了,他害怕极了,刚才这胡子男潜进屋子,说着不三不四的话,他不敢应往外走,却被一拳打在肚子上,趁他疼弯了腰的工夫就被按下去,啥都不明白的时候嘴巴就给捏开了塞了那脏物进来,他一时鼻涕眼泪的难受极了,又气愤,想干脆命也不要了,趁他没防备的时候咬断他的命根子,这时候二虎来救了他。阿牛委屈极了,想着如果不是二虎今天还不知道是什么下场。
阿牛一边哭一边道:“二虎,刚才……”
二虎伸手就给他一巴掌,将他掀翻在地,阿牛惊呼:“二虎!你……”
二虎哪容他再说,奔过去一脚踢上肚子,简直是断肠的踢法,阿牛就再也说不出话来,咻咻直喘,之后就一拳一脚地落下来,还有好像小钱一样的东西打在脸上的痛,耳朵里依稀听见二虎轻蔑暴怒的声音:“给你钱!钱!钱!婊 子!贱 人!”
二虎直想杀了这个贱 货,手狠狠地捏上了他的脖子,看着他的脸一点点变紫,身体痉挛挣扎起来,却突然被大力推拉着。五松回来见着谋杀的场面,扑过来救阿牛,喊着:“二虎哥你疯了!放手啊!”
二虎猛地松开手,看着已然昏死过去口鼻流血的阿牛,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跑了出去。
他刚才差点杀人,两次……可是他马上就要升迁了,濑将军这么器重他,刚刚向他透露出要提拔的意思,只等这一趟从京城回来千户的位置就是他的,他怎么能在这种时候为了这上不得台面的事情闹出枝节!他的事业,他的前途,他命运……然,刚刚他是真的想杀人!
阿牛被揍得不轻,断了两根肋骨,当夜就发了高烧,五松第二天哭着去找二虎想办法请大夫,然,被告知二虎出差去京城了,五松回到家里看着烧糊涂的阿牛闭着眼睛说着听不清的胡话,最后双手看半空一顿乱抓,似乎不甘心地喊了声“二虎你好……”,手垂下来,不动了。
五松趴在他身上哇哇大哭。
月牙泉畔一瓢饮 王侯恭送千里狐
二虎一路上心事重重,表情阴郁,连巴结未来的长官也几乎顾不得,好处就是御敌的时候下手特别狠厉,都是一刀毙命,深得王小侯激赏,瞄着他道:“好俊的功夫,敢问濑军头师从何处?”
二虎道:“小侯爷谬赞,我无门无派,不过是一路杀过来略有些手感。”
王小侯正色道:“却原来是杀人的刀法,浑然天成。佩服。”
这一日依着宿头傍晚时分到了沙井,再往前就差不多要出这沙漠了,又是处著名的清泉,众人都稍微松了口气。
这沙井在古早的时候就是沙漠奇景之一,流沙中间藏着这么一汪月牙似也的碧水,一弯清泉,涟漪萦回,碧如翡翠,过往的无论是商旅还是僧侣,无论贫富贵贱,都可以从这里取一瓢饮,因为寄身沙漠,泉水更加如美人,慈悲、娴静。
泉水旁边是一座小庙,里面的沙弥兼职看泉人,靠来往饮水人的布施,定期同商人旅客置换生活用品。
夜里,王小侯他们一伙安置下来,又因为月亮实在好,就在泉边升起篝火,取了水来煮米饭吃,同落宿于此的还有一队吐火罗族旅人,骆驼在较远的泉边低头饮水,货物卸载帐篷边,几个少男少女坐在那边交头接耳不时冲他们嗤嗤笑。
同异族打过交道的二虎告诉同伴说,他们是商人,身上的一切都能出售,包括身体,只要价钱合理。
几个人兵就按捺不住一脸的好奇兴奋,碍着小侯爷的面不敢妄动,军人要讲纪律,嫖也要有秩序。
这话众人不好说,毛裤二倒能替人解围,撞撞王小侯的肩膀,用暧昧的语气低声道:“大哥,你也去尝尝鲜?”
王小侯笑着看了看那边的异族男女,摆摆手道::“诸位军头辛苦了,有需要的自便,我是累坏了不想动。”
大兵们都不好意思僭越,毛裤二怕王小侯被人小看了,笑道:“小侯爷什么都好,就是这方面有点洁身自好,当年在京中名动四方的花魁十八艳见了大哥两次就倾心得很,不要钱倒贴非要跟回家做妾去,那时候王老将军还在,我们大哥至孝,不敢领回去……”王小侯就去捣他的嘴不让他瞎说,下一刻两个人又像是这个年纪的少年一样闹成一团了。
众人心想,这个少将军毕竟年少,于女人身上多些讲究也不是啥毛病,况且人家在京师烟花胜地吃惯了大鱼大肉,哪能吃得惯乡下的野菜,并不敢看轻,转过头去同那帮吐火罗男女打眉眼官司,少时就走了几人,不知道到哪个暗处捉对厮杀去了,然,今天月亮格外好,明晃晃的多了些猥亵感。
篝火旁只剩下寥寥几人,那边吐火罗一个连毛胡子大叔弹起了胡琴,毛裤二闹够了一屁股坐在王小侯身边,肩并肩地亲密,笑呵呵地招呼道:“那个大胡子你过来给小爷们弹上几曲,爷打赏。”二虎低声同他说同异族打交道需小心,一不小心犯了他们的忌讳会遭到报复,很多民族都是用毒下蛊的高手,毛裤二不悦地嘀咕几声也没再说什么。
众人围着篝火安静地听那不远处咿呀的胡琴声,火光统共就能笼住这么大块地方,虽然是露天,徒然有了封闭感,被关起来的诸人有着各自的心思,个个出神,少有展眉微笑的。
毛裤二歪身碰了碰王小侯,道:“大哥,你这次回京会先娶个美妾放在屋里吗?”
王小侯道:“胡说!又从哪里听来的谣言!我哪里有那个心思!”
毛裤二笑道:“要不是你和大公主有婚约,就是马上结婚也不奇怪。”大公主是景咸帝的女儿,今年才十岁。他出神想了一阵,又道,“大哥,你可有喜欢的人?”
这话说的虽然配合这幽邃的气氛,然,毕竟当着一众下级军官的面,说真么小孩子气的话有几分掉价。王小侯道:“又是胡说!大丈夫纵横四海,儿女情长算什么。”
毛裤二道:“虽然不算什么……总有喜欢的类型吧。”他受这气氛蛊惑深了,不想放过这个话题,见王小侯不以为然的样子便转过头去对二虎道,“濑军头喜欢什么类型的?”
二虎怔了怔,道:“也没什么,和大多数人一样,大屁股大奶 子好生养的……”脑子里想的却全是阿牛的模样,精瘦的屁股干瘪的胸不能生孩子,脸也不讨喜,还总是和他来劲,然,却怎么也忘不掉。又想起来之前的事情,脸色黯下去。
其实他不该打阿牛,他最想打的是自己,懦弱的那个自己,因为见识过权势便渴望权势进而畏惧权势的自己,他不想承认,只有打阿牛来否认,咬定阿牛下贱,然而阿牛没有权利不下贱,他是付了钱的。
毛裤二不知道他的心思,笑道:“还真是和大多数人一样实用,大哥你也喜欢那样的女人吧,大屁股大奶 子。”他一边说一边伸手做出五指不能掌握的手势。
王小侯道:“去你X的!小爷我喜欢清秀一点的好不好!”
毛裤二道:“性格呢?十八艳那样热情如火的女人也好啊……”
王小侯作势踹他道:“你是不是看上那十八艳了!他比我大十岁还做妾!做娘还差不多了!我的人自然要含蓄些。”
毛裤二笑道:“对,最好还要一说话就脸红,低头的时候可以看见睫毛很长,抬起眼的时候又水汪汪毛乎乎的,我见犹怜。”
王小侯笑道:“你又知道了!”
毛裤二也笑,然,做得太实了有点假,“大哥的事我怎么不知道。”又补充了句,“咱们兄弟毕竟从小一起玩大的。”
王小侯想他的话似有所指,不觉又变了颜色,两个人都不说话了。
那边胡琴的长调不知道为什么听上去特别涩重,毛裤二扬声道:“你大爷的来点欢快的!爷有赏!”
第二日风流过的大兵们一脸餍足地上路,此后一路畅通,出了大漠就再无屏障,一路催马扬鞭进了京城。
王小侯是带着任务来的,自然不敢耽搁,整理了一番仪容就进宫面圣去了。景咸帝听说信使是他也十分重视,提高了规格来接见他,王小侯将瀬玖的信和礼物奉上。
信景咸帝看了看微微颔首不置可否,只那礼物奉上的时候他眼睛里有了笑意,道:“难为濑将军有心,也难为你一路送来,辛苦了。”口气轻松,可见心情不错。
王小侯不晓得这狐皮的围手围巾显然是给谢某人预备下的,由他巴巴是亲自送来,瀬玖可不是诚心的嘛!然,这个心就要诚才好。
人心都是偏长的,景咸帝就是护着谢黎莛,别的不怕,就怕他被谁伤着。如今荔莛一把羽毛都被他剪断了,胳膊也撅折了,除了筷子和小狼毫毛笔啥也举不起来,一点自保的能力也没有,如果这般丘八报仇心切啥的伤了他,谁能赔给他一个荔莛来?
景咸帝不怕别的,就怕王小侯不懂事的报复,心里存着提防。
天子的提防于臣下来说像狂犬病,有潜伏期,十年二十年也是它,暂时也许没什么,然,一发作就是死期。
如今瀬玖亲自安排这孩子千里送狐毛,礼轻情意重,是示好是示弱,这一段曲折的家仇或许可以化解,起码瀬玖和景咸帝是如此希望的。
景咸帝亲自走下来拉着王小侯的手亲善道:“你在西北苦难之地可还习惯?个子倒是长了,人也结识不少,王老将军在天之灵定然感到安慰,既然回来了就不要急着走,等过了年,宫里大宴百官你也要来。”王小侯虽然自小见惯了天家,然,还是受宠若惊了。
景咸帝又留他下来吃饭,差人去叫大公主来一起。
那大公主尚且年幼,在父皇面前一副乖顺的样子,私底下对王小侯眼睛夹也不夹一下,很是倨傲。王小侯也是年轻气盛,想,拽什么!长得还没有你弟弟东宫太子好看!要是你长大了也是这副脾气,等你过门我一天打你八遍!
席间景咸帝问他一些关于西域政局的意见,赞他不俗,很是欣赏的样子。
景咸帝一般不大夸臣下,搞得王小侯都有点飘飘然,觉得自己也许很厉害了。
好容易出了皇宫,心情微醺着回到家,毛裤二已经在他家客厅里等半天了,一见他道:“大哥,让我住你家吧,我是无家可归了。”原来他姨娘新添了个弟弟,就占了他房间,里面一股子婴儿骚味,气得他就跑出来了,连他爹都没见。
王小侯被缠得没没办法只得说:“住下可以,每天得回家陪陪爹娘,你啊,身在福中不知福。”
毛裤二道:“谢谢大哥!”搂着他跳起来。
王小侯稳重训斥道:“也不是十六七的孩子了还真么没规矩!”
毛裤二道:“大哥教训的是,明年咱们就十八了。”
闻真相翠花千里追风特 散宫宴俩人梅林思旧情
景咸十七年的春节,岁月安好。
王小侯独自在家守岁,婉拒了几波人的邀请,景咸帝送来了年货等慰问品,又派了人来帮他把家里上下打点妥帖,王府的老仆们操手站在一边嗑瓜子看热闹,他们都是看着王小侯长大的,小主子也不能把他们怎么样。
王小侯拜过祖宗灵位,自己一个人吃年夜饭,毛裤二再不恋家,大年三十的也回去自己家给爹娘磕头,领弟妹们放炮过除夕。
想起去年这个时候他爷爷还在,年夜饭之前还百无聊赖地听了一通庭训他,王小侯饺子蘸眼泪权当年夜饭。
大年初一头一天,出于他意料的是好些个人来给他拜年送礼,有些是老亲故友,有些是出事之后避之不及的人,有些甚至没啥印象,这一天就接待这些人,照例是寒暄,谈他爷爷,夸他,循环往复。
想了想,王小侯才明白,大概是此番他回京受景咸帝亲厚的消息已经传开了,好些人来拉关系。然,也许这也是无可厚非的,锦上添花,跟红顶白,人情而已。
初二景咸帝在宫里大宴群臣,王小侯应召前往,在那里再次遇到了谢晟之子谢翠予。
最后一次见面还是在谢府大门前,谢翠予脚下撒着自己的血,一脸决绝冷峭,已经是半年前的事情了,小谢的表情更加冷薄,皱着眉抿着嘴,身穿绿色官袍,在一堆绿官袍里不知为什还是特别醒目。
王小侯想起瀬玖之前同他谈话问他:“有一日你再遇谢家父子当如何?”
他不问恨不恨,要不要报仇之类的话,他问他的反应。自己是怎么回答来着?“相逢一笑泯恩仇?”实在是忘记了,不是发自内心的话就不容易记得住。倒是记得瀬玖对他说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如果你现在无法报仇,那么不妨给自己十年时间,又或许十年之后你的眼界又不一样了。”说完他自己苦笑。
谢翠予那几乎是忧心的表情是不是也是因为想到要在这场合见到他?他们其实都还没准备好面对彼此吧。
谢翠予确实也听说了王小侯回京的消息,也料想到这个场合无法回避遇见他。他之前倒是设想了种种应对的法子,如果他敢来挑衅最好,自取其辱!如果他不来……他就去挑衅,定然叫他在众人面前出丑!他给自己的要一点点讨回来,一刀宰了都不解恨,需得千刀万剐零找回来,折磨人的法子想要多少有多少,他就不信不是那人的对手!不自觉间手里的盘子捏碎了一地。
然,他的忧愁却并非为此。
今天一早,宫里的马车就把他接了进来,宴会是下午才开始,多出来的时间是预备给他和他父亲见面的。
现在他也并不能经常见到他父亲,如果没什么事情顶多就是半个月见上一面,他父亲说的好听叫太师少保,实际上就是皇家的私塾先生,别的他不去想,反正他父亲也就那样了。
那件事过后谢晟着实大病了一场,景咸帝固然不会让他死,然,活下来也未必是福,就是瘦,怎么也胖不起来,冬天怕冷的症候更厉害了,离了手炉脚炉就冷得直抖。出来见儿子,在屋子里也围着狐皮围手,一见面就抱歉地说过年也不能回家陪实在是因为宫里的皇子公主们不放他回去云云。
谢翠予自然知道不放人的当然不是皇子公主,而是他们的爹,然,也不揭穿,他同自己的父亲从来没什么贴心话说,现在更没有,他不知道自己父亲知不知道他曾经勾引过皇上的事情,他不怕他知道,然,心里总是有个疙瘩。他也不感激父亲的宽宏大量,一则他并没有上手,二则,自己在父亲那里只是盯着儿子两个字的符号,谢晟这一辈子要生要死都不是为自己,他是皇上的专属物品,没准脚底心上都打上了款——“景咸御用”。自己在他那里讨感情,顶多能讨到些残羹冷炙。
父子俩就这么不咸不淡坐着说了会话,往往是老谢提起话头,小谢应答,说着说着就进行不下去了。小太监填了两回炭,冬月里屋子里很暖,小谢都觉得出汗了,老谢的脸还是苍白的,缩着脑袋在肥厚的棉袍子里。
“今天的宴会据说王小侯爷会出席。”老谢突然语出惊人,然,声调还是波澜不惊的。
“哦。”小谢也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拿茶碗的手一顿不顿。他听得出,“据说”是据谁说了,那么是要代表官方同他谈话吗?小谢一瞬间暗自愤怒了,他们不给他做主,不管他,难道连他恨也不准许吗?
谢晟见儿子把自己保护到硬壳子里到这个地步,心里越发沉重,他抽出手来摸弄那只崭新的围手,像抚弄一直乖顺的猫,“这个是王小侯爷从西域带回来的贡品,皇上赐给我,我刚用上,觉得停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