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柴棒觉得自己已经实现了幸福,他没啥爱好特长,爱商函,帮助他管家伺候他和他的孩子就是他的事业。他有了心爱的人就金盆洗手再也不到处乱摸屁股了,只留在晚上在床上摸那一个人的。而商函呢,他觉得爱啥的都是扯淡,既然有人愿意给钱还让他睡,何乐而不为。况且晚上吹灯之后男女美丑不过是个洞,因此上他搞起床震来也是毫不犹豫,嘎吱嘎吱地弄得芦柴棒十分满足。
芦柴棒认真过起了相夫教子的日子,每天早起做饭,本来不会现和厨子学的,自己又研究了几手,很够用了。白天带孩子,洗衣服,收拾屋子,做家务。芦柴棒爹看不过去了,让他们住进县衙,家里有人伺候,或者至少派一小队仆人去。然,商函不乐意,他是个要做大买卖的人,并没急着向芦柴棒要本钱,而是自己跑去磨坊当长工,学技术,如果让人知道他是县太爷的女婿,谁还敢诚信差遣他,于是他要求芦柴棒低调。芦柴棒就听话地事必躬亲,在商函祖屋里白天任劳任怨地干活,晚上压床板。
给商函洗脚的时候,芦柴棒见他脚底磨出水泡来,十分心疼,道:“函哥,咱们也不是没钱,你做啥这么拼命?不如我让爹出点本钱,现在咱就开一个磨坊中不?”
商函一边嘶嘶地抽气,一边道:“你懂什么?做买卖可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白花花的银子拿出去就能钱生钱了,想要做老板必须先做伙计,老话讲店里不能用三爷:少爷、姑爷、舅爷,是有道理的。米面行是最赚的行当,我既然要做就一定要做好。钱叫你爹先给我预备着,有用得着的时候。”
芦柴棒一根大废柴,仰视着这个敢想敢干的男人,脆萝卜一样答应了一声,觉得自己找到这么棒一个男人真是太幸运了。过了两年,商函自觉已经掌握了这个行业运作的规律,便向芦柴棒爹借了本钱,开了间不是很大规模的粮店,果真顺风顺水,生意兴隆。商函又借了些钱扩大了经营,开了第二家第三家分店。人人都说他天生就是干这行的料。
又两年,芦柴棒爹中风瘫痪了,芦柴棒回去哭了一场,就举家搬回去伺候他爹。好在那孩子好几岁了,该送去私塾开蒙,然,第一天回来之后,毛头抱着芦柴棒的大腿在他胯间哭了个稀里哗啦,说不愿意去上学,要在家里和芦柴棒玩。芦柴棒心疼孩子就有些动摇,晚上和商函说。
商函听后大怒,将那睡着的孩子拉起来揍了一顿,芦柴棒来护着,被他给无情地踹翻在地,骂道:“慈母多败儿!你想要我的儿子也和你一样游手好闲吗?!”
芦柴棒自卑地低下头,毛头第二天就乖乖地去上学了,回来还是哭,却不敢提不上学的事情了。
芦柴棒爹挨了三年之后就撒手去了,他成了大龄孤儿,哭得昏死过去,商函安慰他,他想,今后能依靠的只有这个男人了,更加殷勤地服侍他,把手里的遗产全交给他打理。
商函的事业做得风生水起,做啥啥赚,很快成为县城里的首富,小地方藏不住他了,一家人就搬到省城,商函成了大商人,整日忙业务忙应酬。
毛头早就不哭了,每天吃了早饭就高高兴兴去上私塾,回来摇头晃脑背书,然后给他讲在和同窗淘气的事情。
有一天商函一脸沉重地回来,芦柴棒问他怎么了,商函长叹一声道:“省城是个讲排场的地方,初来乍到很多事情让人瞧不起。”
芦柴棒道:“他们讲排场咱们也讲呗,反正不过是使银子,咱们也不是没有。”
商函眼色游移地看着他道:“不是银子,现在生意人都兴带女眷应酬。”
就这么一句话,芦柴棒就傻了,他上不得台面,自己也知道。
两人沉默半晌,芦柴棒讷讷道:“那怎么办呢?”
商函叹气道:“因为这档子事我没少被人背后嘲笑,说是土豹子开花……罢了,反正我本来就是。”
说的芦柴棒心里难受,道:“要不你就娶个妾应酬用吧。”说完他就想扇自己的嘴巴。
然,商函并没有拒绝,只是沉吟道:“再说吧。”
于是一个月后,小妾就迎进了门,芦柴棒想,他对我还是好的,说是妾,不是妻,凭现在他的本事,就算是彻底抛弃我,也不是不可以的。
于是他竭力表现得如从前一样,对商函照顾得无微不至,对孩子也打点得踢踢贴贴,对小妾也客客气气,有什么好料子先给她选。
那妾是从妓寨里赎出来的,年纪又小,很有几分烟行媚视的样子,领出去颇有面子,商函很满意,多在芦柴棒屋里吃,洗过脚再到小妾屋子睡。芦柴棒猜小妾大概是洗脚的本事不大好。
然,这么一个年方二八小女子,却在半年后卷包和人私奔了。气得商函大骂,使了好些银子找她,等找到了辱骂一顿就给沉了塘。
芦柴棒吓坏了,晚上商函喝得大醉,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给他熬醒酒汤,商函却砸了碗,大骂他:“你高兴了!是不是心理暗爽?!”
芦柴棒连忙摆手道:“我没有!我替你难过……”
商函给了他一个巴掌,就把他给硬上了,一边上一边气咻咻道:“我娶妾你心里恨我吧!你巴不得我倒霉!让你幸灾乐祸!”
早上芦柴棒给糟践得像个破抹布一样,商函看着也有点过意不去,然,也没说啥,晚上给他带回一匹锦缎,道:“这是最好的缎子,有钱也买不到的。”他知道芦柴棒喜欢做好看的衣裳。
芦柴棒青紫的嘴角扯出一个不知道哭笑的表情,道:“干什么为我破费呢,家里的衣裳够穿了。”
商函从此后倒的没再娶,同芦柴棒压床板也没再那么粗暴,然,做生意少不得在那些地方出入同女人鬼混。
毛头继承了他爹的精明,小时候别的孩子都有娘,他眼馋,回家就管芦柴棒叫娘,芦柴棒就摸着他的脑袋叫:“毛头哎~”。上学之后知道自己娘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娘,就不再叫了,改口叫芦叔。芦柴棒再摸他的脑袋,叫毛头,他就不乐意道:“我的大名叫商子春。”
转眼,商子春也十六七了,考上了秀才,他爹见他还是块读书的料,想让他往仕途上发展发展。并想给他攀一门好亲。机缘巧合,郡守家的一个小姐因故耽搁了婚事,是个二十多岁的大龄女青年,更成为许多寒门子弟努力追求的对象。
商家虽然有钱,然,社会地位并不高,如果他家十六岁的儿子能够娶上郡守家二是二岁的闺女,那绝对是高攀了。商子春十分想要个好前程,因此对这么亲事特别上心,趁个待字闺中的小姐出门上香的时候装作偶然结识,成功地博得了小姐的好感。
商子春让他爹去提亲,他爹想,有其父必有其子,咱爷俩谁也别笑话谁。于是就托人去提亲,然竟让人给撅回来了。
那小姐倒没啥说的,郡守对商子春调查一番也觉得是个读书人,还年轻有前途,尚可,他爹是个大商人,也尚可。然,他爹竟然和一个男人厮混多年,名声在外,不可!
媒人回头跟爷俩说:“如果将内宅的男子赶走,倒可以考虑这么亲事。”
爷俩商量,商子春话里话外就有点埋怨他爹的意思。
他爹道:“你爹做生意的本钱全是你芦叔的,否则的话咱们家至今可能还在那个小县城卖炊饼,能轮到你追求郡守的女儿?”
商子春道:“爹,话不是这么说,子曰:注定会成功的人无论受到多大的挫折都会成功的,你赚这么多钱靠的也是自己的本事。芦叔这么多年来也没干个啥,不都是靠你在打拼。”
商函道:“你这个小子没良心,”然,语气也不是很严厉,看来他也是这么觉得,又道,“那又能怎样?难道为了你的婚事把你芦叔撵走?”
商子春就凑过去不正经道:“爹你是不是舍不得撵人?看来芦叔还是有一手,这么多年你都不腻?“
商函笑骂道:“我把你个不孝的,敢取笑你爹!”
商子春道:“不敢不敢!爹,也不是说要撵走芦叔,不过把他从内宅养到外宅,蔽人耳目,做个样子,等到小姐过门成了商家人,到时候咱们想怎样就怎样。”
商函想了想,觉得可行,爷俩就敲板定下来了。
好巧不巧,这话却让屏风后的芦柴棒听了去,心如刀绞。
没承想自己成了商家父子的累赘,癞蛤蟆上脚背不咬人膈应人那种。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脸面赖在这里不走。
夜里商函和他压床板,特别温柔,按照他喜欢的方式,嘎吱嘎吱的,节奏特好。事毕,商函还搂着他亲了会嘴,想着现在气氛正好提出点啥,刚要开口,芦柴棒道:“函哥,我想回县城给我爹看坟。”
芦柴棒曾经觉得自己得到了幸福,并且以为这幸福能够一直持续下去,他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商函一起变老。
野路中谁家妄动杀意 不惑馆何人破瓜芦柴
商函愣了愣:“好好的,怎么要回去?这里才是咱们的家。”
芦柴棒当他是客套,道:“我爹只我一个儿子,他活着的时候我总气他,没尽过孝,现在年纪大了,心里想起来特别不得劲,再说落叶归根,总是要回去的。”
商函拍着他的肩膀道:“再过几年,等咱赚够了钱,等子春那小子有了功名,咱俩一起回去养老。”
芦柴棒眨了眨眼,如果不是白天亲耳听他爷俩商量如何摆脱他,怕是要真的相信他,摇头道:“我先回去等你……反正我在这里也没啥事情好做。”
商函又来了兴致,压到他身上掰开他的腿,道:“怎么叫没啥事做?这么大一个宅子不都是你给我打理?”
芦柴棒一边费力吞吐,一边气喘咻咻道:“你可以、请个管家。”
最后商函倒没说不同意,只说让他回去散散心,过几个月再回来。
芦柴棒就这样打了个包袱,坐上马车离开了自己爱了十几年的男人和他的孩子,伤心地回到了县城。打算就这样青灯古佛地过下半辈子。
谁承想,两个月后,省城来了马车说是要接他回去,商函还捎来封信,说好久不见,甚是想念啥的。
芦柴棒想,难道真的是我走之后才念我的好?心里不落忍,又活泛了,想去见见商函,如果不行的话再回来。于是又坐上马车跟着走了。没想到这一走就再也没回来。
半路上,随着马一声嘶鸣,接着传来车夫“嗷”的短声尖叫就没了动静。芦柴棒后知后觉是遇上了响马。
他吓坏了,给土匪们磕头,把身上所有的钱都交了上去,只求别伤他们性命。然,那匪首不为所动,道:“做这行是有规矩的,本来俺们也不是非要伤你性命,然,谁叫你歹命得罪了人,俺们收人钱财与人消灾。”
芦柴棒不信,道:“不可能!我没得罪谁!你们一定是搞错了,求求你再查查。”
土匪摇头道:“不可能,时间地点相貌特征都符合,就是你了!有大商家出钱买你命,一手交钱一手交头,你就认了吧。”
芦柴棒瘫坐当地,他实在不知道到底是谁非要他命,突然一个炸雷在他脑海中响起……难道商函绝情至此!怕他闹事要他性命?!他怎么会……
恍惚中那匪首端着烈酒拎着一把大朴刀过来,一口酒喷向刀身,剩下的给他灌下去,道:“兄弟,得罪!”扬起大刀。
芦柴棒嘎一声昏过去了。
后面的事他就不知道了,醒来的时候用了好一阵才发现自己竟然没死,被绑着丢在路旁的草堆里。不远处的马车还在,车夫早已经在一开始就被一刀砍了,歪在那里。
芦柴棒吓坏了,回想起一幕幕,他疯狂地跑掉了,不敢回县城,也不敢去省城,身无长物,又没啥谋生的本事,流落他乡,到兰楼的时候他已经衣衫褴褛,就剩一口气了,倒在不惑馆门口,被龟二捡回去,开始了老倌生活。
然,他做老倌也不是很有前途,主要是他长得没气质。
芦柴棒年轻的时候就不怎么好看,说他相貌平平都高看了他,皮肤虽然白,却不甚健康,头发黄不拉几的,眼睛很小,笑的时候眯成一条缝,几分猥 琐,整个像一颗没发育好的豆芽菜,老了就是一颗没发育好的老豆芽菜。
不惑馆卖的是大叔,不是卖丑,走红的都是那些年轻的时候玉树临风,年纪大了虽饱经沧桑却如老酒弥香的极品大叔们,芦柴棒这样干瘪的老PG不受欢迎。
龟二对他也刻薄,见他做不好老倌,便肆意差遣他,从缝补袜子到端茶倒水扫地擦灰厨房帮佣,全在他的劳作范围之内。
像“芦柴棒”一般的老倌们,尽管没有希望没有未来,再过几年就垂垂老矣,可是他们还在那儿支撑,直到被榨完残留在皮骨里的最后的一滴血汗为止。
黑夜,沸反盈天的热闹黑夜!但是,黎明的到来,毕竟是无法抗拒的。我想警告某一些人,当心吱嘎作响的床板上呻吟着的那些平凡而心酸的大叔们!他们不会一直这样被压下去的!
—— 节选自长篇纪实文学《不惑馆十二时辰》by 王小明
白旭梅阖上书卷,这是最后一本用粟特文写的教材了,他用一个月的时间精通了这种文字,可以达到自由阅读的程度,新西方文化语言私塾的塾长王小明在一旁热切地看着他问道:“怎么样?你觉得怎么样?够不够深刻?材料都是第一手的,结构是借鉴了千年后的体例,当然对你来说是有点超现实主义,然,好的作品是穿越时空的存在。你觉得怎么样?全能看懂吗?有不懂的地方就问我吧。”
白旭梅轻哼了一声,给出四字评语:“不知所谓。”
白旭梅隐姓埋名改装易容,一路上躲过黑白两道重重关卡达到了西域边陲重镇兰楼,再往前就是各方势力一锅搅马勺的生死场,在进入那里之前他必须用语言来武装自己,毕竟他将要投靠的势力是操粟特语的一族。
偏生世上还真有这样专门学习语言的私塾,虽然塾长是个十分可笑又古怪写着乱七八糟文章的人,然,经过一个阶段的学习,白旭梅已经基本达成了自己的学习目标。剩下的半个月他打算攻克口语,这对于他来说自然也不成问题。
而在王小明看来,这个自称“梅无名”的学生是他办学校以来遇到的最天才的学生,不,应该是他穿越前后的人生中都没遇到这么强的存在!所有学习语言需要遵循的规律通通不用不上,过目不忘,学啥会啥,无须复习预习,简直就像肉体机器人,单词、短语、语法、句子,举一反三,三下五除二,就把普通人专业学个四年也未必能学明白的语言在一个半月就给拿下了,他简直就是佩服死这个学生了。
梅无名结束最后一堂课学习的时候,王小明用粟特语问他:“瓦特,(他给他取的粟特名字)今后有什么打算?”
梅无名用粟特语闲闲回答:“你的发音不够标准,还有人称时态阴阳性需要注意。”
王小明脸红了,然,他知道真正的天才理该如此傲娇,“如果你没有工作,可以考虑留校任教。薪水好商量。”他爱才,也相信梅无名的价值。
然,梅无名冷声道:“谢你好意。梅某自有打算。”转身离去。
王小明不甘心道:“等等!”
梅无名挑眉回首,“哦?”
王小明道:“你……至少告诉我你用的什么香水。”
梅无名忍无可忍,拂袖而去。他哪里知道什么香水臭水!
王小明嗅着空气里那隐隐弥散的淡香,怅惘地想,要是能知道配方,说不定会大卖。
不惑馆。
梅无名冷着一张脸进去,一位气质像是师爷一样面白无须的中年男子招待他,引他就坐,给他泡上一杯清茶。没有一般妓寨的庸脂俗粉红袖添香,只是这样淡淡的微笑和淡淡的茗茶,果真是走气质路线。
师爷如和煦春风的声音道:“这位爷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
梅无名道:“自然知道。”
师爷笑道:“那么可有锺意的大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