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城往事之欧罗巴的天空----琴挑

作者:  录入:09-25

  所有人被煽动得鼓起掌来,精神振奋。就连我,也不禁佩服起教父高超的煽动技巧和果断的胆识。我一直以为他会在这个问题上为了保存实力有所退让,但是我错了,在他的字典里,绝对查不到“妥协”这个词,有的,只有前进。
  但是可以预料,不浪费一兵一卒的豪言壮语,在黑色世界里是绝不成立的,每一次的扩张和吞并,都意味着将以一部分人的牺牲作为代价,这与世界大战毫无二致。不知道,这一次牺牲的,将会是谁。
  教父宣布散会,单独把他几个儿子、女婿以及另外三位元老:布拉里、帕罗、萨尔瓦留了下来。

  卧底

  大家都一声不吭,询问是不必要的,相信教父心中已经有了定论。
  教父直截了当地说:“关于克拉莫,我不想搞得过于隆重,‘鹤蚌相争,渔翁得利’,如果在这个时候真刀真枪地干上一架,结果只能是两败俱伤,渔翁得利。这个渔翁,要么是别的帮派,要么,就是警察。”
  帕罗老头搓着稀疏的白胡子,对教父的分析结果表示赞同,同时也觉得十分棘手。
  “按你的想法,我们该怎么办?”
  教父笑而不答,他旁边的布拉里老头略一沉思,打了个清脆的响指对我们说道:
  “其实很简单,老安东尼奥的意思就是,那个渔翁,由我们来做,让克拉莫和别人鹤蚌相争去。”
  我们立刻恍然大悟,萨尔瓦竖起了大拇指:“果然是安东尼,不像我们这些老的,大脑也跟着退化了。”
  教父揶揄道:“不是你们大脑退化,而是整天只想着怎么吊漂亮小妞,怎么炒房产,一个是老色狼,一个是守财奴,当年的威风早被挥霍光了,只有布拉里一人还算正常。”
  “哼哼”
  两个老头被说得面红耳赤。
  教父决定放过他们,转头对我们说:
  “所以,我要从你们当中选个人出来,到那不勒斯去,到克拉莫去,做卧底。”
  “卧底??”强尼首先反应,“像警察那样做一个卧底?”
  他的反应过度了,教父不满地看着大儿子,眼中闪过一丝不快,扫了他一眼接着说道:
  “到克拉莫内部去,给他们制造些混乱,不是一定要端了他们的老巢,也没那个必要,搞出点情报送给警察做新年礼物,最好能挑些纷争,不论是当地民众的愤怒,还是成为那不勒斯其他黑帮的眼中钉,让克拉莫疲于应付,无暇顾及我们的工厂。”
  “听起来好像不错。”帕罗老头撮起嘴眯着眼睛,翘起左腿,整个人向椅子瘫去,仿佛一下子忘掉了刚才的尴尬,完全找回了元老的感觉,他额头上布满的精明的皱纹也有几条舒展开来:“我甚至迫不及待想看到,克拉莫的沃里亚被我们整得焦头烂额的破落样儿。”
  “是吗?我们可都迫不及待呢,哈哈哈哈——”
  几个老头一起仰天大笑,教父从口袋里又掏出他的烟斗叼在嘴里嘬着。
  还没等老头子们享受完这片刻的欢笑,强尼最先迫不及待了:
  “这个卧底派谁去做?”
  教父面孔立刻一板:“如果我说要你去,你觉得自己能胜任吗?”
  强尼不吭声了,知子莫若父,相信教父也心知肚明,强尼狠辣有余而机智不足,所以一些传统的黑道生意,比如暗杀,绑架这类需要狠手腕的生意,都交给他去做,而不让他插手毒品生意,大概也是如此。
  空气一下子僵硬,大家都在猜测这个跑去捣乱的卧底人物在教父心中谁更合适。
  “不如让我试试。”
  一个淡淡的声音响起,我们都吃惊不小。
  维托,这个脸上带着一贯温柔笑容的漂亮男人,在最不该他开口的时候开口了。在大家的印象中,维托不过是教父女儿的丈夫,在会议上从不轻易发表自己的意见,从来都是沉默安静面露微笑,从不离强尼左右,也从不会居功自傲,就是这么一个如空气一般存在的人,此刻竟然语出惊人,主动要求做危险的卧底。
  “安东尼奥先生,我是那不勒斯人,天时地利,所以我觉得自己是不二人选。”
  教父似乎也颇感意外,但是表现得却很有兴趣:“是吗,这点我还真没考虑到。我并不怀疑你的胆识和勇气,可是在克拉莫里做间谍的工作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搞不好,还有掉脑袋的危险,这些你都考虑到了吗?”
  维托收起笑容,从椅子上站起来,他紧握双拳,以表明自己的决心,表情凝重,目光却坚定:“是,我已有准备,我要去做!”
  这样的维托我从未见过。
  我很难理解与强尼和克蕾丝保持着复杂关系的维托,如果选择成为克蕾丝的好丈夫,或者与强尼亦伙伴亦兄弟,甚至有那么一点点暧昧的情人关系,就这么扮演下去这些角色,不是更太太平平?他是出于什么目的非要将自己置身于险境?
  教父摇摇头:“我可不想自己的女儿有变成寡妇的危险。”
  维托反驳道:“这里除了三位叔叔和老乔治,不是您女儿的丈夫就是您的儿子,难道您想有失去儿子的危险,或者让老乔治去?”
  教父一怔,我也仿佛被点醒,如果从亲情角度考虑,维托是克蕾丝的丈夫,强尼和佩洛都是他的亲生儿子,只有我这个儿子,从血缘上来讲,与他没有一点关系,这么说来,教父心目中的人选,一定非我莫数。
  想到这儿,我深感自己愚钝,如果是这样,我这个养子能不能在克拉莫那里活下来都对教父家族的延续毫无影响,何乐而不为,呵呵,果真是何乐而不为哪。
  可是,既然我看透了他的心肠,为什么依然会感到心中酸楚?我对他还尚存那么一点父子之情吗?还是我觉得就这么被他抛弃在那不勒斯而不甘心?
  怎么都行,既然我是一匹野狼,随便在哪里都能生存吧,那不勒斯?克拉莫?沃里亚?去他的!
  我打算知趣地接下任务,这种时候与其退缩或沉默,不如主动请缨,我要让教父知道我可不是只胆小的老鼠,我可以为他卖命,也要让他先承认我的命值得被卖。
  “父亲,我觉得自己才最合适……”我注意到佩洛好像无意地看了我一眼,或许对我和他之间难以打破的如坚冰一般的关系的失望,也成为促使我下定决心离开罗马的理由。
  “我年龄大,经验丰富,阅历也足够深,论胆识和机智,您也应该对我最为了解,去那不勒斯,我当仁不让。”
  教父满意地冲我点头。我更确定自己的主动请缨正中他下怀,他越是满意,就越是证明我的猜测百分之百正确,我的心情反而更加平静,既然他不在乎我这个养子的性命,我又何必爱惜自己?
  我有种豁出去的感觉。
  对于教父,对于佩洛,甚至对于我自己,我都想豁出去。
  教父像法官一样下了最后定论:“好,就让维托和皮耶罗担当重任吧,相信以你们二人的力量,绝对能把克拉莫搅翻天,哈哈哈哈——”
  教父的命令,说一不二,事情没有再挽回的余地了。
  在走出会议室大门时,我发现强尼的脸色铁青,他竟然没有和维托并肩而去。
  而佩洛,在我决定去那不勒斯以后,就告诉自己还是与他保持一段距离,强迫他靠近自己没有任何意义,从另一个角度想,我似乎是在做另一个恶作剧似的试演,看看我如果再次选择离开,他还会有什么与在马德里斗牛场上不同的表现。他当然不会再次选择自杀这种愚蠢的方法挽留我,那时他还是个冲动的孩子,而现在,经历了生死蜕变,他懂得了怎么去伤害,这足以证明,他已经是个男人了。
  当我从他身边擦肩而过时,他淡淡地对我说:“又想逃了吗?你果然是个胆小鬼!”
  听到这句熟悉的话,我的心一颤,在最后关头,他还是泄漏了对我的不舍,是的,不舍,在他的眼里,我一直都是个会逃避的胆小鬼,他鄙视我,不耻我,但他却不希望我从眼前消失。
  我暗自庆幸,但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这个胆小鬼,我无论如何是做定了。
  我温柔地对他一笑,像维托那样,永远让人如沐春风:“逃跑的,不一定就是胆小鬼。”我笑着对他说,头也不回地把他抛在身后。

  临行

  无论制定计划还是实施计划,教父的速度都快得惊人,他安排好了一切,为我和维托定火车票、在那不勒斯安排联络人和落脚地点,制造假身份,他只要抬抬手指,得力的下属就能以最高的效率全部搞掂。“速度就是生命。”在教父看来,K帮之所以能立于不败之地,就是能快速出击。
  一个星期,一个星期之后,我就要只身前往陌生而危险的那不勒斯,成为一名卧底。
  临行之前,还插了几段小小的花絮。
  首先,克蕾丝单独来找我。
  我以为她是来恳求我留下,因为从相处的种种迹象来看,她都对我抱有非分之想,如果不是极力拒绝,恐怕我的这位唯一的妹妹就要变成我的床伴或者情人。
  她来找我,让我还觉得这个家里起码还有一个人是关心我,舍不得我,希望我留在身边,我感激涕零,甚至想好了感谢和婉转拒绝她的词句:“谢谢您的好意,但我还是要去,因为我是教父的儿子,我只能选择执行命令。”
  可事情的进展证明我是自作多情了,克蕾丝确实来找我了,不过她并不是恳求我的留下,而是希望我能说服教父,阻止维托去那不勒斯。
  自嘲之余,我也觉得非常意外和好奇,从他们的表现来看,他们相敬却如宾客,友好却不亲密,甚至可以说,他们根本不像夫妇,倒似一对生活上的搭档,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陌生人,维托的不在场,不是给了克蕾丝更多放纵的机会吗?而此时她竟然红着眼睛哀求我说服教父,把她的丈夫留下,这不能不使人奇怪。
  我安慰看上去情绪十分低落的克蕾丝说:“我们不过去一段时间,几个星期,至多几个月就能回来,你没必要这么担心。”
  “哼,谁知道呢。”克蕾丝从鼻子里发出冷气,似乎看透局势:“不要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皮耶罗,维托就是那不勒斯人,那鬼地方什么样我一清二楚,当初强尼把他从那里带回来只剩下半条命,如果不是我没日没夜地照顾他,他早变成克拉莫的鬼了,我坚决不会让他再回到狼窝!”
  “你的意思是,维托与克拉莫有什么仇怨?”
  我感到惊讶,如果克拉莫真的曾经害过维托,那么就可以理解他主动要去那不勒斯的目的了——为了复仇。
  克蕾丝白了我一眼:“皮耶罗,看来你的脑袋还是老样子,以前的事还是没什么印象嘛。”
  我低下头,她说得没错,我只想起了和佩洛在一起生活的经历,对于之前更为久远的往事还需要别人的指引才能把记忆碎片勉强拼凑起来,而维托这个我并不十分关注的角色,他的存在就像月光,我只愿意享受他迷人外表和温暖笑容所带来的惬意,却并不想去追踪曾把这一切遮挡的乌云。也许我的潜意识会告诉我:嘿,那样漂亮好脾气的人也会有不幸?怎么可能,上帝眷顾他还来不及!
  “也难怪呢,那段时间你正好在阿根廷,说不定在欣赏一场精彩的球赛,等你回来时我已经和维托结婚了。为了避免维托伤心所以后就没人再提起他在那不勒斯所遭受的痛苦。”
  “他受过怎样不公正的待遇?”我及时抛出问题,既然克蕾丝来找我,就不会打算隐瞒维托的身世。
  她犹豫了,有些吞吞吐吐,显然那段过往即使是她本人也很难开口,不过为了帮助丈夫,她还是向我透露了维托的过往:
  “五年前,强尼在那不勒斯遇见维托,那时维托是克拉莫的人。”
  “是克拉莫的人?什么意思?”
  “嗯……”她的神情开始不自然,似乎接下去要说的有点羞于启齿,她红着脸,两只手不停地摆弄衣角,尼龙面料的小西服已经被她揉得皱皱巴巴,然后她终于鼓起勇气:“是克拉莫的人,就是……维托他曾经为克拉莫这个组织服务过……”
  我仍然不解,为克拉莫卖过命这件事不至于她如此吞吐吧。
  见无法使我信服,她深呼一口气又接着解释道:“克拉莫的沃里亚,维托曾被这个男人占有了十年,为了逃出他的控制,他被打得只剩下半条命,后来强尼救了他,就把他带回了家……”
  “是这样……”
  受到这种折磨,维托还能维持这样的笑容,他有着一颗坚韧的灵魂。
  “强尼似乎待他特别好……”
  “因为他爱他!”她忽然抬起头,怔怔地望着我,眼睛里似乎有什么在滚动,肩膀微微抖动着,然后,一颗泪珠掉了下来,她连忙用手去擦,嘴里还嗫嚅着:“他爱他……”
  一切都明了了。
  我走过去坐在她的身旁,轻轻搂过她的肩膀,把她的头靠在我的肩上,用手轻轻拍打她的身体,以兄长温暖的怀抱和话语给她力量:
  “小克蕾丝,你也爱他对吗?不然怎么会嫁给他。”
  她轻轻点了点头,又拼命摇头:“我爱他,像他那么漂亮又温柔的人,没有人不会爱,可是我嫁给他并不是因为爱他……强尼也爱,甚至比我还爱,可他不能娶,所以我只好嫁……”她小声地说着,就像一位纯洁的少女在品味初恋的甘美,这使她看起来与平时的她大相径庭,额头那么圣洁,眼神那么清澈,爱情使这位恃宠而娇的教父女儿变得谦卑,使风情万种的少妇变得纯粹。
  对于这样的她,我心中充满了怜惜。
  “那么你还要背着自己所爱的人勾引你的大哥?”
  她当然知道我说的是我,深深叹了一口气:“皮耶罗哥哥,从小我和强尼总是欺负你,所以我习惯了什么都拿你撒气,因为你虽然会反抗,可从不记在心底里。对于维托,我实在没有办法,他爱的是强尼,却偏偏和我成了夫妇,我得到他的人,也得不到他的心,我才会想到用你发泄不满,况且……连他的人我也没得到过,从结婚那夜起,他碰也没碰过我……他的人和他的心都是属于强尼的,到头来,我不过是和自己的幻想结婚罢了……皮耶罗哥哥你不会怪我吧?”
  “怎么会。”
  我抚摸着她柔软的头发,从来没觉得我们的心是如此贴近,她肯把埋藏在心底几年的秘密说给我听,尽管是为了救她所爱的人,但我们仍然心灵相通了。
  “放心,我会与父亲商量,请他考虑换一个人选。”
  “真的吗?谢谢您!”
  她高兴地在我左颊上印了一个吻。
  其实我并无多大把握说服教父换掉维托,以他女儿作为借口,还是以我与维托从未进行拍档过为借口?都不具说服力。
  可是我不忍心拒绝在我临走前对我重燃兄妹之情的克蕾丝,还有强尼,在罗马,有这样两个深爱维托的人都不希望他去送命,而且这两个人一个是我的弟弟,一个是我的妹妹,即使我们本无血缘关系,看在多年相处的分上,我也不想他们为此而伤心欲绝。
  正当我准备去请求教父时,佩洛却又找到了我,他一副傲慢的神态大模大样地来到我面前,翘起脚,仰起他平滑可爱的小下巴告诉我:
  “嘿,我可不是来劝你留下,正相反,希望你尽快从眼前消失,这样我会少了一个束手束脚的人,不知道有多方便。”
  我觉得好笑,他还不知道我早就看穿了他的把戏,我再次的离开已经让他沉不住气了,他眼巴巴地跑到这里,就为了向我宣布:没有我他会活得更惬意。可我知道,他不会高兴到哪里去,也许今天我这只脚刚踏出大门,他这副傲慢立刻就会被沮丧取代,没有了对手的游戏又有什么好继续留恋的?
  看着他倔强的样子,我并没有揭穿,也不会以此取笑,我不会再伤害他,这是我对自己发的誓言。我爱他,越来越爱,所以我不伤他。
  “听说那不勒斯的克拉莫很猖狂,沃里亚也不是省油的灯。呸,狗娘养的”他向地上啐了一口,似乎很愤恨,“上次把他弟弟阉了,害我差点丢了命,下次见他一定十倍讨还……”

推书 20234-09-23 :劣质恶魔(第二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