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博挑挑眉毛,笑呵呵的岔开了话题,薛江清摸摸下巴,倒也没再追问。其实,高博一天前收到租他房子的前同事的来电,说因为急用现金要将房子转手,跟高博商量腾房子。高博正琢磨该怎么办呢,没想到第二天就收到了薪水,高博一看,居然刚好够房价。高博最见不得巧合,总觉得如此概率发生他身上必然有其原因,于是没有将唯物主义理论学好的高博不再犹豫是否留在老公房附近找房子,立刻决定用这些钱把那间房买下来。
如果不是傻子,高博大概早就搬到集团的宿舍里。集团为了方便某些不居住在当地的高层和重要客人居住,在浦东买下了某酒店式公寓的两层,赵舒伯几次建议高博这种光杆儿的人早点搬进去,由专门的人帮助打理生活,反正是公司给的福利,又是自己部门主管的,不用白不用。对此,高博也不是没动过心,可是每次回家看了傻子几眼,念头又消了,觉得反正也不可能照顾傻子多久,多那么点时间也算不了什么。
高博这多照顾傻子一段时间的想法,溯其根本,已远远不是最初可怜傻子那般简单,高博这个时候大概还不知道,他照顾傻子花费的心思几乎都能称得上亲人一般了。
高博与那个以前的同事兼房主沟通好房价,约定付款时间,二人好到房管局一同给房屋过户。但让高博没想到的事是,等高博按说好的时间去找这个人时,此人居然一脸抱歉的对高博说房子已经卖掉了。
高博很有几分火大,但是房子已经出手,做什么都是多余,懒得与此君多话,高博止住其的辩解,老好人面孔摆上,与其和气的道了别,心里做了别的打算。
高博明白就算找到合适的地方,足够他与傻子生活,他又有什么理由把傻子带走,跟童歌解释他那些在路人看来过于泛滥的[爱心]。高博对此问题颇有些抓头,可也没搬走,把自己那点简单的行头暂时搬到了傻子屋里,弄了张单人床在屋中空地上,有些郁闷地想了几天办法。
傻子对多出张床没什么感觉,没察觉高博其实是丢了隔壁房屋的居住权与拥有权,反正高博每天进进出出,高博只要出现,傻子的生活就算没有变化。其实傻子也有不理解事情,就是高博为何要把蹦到自己床上的猫们一遍遍的扔下去,傻子从来都是搂着猫睡觉,这些家伙可是暖暖的很。
高博这日回家,见傻子站在自已原来那间屋子的门口做呆望状,高博走过去瞧,不可思议的看着焕然一新的内饰、地板等物。高博摇摇头,这装修速率高到能把神八送上天,不过一、两周的时间,这新邻居居然给隔壁屋子做了个亮堂堂的大翻整。高博眼睛往屋里扫一眼,光是巨大双开门冰箱就占了半个本来就超小的厨房,而里屋里的墙壁白亮的都能发出银灿灿的光来,此屋的主人忒牛13,就差在门口挂一个条幅,上书,老子有钱。
走廊里早已堆满了要搬进去的家具,高博还研究着装修的造价,傻子已经在一堆正在拼装的家具里走来走去,看到高博尚在在门口站着,又蹭回来。高博伸手抓住傻子的后脖子拽到一边,不让他太靠近组装的工人,对正从屋里往外走的一个人说了声,“嘿!”
此人后面还跟了几个人,看样子是要给屋子安装新防盗门门板的,闻声一看,都吓得一哆嗦,高博一身黑西服白衬衣堵在门口,手里还拎着一个呆呆的大男孩,走在最前头的那人腰杆下意识的一低:“高部长!”
看到一身浮灰的李隽,高博不用猜也知道买房子的事是谁干的了。高博敲敲立在家里口的新防盗门,指指楼道里其他家大门的灰败颜色,道:“你觉得这门用得着装吗?”
李隽捉摸捉摸,要是单单这间屋子装了这个防盗门,一定象极一块豪华补丁,在这种寒酸的地方,那是相当的招贼,忙说:“也是,我跟薛总请示请示。”
高博摆手,“弄个里面的防盗砸门, 安在这门后面,还有……”高博指着屋子开在楼道走廊的窗户,“里面都上上百页窗。”
“那个……”李隽赔笑。
“什么事儿?”高博沉下来。
“薛总是不是不太高兴啊,”李隽手指勾了下鬓角的冷汗,“一直嫌我们速度慢。”
高博哈哈哈哈笑,放开傻子,用力的拍了拍李隽的肩膀头,很有几分舒心道:“放心吧,够快的,我会告诉薛总很满意的。”
直到晚上收工,李隽还是很迷惑,为何高博要监工到结束,还把他送出小区大门,这高博的高兴劲儿,仿佛这房子是为他而装修的一般。
薛江清果然已经沉稳的可以,就算知道高博已经看过房子,知道了他的用意,也不吭一声,甚至好像这房子他从来没买过似的。高博心道,这房子自己无论如何都是会要的,只要薛江清钥匙一交,高博就把全款给薛江清打到帐户上去。
高博有点觉得薛江清这人够意思了。
装好的房子空了半个月之后,薛江清突然提出要和高博下班一起走,高博也不说破他,表情了然的欣然应允。如今的上海已是过了初冬,高博先用空调暖了公司配给自己的奥迪A6,等薛江清下到停车场的时候,招呼薛江清上车。
即使高博后来有了专门的配车,高博也从来不开回家,高博如今对低调的偏爱,几乎可以算上一种自我保护了。高博告诉薛江清,晚上要返回的时候,开他的车就好了,就是这样,高博也觉得奥迪车有些扎眼,到家后,尽量把车停在离路灯远一些的车位上。
和高博预料的一样,薛江清微笑着打开了送给他那间屋子的大门,满意地对着屋子里点点头,然后回头对高博微笑说:“明天见。”语气里透着与寒冷气温对比强烈的浓浓暖意。高博笑着点点头,刚要进门,只见眼前房门一闪,笑呵呵的薛江清已经将他关在了门外。
高博惊讶的张着嘴巴对着薛江清关上的大门眨了半天眼,许久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突然觉得有只手戳到自己下巴上,帮自己合上了嘴。高博醒过神来,看到傻子站在旁边,呆笑着,似乎对帮助了高博很是高兴。高博顺口气,一把拎起看起来相当开心的傻子,咬着牙进了傻子家的大门。
第二十二章
薛江清无声无息的占了高博的坑,高博起初还有薛江清是故意跟他开玩笑的想法,可是,高博很快发现,薛江清对老公房附近环境的不适很快消失,习惯了小区挤挤挨挨的吵杂环境。高博这时候再后悔没搬走已是晚了,这个祖宗奔谁来了他能不明白吗,眼看着阳历年就快来了,高博一个头两个大,狠劲的拽头发,隐约觉得不是什么好兆头。
平安夜晚来临前的白天,城市里到处都挂着圣诞快乐的标识,有节日情怀的国人们向来是逢节必过,洋上帝儿子的生日,不信教的人比信教的人过得还要高兴。
还在班上的时候,赵舒伯告诉高博,他和贾伟波晚上去高博家里聚聚,同时还告诉高博统一口径,如果家里妻子们来查岗就说去参加老同事聚会。赵、贾二人到高博这里太频繁,早已将高博家当成了地下交通站,高博对二人这种不请自来早已习惯,两个人无非是家里的[好日子]过得缺氧了,到高博这里来透气。
高博想也没想点头答应赵舒伯,但是表情相当的木然,这些日子高博被副总裁跟得太紧,赵舒伯根本见不到缝插针与其逗贫,知道高博境地悲惨,同情的说了句:“累吧!”
高博摇摇头,告诉赵舒伯, 有机会让他见识下什么才叫真的累。赵舒伯以为是高博照顾的傻子出了什么问题,跟高博说干脆就走了算了,高博要是觉得不踏实,就去捐几个希望工程的孩子。赵舒伯不知道傻子现在绝对好人一个,无形中已成了高博的新房东、沙包兼肉盾。
高博悲情凝望赵舒伯三分钟,挥手让赵舒伯速速消失,不要再跟他提这个话题。
夜晚来临,出乎高博预料,这如影随形的薛小公子居然没找他,高博松口气,省去与薛江清推辞的麻烦,坚定决心把这神早点请走。高博与赵舒伯到超市买了食品和蔬菜,回到到家的时候,贾伟波已经来了,站在高博原来那间屋的门口,见高博回来,让开房门,却看到高博绕开自己,开了傻子家的门。
傻子家里暖的要死,自打高博给傻子安了空调,傻子就将日子全日制的过在了屋里,高博给屋子里透过气,把不知道在床上睡了多久的傻子提起来在厕所里抹了把脸,扔在屋中吃饭的简易桌旁,此刻贾伟波已经支上火锅,摆上酒,高博跑到厨房帮赵舒伯洗菜摆盘,听赵舒伯乐呵呵道:“屋子里的床是你的吧。”
高博眼皮一耷,点点头。赵舒伯[嘶]一声:“大博,你这人帮的,帮到家了哈。”
高博鼻子里哼出一口气,“换你,你能怎么办?”
赵舒伯想想之前隐晦的提醒过高博,这傻子不知道来历,能不管就别管,可是高博总是一副装听不明白的样子,赵舒伯大概也是真为高博着急,明明白白的张口道:“要是有一天别人都不管了,把这傻玩意儿留给你,你真想抽身可难啊。”
高博抿起嘴,想到了什么,看着赵舒伯,脸上渐渐透出股笑意,“傻子要是真给我养,你不觉得挺有乐子的吗!”
赵舒伯撇嘴,鼻子上的皮夸张的皱在一起,就为了表示自己的不理解:“大博,找个老婆吧,老自己过,会得自闭的。”
“我还精神分裂呢,这跟结婚有关……”高博正说着听到“呜~”一声,屋子里传来傻子的哼叽,然后就是贾伟波连声说,“唉呀,烫啊!烫啊!你快吐了吐了!”
赵舒伯和高博互相楞着瞅了两秒,赵舒伯脸上立刻堆了个不厚道的笑容,一排牙齿刷一下呲出来,整整齐齐的排列在高博眼前,那样子告诉高博,“好有乐子。”高博见状,眼眶一黑,放下手里的东西赶快进屋了。
原来傻子被刚出锅的涮肉烫到。本来贾伟波是好心,看傻子对着烧开的四川锅底咽口水,先给他弄了几片肉吃着,谁知傻子不知刚出锅的羊肉烫,一勺就把贾伟波刚捞到他碗里的肉吃掉了大半。
贾伟波看傻子硬是把热肉片给吃下去了,急得赶紧把刚倒好的啤酒给傻子灌了几口,这酒刚从外面带进来,还很凉,傻子在热屋子里呆了一天,觉出来清爽,手抓住杯子,坚决不还给贾伟波了。
一手抱着杯子,傻子再接着去吃碗里的肉,嘴巴被烫到的地方有了痛感,又[呜]了起来。高博拽过傻子,扒开嘴,对着日光灯看了看,傻子上牙床烫得红红的,上面还有几个亮晶晶的水泡。
等所有人都坐上桌之后,傻子嘴里不疼了,可是也吃不到火锅里的东西了。高博三个人在飘香的红辣汤里捞着香喷喷的肉片,而傻子手里只有一碗清水挂面,上面摆着两只白胖的荷包蛋和几只菜叶。傻子再傻也看出来这两者之间的区别,可怜巴巴的看着高博,居然破天荒地没有见到能吃的食物就往嘴里送。
贾伟波和赵舒伯虽然觉得傻子大眼睛眨巴的怪难受的,可是高博对傻子向来就是这样一幅态度,两个人只好假装也看不见傻子,与高博举起了杯,开始缅怀股市里曾经没被缩水的那些财富。
三个人碰了几杯酒之后,听到隔壁的大门响了,有人开了门进去又咣当一声关了门,然后鞋子踏在地板上的声音一直从外们传到屋子里。贾伟波和赵舒伯同时一愣,看向高博,高博脸上挤出个笑容,没言语。赵、贾二人觉出来兴致,忽地神秘兮兮的问高博,是不是金屋藏娇了。
高博假笑三声,道,金屋不错,不是他高博的。另外二人疑惑,高博只好解释,隔壁的房间已经卖给别人了,自己这是没地方去才搬到傻子屋里来。
贾伟波不知道高博工作性质,只知道高博和赵舒伯是同事。高博升了职,赵舒伯很默契与高博都没有告诉贾伟波,所以贾伟波还以为高博依旧是那个潦倒的模样,于是立刻说,要想办法帮高博借个房子住,不用花钱的那种。
赵舒伯同情的看看贾伟波,心道人家生活都不知道比你好上多少倍。不好让贾伟波下不来台,赵舒伯在贾伟波说话的时候,插了句:“大博,你也早点讨个老婆好了,总是这样外面晃荡着,也不是个办法吧。”
高博嘿嘿两声,正要用常放嘴边的那套说辞对付,突然看到傻子因为不想吃面,已经将面条用勺子捣成了浆糊状。高博使劲敲了敲傻子眼前的桌子,吓得傻子一激灵,瞄了一眼高博,开始吃起了碗里的碎面条。
贾伟波与赵舒伯这两个当奶爸出身的人,同时发出感叹声,贾伟波道:“大博,你真行!我儿子现在闹得很,我训他什么都不听。”赵舒伯听了贾伟波的话忍不住乐了,又对高博露出不厚道的表情,惹得高博眼眶周再次黑了大半片。
贾伟波反应了半天终于觉出来高博为啥郁闷了,自己满了杯啤酒,喝完之后补充解释道,“大博,我不是说他是你儿子啊,你生个儿子这样你能不管嘛!”高博觉得这句话还不如不解释,贾伟波又觉得话不对,继续圆场:“我意思你将来要是也生个儿子,肯定比他强。”
赵舒伯再也忍不住了,扶着贾伟波的后背,哈哈哈笑起来。贾伟波纠结在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意思的状态里,有些下不来台的看看赵舒伯又看看高博。高博沉口气,也被贾伟波气乐了,从桌子底下抽出三瓶啤酒,一瓶瓶给开了,往贾伟波眼皮底下一放:“别废话了,一句话一瓶,喝吧!”
第二十三章
贾伟波是到高博这里散心的,一不小心被高博和赵舒伯散了心,贾伟波只觉冤的要死,一下子站起来,把瓶子统统推开,继续解释。不用高博发话,赵舒伯就不让贾伟波解释了,两个人就着[到底要不要喝这酒],[喝多少]闹起来,嘻嘻哈哈的翻着小帐,互相说些混理儿。高博乐得看赵舒伯对贾伟波使坏,时不时地跟着赵舒伯起哄,贾伟波本来就嘴笨,最后急得嘴里直说[唉呀!唉呀!]
屋里吵吵嚷嚷,傻子呆呆的看着三人,不知三人闹成一团为了什么,过了一会把面条吃完,一个人跑到一边转圈去了。
高博几个人饭吃得开心,酒反到没喝多少,几个人肚子填饱,也差不多到了回家陪老婆的时间,赵舒伯一直记得贾伟波赖掉的三瓶酒,坚持要求贾伟波喝完再走。高博同意,手往桌子底下摸摸,打算拿几瓶新的,摸了半天,高博都没摸到啤酒瓶子。
赵、贾二人见高博表情怪异的盯着桌子下面,也跟着弯下腰察看,全乐翻了。原来傻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声不吭的趴到了桌子底下,把所有的啤酒瓶都揽过去了,用手臂圈成一堆,呆笑着做一脸幸福状。高博伸过手去把瓶子拿回来,抽一个,是空的,再抽一个,酒只剩了个瓶底,于是,高博把傻子怀里的几个瓶子一口气都拽过来,发现差不多都见底儿了。
赵舒伯赞叹着在桌子底下捡起一个起瓶器,嘴里啧啧个没完;贾伟波如蒙大赦,对傻子连连拱手,直叫[恩人];高博愣着看着傻子几秒钟,额上冒出块青筋,提起傻子软绵绵的身体打算教育一下,被赵舒伯拦住,赵舒伯对傻子弩弩嘴,“我看他蛮能喝的,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高博把醉眼迷蒙的傻子提直了在眼前细看,脸色还是如往常那样白,傻笑依旧那么碍眼,的确像是没什么事。高博把傻子外衣给脱了,扔在床上,找个被子盖上,又与二人说笑几句,送走了赵、贾两人。
人走了,屋子里一下子静悄悄的,只有高博收拾餐桌时,才有杯碗相碰的声音有一下没一下的响着,高博觉出了屋里的安静,也觉出了隔壁的安静。高博把耳朵伏在墙上听动静,半天也没个音,看看表,不过10点钟的光景,往常这个时间,薛江清家里的音响还应当是开着低低的声音的。
傻子在床上动了动,高博过去查看,使劲掐掐傻子的脸上的肉,晃了晃,傻子迷糊的闭着眼睛,突然对看过来的高博喷了个酒嗝。高博把傻子提起来,打算到厕所把这家伙肚子里的东西强行给清了,不知道傻子是真腿软还是故意不想走,顺势往高博身前一倒,挂在高博身上了。高博力气再大也没法一只手把傻子拖走,没办法,索性一打横把傻子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