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高博这曾经公寓的有点面积,可是一向不喜欢很多的房间的高博,除了留了两间卧房,把其余所有的房间都打通了,两间房、三个人,高博睡前冲澡的时候合计着这种仍未改变的格局,觉得有些怪异。
被高博扔进浴缸里进行预洗浸泡的傻子视线跟着高博淋浴的动作上上下下的,高博冲好关上水阀后,抖了抖头上的水,对着呆呆看着他的傻子打了个响指,准备将傻子流水作业了。
高博给傻子洗了这么长时间的澡,傻子还是第一次看到高博□洗浴的模样,视线一直不离高博身上,高博拍了一下傻子的后脑让他不要再盯着自己,心想这小子就是看也不知道是什么,更何况这是高博最忌讳的事情。
薛江清在浴室外面敲门,在给高博道晚安,高博赶紧找了浴巾围了腰,拉开浴室门跟薛江清答话,带出来一身的潮意和皂香。薛江清对故意靠在浴室门框上换造型的高博又说了一遍晚安,并没有马上走。高博用询问的表情跟薛江清交流两个来回,意识到薛江清是在等他给各真实的道别举动。
高博乐呵呵的凑上吻薛江清,在快亲到嘴唇的时候被薛江清轻轻偏过了头,亲到了脸颊上,高博多实在的人,即便是脸颊也亲的个结结实实,高博头低下的时候,薛江清看到被高博的宽肩膀一直挡住的傻子,正因为害羞偷偷转着身子,把背对着门口。
细胳膊细腿的傻子有些不安,偷偷回头看着高博和薛江清。傻子扭头看的时候,刚好看到薛江清打量他的复杂目光,傻子对薛江清傻笑一下,薛江清还是那般面无表情的模样,越发不安的傻子又把身子转转,妄图用耷拉的肩膀挡住已经低下的脑袋。
高博不知道薛江清和傻子之间发生了什么,和薛江清离开到能说话的距离时,看见薛江清浅笑的脸,薛江清忽然问道:“这小子叫什么名字?”
“童佟,”高博回头看了傻子一眼,傻子瑟瑟的模样让高博意识到傻子的小体格不及自己,冬天的采暖系统再热也不如正常的热天气,高博下意识的又重复了一遍“童佟”两个字,脑袋已经有一半在思考傻子会不会感冒的问题上了。
薛江清看出高博的担心,对高博微笑的再次到了晚安,回了自己的卧室。薛江清进门的时候听见高博关了浴室的门,然后淋浴的水声响了起来。
傻子的确是有些着凉,高博给傻子煮了姜糖水,又把能找到的被子都给傻子卷了,傻子捂得有些热,睡不着觉,高博怕傻子泄了热气,把傻子裹的严实的[被子卷]用手臂压住,于是两个同样不舒服的人都用了许久才入了睡。
高博在单位赶工多天,伺候完一个小的又来狗腿一个大的,体力透支的利害,所以这个新年的第一觉睡得极不安稳,一直是浅眠的状态,在似睡非睡的状态里经历起一场又一场荒诞却又觉极其真实的梦境。
和许多时候一样,高博在一声痛苦的呼喊之后醒来,胸膛里都是心脏怦怦作响的声音,高博忽然感觉自己胸口有什么东西在动,往怀里一看,原来是挣开了被子的傻子不知什么时候钻到了自己的被子里,大概是被高博做噩梦的样子惊到,抱紧了高博的腰不肯松手。
这已经不是高博第一次吓着傻子了,高博抬起手按在傻子的头顶上,抚了两下,见傻子终于镇静了许多,高博生出了些许愧疚,忍不住安慰的亲了亲傻子的头发。
高博正摸着傻子的头发,一眼看到闻声而来、已在床边站了一小会儿的薛江清。高博展了个憨实笑容,却没换来薛江清预期的笑容,薛江清眼中的思量让高博瞬间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和傻子的模样是多么的不合时宜。
高博想薛江清该不是误会了吧,这要是联想起来,自己可就冤死了,于是道,“我们……”
薛江清挑眉做认真倾听状,高博觉得那样开头更容易误会,于是又换了了开头,“其实……”
薛江清还是那副认真的模样,高博语塞,最后只能一边比划他和傻子一边底气不足的干笑,“不可能的……”高博嘴里说着,另一只手也没闲着,试图把傻子攀在身上的胳膊和腿拽下去。傻子颇有八足动物的天性,对目标物的附着的甚为紧密,高博拔了半天愣是没拽开傻子。
高博弄不动傻子,只好用手臂把夹在二人中间的傻子挡了挡,不死心的解释道,“我们不常这样,真的,我们都是分开睡的!”
薛江清终于忍不住笑了,在高博尚在表达诚意目光里,推了推傻子散开的被子,躺在了傻子腾出的那半边床上,“梦着什么了?”
高博嘿嘿笑了两声,“啥都有,都是瞎扯淡的事儿,”说着,高博换上了一副狗腿样,道,“怎么的,把你给整醒了?”
薛江清嗯了一声,道:“刚刚7点,再睡一会吧!”薛江清说着,躺在那里闭上了眼睛。
高博把手放在傻子的后脑上摸了摸,抬起身,把薛江清旁边散落的被子拉了一条给薛江清盖上,薛江清细细长长的睫毛颤了颤没睁眼,高博打算再往前凑凑亲亲薛江清,听见闭着眼睛的薛江清轻声说道,“睡吧。”
高博无声地笑起来,复又躺下,别说怀里有个活物也挺暖和,高博把傻子脑袋拉出被子,不让他闷着,自己也安心的闭上了眼睛。
薛江清以前和傻子见面的时候并不多,高博从来没有给二人创造过从早到晚相处上一天的机会。不像高博整天用[嘿]来称呼傻子,薛江清知道傻子名字后,开始用童佟来称呼傻子,这一举动引起了傻子的注意,勉强识人的傻子历经多日之后终于记住了薛江清,甚至很有勇气的像尾随高博那样,在高博不理他的时候,在薛江清身后打转。
不过傻子依旧是害怕薛江清的,和对高博的敬畏不同,傻子是本能的想去接近薛江清,却又害怕薛江清时不时若看他的目光。
高博仍然是没有放弃给薛江清做思想工作的想法的,不管薛江清要跟那头父母过节,高博都决心一定是要把薛江清弄回自己的家。薛江清对高博那想着法儿的[提醒]是无动于衷的,悠哉的拿着姓氏索引给傻子的猫们起响亮的英文名,然后很是正经的和高博开了一个小午的[小会],讨论了一下高博这几天冥思苦想的整改计划。
高博心里急啊,眼瞅着元旦就要过去了,薛林的要自己[帮]的忙还没有完成。元旦的下午快过完的时候,薛江清毫无预兆的问高博要不要再回家取点什么衣服和用品,高博不明白薛江清的问话,只见薛江清笑了笑,让高博送他回苏州老家,语气并没有商量的意思。
高博明白薛江清的意思,大晚上雪天路滑的,到了苏州也赶不回来。高博对这种伺候老板的话儿颇熟悉,每多一句话,带着说服成功的乐呵劲捎上傻子和猫家三兄妹,从车库了提了薛江清的车子,载着一车活物去了徐家。
到了苏州,薛江清自然是不会再让高博去住旅馆的。有些虚弱的徐尧坐在轮椅上被妻子白雪推着出来接薛江清,轮椅后背上还支了跟杆子,上面吊着输液袋。薛江清在徐家大门口下了车,换下了徐尧老婆亲自来推徐尧,答话的时候虽然还是不乐意的口气,但是态度明显好了许多。
高博对徐尧旺盛的精神头颇有几分佩服,都虚弱成这个样子了,还是不放弃话唠的爱好。徐尧妻子看见傻子乖乖的跟在高博身后,觉得有趣,很热情地招呼这个看上去十八、九的男孩子。傻子瑟缩着闪躲,这举动把热情的白雪弄得有些窘,高博见状连忙赔笑,一边应着白雪的招呼,一边用手指了指傻子和自己的脑袋,“我弟弟,这不大好使,你别介意。”
谁能说对这事介意啊,白雪大概也是因为颇年轻的缘故,知道傻子呆之后,笑呵呵的走到高博身后,不管傻子乐不乐意,挽起胳膊就走,傻子不愿意跟白雪走,脚底下拖着步子,用眼神向高博求助。高博感激的对白雪露了个微笑,没理傻子,开始捣腾车里窜的翻天的猫们。
其实一切都还好,直到徐尧那句话出口之前,众人之间的气氛还都是欢笑的。
高博和众人寒暄之后,带着傻子在餐厅落座,徐尧身体不好,只能吃特定的食物,所以徐尧眼前被放置了一份病号餐,而傻子是没有自己夹菜的概念的,眼前也放着高博特意给他夹出来的菜饭。傻子呆呆打量着自己的和徐尧盛饭一模一样的大碟子,试图区分着二者的不同。徐尧看着好玩,故意学者傻子的模样一起打量,被薛江清和其母亲一起低声鄙视了一下。徐尧笑嘻嘻的摆出病号姿态,薛江清和其母于是又同时忍了声音。
江言还是那副永远笑眯眯的模样,对此种情形大概颇为习惯,热情的用公筷给高博布菜,正在这时,徐尧来了一句,“姐,童佟长的太像咱家人了!”
高博正拿着碟子来接江言筷子夹的菜,江言却在徐尧话落地的时候,松了筷子。高博使出浑身的本事迅速伸出了手中的接碟,终于让江言的菜成功地落在了该属于它的[地盘]上。反应过来的江言不好意思地对高博笑笑,笑眯眯地样子又回到了脸上,高博陪着笑坐下,发现桌旁的众人都已经不约而同的沉默下来,屋子里静的,只能听见傻子吃饭的声音。
第三十章
薛江清从吃饭开始就动筷极少,多半都在听着徐尧讲话,高博甚至感觉他几乎是有意的不和自己的母亲徐君有视线接触,而他的母亲,也差不多做着同样的回避。徐尧的话让薛江清扭过头,别有深意的看了自己的母亲一眼,这模样,被一直有意[看着]薛江清的高博,瞅了个清楚。
高博打算给傻子盛碗汤,想用这个动作来掩盖自己所察觉到的,这个家庭之间才明白的某种不愉快。高博把碗端起来,薛江清伸手接过去,盛好之后,直接放回到傻子的眼前。高博客气的来了句谢谢,引得薛江清也用很有深意的目光扫了一扫高博,高博于是明白,薛江清对自己的打量都是尽收眼底的。
徐尧笑呵呵的,显然没有对众人的沉默感到意外,徐尧看了看一直都不甚愉快的徐君,转过脸对高博说,“常听清清说起这个孩子,和我想象的很不一样。”
“哦,是啊!”高博一乐,“就是个傻子呗。”高博说着看了一眼薛江清,后者还是那副若有所思的浅笑。忽的薛江清母亲徐君站起了身,似乎要离席,众人闻声望过去,徐君只对看他的人中唯一的客人高博淡淡却不失身份的微微点了一下头,轻声说了句[抱歉]。高博站起身点头陪笑,江言也起身,跟着走了去,轻揽着徐君的背低低问着话,在高博听来大概是,是不是不舒服要吃点药之类的话。
薛江清此刻出了声,问起了徐尧最近一次透析的时间安排,建议着徐尧近阶段观察期过去后,争取到米国治疗。二人从徐尧指标的微弱转好自然地说到了中米国家医疗水平的问题,然后又讨论了米国新政府星范儿,最后说到了江言公司因为全球的金融危而收到的几笔大宗出口单子延期的申请的事情上,其间,还夹杂着被问及意见的高博的不少回话。
高博处在重工一派,积极认为江言的公司前途光明,如果能在这种环境下站住原有的市场,应是会有很好的发展,而薛江清对中国的大环境是否有利于公司扩张持有保留意见。薛江清虽然觉得中国落后的金融体系还暂时冲击不起来,但是对外向型出口式的中国工业,不要盲目乐观才是真的,薛江清话语里带出的意思,甚至有想有意随着市场的紧缩隔掉一部分客户群的意思。
徐尧显然是站在高博一头的,几次附和高博的意见,让高博都差点激昂了,薛江清最后看不出喜怒的哼笑了两声,特意把自己和高博二人小半杯的红葡萄酒斟满,然后破天荒的与高博对饮干掉,一杯轻松的酒解了互相说服带来的负气压。
高博和薛江清干完酒,那情形,颇有几番同僚战友不便因外人结仇的意味。边上不甘寂寞的徐尧,见到二人几日千里的[友情],忍不住想张大嘴惊叹一下太阳从西边升起的时刻,好似无意的话题一转,问道,二人在新环境里共同进步的日子可好?
徐尧的原话很是平常,由来就是当初徐尧曾用了点心思劝高博来给薛江清当助手。徐尧看如今二者的和谐程度,应是配合的不错。可是高博和薛江清心里自然身是暗生不少其他的理解,有些尴尬而又刻意的互相让让喝干的空酒杯,恨不能在徐尧旁边将二人[纯洁]情谊撇个清白,引出徐尧一幅原来如此的表情。
徐尧对自己重新夺回了气场很是满意,颇有得色的在傻子眼皮底下的点心盘里抓了一颗白雪刚刚剥好的板栗仁,那盘子是白雪特意为傻子单独准备的,都是放了些剥了皮的小果子或者切成小块的花式点心,徐尧此举同时引发了白雪和傻子两个人的瞪视,一个是埋怨徐尧的不厚道,另一个是因为被人抢了食物。
徐尧咬了一口栗子,看到傻子可怜兮兮的表情,嘿嘿一笑,又把剩下的半个拿回来,好似要给回傻子,白雪娇娇的低呼了一声,拦住了傻子去接的举动,使劲掐了徐尧的手背一下,徐尧忍者疼仍旧做出一贯的风度样子,变形的眉头却让其面孔显得相当滑稽,于是大家都被徐尧故作潇洒的模样逗乐了,原来咄咄逼人的家伙也是有人能治理的。
话说回来,高博还是非常佩服徐尧左右话题和气氛的能力,高博与后者算不上熟悉,但是通过不久前的那短暂的相处,高博对其还是有些初步的印象。一般来说,高博与徐尧这种人交好的几率不大,但是假设成为工作上合作的伙伴或者生活里偶尔交往一下的普通朋友,徐尧无疑是个上上的人选。
与一般爱闲谈的人习惯性的多言不同,徐尧的话大多是有清晰的目的和主题,在那大量的轻松的对话中,闲聊的对象若是也放松的不句句斟酌,就会不自觉地说出了许多原本并没有打算对外透露的信息。其实,高博对这种在这些或长或短的交谈中互相传递的信息的情况,并不都是提防的,因为更多人在意的是如何表达而不是探寻,但是,若是遇到有心的人,高博也只能选择先保护自己,毕竟还不知道对方到底是敌是友,过早的交底,不是妙事。
高博原本觉得徐尧的毛病多半是个性加上职业习惯的后果,不过今天,高博又觉出来,徐尧很可能也是借此行为在发泄着什么。白雪教育完在外人面前耍宝的丈夫,继续做自己的小透明,逗傻子吃东西,徐尧看看自己本来就有些浮肿的手背陷进去个小坑,对高博做出英雄也有折腰的表情,道,“清清说你想给他治治。”
“嗯?”高博没明白。
徐尧微微一笑,“要是我能挺过这段时间,带他一起去美国怎么样,我有朋友认识不错的神经科专家,去碰碰运气,也许能有所帮助。”
高博显然对徐尧的话很高兴,当然也夹杂着不少惊讶,如果傻子能够得到高水平的医疗,当然是他求之不得的。高博曾带过傻子在休息的日子里看过几家上海的大医院,大夫们对傻子的治疗虽然不报希望,但是一致认可这是外伤导致的痴呆症状,受损程度较深,有位专家还断定傻子有轻微的精神障碍,建议高博再去精神医师那里做做鉴定。
“这当然好了,可是,徐律师,让你这么麻烦,合适吗!”
徐尧一乐,“合适!我是为了帮你……和清清,别把我给想高尚了,钱还是要你出的,当然我觉得最合适的是让江清出,他是做老板的,不能光知道剥削,也要有点奉献精神。”
高博笑道,“不用……薛总年底记得多给几个红包就成,我一定多得多劳。”说着,看到薛江清微笑默许的模样,端起酒杯,又道:“徐尧,多谢的话我不说了,都在酒杯里,祝你早日康复。”
徐尧点着头,呵呵笑着,拉起旁边白雪的手,“谢谢你的吉言!我知道自己一时半会还死不了,可是三年前白雪在最后给了我一个肾的时候,我就明白过来,不论干什么想什么,都得在活蹦乱跳的时候,都得在还能喘气的时候先做完,比如说,以前你让我跟人说我爱你,我是根本想都不会想的,现在,我每天晚上睡觉之前,都会跟白雪说一遍,是吧,老婆~”徐尧说着,征询似的看相白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