噶玛被他踢的向后坐到在地,随即一翻身爬起来——多少年了,只有他打人,没有人打他的。楚泽绍这一脚蹬过来,让他在疼痛之余,感到羞恼难忍,一时间简直不知如何是好。
佩雷斯头戴自制的花环,沿着走廊一边走一边哼歌,一边用手指叩击着墙壁。
走了一段路途,他忽然“噗嗤”一笑,也觉得自己好像个傻子。
他唱的那首歌,名字叫做《妈妈的小男孩》,本是首儿童歌曲,通篇都是咿呀撒娇的儿语。他哼了一段,忽然想起自己生母早逝,算不得是有妈妈的人,便将那歌词略加改动,变成了《哥哥的小男孩》。可叹他只比他哥哥晚生了两三分钟,他哥哥人到中年,眼看便要望了四十,而他吃的满脸放光,还是个小男孩。
后来他见有佣人在前方乱跑,其中一人见了他,便冲过来低声道:“佩雷斯先生,楚主席和噶玛先生在楼上,打起来啦!”
佩雷斯一听这话,没惊,只是觉得很好奇,笑嘻嘻的就跟着佣人上了楼。及至他亲眼目睹了战争场面,才连忙收敛笑容——原来噶玛已经被楚泽绍按在身下了。
那楚泽绍大概是已经占了上风,正挥起拳头作势要打。佩雷斯情急之下大喊一声:“你打噶玛?”随即不等旁人做出反应,便合身扑上去,抱住楚泽绍一把就将他拖起拽走。楚泽绍生平最善打架,只是没料到佩雷斯竟有如斯蛮力,调整状态后立刻反击,一肘就杵在了对方的肋下。
佩雷斯因为常挨噶玛的教训,所以抗打击能力很强,挨了这一下子后居然若无其事。可惜他虽有如此长处,却不善进攻,只是抱着楚泽绍不肯出手。而就在此刻,一直躲在角落里的穆世突然蹿出来,扯起委顿在地的噶玛,一言不发的竟是走出了门去。
那噶玛一瘸一拐的站起来,出门时还向佩雷斯一招手:“走!”
楚泽绍在后面一边向后狂蹬佩雷斯,一边伸长脖子怒道:“想走?没门!混蛋卢比!你给我站住!”
又经过许久的骚乱,最后双方暂停武剧,转而文斗。
这时佩雷斯已经弄清了这场斗殴的原因,因为心疼噶玛,所以当即就对穆世产生了恶感。当着三人的面,他一边揉着肋下一边走到穆世面前,皱着眉头说道:“你要干什么啊?世界上的男人多得很,你为什么一定要找噶玛?”
穆世找了个角落站住:“我要回布确了。”
楚泽绍一拍桌子:“你回德堪吧!”
穆世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楚泽绍走过来推开佩雷斯,堵在了穆世面前,气色不善的瞪了他许久,然后强压怒火的开口道:“你这个没有良心的东西!当初应该一枪毙了你!”
穆世很镇定的低着头,不做回应。
楚泽绍见他装聋作哑的想要撤退,心中更是愤然起来。一把抓住穆世的手臂,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人扯过来,另一只手就去掀起了对方的衬衫下摆。穆世颤抖了一下,却是没有反抗。
楚泽绍脸色铁青的让噶玛兄弟看穆世后腰上那个漆黑的“楚”:“睁大你们的眼睛看清楚!他早让我打过记号了!”
佩雷斯果然惊讶的睁大了眼睛,而噶玛皱了一下眉头,却是仿佛感到不耐烦。
这时穆世轻声说了一句:“楚泽绍,这只是一个刺青而已。”
他抓住衬衫下摆,转过身来望着楚泽绍说道:“你不要想太多,我只当它是一处刺青。我马上要回布确去了,噶玛也总要回锡金的,我们三方就不要再互相难为,为将来见面留点余地吧!”
楚泽绍抬手捏住了穆世的下巴,咬牙切齿的直视了他的眼睛:“别跟我说这套冠冕堂皇的屁话!当初你在宗巴山谷里摔的只剩下一张皮是囫囵的,要不是我你现在连那张皮都烂没了!在七方路我是怎么对待你的,你自己心里清楚得很;现在想过来和我假撇清?滚你的吧!真以为你现在靠上了那个卷毛儿,就可以安安生生回去做你的穆先生了?做你的梦!只要我活着,你这辈子就别想跑!还‘三方不要互相难为,留点见面余地’?他妈的你算是哪一方?你这个德堪监狱里的男妓,在大庭广众下和苗老头子亲嘴的小丑,也配算是一方?”
穆世看着楚泽绍,一双眼睛睁得特别大,眼神是风中的水面,处于平静与波浪的界限。
楚泽绍转手掐住穆世的脸蛋用力一扭:“就凭我对你的这片心意,你他妈的是不是也该讲点贞节?老子在你身上也没少费力气,怎么,还没让你满意吗?你年纪也不小了,至于骚到见一个勾搭一个吗?”
穆世被楚泽绍骂懵了。
他知道楚泽绍在说着极下流极恶毒的话,可是头脑被刺激的麻木了,他只是感到一阵眩晕。
楚泽绍是什么话都说得出来的。反正穆世已经彻底起了外心,那他索性撕破脸皮,让这个冤家身败名裂——他一贯如此,得罪他的人,终将不会落得好下场。
楚泽绍松开穆世的脸蛋,向下揪住了他的衣领,而后转向噶玛道:“你就为了这么个家伙和我翻脸?别忘了你们的商路还要通过我这利马境内呢!因为他而断了财路,你认为值得吗?况且就算你把他弄到手了,也根本养不住——不要看他像杯温吞水似的,他才是真正的没心没肺呢!我们为什么要打这么多年的仗?还不是因为他一贯翻脸不认人么!”
楚泽绍说来劲儿了,缓了口气继续讲:“他摔的骨断筋折了,是我把他捡回来救治!等他养的能坐能走了,马上就跑的无影无踪!不但无影无踪,还勾搭了你父亲苗老头子过来打我!若是你以为我在信口乱讲,那你来问他自己,看我是不是实话实说!”
说完他把穆世拽过来向前一搡:“你不是很会说话吗?我的话讲完了,现在轮到你了!”
穆世哆嗦着垂下头,神情简直有些茫然。
世上有种人,是能够被活活骂死的。
比如穆世。
拳脚会使他感到疼痛,但也就只是疼痛而已;激烈而露骨的辱骂则会刺激到他的神经,让他的情绪超越愤怒,直接濒临崩溃。楚泽绍先前也发现穆世好像是特别听不得下流话,可没在意,如今发了火,就更是口无遮拦。而穆世听着,不但没有像往日一样大动肝火,反而异常的沉默下来,有如受了大惊吓一般。楚泽绍推他,他便向前踉跄了一步,也不抗拒辩解,堪称是失魂落魄了。
噶玛旁观兼旁听着,因为楚泽绍今天骂的新鲜,他便没有出言阻拦,同时几乎也要怀疑穆世如同楚泽绍所说的,是一个既无节操也无节制的淫 乱家伙。不过他边听边忖度,很快又推翻了这个论断——如果穆世真是滥到骨子里去了,那么楚泽绍现在急的是哪一出?
内心激烈斗争了片刻,他决定还是相信直觉,把穆世当个好人。
眼看穆世状态有异,而楚泽绍还在满口喷放污言秽语,他上前一步拽过穆世,向后推到了佩雷斯的身前。
佩雷斯不大情愿的拉了穆世一把。他喜欢穆世的气味,喜欢穆世的皮肤,可他不喜欢噶玛因为穆世挨打。
“好了!”噶玛走到楚泽绍面前:“你已经说的够多了!穆世为人如何,我自然会去了解,无需你再多说!我们这次会面不算愉快,现在他要回布确,就让他回去!我和佩雷斯也要告辞了。你若还有不满,我在锡金恭候你楚主席的大驾!你如果光临,我绝不失礼!”
楚泽绍做了个阻拦的手势:“走?”
噶玛看着楚泽绍:“怎么?你还敢拦我?”
楚泽绍迟疑了一下,他还真是不敢拦。
噶玛也没带了许多人来,拦自然是能拦,不过从来没有这么干的——请人家来做客,可是一言不和就把人给扣下来不让走——这事要是传出去,那他可真是要名誉扫地了。
仇人见面也没有这么干的——太不仗义了。有本事就真刀真枪的打,没本事就老实忍受着。战场上可以兵不言诈,交际中也可以虚情假意,唯独不能公然不要脸。
番外——快乐的晋美
穆世与噶玛兄弟同路离开了利马城。
楚泽绍痛骂了他一顿,骂完后又失悔自己出言太重,等到送行之时,他忽然再一次气的咬牙切齿,恨不能把穆世抓过来胖揍一顿,顶好打得他筋骨寸断,此生都只能躺在七方路的破楼里苟延残喘。
穆世低着头,从露面到上车时一直把双手插进上衣口袋里,拱肩缩背的。旁人和他说话,他能平静回答;旁人不理他,他也不主动开口。
噶玛毕竟是场面上的人,虽然在利马城闹了一肚子气,但当真要分别了,也不失礼。十分冷淡的把客套话说完全,他同楚泽绍握了握手,而后头也不回的上了汽车——上车前,他忽然看见穆世孤伶伶的正往车队后方走,便喊了他一声,随即指指自己这边的汽车,示意他过来。
穆世回头望向他,微笑着摇摇头。
噶玛觉得他这模样很是可怜,便几步赶过去,轻轻一拍他的手臂:“这次我不开车,你放心吧。”
穆世犹豫了一下,而后跟着噶玛走了回去,脸上还残留着一点木然的笑意。
在经过楚泽绍面前时,穆世没敢抬头。
楚泽绍瞪着他,实在是想动手,至少也要一脚把他踢到几米开外去!
幸而就在他苦苦压抑之时,噶玛已经把穆世推进了车内。这时佩雷斯走过来,待噶玛上车后,也挨挨蹭蹭的挤了上去。车门“哐”的关好,司机鸣笛一声,然后便沿着楚宅前那弯曲之极的车道,缓缓向前开去。
噶玛等人是清晨出发的,因为速度正常,所以直到后半夜才抵达了郭布林城。一路上穆世表现的堪称是心平气和、心不在焉。噶玛总觉得他这状态不大对劲,不时就找话来与他交谈,他有条有理的回答着,既不兴奋,也不消沉。
佩雷斯倒是难得的沉默了——他当然有话可说,不过眼见当下情势异常,他决定还是管住自己的嘴,等到了私底下,再去详问噶玛。
及至入了夜,车上众人都疲倦了。佩雷斯慢条斯理的吃着水果,算是有了消遣;噶玛身处中央,无处可依靠,只好依旧正襟危坐;而穆世委顿在车门角落处,垂下头仿佛是睡着了。
后来,佩雷斯也歪在座位上打起了鼾。噶玛被他吵的十分心乱,便向穆世那边挪了挪,顺便又斜了他一眼。
他被吓了一跳——穆世居然是睁着眼睛的!
“没有睡?”他轻声问道。
穆世似乎是正在发怔,并没有回答。
他见穆世的左手平放在大腿上,便抓起来握了握。穆世的手是冰凉的,关节有些僵硬,好像是被冻住了。
“你怎么了?”噶玛又问。
穆世这回打了个冷战,如梦方醒似的把目光转向噶玛:“什么?”
噶玛一边揉搓着他的手一边答道:“你是不是觉得冷?”
穆世的神情很茫然:“我……”
没有下文,他“我……”了一声后,便将手从噶玛那里抽出来,傻乎乎的笑了笑。
这回他把身体蜷缩起来,眼睛也闭上了。
到达郭布林城后,照理来讲,穆世应该在这里住上半夜,等天明吃过早饭后再从容回家。噶玛也如此挽留了他,但他归心似箭,无论如何不肯留宿。噶玛见他如此固执,索性开诚布公道:“明天我要回锡金,大概要隔些日子才能回来,我现在有话想和你说。”
穆世非常客气疏远,匆匆忙忙的替噶玛做了主:“下次说,不急在这一刻。我实在是累了,以后见面再谈,告辞,不要送。”
噶玛若想硬留下他,自然也可以;不过看着他那失魂落魄又强自镇定的模样,噶玛决定还是不要勉强他了。
穆世在凌晨时分,终于回到了穆家大宅。
他这抵达的时间实在突兀,让宅中众人措手不及。扎陵穿着背心短裤赶出来迎接——没等他走入院内,半裸着的小黑豹斜刺里冲上去了。
早起的人们这样热烈迎接了穆世,而穆世的态度却堪称冷淡,见到小黑豹后劈头问道:“晋美好吗?”
沦为保姆的小黑豹立刻答道:“少爷很好,少爷正在楼上睡觉呢,要不要我叫他下来见您?”
穆世且走且摆摆手:“不必,我太累了,要休息。”说着对扎陵一点头:“去放洗澡水!”
扎陵没来得及说什么,扭头就往楼上卧室跑去。
穆世又微微向小黑豹偏过脸去:“去找一点安眠药和酒,我要好好睡一觉。”
小黑豹得令,也颠颠离去了。
穆世向全宅子宣告了自己的“累”,而后便在浴室里惊天动地的洗澡;一时裹着浴袍走到床边,他又气吞山河的吃药喝酒,总之是没有一刻安静。
最后他一头栽在床上,心力交瘁的把脸埋进了枕头里。
晋美照常睡到了八九点钟起床。洗漱穿戴之时,他忽然听说穆世回来了,便兴奋的连早饭也不吃,抬腿就要往穆世的卧室跑。小黑豹连忙捉住他道:“少爷,别,先生说他累的要命,现在正睡觉呢!”
晋美回头笑嘻嘻的答道:“我静静的进去,不吵他就是啦!”
小黑豹还是不肯放,又说:“少爷先吃早餐去吧!否则一会儿肚子饿了,饭菜也凉了。”
晋美知道自己逃不开,便点头答应下来,乖乖的前去吃饭。吃饱喝足后,他趁小黑豹一个不注意,蹑手蹑脚偷偷溜走,跑去了穆世房中。
小心翼翼的推开房门,他见穆世仰卧在床上,睡的无声无息,便乐的合不拢嘴——穆世虽然心里对这孩子颇多意见,但表面上总是个好大伯,导致晋美十分爱他。
无声无息的关了门。晋美弯腰脱鞋,又解开袍子扔在地上,穿着一身短衣短裤便走去上了床。亲亲热热的钻入被窝里,他习惯成自然的把手伸进穆世的睡衣,非常快乐的摸向了胸前。
他在德堪监狱中长大,从小既无母爱,更无父爱。现在他把穆世当成了爸爸妈妈,而他则是爸爸妈妈怀中吃奶的小婴儿。
觉着手下的乳 头已经硬硬的挺立起来了,他探头看了穆世一眼,见他睡的死了一般,便缩进被窝,把穆世的睡衣慢慢向上掀起来。
张嘴含住一侧乳 头,他试探着吮吸起来。吸了两下,他就觉着自己满嘴都是口水,那感觉惬意的简直无可言喻。
穆世毫无反应,这让他的胆子愈发变大。把薄被向下拉到腹部,他在阳光下仔细看了看那被自己玩弄成鲜红色的两点,随即又低下头,叼住了用牙齿轻轻的咬。
大家都知道穆世在睡觉,所以等闲无人进来打扰。晋美像落进了桃源洞一般,真是开心的要命。往日他与穆世亲近,穆世都百般不愿;纵是让他摸上片刻,也不过是敷衍而已。这回好了,穆世睡的好像丢了魂,他终于得偿所愿了!
中午,小黑豹满院的找晋美,没找到。傍晚时分,扎陵见穆世还没有起床,便关心的上楼去看,结果一推房门,就见晋美正趴在穆世胸口上打瞌睡。
扎陵觉得很有趣,心想小黑豹白在外面乱找一下午了。走过去一瞧,却是吃了一惊——原来穆世的睡衣是大大的敞开了,胸前皮肤被揉搓的一片片发红,乳 头也通红的肿了起来。
联想起少爷平时的种种行为,扎陵立刻反应过来。又气又笑的叹了一声,他拍拍晋美的后背:“少爷,醒醒吧!”
晋美打了个大哈欠,眯着眼睛抬起头,懒洋洋的问道:“干什么呀?”
扎陵满怀好意的提醒道:“看您把先生弄的——先生最不喜欢您这样,等他醒了,还不得生气?”
晋美一翻蓝眼睛:“我这就下楼去,他就不知道是我啦——除非你告密!”
扎陵知道这少爷难缠,便立刻笑道:“我哪敢告密,不过少爷也该下楼了;一来是要吃晚饭,二来小黑豹找不到您,急的要命呢!”
晋美的确是觉得饿了,便轻手俐脚的溜下床去,走到门前穿了鞋,抱起袍子就跑了。
番外——长夜后
穆世这一觉,睡的出了奇。
他是在那天清晨上的床,上床就入睡了。因为他在进门时反复强调自己的“累”,所以入夜之时扎陵虽然担心他会饿,可也没敢叫醒他。
一夜过去,到了翌日上午十点多钟,晋美推门溜进来,发现穆世仍然是沉睡;这让他大喜过望,又跑到床上狠狠胡闹了一番,直到下午时才被小黑豹发现。
小黑豹和扎陵合力把晋美给请了出去,而后就站在床边,瞻仰遗容似的望着穆世为难。
小黑豹指使扎陵道:“你去叫先生起床,睡了这么久,饿也饿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