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猪啊，有你那样喝的吗。”岳恩崎眼里的轻蔑更是到了极点。
江维捂着胸口红着眼回瞪他。
大家都在看岳恩崎做示范，和他优雅高贵的姿势相比，江维刚才的举动简直就是活土匪。
“穷讲究什么，怎么喝都是喝！”推开众人江维一把抢过岳恩崎手上的酒瓶，对着嘴就咕噜咕噜得灌下去。
火烧的感觉跟着酒从口腔一直流进胃里，再发散到全身。不知道喝了多少下去，江维以为自己的喉咙都被烧穿了……忽然瓶子被夺走，看见了岳恩崎苍白震惊的脸。
“啪！”一个耳光打在脸上，江维只觉得天旋地转。
昏迷前，他咕隆了一句“岳恩崎……你这个混蛋……还打我……”
江维在自己的床上醒来，胃痛，头更痛。
想了半天才想起发生了什么。
昨天岳恩崎把他送去医院，打了一针吃了点药，然后爸妈去接他回家。
一想到那个家伙江维就恨得牙痒痒，被他作弄也不是第一次了，每次都是受不了他的小恩小利的诱惑，就低头了。
他真恨自己怎么这么没有出息。
妈妈没有问什么，倒是爸爸，铁青着脸说，以后不准和岳恩崎来往了。
其实不用提醒，江维也决定这次绝对绝对要和他断交了。
不过，江维又有了借口逃课了。
可是接下来学校有一场比较正式的模拟考试，妈妈这次是铁了心不再纵容他了，只让他睡了一天就把他逼回去上课了。
叶涛来看他，温柔得让江维简直想扑进他怀里痛哭一场……不过他忍住了。叶涛依然很尽责地为他补课，后来江维按他说的去买了台灯，把房间收拾得又整齐又明亮。
妈妈做菜的手艺也越来越好了，老爸似乎话也多了。
人生不就应该是这样吗，有井有续，其乐融融，真不明白以前为什么会成天跟着岳恩崎那种人鬼混。
好吧，让他的人生就这样一直越来越好吧。
3
在学校里意料之中地被张篱他们取笑了个够，江维只是坐在座位上，摊开书，目不斜视，吓得张篱以为他头被酒精烧坏了。
江维现在像是吃了定心丸，什么大风大浪都不为所动了。
当然，岳恩崎还是要仇视的！他居然连道个歉的意思都没有，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对这个人，江维已经完全失望了，也懒得去管他，眼前有一场摸底考试，稍微有学生自觉的同学都很重视。连江维这么大条的神经也感觉到了那种紧张的气氛。
他忽然认真学习的态度令别人相当吃惊，连老师们都经常把他当成教育差生的典范。
江维很不喜欢这样，就好像他是一个浪子回头的失足青年。
再说了，他读书认不认真是他自己的事，干嘛要被别人评头论足啊。
每天他都会把叶涛讲过的知识反复温习，那些平淡无奇的文字排列全都变成了叶涛那清朗的嗓音，生动的表情。
连江维做梦的时候都在来回萦绕。
半个月后考试成绩下来了，江维看着自己的成绩单楞了半天。
老实说，他考试下来感觉并不好，当时还在担心没脸见叶涛呢。可是这次，总分比上次高了80多分，年级名次也靠前了一百多名，这对他来说，已经好得不能再好了。
张篱悄悄地问：“你用了什么绝招啊，打小抄了？”
“切……这是我自己的实力。”
“谁信，你跟我们还装。”
“信不信随你。”江维从容地收拾起书包。
张篱仔细打量他，好半天，“你怎么像变了个人似的。”若是以前的江维，肯定会和他争得面红耳赤的。
江维笑得云淡风轻，在张篱眼里却异常诡异。
“人家背后有高手相助呢。”岳恩崎笑眯眯的说。
你插什么话，我可还没有原谅你呢。江维冷冷地扫了他一眼。
“江维，刘主任找你。”一个女生通知他。
刘主任是他们这个年级的教导主任，也是江维班上的英语老师，是个看起来精明利落的女人，很瘦，两眼炯炯有神，头发也总是梳的一丝不苟。
江维有点意外，她一向都很不喜欢他的，现在找他干嘛？难道是看他这次考得怎么好，要表扬他？
江维忐忑不安又期待万分地走进教师办公室。
“刘主任，您找我吗……” 其实他一直有点怕刘主任，总觉得她每次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用放大镜找在他身上的细菌。
“嗯。”她从一堆作业本里抬起头，示意江维走近。“你这次考试考得不错。”
嘿嘿，果然是要表扬他……可是她的表情怎么还是那么可怕啊。
“这多谢老师的帮助了……”
“你能保证所有的题都是自己做的吗？”
江维正想着要怎么拍马屁呢，却被这句话硬生生的打醒，猛然抬头，看见她逼供似的眼神。
“……当然……是我自己做的了。”
“哼！”她冷笑，从旁边拿出两份英语试卷，摆在江维面前。“你自己看看吧！”
江维认得一份是自己的，另一份就不知道了。
“你怎么解释？”
“解释什么？”江维茫然地抬起头。
她再次从鼻子里呼出冷气，重重地拍了几下桌子，还震洒了茶杯里的水，“这两份试卷几乎一模一样，连错都错得分毫不差，恰好这位同学又坐在你前边！而江维同学你，平时连及格都很难，这次考试难度那么大，你能考到这个分数？我也不想怀疑你，我们从不愿意怀疑任何一个学生，可是你们也得自爱，这种骗人骗己的行为真是愚蠢之极！”
江维被她一席话搞得很懵，不过看她那慷慨激昂的样子，若是自己真是抄了别人的，肯定都羞愧得跪下抱住她的脚痛哭流涕了。
可是，他明明就没有抄。
“老师，我没有……”
“哼……”她又开始了，像是一种病，一受刺激就发作。“把你的家长叫来，我跟他们谈。”
叫家长，叫他们来干嘛？
他在这里受冤枉还不够吗，还要连累父母吗？
虽然江维并不觉得自己有多爱他们，可是他一直觉得，因为自己的原因而连累家人是一件很没有出息的事。
还不如现在就随便点头承认了，反正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好学生。
“我错了，老师，是我抄了那位同学的答案。”比起先前底气不足的辩解，承认错误倒显得理直气壮多了，看来他江维天生就是个小人，当不了君子。
刘主任的脸上迅速闪过一丝胜利的笑，但很快调整了，语气顿时变得缓和了很多，“承认了就好。我们其实是一直都很喜欢知错就改的学生的。不过，虽然你主动承认了错误，但并不代表你的错误就不追究了。这次考试上面教育局的领导都很重视，我们也不想出现弄虚作假的情况。鉴于你态度还算端正，我们就可以考虑一下从轻处置，所以，你先写个检讨……”
从刘主任办公室出来，学校里几乎人都走光了。几只小麻雀在电线上跳来跳去的，吵得人心烦。
其实真该感谢人家，饿着肚子也坚持耐心地教育他。
忽然很想念妈妈那酸臭的饭菜，加快了脚步，却发现了岳恩崎在校门口等他。
也不确定是不是真的在等他，即使是，也没有好事。
江维装着没看见他从旁边走过。
“等等。”岳恩崎叫住他。
“干嘛？”江维冷冷地回答。
“你怎么了？脸色不好，挨老师骂了？”岳恩崎的脸上居然有种类似关心的东西，假的吧，肯定下一刻就会变成幸灾乐祸。
为什么他江维在别人眼里，就是个只能挨骂的角色？
江维忽然笑起来：“没有，刘主任表扬我了。她说我这次进步很大，下次全校大会上还要特地表扬我呢！她说我继续这样下去，考重点大学绝对不是问题！好了，再见，我现在要回去学习了，叶涛还等给我补课呢！”
“是吗？”不是没有发现江维的怪异，可岳恩崎没有再追问。“那真是恭喜你了。”
回到家经不住妈妈的软磨硬泡还是把成绩告诉她了，看着她和老爸那副欢喜的样子，江维心里很不是滋味，更不敢想象他们被叫到学校去的情景了。
晚饭后，妈妈东翻西翻的，好不容易在柜子里找到一瓶酒。
“家里只有这个了。”用抹布擦了又擦。“维维，把这瓶酒给对面叶家送去，多亏了人家叶涛给你补习，你才有这样的进步。”
“妈——”江维很为难地叫着。
“乖，去吧，本来该送点别的，可家里只有这瓶酒了，送给叶局长也是一样的。”
“人家什么好酒没喝过，能看上你这种东西？”爸爸酸溜溜地说。
“你懂什么，礼轻情谊重。”妈妈几乎是把江维推出门外了，“快去！”
犹豫了很久，江维才敲了门，把那越看越可笑的礼物递给叶涛妈妈的时候，她只是象征性地笑笑，连看也没有看就放在了一边。
本来江维自己也觉得那礼物很拿不出手，可当它真的受到别人的鄙视的时候，他真的觉得被伤害到了。
他推开叶涛房间的门，叶涛躺在床上听音乐。
他坐起来，对江维说：“今天我们不用学习了，休息休息吧。”
“给我支烟抽。”江维这会也没有心情学习。
叶涛看了他一眼，起身关上房门，压低声音说，“阳台上去。”
“你好像不太高兴？”两人躲到阳台上，叶涛递了支烟给江维。
“没有啊。”有那么明显吗，为什么人人都看得出来。
“这次你考得不错，你妈妈给你什么奖励啊？”叶涛大概看过了成绩榜。
“又不是小孩子，难不成还要糖吃吗？”
“我怎么觉得你就是小孩子啊？”叶涛淡淡的笑着说。
江维看着他，“叶涛。”
“嗯？”
“你没有怀疑我……作弊吗？”
“怎么会呢，以你的能力考这个分数很正常啊，”叶涛是最清楚江维实力的人，“怎么，有人说你作弊？”
江维深深地吸了几口烟，“没有。我们不说这个了。”
算了，无所谓了，还有人相信他就好。
“叶涛，你将来打算做什么？”江维已经完全把不愉快都丢到一边了，开始和叶涛闲聊起来。
“问这个干嘛？”
“随便问问。”
“律师。”叶涛想了想，还是回答了。
“为什么？”江维还以为他会子承父业呢，起码也得走他爸爸为他铺好的路吧，可他却选了个毫无关联的职业。
“不为什么，很小的时候就喜欢了。”叶涛试着吐烟圈，表情很少有的顽劣。江维想起他小时候的样子……他并不是从小就是优等生，记得他那时候很叛逆，爱惹事，不过那些麻烦都被他爸给压下去了，后来到了初中，他像变了个人似的，忽然认真学习起来，一直到现在。
其实他最让江维佩服的不是读书厉害之类的，而是他超强的自制力。
其实对于江维来说，叶涛是一个迷。
有时他是他最知心的朋友，什么事都想要对他说。
可有时他又完全像个陌生人，即使就在身边，江维无法理解他在想什么。
“你喜欢伸张正义吗？”江维很天真的问。
叶涛笑了，“你以为律师就代表正义吗，恰好相反，我可是个不择手段的人哦。”
江维虽然不相信，但还是做出一副怕怕的样子，“别害我，我可没有得罪你。”
“放心，我永远不会对付你的。”叶涛很大度的说。
虽然只是玩笑，江维仍然心中感动，“你以后要真当了律师，我就找你帮我打官司。”
“没事打官司干嘛呀，又不是什么好事。”叶涛觉得好笑。
“那不管，你说，帮不帮？”
“好啊，给你打九折。”
“我要免费。”大概是被尼古丁给麻痹了，江维居然撒起娇来。
还好叶涛并没有反感，反而还带着笑意说，“好，我会帮你，绝不收钱。”
那天晚上他一直都很愉快，轻松地说着话，温柔地看着江维——他那晚的眼神，就那么刻在了江维的心里。
星期一的早会上，江维在刘主任的逼迫下，在全校师生面前做了检讨。
底下闹轰轰的，他看不清任何人的脸。这样也好，免得他心乱。
他拿着好不容易东拼西凑才写满200字的检讨，没有语调起伏地念着。
才念两句，就被刘主任打断：“大声点！你光念给你自己听吗！”
无奈，重念。
“再大声点，没吃早饭吗！”
江维深深吸了口气——提高了几倍音量，再重念。这样就能保证全校的每一个人包括守大门的，烧开水的，煮饭的，倒垃圾的，都可以听见他，高一.三班的江维，干了坏事，现在正在忏悔。
刘主任一直皱着眉，她对江维的态度很不满意，他连一点起码的羞愧都没有，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似乎在向她示威。
她打心眼里不喜欢这个学生，一个虚有其表的绣花枕头。
江维一下来就被张篱他们围住了，“我就说嘛，你怎么可能考得那么好，还装得有板有眼的！”
“都被我骗到了吧！”江维嘻嘻哈哈地回映他们。
在教室的走廊上，遇到了岳恩崎。
他径直朝江维走过来，江维想装着没看见都不行。
“连我也耍？”
江维诧异地看他一眼：“你就不能耍了？”他以为他是谁啊，这么理直气壮的。上次的事还没和他算帐呢。
“算了，做个检讨又不死人，别放在心上。” 岳恩崎的的语气变软了很多。
“你看我像是放在心上的样子吗？”江维不屑地一笑。
“还在为上次的事生气啊？”
“气什么？有什么值得生气的吗？”江维装无辜，一脸茫然。
“你还真是小心眼，这么点小事就记那么久。”
“什么小事！”江维立刻说，“我差点就酒精中毒而死了！”
“还不都是你自己抢去喝的，拦都拦不住，我那可是一万多块的酒啊，你当白开水一样的喝下去了。”
什么？那一瓶酒就要一万多块？江维所有的怒气和怨气一下子就熄灭了，看来，还是人家厚道，没找他陪钱都算不错了。
“对了，上次那女孩，杨小棠，还一直向我打听你呢，好象是喜欢上你了。要我帮忙撮合一下吗？”明显感到了江维的软化，岳恩崎开始趁热打铁。
“江维！”
这个时候，叶涛急冲冲地走过来。
糟了。江维开始头痛了。
“早会上是怎么回事？”叶涛一上来就问，“你不可能作弊的，你怎么就不为自己辩解一下？”
很少看到叶涛这么着急的样子，江维有点心虚：“我辩解过了，人家不相信我有什么办法？”
“你可以找我做证啊！”
江维愣了，鼻子有些酸。“不用那么麻烦……这只是小事，处分对我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
叶涛焦急又愤怒：“你怎么可以对自己的事这么随便呢，这事关你的利益啊！”
“没那么严重吧，我没有什么损失啊。”
叶涛失望的神情刺痛了江维，他这才意识到，毕竟叶涛也付出了时间和心血给他补习，如此轻易就屈服，不仅对不起自己，更对不起他。
他应该坚持的，即使他不在乎成绩，也应该珍惜叶涛的心意。
“你要真替他抱不平，就找那帮老师理论去，在这里吼他有什么用。” 一直默默地看着他们争论的岳恩崎忽然发言。
“喂——”江维冲他叫到。
叶涛转头看着岳恩崎，岳恩崎也不躲闪地和他对视。
过了几秒钟，叶涛说，“他自己的事，自己都不在乎，别人也管不着。”他漠然地转向江维，“随便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