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与想不到之间 中----dubedu

作者:  录入:05-24

这里并不是道观。从严格意义上来说,他师门也不是正宗道教中的一支,不过借著这个名头跟别人好打交道而已。他们的住所,是一个好像北方四合院的大房子,门上有铁将军把门。
方言的车子停在山脚下农户的家门口,跟人交待了,就上了山。
方言的心情很复杂。当初,他是灰溜溜地下山的,跟他一起的,还有Susan。他发誓,再也不来这个地方。当然,这一次也不算是破誓,因为方言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方言了,他有了灵力,回来这里,理所当然,理直气壮。
又笑,真有点自欺欺人。
打开门,方言率先走了进去,然後是藤,接下来,瑾牵著艾伦的手也走了进来。
一进门,瑾开始喘不过气来,呼哧呼哧的,跌倒在地。艾伦急了,抱著瑾大叫。前面两个人回过头来,就见瑾跪坐在地上,无法呼吸。
方言这才想到,这个地方,妖鬼不能进。藤是有了紫檀木项链才能无恙,赶紧跑过来,抱著瑾往外跑,却被藤拦住了。
藤笑眯眯地把紫檀木项链取了下来,挂在瑾的脖子上。
瑾立刻好了许多,挤出笑正要感谢藤,就见藤白眼一翻,倒地,变成卷柏。
方言哭笑不得,让瑾和艾伦出去,又把卷柏抱了出来,连声道歉:“真是对不起,我忘了这一点了。你们别进屋,等藤好了,我另外带你们去一个地方。”
等著藤恢复人形,瑾把项链取下,又给藤戴上,柔声说:“好孩子,谢谢你。”
藤笑笑,嘟著嘴,去牵艾伦的手。艾伦抹著眼泪,扒上去,一口亲在藤的脸颊,抽抽嗒嗒地说:“谢谢藤哥哥。”
藤晃了晃脑袋,呵呵地笑,低下头就去亲艾伦的嘴巴,唬得瑾和方言慌忙把二人拉开。
瑾抱著艾伦,方言背著藤,绕著房子的围墙走到後面,是密密麻麻的带荆刺的灌木丛,夹杂著乱七八糟的树木。
方言的心开始乱跳,让那几个往後面退,开始念诀,之後,伸手画符,一股青焰冲著灌木丛扑去。灌木丛似乎慢慢地在燃烧,不同的是,那火焰泛青,而且并无任何热量。
灌木丛渐渐消失,一个洞口显露出来。
方言抓住脖子上的玉观音,喃喃地道:“魁,我居然可以就这麽打开通道了,我本来还以为,以为,需要你附身呢。”
魁在方言旁边现身,就见方言脸上无比的激动,鼻翼一张一缩,眼圈有点泛红,不觉轻声叹息。

想到与想不到之间(54)

54.
洞口刚一打开,藤就欢快地跳了起来,笔直就冲了进去,瑾伸手都没有拉得住,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忙喊道:“等等,不晓得里面有没有什麽蹊跷……”藤已经不见人影。
方言稳定了一下心神,安慰道:“里面倒没有什麽对你们不利的东西,你跟我来。”从包里拿出手电筒,先进去了。
瑾的心也在怦怦直跳。这里面的灵力甘醇浓厚,就这麽透了出来,想必里面必是风水宝地。跟著方言走了一刻锺的样子,就见前面豁然开朗,一个不大的平地,靠洞壁有泉水渗出,洞顶挺高,洞内有怪石嶙峋。藤已经化作原形,根在使劲地往地底下扎,慌慌乱乱的,挺好笑。
瑾觉得有点儿控制不住自己了。很久没有看到这样的灵地,这让他也跃跃欲试。
方言侧头想了想,对瑾说:“你也可以现在就修炼。小家夥我带著他出去,晚上睡觉我陪著。嗯,那个,做饭恐怕还得麻烦你,不然,小家夥会说被虐待了。还有啊,洞口我还得继续封印。中午时分我来接你出去,下午和晚上就请你带小孩,那个时候我再来修炼。这个藤,恐怕都不会离开这个地方──他对於修炼,还真是执著。”
瑾点头应了,又跟艾伦交待了几句。艾伦虽然不乐意,却也没有办法。於是两个人一个鬼看著瑾现出原形,在卷柏的旁边,风流草也扎下根去。
方言牵著艾伦的手往外走,艾伦有点儿生气,又有点儿担心,噘著嘴不做声。
出了洞口,方言念决,又把洞口封印住了。否则,灵力外泄,会招来寻宝的妖魔。
方言带著艾伦继续在山上走著,寻找师父留下的封印,一一启动。他的灵力毕竟有限,这一次,就得依靠魁的帮忙了。若是封印不牢靠,他们几个半桶水的道士加中低级的妖怪,恐怕守不住这个地方。
艾伦已经困得不得了,方言烧了开水,弄了方便面,那小家夥刚刚吃完还没来得及搞名堂就沈沈入睡。
方言稍微收拾了一下,把两张竹床搬到院子,让艾伦睡在一边,给他盖了被子──乡下的夜晚,可比城里凉快多了。点了熏香,自己躺在另一张竹床上,看著繁星灿烂,一点睡意也没有。
“在这里,我生活了十几年……除了上课之外,我的所有的时间都在这里度过。”最近,方言染上了自言自语的习惯。其实是说给魁听吧。很多年,他身边有各种各样的同学、熟人、朋友、亲戚,可是他一直都是沈默寡言的人。他的身世,是不被世俗人理解的,而他的苦闷,又不能让圈内人知道。
读大学後,方言才变得随和一点。因为他不斤斤计较,身边的人觉得他挺豁达,挺宽容。实际上,不过因为他不在意罢了。他最在意的,又无能为力。Susan跟他很亲近,可是方言那莫名的自卑,总是妨碍他去追求心爱的女孩。而Susan,真真的把他当作小弟看待,尽管从年龄上看,方言比Susan要大。
“不知道有多少个夜晚,我偷偷地从床上爬起来,到院子里,跪下,求过往神明,求菩萨,求真人,请赐予我灵力。可是啊,都是徒劳无功。我很用功呢,师兄弟当中,我最用功,可是有什麽用?有些事情,不是付出就能有回报的。”
多年的孤独之後,方言终於发现,魁是一个上好的垃圾桶。
魁盘腿坐在地上,静静地看著方言。
“很可笑吧?那麽执著於得不到的东西。修行如此,Susan也是如此……不过,我现在心情好很多了。原来一直都是求之不得,现在知道,反正无论如何已经绝望,就不用再希望了。其实多亏你,让我能够实现自己的梦想……那种灵力的生长,我感受得很真切……魁,谢谢你……多谢你陪著,虽然也许你并不愿意,可是……总之,我是从中受益了……不仅仅是灵力,还有……因为这个,我没有那麽难受……”
方言的声音断断续续的,有点儿含混不清。不过,魁听明白了。
夜色深沈。远处有虫的呢喃,风轻柔地刮著,方言觉得有点冷了。他把被子裹紧,侧过身来看魁,认真地说:“我一定会想办法让你离开玉观音的,让你自由……虽然,嗯,我能力有限,也许只是空头支票,不过我一定会认真想办法的。现在跟过去不一样,信息那麽丰富,交流轻而易举,能人异士也比较容易找到……到时候,你想怎麽样,也许就能怎麽样了。投胎转世,或者……嗯……”
魁淡淡地笑:“多谢你。如果真的能够摆脱宿命……”魁低下头。几千年来,他都想脱离这玉。不,他早就不想永远地这麽寻找魅的转世,是魅而不是魅,他永远都是看客。
心底,他对魅的爱恋,是不是已经褪色了?是不是已经消磨光了?他自己也不知道。
回忆,无穷无尽。魅的每一世,每一世的每一刻,似乎都在他脑中留下印记。只是,最难忘的,最不想忘的,还是那时的甜蜜。魅的背叛和自己的残忍,魁一直都想从记忆中消除,却一直都没有办法消除。
倦了,累了,想放下了,命运却不让他放下。
这一世的魅,这个方言,又是一个完全不同的存在。
方言的眼睛闭上,呼吸变得均匀沈稳起来。魁仍然坐在地上,看著这个男人。
方言的身上,毫无魅的影子。这个男人很平凡,有著平凡的欲望和渴求,有著平凡的喜怒哀乐,有著平凡的身家背景──唔,在修道圈中,是再平凡不过的人了。有人喜欢他,他喜欢某人。喜欢他的他不喜欢,他喜欢的又不喜欢他。这个,魁无能为力。不过好歹,魁也有帮上忙。看到方言因为灵力提高而欣喜若狂,听到方言似乎在对他说,又似乎是自言自语的说话,魁觉得,他还算有些用处。心中,也有些欣喜。
他靠近方言,手指抚摸著方言脸的轮廓。粗眉毛,喜欢蹙著。眼睛不大不小,鼻子不高不矮,嘴唇不厚不薄,皮肤不粗糙,也不光滑,胡子拉楂……魁苦笑,也不知道扎不扎人,自己感觉不到。
挺不错的男人啊,为什麽Susan不爱他呢?也许因为怜惜,所以激发了Susan的母爱吧?或者因为方言修道不成,让Susan没法子想要依赖他吧?
其实,方言是挺可靠的一个人啊,这麽专一,这麽痴情,又不死缠烂打,不让人觉得讨厌。有冲劲,犯了错也知道改正。淡泊名利──啊啊,应该是这样子的吧。虽然喜欢喝酒,喝醉的时候倒没有──Susan结婚的那天除外。工作也挺上心啊,选他课的学生好多。
魁的手摸到方言的头发,想帮他梳理一下,这个,当然是徒劳,只能看到自己的手消失。
这个男人,其实,蛮招人心疼的。
魁低下头,再一次悲哀於自己的无能。什麽都做不了呢。只能在一旁静静地听。
还有,增加灵力。
魁化为荧光,进入了方言的身体。
清晨雀鸟的鸣啼和黎明的阳光洒在方言的身上。方言揉了揉眼睛,醒了,见艾伦仍然在酣睡,便不吵他,自己盘腿打坐,开始练功。
艾伦醒来的时候,就看到方言严肃的脸和紧闭的眼睛,正在犹豫要不要让这个人给他弄点东西吃,没有身体的鬼就出现了,问他,要不要自己出去玩?
“这样可以吗?”艾伦有些害怕,又有些期盼。
魁想了想,叹气。他没有办法离开玉观音,只得让艾伦把方言叫醒。於是早上又是吃方便面,然後方言带著他满山的转悠,摘果子,爬树,又到山下,找农户买了蔬菜粮食,顺便买了几个西瓜,上山,把瑾弄了出来,让他戴上藤的那串紫檀木的项链,一起做午饭。
於是一起吃了正宗的柴火饭,蔬菜比在城里面吃到的要甜,肉类,主要是腊肉什麽,挺香,鸡蛋,黄灿灿的,又好看又好吃。艾伦玩得太高兴,饭也吃得多一些。
方言收拾完桌椅,跟瑾交待了几句,让他带著艾伦,自己就进了洞,仍然是打坐。他意识到魁进入了他的身体,这样的修炼,事半功倍。他有些不好意思,就不多说什麽,收敛精神,开始修炼。
十二天过去,扬晚约著艾亦一起来接这些逍遥自在的家夥们。艾伦被太阳晒得黝黑,人变结实了,满山的跑,身上少不了伤疤,不过小家夥变得胆大,这一点,让艾亦很高兴。
瑾变得更加英俊,艾亦看了,口水横流。
藤呢,就更不用说了,挂在扬晚的脖子上,都让扬晚心生警惕,这家夥进展这麽快,可不要回过头吃了自己。听说藤这些时日就没有离开过洞穴,没有变成过人形,扬晚又有些高兴。纯天然无污染的人,这年头,这是绝无仅有啊。其实,如果自己哪一天翘辫子了,瑾会好好照顾他吧。扬晚这样想著。还是喜欢藤这麽纯净的样子。
方言的眼神更加沈静。看得出,那家夥获益匪浅。
这帮子人又在山上呆了两三天,玩得痛痛快快。藤和扬晚,艾亦和瑾,当然少不了又要双修。
方言坐在房子的台阶上,面露笑容。也许,是应该开始全新的生活了。
回到市区,扬晚说要请客,於是杀到海鲜城吃鲍鱼。吃完鲍鱼呢,扬晚拿出几张票,是田汉大剧院的票,说去看歌舞去吧。艾亦和瑾一点都不稀罕,不过藤倒是蛮有兴趣,方言也挺想去看看。长沙的歌厅文化是很有名的,方言还没有去过呢。
於是他们一起去了田汉大剧院,刚刚坐下,方言和扬晚就开始皱眉头。这里,妖气,鬼气缠缠绵绵,可见,娱乐场所,还真是妖魔鬼怪喜欢去的地方呀。
瑾摇摇头,叹息:“修炼成人形的妖,跟人毕竟不大一样。除非是妖精世家,一般的妖,像我这样的,没有家族势力的话,要学会生存,靠自己的天赋,在娱乐圈混是比较容易的。比方我是风流草,也就是跳舞草,天生就会跳舞。鬼嘛,在这种地方也比较好找食物。”
扬晚一拉方言的胳膊:“今天来看表演的,你呀,别想太多,不然,误伤了什麽,可就麻烦了。”
大家都有些尴尬,俱打起精神去看舞台。
其实就跟一般的舞台没有两样,幕帘垂下,下面的座位也跟电影院得差不多,不过前面几排座位前有桌子──这里,是可以吃东西和饮料的。有小贩来来往往卖塑料巴掌和手电棒,各种各样的零食和饮料,也有卖鲜花的,看上去很像是集市。
演出还没有开始。舞台後面似乎挺乱,人声嘈杂,跟台下的有得一拼。

想到与想不到之间(55)

55.
方言他们的位置挺靠前面,一边喝著茶,一边闲聊,一边等著节目开始。正说著话呢,舞台顶上突然掉下一个东西,吊在半空中晃悠,观众都吓了一跳,全部站了起来看,却是个女子,穿著七分裤,粉色T恤,戴著黑框眼镜,在拼命地尖叫。
一个化了妆的男人从幕帘後钻了出来,看到这个情景哭笑不得,一边招呼人拿梯子,一边问到:“韩慕馨,你在上面干什麽?”
女孩子哭喊著:“我在帮你检查设备……呜呜,雷鹰,你快点把我弄下来啊!”
这一下子可就热闹了,好几个工作人员扛著梯子上了舞台,那个叫雷鹰的,爬了上去,让韩慕馨靠在他的肩头上,他细心地把乱七八糟缠在一起的绳子链子什麽的解开,弄好,然後扛著韩慕馨下了梯子,也不放下她,直接就扛到後台去了。
台下的观众吵吵闹闹,很给面子的,一会儿惊呼,一会儿感叹,还有开口乱出主意的。这一幕,比演出还好看。
那个雷鹰,脸上画著浓妆,鹰勾鼻子,显得分外英武。全身紧身的乳白色缀花的衣服,很像练体操的人的装束,那个肌肉,在灯光下非常突出,跟练健美的有得一拼。
目送著那些人下去,扬晚嘻嘻地笑著捏方言的胳膊:“怎麽样方老师?自卑了吧?看你的个头,比那人高大,这个肌肉,哎呀,就很逊色了啦,跟人家没法比哦。”
方言冷笑:“我又没有练过健身,当然不可能有那麽壮的身材。不过你一个干柴棒,居然还敢笑我?”
艾亦把胳膊曲起,叹气道:“我还算壮的了,体力活干得多,不过跟那家夥比起来,还是差了那麽一点。那人是干什麽的?如果跳舞,感觉会比较恐怖。”
“可能是技巧什麽的吧?”扬晚懒洋洋地说:“举著个女孩子跑来跑去……方言啊,我有没有肌肉,你要不要亲自验证一下啊?”
藤爬到扬晚的腿上,起哄说:“好啊好啊,方方,晚晚的肉肉,要他用力才看得出哦!”
扬晚搂著藤大笑,果不其然,又看到方言红了脸。
正闹著,节目开始了,一个看上去也还端正的男人拿著话筒走了出来,开始主持这台歌舞晚会。
无非就是唱歌跳舞讲相声了,不过跟电视上看的还是不大一样。
开场舞是一群洋妞,俄罗斯的还是乌克兰的,个个人高马大,身材一级棒,穿著大裙摆的洋装,裙裾飞扬,十分热闹。音乐效果不错,一时间,剧场里热闹起来。台下的观众和著音乐的节奏鼓掌欢呼,气氛高涨。
之後,那个男主持人又上来了,隆重介绍了一位女歌手,民族唱法的。那女子,长相和声音都十分甜美,唱了好几支歌,博得满堂喝彩。
接著,男主持人上来插科打诨,一边跟歌手聊天,一边跟台下互动,油腔滑调,恨不得每句话都带上颜色。那个女孩子,被男主持人句句带色的隐晦的话臊得不行,扭捏起来,更是引得台下的人起哄。
就是有些人喜欢这种热闹。台下的观众,有那麽一些,多半是财大气粗的,分外活跃,有人掏钱要求点歌,也有掏钱买花送给歌手的,乱成一团。
艾亦和瑾很熟这些套路,在酒吧歌厅,其实也差不多。扬晚反正看热闹,怎麽热闹,他怎麽高兴。藤看新鲜,头晃来晃去,看著歌手和台下观众互动,觉得很是好玩。
方言有些厌倦。他不大喜欢男主持人调戏女孩子的样子。可是这个是别人的生存之道,他不过是个看客。有些观众那副色迷迷讨人嫌的样子固然无趣,不过从口袋中掏出100块,歌手就能得……80?这个当然他也不知道,不过总会有好处,不然,女孩子家家的,这样子被猥亵,何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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