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偶然会有数间,所悬挂的却是白纱红梅的宫灯。来过的熟客便知,那是清倌人初次接客之意。
阿琼便待在一间挂着梅花灯的小小雅室之中,身上只批了件大氅,蜷缩在湘妃竹席之上,似只畏人却又饥饿的小兽,盯住门口。
此间琴楼,老板与佘青等人大有渊源,迤逦安排之下,一早已经将阿琼面貌身段画了图像,供诸位高雅豪客竞彩。彩头最高的,就能成为这位如蛇似魅少女的入幕之宾,成为一生也难以忘记之最初恩客。一番抬价之下,阿琼的身价飙到了三百多两白银。除了可以吸取生人阳气修炼之外,更为佘雪晴进帐了一笔意外之财——维持书院开销甚大,就算是妖族也要小心维系搬运财物,以免露出马脚,惹人怀疑。
门一推,阿琼却美目一亮。
没料到在这种地方,竟可看见如此丰神俊朗,气质不凡的男子!
佘雪晴之前本是族中样貌最为妖异出挑的男子,得了青蛇功力之后才收敛眉角,压抑气质;佘青更是无论男身女体,一个眼神之间就可倾倒世间;阿琼见惯如此姿色,竟也被眼前一派清贵气质,长身玉立的男子震得芳心乱跳!
阿琼轻轻呻吟一声,将大氅解低少许,佘雪晴的叮嘱早已抛到了脑后。身上一股暖流自小腹底处升起,冲得面如桃花,眼似含醉。
蛇性如此,交尾合欢乃是本能之欲,以迤逦五百多年的修行,见到青蛇本身时还差点荡漾难耐,何况阿琼不过是百多年功力的小妖?
“姑娘莫要惊怕——”俊美的□手中折扇轻摇。“敢问芳名?”
“我叫……阿琼。”
“美人赠我金错刀,何以报之英琼瑶。”他清吟道,“好名字。”
阿琼被他夸得气荡神摇,娇声唤道,“公子,名字好,难道,人不好?”声音里直可滴出水来。
“姑娘楚楚可怜,天然之态,实在是动人至极。”俊美男子动手,从桌上备好的酒壶中斟了杯酒来,持着酒杯坐到床畔。
“公子擅饮?”
“不擅……”俊美男子望住阿琼双目,轻轻将自己手指浸到杯中,再拿出来,摩挲住阿琼的下唇。
阿琼忍耐不住,一口将他的手指含入口中,□起来。
灵蛇一样的小舌将指间美酒舔个干净。杯酒顺势递过来,阿琼被半推半就地,将满杯饮了个干净。
几缕酒渍从她唇边无力地落下,滴滴答答,落在肩头。
阿琼伸手自己去轻擦慢抚。大氅早已经坠落下去,光溜溜一个少女□,如蜜桃初熟。
寻常男人,哪里受得了这个?
可是那俊美男子却一点也不急,竟回到桌边,又倒了杯酒。
雪晴书院。
佘雪晴在迤逦房中,两人亦在榻上,首尾交缠,却双双摆出出尘双修的道家盘坐之姿。
“对了,表姐。”佘雪晴从无悲无喜的修炼中缓缓醒来。“给阿琼安排了何人破身?”
“听说是个很俊的少年。”
“俊而年少,狂蜂郎蝶一定追缠无数,竟也会在风月场上一掷千金?”
“我又没见过。是琴楼的鸨母安排,给我打包票说,绝没有错的。”
“……那鸨母知道你的身份?”佘雪晴挑眉。
“自然不知道。白佘一族本来便够忌讳,岂能弄得人所尽知?”迤逦揽住佘雪晴肩头。“好啦,不会有事的。我们功已练完,不如……”她伸手往佘雪晴下身抚摩。
佘雪晴按住她手。“我去叔叔那里。”
迤逦扫兴地翻身睡下。“还说你没动心?”
“动心?——等我救出我娘之后,我便杀了他,一了百了。”
“那,我等着看就是了。”迤逦斜了个媚眼过去,略含讥讽。
佘雪晴披衣起身。
门扉无风而掩,似是一种诡异的轻笑之声。
讥笑他,无论如何,也越不过父母辈的爱恨情仇么?
就算强夺了千年功力,又如何?
佘雪晴转头,望向雷峰塔的方向——湖影幢幢,如森然厉鬼。凝神静听,塔外四周,风声直似猛兽夜哭,声声骇人。
正出神间,却听隔邻一声咳嗽,身量清瘦的佘青披衣出来,站在他身后。
“你不是身体虚弱么?怎么还未睡?”佘雪晴没有回头。
“你还剩多少功力没有消化?”青蛇答非所问。
“四成。”佘雪晴用余光看佘青,他长发被月色照出了银白反光,发下肌肤泛出玉色。
“六个月前便剩四成,是否遇到障碍,无法度过?”
佘雪晴沉默片刻,不得不答,“是。”
“你有传自我的智谋与决断,亦有传自她的多情与慧根。”佘青手中拿着一个小小酒樽,微微仰起头,喝一口。“你惟独缺的东西,就是定力与忍耐。”
雪晴哈哈一笑。“定力与忍耐,你有么?——寂寞长夜,我不来找你,你就以酒度日?”
佘青淡然转身。“阿琼什么时候回来?”
“又顾左右而言他作甚?”佘雪晴忽然转身,一把扯住佘青覆在肩头的长发,低首去咬他唇瓣。
佘青的腰肢不可思议地向后柔软弯曲。“近日行事,最好多加小心。许仕林身边,应该不止有我们在。”
“明日再说这些。”佘雪晴将佘青直接横抱了起来。“你想在这里做,还是回房做?”
佘青苦笑了下。“我若说不想做呢?”
“由不得你。”
酒坛落地,在就要打碎之时被一层柔软的波动围护起来。
雪晴将佘青直接放在了院中的石桌之上,掀开他的衣襟。
“轻一点……”佘青闭目,低声恳求。
“对你的身体来说……需要么?”雪晴狠力刺了入去。
“轻柔一点,你才能慢慢体会男体与男体的□之道,从而助长功力。”佘青伏在冰凉的石桌上,语气悠悠见冷。
却让佘雪晴心中的欲火,带上无端的嗔怒。
第三章 善财?龙女(1)
阿琼被那俊美□灌了三杯酒下肚,媚眼已经如丝,且是在水中浸透的丝。
“公子……”她□之体伏于榻上,“……奴家……受不了啦!公子还不来……救救奴家么?”
“阿琼姑娘,可有什么不适?”□笑吟吟地问。
“不适?是啊公子,良辰美景,阿琼身上无比空虚寂寞……啊……啊!”阿琼面色遽变,扶住小腹,露出痛苦之色。
“阿琼姑娘……”□终于过来,纤长的手指如风一般扫过她的小腹。阿琼却已经无福消受如此爱抚,整个人蜷成一团。“肚子……肚子好痛……”盈盈美目当中,已然飙出泪水。
“不过是区区三盏雄黄酒,怎么会肚子痛的呢?”□一派调侃表情,望住阿琼。
“雄……雄黄酒?”阿琼吓得脸色发白,下意识地往床榻的角落里退缩。
□长身立起,手中折扇轻摇慢舞。“姑娘为何面色骤变?不是只有蛇虫百物才怕雄黄么?难道姑娘是妖精不成?”
阿琼想说什么,咬破樱唇,终于在痛苦中哭了出来。“公子饶命,公子救我……奴家……奴家的确是妖无错。求公子饶了我罢!”
“知道老实求饶,还算有些眼力——小妖精,你可是蛇?”
阿琼不敢回话,只是泪眼汪汪地点点头。
“以你的这点细末修为,还不致于能弄出杭州城内三个月七单命案来。”折扇抵住阿琼下颔。“说,是什么人所为?”
阿琼拼命摇头。“……奴家……奴家真不知道……奴家一时贪玩,求公子……求高人放了我吧!”
“哦,真是如此么?”俊美男子伸手捏住阿琼的脸颊。“刚刚修成人形的小妖,若无人率领,就敢在花街柳巷,招摇过市?——你不敢说?没关系。我自己去看就是。”
紫光一闪,阿琼失去知觉,昏迷过去。
琴楼宫灯幽幽闪灭。
鸨母不放心地过来站定,欠身听了片刻壁角。只听房中浅浅呻吟,□收歇,方满意而去。
第二日中午,公子还在沉睡,阿琼便被准备好的小轿送回了雪晴书院。
“怎么了?”佘雪晴送完学生,刚转回后院,就看见迤逦正托腮发呆。
“阿琼……”
“阿琼回来了?我还未来得及去看她。”
“她……怪怪的,刚才看我一眼,竟是风情万种……”迤逦以手支额。“表弟你说她会不会……喜欢上我了?”
佘雪晴一口茶水差点喷了出来。“她?喜欢你?”
“谁叫你对她一贯冷淡,她情窦初开,在雄性这里得不到眷恋,走上歧路,也未尝不可能。”
佘雪晴伸手去摸迤逦腕脉。“我觉得有不妥的是你。”
迤逦一把打掉他的手。“不信自己去看。她的风姿情味,都跟从前不同。”
佘雪晴心中一动。昨夜佘青提醒他的话语还在脑中。“她人呢?”
“去给你叔叔送茶。”
“我去看看。”
“先生请用茶。”
佘雪晴转到前院之时,恰巧看见阿琼与佘青对视的一幕。
阿琼美眸流转,确然如迤逦所说,风姿风韵,竟是一下子跃升一个档次,肌肤中似有雪光闪动。
佘青接过茶水,顺势握住阿琼的柔荑。
四目交对。
佘雪晴咳嗽一声,走了进去。
茶水霍然翻在了佘青面前的纸书之上。
阿琼娇呼一声,惶惑地去擦。
茶水从低矮的小几上一直流下来,流到佘青盘坐的榻上,濡湿了一片青色衣襟。
“奴婢该死……”阿琼一面胡乱擦着,一面去将倾倒的茶盏扶住,又被烫得缩了一下手。
佘雪晴皱着眉头看住眼前一切。
佘青抬头,深深望了佘雪晴一眼。
佘雪晴微退了半步,含笑道,“慌乱些什么?反正你今夜要歇在叔叔房里——”佘雪晴轻轻一抬手,阿琼的纱衣就被掀了起来,飞扬得如一片薄雾般,落在了茶渍上面。
阿琼一身娇嫩雪肤,顿时□无遗。
她娇吟一声,面上飞红,伸手掩住前胸□,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景色。
“天色未晚,本想和叔父对弈两局,现在看来——我还是去找迤逦对弈较好。”
佘雪晴笑吟吟地背手离去。
屋内留下佘青与□的阿琼面面相对。
金色的夕阳从窗格间透了入来。佘青盘腿坐在榻上,雪白榻面,墨色低几,都染住金黄。阿琼的浅黄纱衣,亦被染得嫣红如醉,早已将茶渍吸收干净。
“关窗。”佘青看住阿琼开口。
“……呃?”阿琼一派娇憨。
“关上窗,才好慢慢厮磨。”佘青的语声慵懒,神色间非男非女,亦进亦退,□和诱惑竟似漂浮不定捉摸不透之物,在他全身流转。
窗棂掩映。
“你想这个机会很久了吧?”佘青站起来。他未穿袜,赤足站在榻上,被茶水濡湿的一片袍子贴住身体,现出大腿的线条。
阿琼望住那线条。
似他平时写字时那般行云流水……那直中带曲,刚而柔媚,修长难耐的线条,像一个“是非”的非字,左边的一竖;又似一个“周旋”的周字,右边的一勾。
阿琼软倒在地榻上,抬头看住佘青的同时,佘雪晴已经会同迤逦,在书院的前后两院之内,以手印结法,布下了森罗妖网——一时间,夕阳光色隐遁无踪,漫天阴霾,绿光点点环绕;一座雪晴书院,外人若是从湖岸观之,仍是玲珑建筑;从内向外看去,却是云遮雾绕,不见西湖!
佘青缓缓跪下来,将阿琼按在地榻。
整间课室铺满高起数尺的软榻,入内需要脱掉鞋履,写字时每人凭据尺高低几,盘腿习练。
此时众矮几撤去,一整间的白色软榻,竟成最为妥贴的欢场。
阿琼面上已经升起红潮。
佘青修长十指,在她肌肤上慢慢摩挲。线索力道,都饱含蛇媚,激起雌性天然欲火——他身为灵蛇一族,雌雄之间可自由转换,从前更是曾以女体行世千年。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亦更精擅于男欢女爱;亦没有人可以在他手下,硬自克持,隐忍不败。
阿琼叫喊出声。
欲火熊熊。
佘青以唇覆下来,阻止她的扭动和喊叫。两枚皓腕,亦被佘青禁锢般按在榻上,不得动弹。她手腕之上以红色细线系以金铃,娇颤之间,金铃发出些微振动,带起细细的声响。
“先生……”阿琼已近迷醉,口中低呼,身躯之上,已是情热无俦,一片烫手。
(2)
合欢夜色之中,眼看着,用不到佘青真正出力,阿琼便已接近魂飞之境。
佘青的手在她身下加速拂动,阿琼娇吟连连,忽然全身一搐,大声呼了出来。
佘青另只手覆在她丹田之上,一股灵气直直窜出,却被佘青堪堪握住。
灵气如同活物一般,撕咬佘青手掌,一时间,西湖水面,竟也随之波动!
佘雪晴低咤一声,与迤逦双双发力。
雪晴书院在雾气中隐得更深。
细细小雨如丝,无声无息倾下。
雪晴负手眯眼站在院中。
“怎么了?是你召雨?”迤逦伸手幻出油纸伞,裙裾拖在地上,一点不湿。
“我同你联手布雾,如何分神召雨?若猜得没错,‘他’的功力,我果然不曾吸尽——此刻与那仙气搏斗,他藏捺不住,终于引来天时感应。”
“也即是说,无需我们布阵,他原本就能收拾得了对手?”
“外面是龙气。猜得没错的话,”佘雪晴看一眼迤逦,“该是最憎蛇的那位到了。”
——那边房内,阿琼已经软软失去知觉,昏迷于白榻之上。
佘青手中仙气一点一点挣脱出来,鲜血无声顺着佘青的手腕流下,白纱尽红。
仙气终于一聚。
天雨渐收,却猛地一下暴烈起来,远处闷然一声重雷。
屋顶上一声清喝。
“敢与我龙族来比引雷之术?可笑!”
声音隔着重雾,隐约如仙音下凡。
佘青与迤逦四手结印,翻飞幻化。
雾气蓦然向外扩散十丈。
——房中仙气凝成实体。
琴楼中那个貌美□之形状显露出来。
但之前潇洒倜傥的风度却换作了凝重神色,眉心红痣挟着光华缓缓出现。
“童子不好好司财,却为何要学人间妖魔,来尝这情动之苦?”佘青嘴角噙笑。“可惜童子乃是男身,若是换了令师姐龙女的话,当能更加感同身受阿琼所受的□滋味。”
细细看,虽然善财化作仙气的主体已经逃出,但佘青指爪之中,却握紧了一个圆圆光点。
善财童子望住那光点,显然投鼠忌器,却又不甘为佘青所控。
“青蛇,果然又是你在搅风搅雨——白素贞封于塔内之时,你答应过家师什么?”
“我应承紫竹林主人的是,二十年内不再招惹人间是非。可并未应承过,若她的弟子门人撞入我网中之时,我亦要现大慈悲相。”
佘青走过去,伸手轻轻抚摩善财的俊俏脸蛋。
“难道近日杭州城中吸人元阳之事与你无关?那个在青楼待价而沽的小蛇精与你无关?还是这间招纳了许仕林的雪晴书院与你无关?”善财冷笑。
佘青手中一紧。
善财一声惨呼,跪倒在地。
佘青扯起善财的头发。
“若我要吸人元阳的话……”他语声轻悄,带着三分狎昵,三分淫邪。“不如找你,童子之体,数千年清修,不知道一朝为人所破,又有几许补身?”
善财被他扯得直直仰起脖颈来,佘青俯首,唇齿便覆了上去。
偷看的迤逦无声无息地跳开。
佘雪晴就负手而立,懒得观看。
迤逦斜眼瞥他。“真真是俊美清圣——怎么,你嫉妒啦?”
“嫉妒谁?”佘雪晴面色如冰。
天边一丝微光绽露。
西湖上浓雾终将消散。
雨停风收。
一缕剑风扫过,瓦片簌簌震动。
一身金纱衣裙的女子,自天而降。
迤逦靠在佘雪晴肩上,以眼角扫那女子一眼,吃吃笑起来。
“还以为龙女会有如何姿色,原来不过如此。”
金色长剑出鞘,带出一片水月光华。
“将我师弟交出来。”
“哦哟,龙姑娘的水月剑真是骇人,雪晴,我们躲远一些吧?”迤逦缠绕在雪晴身上,声如娇喘,意态横生。
“蛇性最淫,果然妖孽。受死罢——”龙女剑意挟怒。
佘雪晴正等她愤怒出手的这刻。
龙女本为善财护法,善财气息陡然间为青蛇所制,龙女又遇浓雾,危急之下,便贸然出手。
龙女最恨蛇族,却并未把眼前布局,和不久前令她师尊费尽心机才吃力收复的白蛇之事,联系起来。
她剑掌同出,一心想要将眼前妖孽擒下,慢慢逼问善财童子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