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莱诺----莱诺

作者:  录入:04-04

……
小诺,你为什么出现得这么晚呢?为什么?
……
小诺。我能吻你吗?
……
他突然就凑上来了。嘴唇放在我的嘴唇上面。服务生刚好经过。我挣脱开他,这里不是同性恋酒吧,你的肆无忌惮还是收敛点吧。
他又想拉我,小诺,我真的喜欢你,我没有骗你,我可以留在这个城市只要和你一起。我只要和你一起就不用去南方了……他又凑到我脸上来。我感到很难堪。周围的人似乎瞬间收到了什么信号似的,一个个假装从我们身边走过,侧目而视。我叹了口气,对秦文宇说,走吧,换一家。他用一种梦游般的声音说,恩,走吧。然后站起来对着身边偷看的人大声咆哮,看什么看?没见过啊?我拉着他快步离开了。那一刻我感到全世界的人都在嘲笑我和身边这个落魄的男人。
桌子上的酒只喝了两瓶。我们离开了。
出来时夜风乍起,如薄滑的刀刃,丝丝削过皮肤。我打了个激灵。他突然上前紧紧地抱住我疯狂地亲吻我,嘴里咕噜着,为什么你不是他?为什么我爱的人离我那么远?为什么你出现得这么晚?为什么?我被他的双臂紧紧钳住,无法挣脱。我感到他下 体那个器官正硬邦邦地顶住我。街上熙来攘往的行人纷纷投来惊恐的目光,如遇见了生化异型。我拼命地甩开他,求求你安静下来,安静下来好吗?他哭了,涕泗横流。我掏出纸巾递给他。他一把扔到地上。小诺,其实我十几岁时见到你时就喜欢你了,我那时就想上前和你说话,可是我不敢,我没有勇气。他泣不成声。可是我知道,他说的并不是真的。
我笑起来,你醉了,你甚至分不清我和他谁是谁。
他刹那间愣住了,继而缓缓地安静下来。他看着我,好一会儿,鼻涕不自觉地流下来。我递给他纸巾,他接了过去。
我说,我送你回去吧。正要伸手打车,他拦住我,陪我走走好吗?
沿着这座北方小城的人行道慢慢往他家的方向走。梧桐开始飘落一片片虚弱枯黄的树叶。我问他,想吃点什么吗?前面那个夜市快到了。
他摇摇头。
又过了一会儿,他说,给我唱首歌吧。
我想让他开心起来,就硬装出一副笑脸,你不是声乐专业的嘛,怎么总让我唱?
他羞赧地笑了,转过来看着我,自从听了你唱歌,我就不敢唱了。
他终于露出了笑靥。我赶紧假装得意地说,那是。我何等唱功,实力派的。他又呵呵笑着。
我们默默地向前走,走到一个转弯处时,他突然停下脚步,我也随他停下。他望着我,恳求的语气,小诺,我们去住旅馆吧。我不想回家。我不想回去。
我失语。良久,我异常坚定地说,不可能的。
他皱着眉头疑惑地凝望着我,他的声音溢满愠怒,为什么?你上次不是说你也喜欢我?说和我在一起特别舒服,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我急促地打断他。我想起几天前他问我同样的问题时,我拐弯抹角的回答是,害怕。可那也并不完全是我的真实所想,我其实至始至终也没有任何想要跟他上床的欲望,但我的思想却无法遏制地牵挂他思念他陷入深潭泥沼里。我不知道自己对他究竟是什么感情。是爱或性?那为什么我从不想和他做 爱?是友情?不!绝对不可能是友情!
他沉默下去。或者,沉没下去。深深地沉没下去。
后来一路上他再没有对我说一句话。静静地走着,不时抬头去看无星无月的夜空,轻轻地叹息,风吹起他额前的头发,他用手随便理一下。
我把他送到他家门口,看着他走进去,才一个人默默地离开。我打了车,在车厢里点起一枝烟。隔窗看夜色中的城市。疏落的人群,秋风萧索,霓虹孤寂地燃烧,我突然感到无比的疲累。
是夜,我又失眠了。被偏头痛剧烈地折磨着。我睁着双眼向深不见底的黑暗望去,我想到秦文宇的彷徨和苦闷,想到对他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想到每天面对的工作……我恨不得立刻打车去火车站,连夜逃回南方去。事实上有许多次,我在正上班时都想突然扯掉领带,撕下假模假式的工装,逃走。不告诉任何一个人,独自逃走,逃回南方,逃到任何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在一屋子的黢黑中,我开始怀疑自己当初决定回北方其实是一个错误,而我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每天上下班路上,遇到的那只黑猫……它被绑在商店门前的树干上。周身黑毛,不夹一丝杂色,眼睛是刺骨的钴黄,像两颗夭折的星,尾巴环半个身体,懒洋洋地侧卧着,头颅低垂。我从来不曾看见过有谁蹲在它的身旁逗它,从来不曾看见过它的身旁有谁。 第一次抚摸它,手指一碰,它就受惊似地一缩。偷偷地回过头看我,默默地俯下脑袋,轻声地叫。后来每天路过,我都蹲下来对它微笑,捋捋它漆黑的毛皮,然后轻声和它說再见。它慢慢不再惧怕我,偶尔还会乖顺地用舌头小心翼翼地一下一下舐我的手心,毛刺刺的,小刷子一般。湿漉漉的,像清晨叶轮上的露水……每次见它我的心都会抽一下儿,无以言喻的难过。我突然就感觉到了它的孤独,属于它的生活就是被绑在树干上,每一天每一天地日出日落,日出日落,日出日落。很多次我都想,想用剪刀偷偷地剪断拴住它的那根尼龙绳,放它逃走。让她当一只自由自在的流浪猫。或者,遇见新的主人。而不用再像现在这样,每天都被绳索牢牢捆住。可是,它会走吗?它愿意走吗?它敢走吗?它想走吗?我多像它。我多像它!
7、
第二天上班,我一整天都精神恍惚魂不守舍。办错了N个业务,和用户吵了N架,还少收了20块钱。我脑海中始终浮现秦文宇那张愁闷不展的苦瓜脸和两个大眼袋。而更多的,是我对他的想念。想立刻见到他,和他待在一起。但是我和他究竟算是什么呢?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怎么事情一步步就变成了这样?
晚上打开电脑。秦文宇的头像一如既往的黑着。自从加了他的号之后,我就只和他聊过一两次。他总是不在线,偶尔上一下线,回话也始终很慢,或者我正在给他发信息还都没有输入完,他的头像就突然黑掉了。
我点出他的头像发消息给他,你在吗。没有回应。我歪着脖子发呆半响然后无奈地关掉了QQ,决定看一部电影缓解一下情绪转移一下注意力。挑来挑去发现灵魂似乎出窍了,手指来回拨着一张张的碟片,眼神却早已失焦,心思不知游离于何处,突然回过神,发现刚才莫名地走神了。我猛然想起前两天买的《颐和园》还没看。就把光碟放进光驱,陷在椅子里,点起一枝烟。
我的脑胚叶仿佛爬满了重重的锈迹。眼皮沉重地抬不起来。郝蕾念的那些日记,她茫然无绪的眼神,潮湿凌乱的色块,陈旧逼仄的空间,和一个个人物迷茫无措自己都说不清楚原因的行为,混混沌沌地行走,说话,做 爱,误解,伤害,政治动乱下人的彷徨,混乱,挣扎,抗逆……我下意识地点了停止键。
我的心情被这个电影搞得更烦躁了。
我拿出手机发短讯给秦文宇。我写道:昨天没怎么聊,现在再出来吧。他回得很快:我不想出去不好意思我很累。
我怔住了。
凭什么?凭什么你要见我我就得应你的召,而我每次约你你都推三阻四上下左右找借口搪塞,凭什么我就得这么卑贱?我手指哆嗦牙齿格格碰撞着给他发了条短信:以后别再联系我了,我不是被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小丑。放下电话,我气得如困兽般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抽着烟呼着气。
同时等着他把电话打过来。
等着他打过来,和他吵架。可是电话始终没响,我来来回回地看电话,拿起来甩出去,可是电话哑巴了,再也不响了。我怀疑手机在我刚发完那条短信之后给停机了,就往家里座机上打了一下,座机在客厅里猛得炸响,我被吓了一跳,立刻挂了。爸爸趿拉着拖鞋推门进来,你打的?我说哦。他骂了句,你有病啊,然后扭身摔门走了。
这之后的三天,我彻彻底底陷入了水深火热无法自拔濒死的苦痛当中,对一切都提不起精神,心如死灰。早晨起来再不似往日般洗头打理头发,胡乱擦一把脸就出门了,浑浑噩噩地挪动着沉重的步履向车站走去,不看周围只垂首盯住鞋尖,如蜡像般站在车站,好几辆车从我眼前驶过,我却浑然不觉,中饭时间我一个人坐在对面学校的操场上,一枝接一枝地抽烟,眼皮耷拉着,头颅歪垂至胸前,我一定面如枯槁难看极了,我知道。我仿佛行将就木病入膏肓的绝症病患一般,丧失了所有对于生的感知……
我想我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极乐的酷刑,销 魂的折磨,亢奋的受虐。我很想哭,可是眼孔像枯竭的河床,承载不起一颗泪的重压。
上班时我和同事不说话,木然地对着屏幕出神,我下意识地在桌面上不停地刷新刷新刷新……来了用户我懒得说一句话,惟愿赶紧办完赶紧让他们消失。
有一个客户在跟我说话时,我始终盯着显示器不去看他。他突然气鼓鼓地说,嗳!你是不是没睡醒。我看着他没好气地反问,你说谁呢?他登时发作了,你他妈什么态度?我说,你他妈说我什么态度?他气得站起来,指着我的鼻子喊叫,我投诉你。我甩开他的手,不屑地说,赶紧去,我都等不及了。他气的拍桌子瞪眼,厅经理在这时走过来劝解。她让另一个同事推我到休息室里去待着,暂时先别出来。过了有十分钟左右,她跑进来盛气凌人地对我说,用户要求你当面道歉。我看也不看她,不冷不热地,没可能。她说你说什么?我看着她,嘴角扬起一丝冷笑,一字一句地说,没——可——能。她气得咬牙切齿,丛牙缝挤出几个字,你这个月的绩效是D。我轻蔑地看着她,笑着,随你便,哪怕给我打Z呢。她狠狠地哼了一声,甩袖子走了。我坐在休息室取出烟来抽,低下头,却发现手里拿着的,是他的打火机。
晚上我正在家看电影——我也只能靠躲进电影里避难了。就是《阿斯匹林》里那句旁白:吕克贝松说过,电影不是灵丹妙药,只是一颗阿司匹林。电影只能缓解我暂时的疼痛。因为它什么也解决不了——电话在这时振动起来,我拿起来一看,是秦文宇发来的短信:小诺,你再给我传几首歌吧。我刚才上你部落格听到那个背景音乐特别好听,你给我发过来吧。
他拐弯抹角地和我言和了。
我那一刻的喜悦之感竟如此巨大,我能感到心脏也在剧烈有力地震颤,仿佛天空瞬间收起了阴霾,坚冰刹那被烈焰消融,仿佛死者复生,新一轮的生命又绽开,仿佛绝望被扑救,一切复始于最晴朗的原初。仿佛老迈颓丧的心,重获青春的热望。原来我的死和生都只因为,他一个轻易的举动。一句简单的话语。
我已经彻彻底底地,受制于他。
我立刻关了电影,将刚才避难的阿司匹林一脚踹到一边,全身心地扑向了他。
他在线。我和他谁都只字未提之前的不快。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一般。我把那首部落格的衬乐下载下来给他传了过去。是Nouvelle Vague的Killing moon。我三年前曾至爱过的歌。我又在硬盘里找了几首给他相继发过去。有一首是Ours的Dizzy,我本来想对他说我此刻的心情就很Dizzy,晕,可我想了想终于还是未曾脱口,他都未提之前的事情和自己的心情,我又何必那么坦白呢?这个时代,谁还会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向别人和盘托出自己的内心所想真实所感呢?人和人相处竟然需要如此多的技术。真是悲哀。
我问他,你还好吗?他说还好。我用调侃的语言向他描述了我和厅经理近来的斗智斗勇,他只回过来呵呵二字。我又说了一些别的什么我都忘了,发现他依旧回得很慢,很慢。我无奈地叹气,向后仰靠在藤椅里,点起一枝烟,直勾勾地盯着显示器,眼巴巴地等着他的回复,我想看看,他究竟能有多慢,能有多慢。
一支烟抽完,抽第一口烟时发给他的的信息他还没回……
我闭上眼睛,感到一泓黑色的绝望的溪涧正一丝丝泄进我的身体。我想,他或许有太多的人需要应付吧,他已无暇顾及到我了。我想起他那个QQ上同时闪动的几十个头像。我的承受力突然就到了极至,似乎又要面临崩溃决堤泛滥,我挣开眼睛,没有和他告别,直接关了电脑。
8、
周六凌晨。我被秦文宇的电话吵醒。
我迷迷糊糊没好气地说,你怎么这会儿打电话?
对不起。他拖着哭腔,我刚才一个人躲在厕所里,想哭却哭不出来。
我的意识被他的话语瞬间浇醒,我叹息,失语,良久,我压抑着声音咬牙切齿地对他喊,你到底想怎么样啊?
他苦涩地笑,我不知道啊……我真的不知道……小诺,你想我吗?我很想你。呵……
……
我们做 爱吧。我好久没有做 爱了。就靠打飞机。他嘻地笑了,却比哭还锥心。
我岔开话题,随口问他,你的婚还离吗?
一时半会儿是离不了了。他气若游丝地说,她搬回她家去住了。这些天我都是一个人。小左不停地问我什么时候去找他,什么时候去找他,我都快要疯了。他静止了几秒,然后异常平静地说,我打算过几天就辞职,小诺……
你他妈是不是有病!我突然失控再也无法对他客气。我的气愤似乎还包含着他长久以来对我的反反复复若即若离。我想狠狠地臭骂他一顿,却又无法直言我内心对他的那一份埋怨。
……
我克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问他,他知道你结婚了吗?
我没告诉他。
……
小诺,你说我怎么成了这样了?怎么成了这样?他的绝望如此令我揪心,可是他的绝望却不是因为我。我又算是什么呢?
你能不能别再想这方面的事了,秦文宇。世界大了,事情多了。你能把你的心思放到别的地方去吗?别总觉得自己走不出来,其实一切不过是相,转瞬即逝。你这段时间是蒙蔽在自己设置的幻象中盲目了,你明白吗?我们生来就是一个人,生来就是孤独的。所以孤独是绝对的孤独也没什么不能忍受的。别一天到晚在情天欲海里苦苦挣扎了。行行行,我扯远了。最不至,这个城市太小了,找不到这么多这种人,隔壁那个城市总不算太小吧,你在隔壁城市找一个人成吗?周六周日你就能去找他。干吗非要得把自己搞到山穷水尽狼狈不堪半死不活?你知道吗?你现在就像一堆行将腐烂的臭肉!
……
我义愤填膺地继续大放厥词,你这次辞了职去找他,工作也丢了,他又没地方,你俩租一间房住着,走一步路都得花钱。到那时你再不会有当时的心境了,你立刻就后悔了。你说你之所以忘不了他,是因为那方面特别融洽。可性 爱终归是暂时的,就算那一刻再甜蜜再幸福再他妈水乳 交融,要死要活,难舍难分,可穿上衣服还得吃饭,坐车,住房啊。你怎么就想不明白呢?这么大年纪了,为什么还是那么意气用事。你就不能控制一下自己。为什么总是放任自流为所欲为胡作非为呢?
良久。他轻轻地说,小诺。遇到你真好。
谢谢!我冷冰冰地说。
你就像一个天使你知道吗。在我最低迷的时候出现。
在你走出低谷时适时地消遁是吗?我想这么说却没有说出口,行了行了,你别恶心了。
呵呵。他无措地笑着。尴尬地。
……
……
我回复了舒缓平静的语气,轻声问他,你好点了?其实很多时候我都觉得秦文宇很可怜,很想深刻地抚慰他帮他,因为他就像一个贪玩的孩子,只是无心地贪玩,谁又忍心打他骂他呢?
唉。好点了。他叹了口气,轻声笑了。小诺,谢谢你啊。
没关系!只要你觉得好点儿就行了。好了,快睡觉吧。我明天还得上班呢。有事明天再说吧。
恩。那拜拜啊。对不起这么晚吵醒了你。
呵呵。你知道就行了。别再想那些事了,行吗?
恩。晚安。梦里见。
我先走了。你过会坐车过来。
恩,我打车去。他呵呵笑着。
挂了电话。我深深地呼了一口气。他是如此绝望,可他的绝望却不是因为我。我又算是什么呢?我望着望不尽的黑暗,已然全无睡意,摸索着找到烟,点燃一枝,兀自笑了,我是天使,我是天使,呵呵。他不是已经告诉我了吗?我是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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