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番谷的疑惑很快得到了解答。
他听到了身后熟悉的呼吸声。
那个呼吸声就在耳边。声音的主人用一贯戏謔的声音在他颈边磨蹭,“啊啦,怎么让自己受伤了呢?小狮郎……”一隻有力的手臂将他包绕入同样被雨水浸湿的胸膛。
“市丸……”日番谷低喃,随即愤怒的抬头,看到了那张笑容依旧的脸,“你到底想对父亲做什么?”
“啊啦,这可是小狮郎你的误解了呢。”市丸银微笑著回答,“我不敢保证我日后会对你最为尊敬的浮竹大人做些什么,可是这一次,我的目标并非浮竹大人哦。”
日番谷有些错愕。不是父亲吗?“若不是父亲,你为什么要派这些人来阻拦我!”他不该忘记,市丸银嘴巴里没有一句真话。
“若是你问我,我可是很乐意告诉你,我真正的目的。”或许是雨太大的缘故,日番谷只能看到市丸银眼瞼下的一丝红色,错过了红色中所包含的深意。
其实市丸银并不想站出来,站到这个孩子面前。所以他才让手下出手。他只是远远的站著,看著雨水中顽强的脸,心中却哀叹为什么这个倔强的孩子不肯低一回头。
直到孩子受伤。其实只是划伤,并不严重。市丸银却如同恍然大悟,即使下令他们不准伤害孩子也无济於事。若是孩子不愿意,那些人带不走他。於是,他只好自己走出来,站在那双愤怒的祖母绿之前。别无选择了呢。
“你的目的,是什么?”不自觉的握紧手中的刀,日番谷任凭雨水冲刷眼眶,看上去就像他在流泪一样。他只是要得到答案。
眼前的笑容绽放的更为灿烂。“我的目的……是你哟……”
很薄的、坚硬的、带著寒意和雨水的冰冷物品穿过身体。他不觉得痛,却很想笑。目的是他?他何时有了这种价值?狐狸果然只会骗人啊。
“我可是儘量避开了要害哦……”意识有些涣散之际听到这个声音,他不自觉的扬起嘴角。为何要避开要害?直接杀死不是更快吗?
雨水已经不会让他觉得冷了。相反,似乎比他的体温还高些。
刀抽离身体的那一瞬,血混著雨水滴下。
市丸银不明白,为什么在这种时刻,他居然会看到孩子的笑容。算了,无所谓了。他从来就没有真正弄懂这个小傢伙的心思。
魅影牵来马车,市丸银小心翼翼的把孩子抱上车。
“送他去别馆。蓝染大人等著呢。”
“浮竹大人。”一护恭敬的跪坐在浮竹榻前。
“一护,你可是很久没有来看我了呢。”浮竹看著一护,眉眼间带著笑意。这个他看著长大的孩子,犹如他的半子。尤其这个孩子和冬狮郎的关係分外亲密,对他的关切不自觉又加重了几分。
一护咧嘴笑笑:“我最近常来啊。”只不过都只到大门外而已。
浮竹也忍不住笑。“对了,你父亲最近还好吗?我多日不曾出门了,也不知道情况。冬狮郎那孩子似乎对这些事情都漠不关心。”
“臭老头好的很。若是真的有事,还不是冬狮郎先告诉您。”一护四下看了看,“对了,冬狮郎呢?怎么没有看见他?”
第六章(下)
“他还没回来。”浮竹略微皱眉,“开始当值之后,他每天都回来很晚。我都习惯了……也不知左兵卫府是否真的有那么多事务需要处理。”
一护挑挑眉:“还没回来?不可能啊。下午冬狮郎来找过我,说是担心您出事,急匆匆的就赶回来了啊。”当时冬狮郎说的太急促,他没完全听明白,所以才赶过来问个究竟。
“……不,他没有回家。”浮竹突然就坐直的身子,震惊之餘更多的是担忧。孩子的个性他们都很清楚,说是回来必定回来,除非出事了。“一护!冬狮郎下午说了什么?担心我出事?他为什么会那么想?他下午什么时候离开的?”
“浮竹大人,您别激动!”一护赶忙上前搀扶浮竹。
“一护!“浮竹坚持。
“……冬狮郎下午走的很匆忙,说的也不是很详细。他似乎是从市丸银的态度中察觉了什么危险,所以急著赶回来看您的安危……”看到浮竹瞬间刷白了脸,一护马上起身,“我现在马上就去找冬狮郎,您先别太担心。或许他只是有事情耽搁了……”
“不……”浮竹的手在颤抖,“那孩子做事向来有分寸……若是认为此事关係到我的安危,不管遇上什么,他必定会先赶回来确认我的平安……”
“大人。”管家捧著一个细长的盒子,站在门外,看著屋子内两个人怪异的神情,有些疑惑。
“什么事情?”浮竹拉住一护,示意他先别急著离开。
“适才有人送来这个盒子,说是给大人您的。他说大人期待这件礼物很久了。”管家显然还对陌生访客感到疑惑不解。
“有留下姓名吗?”浮竹和一护交换了疑惑的眼神,一护上前接过盒子,送到浮竹面前。
“他不肯说。留下东西就走了。”管家恭敬的回答。
“你先下去吧。”浮竹示意管家退下。一护已经在开启盒子。
闪著寒光的修长刀身露了出来。
浮竹倒吸一口凉气。“冬狮郎!”
一护从盒子底部抽出一张纸条。上面简单的写著几个字。
“他在这里。安静。等待消息。”
「一护,我觉得市丸银会对父亲不利,我必须赶回去看看……」
「我觉得,还是先告诉你一声比较好……」
「……一护,你会帮著我好好照顾父亲的吧……」
一护浓眉深锁。是他疏忽了吗?那个时候冬狮郎的焦急之后隐藏著更深的含义。难道那个时候冬狮郎已经预感到自己的危险?特意跑来找他只是想得到他照顾浮竹的承诺?冬狮郎到底在市丸银那里发现了什么,以致於落入危险之中?
可是现在最重要的不是他发现了什么,而是他是否平安!
从这把故意送来的佩刀来看,他们暂时不会对冬狮郎下杀手。恐怕真正的目的是以此要挟浮竹。难道蓝染他们察觉了自己这边的动向了吗?应该不会啊。那个计划还没开始。因为还不到非要走那一步的时候。
“咳咳……”浮竹剧烈的咳嗽声,勾回了一护纷乱的思绪。
“浮竹大人!”
血顺著浮竹的指缝滑落。
“来人!快去请大夫!”
虽然他应该立即把这里发生的事情告诉父亲。或者说直接把这件事告诉左大臣朽木白哉。而且他更加担心冬狮郎现在的处境。可是他也不能就这样扔下浮竹不管,尤其在冬狮郎出事之后。
一护拧眉,看著咳嗽不止的浮竹。市丸银吗?
屋外风雨交加,屋内烛火摇曳。
市丸银安静的坐在烛臺前,把玩著灯芯。等著蓝染慢条斯理的泡好茶,把茶杯端到他手里,微笑著摸摸他的脸颊。
“不高兴吗?”
“很无聊啊。”市丸银喝了一口茶,还是把茶杯放下。
“呵呵……大夫都已经说过了,不会有生命危险。”蓝染轻笑,“银,你自己下手的轻重,难道自己还不清楚吗?”蓝染很清楚,那张笑脸之下细微的变化。
银只是将目光转向另一边的屏风。屏风后,显然睡著人。
“啊啦,我很清楚。”所以才奇怪为什么那么久了还没有醒过来。
蓝染只是微微笑了笑:“银,不太像你的风格呢。我记得我是说让你把他领回来呢。可不是让你把浑身是血的他抱回来哦。”
“我有把他安静的带回来啊。”市丸银故作无辜的说。
蓝染轻叹一声:“银,他差点就没命了哦。你那一刀虽然避开了要害,却也足以致命。怎么能那么大意忘记了他还只是个孩子呢?我都不得不怀疑,你是否故意想杀了他……”
“啊啦,怎么会呢。我可是最喜欢这个玩具了……”银微笑著回答。
故意?他是有意的。他思考过很多次。与其把小狮子置放于蓝染的禁錮中,说不定还是杀了他比较仁慈。可是,临到下手前,他还是手软了,临时改变了刀的方向……
“那就好。”还记得彼此的身份,那就可以了。蓝染不再多说什么。点到即可。
“浮竹那边,安抚好了?”市丸银有些好奇,他倒是想知道,蓝染到底用了什么手段。照理说,浮竹的反应会很大,不是吗。
蓝染微微一笑:“银,若是有人现在拿刀指著我,叫你别动,你会听话吗?”
“不会。我会杀了他。”银想也不想。
“呵呵……不怕会危及我的生命吗?”蓝染又问。
“啊啦,我又不是……”啊,果然是傻瓜,居然会问那么白痴的问题。市丸银不由得苦笑。投鼠忌器啊。这么简单的道理还要问。
蓝染轻叹一声。“若是你能安抚好他,我可以不为难他。毕竟我的目的只是不让他的力量成为我的障碍。但是,若是你做不到,我也没有别的选择……”
一般人是否就会因此感激?银不知道。他只觉得自己听的心惊肉跳。这个承诺,若是应允了,套住的不单单是小狮子,还有他自己。意味著他将从自由之身变成蓝染手中的棋子。
他,不愿意。
第七章(上)
初夏的晨光还没有披上火辣的外衣,残留著春的柔和。昨夜的雨,让空气中漂浮著清新的泥土气息,夹带著绿色的芳香,装点著泥泞的世界。
市丸银坐在走廊上,享受著难得的悠閒。昨夜蓝染离开前,嘱咐说不需要他今日现身。只需要待在这里好好休息即可。
这可不是蓝染的体贴。蓝染只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浮竹家失踪的某人,他市丸银是脱不了干系的。说的直白一点,那档子事情就明摆著是市丸银干的。若是浮竹那帮子人有证据,随时可以上门抓人了。
这算不算是公然挑衅?
不过对於市丸银而言,即使再往他头上扣几个罪名他也无所谓。反正关於他犯罪的谣言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估计京都里每个人都知道,他市丸银十恶不赦。
院落里安静的有些过分。
市丸银扭头看看屋子里。那个碍事的屏风已经被他搬开了。阳光直射在那张略嫌苍白的小脸上。孩子一直睡的很安稳,也不像那一次出海,睡著了还皱著眉。
可是市丸银却有些不安。他寧愿孩子皱著眉,也不愿意孩子无声无息的睡著,仿佛随时可能融入空气中消失。
就如同听到了他的心语,那双还带著几分茫然的祖母绿缓缓的张开,有些迟缓的移动目光,打量著屋子,最后,目光停留在市丸银身上。
那眼神,除了一丝怒气和几分痛苦之外,似乎包含了更为复杂的情感。但是市丸银还没来得及读出来,日番谷就闭上了眼睛。只有呼吸声在寂静中荡漾开来。
市丸银本来想说一句醒了啊,却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只是看著日番谷再度睁开眼睛,然后吃力的用手支起身子,沉重而急促的呼吸声伴随著日番谷那张极力隐藏痛苦的脸,却在另一隻用力捂住腹部伤口的手面前丧失了全部功用。
“伤口会再度裂开的哦。”市丸银走过来,居高临下的看著那抹绿色后跳跃的火焰。的确很美丽的火焰。绝不屈服的眼神。
“市丸银!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不是回答过了么,小狮郎。我的目标就是你啊。”啊啦,真是的,难道他的话就那么不可信吗?
没有回答市丸银的话,日番谷吃力的站起身,摇摇晃晃的扶著墙走了几步,却不自觉的弓起身子。
“既然伤口还没痊愈,自然是躺下休息比较好哦。银,你是怎么招呼我们的小客人的呢?”温和恭谦的话语在院落里响起,打破了安静。银都没有察觉,那个男人是何时走进这个院落的。那个本该在京都陪伴天皇的男人。
“啊啦,我有劝慰小狮郎呢,可惜……”市丸银耸耸肩,“那要怪大人您让我太没信用了,小狮郎不相信我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蓝染轻笑,走到市丸银身边,亲昵的伸手将市丸银的头按在胸前,市丸银并没有拒绝。“既然如此,还是让我来解释好了……”
“日番谷君,银说的没错,我们只是希望你留下做客而已。而且,我们并不想对浮竹大人不利……”至少,现在还没有那个必要。
“除了不能离开这里和以前认识的人接触,我可以让日番谷君拥有最大限度的自由——这一点银会做的很好,是不是,银?”
“啊啦,既然是蓝染大人说的……”银戏謔的一笑。自由?啊啦,这可是会激怒小狮子的哦。或许,是故意的?
“自由?”日番谷终於停止向外移动的行为,充满怒气的眸子瞪向蓝染。虽然早就见过蓝染,但像这样直接面对还是第一次。“是否需要我说声感激?”
若是说以前,日番谷对蓝染的印象只停留在父辈们口中那几句不可小看,现在的印象则是阴险的阴谋家。能将这种给予你最大限度自由的话用这种仿佛恩赐般口吻说出口的男人,犹如披著神佛微笑的魔鬼。
“当然,日番谷君是想回到浮竹大人身边去,这点我可以理解。”蓝染慢条斯理的说,“完全可以。我需要的是日番谷君主动留下,而不是被强迫。否则,总是会有逃跑和追捕发生。银也会觉得很麻烦,是吧?”
“啊啦,我是无所谓。反正这座山全都是蓝染大人您的产业。偶尔活动一下筋骨也是很好的哦。”市丸银一副我无所谓的态度。
“呵呵……要是你又下手不知轻重,伤到了日番谷君,我也是会很头痛的呢。”看上去,蓝染就像是调解吵架的一位长辈。
“真是固执啊……”见日番谷仍不予理睬,蓝染露出真实的笑容。“日番谷君,我最后说一句。若是你离开这里,浮竹大人的安全,我将不负责任……”
看到日番谷脸色惨白的瞬间转过头来,蓝染知道自己赢了。
“哦,看来日番谷君是最终选择了自己留下?那可真是太好了。因为我还有一些问题需要当面请教日番谷君。我不想道听途说。当事人承认总是最好的。”蓝染终於放开了市丸银,一步步走近日番谷。“日番谷君会如实回答的,是不是?”
“你想说什么……”沙哑的声音带著无奈和不甘。
“想必浮竹大人不知道那件事,否则决不敢轻易收养你作为养子呢。”蓝染若有所思的说,“日番谷君想必还记得雏森这个人吧?”
日番谷惊愕的瞪大了眼睛,微启的唇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却紧紧的闭上。
“若是日番谷君认为我对雏森小姐做了什么,那大可放心。她现在活得很好,银帮我证实了这件事……”看到惊慌之后迅速冷静的脸,蓝染的兴趣也提了起来。
——TBC——
第七章(下)
非常有趣的孩子。不论遇到什么情况,求生的渴望总能让他保持最大的冷静,坚定的走下去。是因为本性如此,还是神明给予的特殊照顾?可是,越是坚韧,越是令人想折断呢。
“日番谷君知道我下面想问什么,对吗?”
日番谷只是咬紧下唇,强迫自己不要倒下去。儘管整个人已经完全靠在墙上,勉强支撑著站立。
“雏森小姐把事情的原委说清楚了,她也得到了很好的安置。那么,日番谷君,你只要回答我,是或者不是就可以了。虽然你现在很累,应该还能给我答案。”蓝染的手毫不怜惜的抓住了日番谷的下顎,“你得到神降之力了?”
祖母绿攸的睁大。似乎有什么东西顺著蓝染的手指传递到身体里。一幕幕突然在眼前重现。狂风肆虐的万丈深渊,漫天盖地的无尽鲜血,烧尽整个京都的红色火焰……
“不要碰我!”
有些歇斯底里的喊声。日番谷突然推开了蓝染。自己却一个踉蹌重重的摔倒在地上。甚至连伤口再度裂开的疼痛都感觉不到。为什么还能看见?连仪式都没有举行……那个原本将会被他隐藏终生的秘密,难道会纠缠他至死吗?难道……这些与眼前这个男人有关?
他不知道。所能看到的都只是片段,即使能看到也不代表他并不能从中判断什么。而且他并不想拥有或者使用那所谓的力量。那天,轻触前额的手,既温暖又带著彻骨的寒意,似乎在瞬间夺走了全身的力量和温度,只留下死一般的寒冷和无尽的悲哀。
没有等日番谷喘息著从自己的情绪中清醒,蓝染的手已经握住了他的手腕。“只是回答,是或者不是,有那么难吗?”
疼痛是最好的清醒剂。当手腕上传来逐渐加重的痛感,骨头发出警告,支离破碎前的警告声。可是,蓝染并不急著给予最后的处罚。他很清楚,持久的感觉最消磨人的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