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染突然笑起来。“说起来，我研究过以前一些关於神降的资料呢，日番谷君。有些能力强的巫女，不需要仪式，也可以看到结果。似乎……你正好是这种类型啊。”
不知道。他不知道。他不清楚自己的力量是不是很强。但是他很讨厌蓝染的触碰是真的。每次被碰到，总会产生一些奇怪的画面。就好像他看到了因为蓝染的野心而产生的后果……那些画面，他不愿意再看到。
直到后背抵在冰冷的墙上，日番谷才意识到无处可逃。蓝染的手却正好不轻不重压在脖子上。然后，很温柔的一点一点加重，就仿佛火场中逐渐被火焰吞噬了空气，儘管用力的呼吸，却还是喘不过气来。瞳孔对不准焦距，眼前的景色渐渐淡去。连蓝染高深莫测的笑意也在恍惚间离开了意识的最底层。
似乎，有什么在浮现……
煤油的气味……火星……烧著了……
被点燃的是……皇居？
不……
呼啸而过的是肆虐的风。几乎漫过屋顶的火舌舔食背后漆黑的夜空。火星在风中飞舞，四散开来，犹如夜空中绽放的礼花，华丽，眩目。洒落在周围的板屋上。
火，扩散了。
梆声。那是火警……
霎那间，整个京都都从睡梦中惊醒了。嘈杂的声音一波一波撞击著鼓膜。尖叫声、哭喊声、呼救声……还有火吞噬万物的劈啪声。
很多身影在跑动。
为什么，为什么没人听见，那里还有孩子的哭声？
谁……来救救他……
还没来得及发出任何呼喊，四周突然陡现茫茫火海，连吸入的空气都带著火烧般的灼痛和无尽的烟尘。还有……肉被烧焦之后的……焦糊气味……
好想吐……好难受……
「……抱歉，我要走了，冬狮郎。」
那是谁的声音？是谁？一护？
“……一护……”
听到日番谷唇间发出微弱的低喃，蓝染突然鬆开了手。日番谷整个人瞬间跌在地上。似乎是迟疑了数秒鐘，才意识到又得到了呼吸的机会。
“……咳、咳……”
他止不住的咳嗽起来，补充著几乎致命的缺氧。
“日番谷君？”蓝染悠閒的看著趴在地上喘息的日番谷。
日番谷抬起头，看著蓝染的目光中带著一丝怒气：“……疯子……”
蓝染挑挑眉：“哦？怎么讲呢？”
“……只是为了……你自己……诬陷黑崎……”日番谷还抑制不住刚才看到的一切给自己带来的震撼感。“……居然……放火……杀了……那么多人……”
“啊，是吗？”蓝染愉快的笑了起来，“那么说，火灾是个不错的建议。真是非常感谢你呢，我还正在犹豫，到底要怎么办才好呢。”
日番谷攸的瞪大了眼睛。蓝染他刚才说了什么？
“对了，忘记告诉你了。”蓝染在开门离开前很有心的停下来说，“我这个人一向不喜欢拖拉，既然日番谷君给了我那么好的计划，为了表示感激，我会立即投入实施……我想，今夜，你在这里，也看得到很美丽的火景呢。”
“不……”日番谷整个人颤抖起来。“蓝染！”
“呵呵……”很愉快的看著日番谷眼中的痛苦在升腾，“我不介意日番谷君你来阻止我哦。我甚至，很期待……” 说罢，开门出去。
“蓝染！”
回答日番谷的只有空荡荡的石室，以及长长回廊传来的逐渐远去的脚步声。
感觉像是全身被抽走气力一般，日番谷几乎无法支起自己的身子。他却没有心思顾及身体内部传来隐隐的阵痛，只想站起来阻止蓝染。
他怎么忘记了，那力量是神降，是预见……他居然给蓝染提及了火灾这个可怕的字眼……蓝染真的会去放火的，然后就真的如同他刚才见到的那般……他到底做了什么……
必须……必须阻止……至少做些什么……左手根本用不上力，全身只能靠右手撑起。白色的绷带上却混合了泥土和血，变成黑红色。
再一次跌倒在地上，日番谷苦笑著伸手按了按腹部，把手举到眼前，上面沾满了浓稠的红色液体。淡青色的和服被殷红色沾湿，而且还在扩大。他连自己都无法顾及了。也好……这样，至少不必再滥用那份力量害人了。
无力的蜷缩起身子。日番谷闭上眼睛，耳边却还响著婴儿稚嫩的哭声，血淋淋的昭示他的罪。可是，好累……好冷……
神降之力，究竟有什么用处……
——TBC——
第十一章（上）
市丸银快步进入屋子的时候，屋子里只有蓝染的身影。蓝染倚在窗前，遥望著京都的方向，嘴角带著深不可测的笑意。
“哦，银，我就想，你会先回到这里。”
“啊啦，蓝染大人在看什么？”市丸银微微一笑，对於蓝染的这句话，警觉心顿起。
“火，很漂亮的火焰。”蓝染反问，“难道银你回来的时候没有看到身后的亮光么？你看，在这里都看到了，几乎照亮了整片天空呢。”
“啊啦，这我自然看到了。不过，我是被火逼得逃回来的。”市丸银戏謔的回答。“蓝染大人您也不事先通知一声，我可是很狼狈的。”
蓝染低笑不止：“我没办法通知啊，银。这是临时决定的。对於银而言，逃生是最基本的本能，不会有危险，不是吗？”
“所以我平安归来。”市丸银嘻嘻一笑。
蓝染转身又去看那片发亮的天空，忽然说了一句。“银，恐怕要麻烦你好好的安慰一下我们的小客人呢。”
市丸银略微一怔。“小狮郎又干了什么啊。”
“我很喜欢神降的力量呢，银。预见，真是一种很有趣的力量。”蓝染似乎是思索片刻，才用恍然大悟的语调说，“啊，我差点忘记了。为了佈置好这个美丽的舞臺，我好像把日番谷君忘在某个地方了……”
“是，是，我去把他带回来。”市丸银用一种半抱怨的语调说著，慢慢往外走去。
“银。”蓝染的声音适时响起，“这是日番谷君给我的好灵感呢。不过，他似乎并不高兴看到我採纳他的建议哦。”
所以，那个孩子受到的伤害会更大。你是这个意思吧，蓝染。市丸银走出屋子，按耐心底的不安，缓缓走向地下室。
室内的烛火已经燃烧殆尽。光线更加昏暗。那个小小的孩子就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小狮郎？”市丸银慢慢走近，却意外的看到影影绰绰的地上，有一滩不甚明显的深色液体。
慌忙把日番谷的身子翻过来，却看见触目惊心的大片暗红色，几乎可以滴血的衣服。还有那过分低的体温，比地面还冷。
急速抱起孩子，冲出地下室。逮住一个还在因为京都方向诡异亮光而发愣的下人，恶狠狠的命令他必须最快的速度找到大夫。吓得那个下人连滚带爬的跑开。
深吸一口气，儘量稳定自己的情绪，市丸银却在此刻听到轻微的低吟声。怀里的孩子动了动，睁开了眼睛。
“小狮郎？”
祖母绿在看到市丸银的时候有些飘忽，而后注意到夜空不同寻常的亮度。缓缓的开口，似乎用了全身的力气，却是第一次以一种哀求的语气。
“……让我……看看……京都……”
“啊啦，我觉得你现在需要的是休息哦。而且这里距离太远，要看，也是白天看比较清晰哦。”市丸银笑眯眯的婉拒了他的请求。
“……让我……看一下……”
“不行！”市丸银的笑容有些冷硬。“如果再不止血，你会死的。”他似乎都可以听见伤口在滴血。
“……市丸……求你……”那个小小的身子因为疼痛而颤抖著，右手却紧紧抓著市丸银的衣服，连带著让红色爬上市丸银的衣服。
市丸银暗自在心底叹息。难道他不懂，为什么不让他看么？看到了又能如何？什么都无法阻止，那才是最无奈的。就算会受到伤害，还是要去面对么？
可是，他终究是不能拒绝这个孩子的请求。即使会带来最坏的后果。
市丸银转弯，向宅院的大门走去。从那里看过去，可以将京都一览无餘的收纳眼中。曾经，他很喜欢这样的风景，今天却忍不住埋怨那些树木不够遮天蔽日，没能挡住通向京都的空白。
距离，很远。听不到任何声音，声音全挤压在脑海里。闻不到任何气味，如梦境般的意识里却残留著无法消去的焦糊气味。唯一能看到的，就是放眼而去的红色。緋红色的夜空，很壮观。如果没有那场波及了半个京都的漫天大火，照亮了整片夜空。
似乎有什么东西压在胸口，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小狮郎？”市丸银有些忧心的看著日番谷越来越白的脸。
“……火……从皇居……起来的？”儘管已经知道，还是想到否定的答案。
市丸银沉默片刻。“没错。”隐瞒，没有任何意义。他可是看到那些人影进入皇居的。只因为知道是蓝染的手下，他没有多想其他。
「……抱歉，我要走了，冬狮郎。」
『…… 大概会很痛苦吧……』
『……可惜, 已经无法回头了……』
“……不可饶恕……我的……罪……”日番谷低喃著，再也忍不住，噗的喷出一口血，晕厥在市丸银的怀里。
“小狮郎！”市丸银几乎在瞬间变了脸色。
“啊，真是可怜……”
蓝染的声音让市丸银身子一震。他差点忘记了，蓝染还在这里。
“银，别再愣在这里了，大夫到之前，最好先处理下伤口哦。否则，你的小狮郎就真的会死。”蓝染的声音透著无穷的危险。
市丸银儘量保持平静，经过蓝染时，听到蓝染讚美声。
“不觉得……今夜……最美丽么？”
沉闷的空气围绕著整间屋子。
黑崎一护只是沉稳的坐著，守在浮竹床榻前。对於外边的嘈杂，似乎没有听见。
浮竹从一护手中接过茶盏，缓缓的喝了一口，然后交还到一护手中。随即抬起头，听著外面越来越近的吵闹声，微微皱起眉头。
然后，门口露出了管家紧张的脸。“大人，他们非要闯进来……”
后面攒动的是十几个，不，几十个人头。
“哦，敢胆闯进我内大臣府邸的奴才么？谁派遣来的？”浮竹温和的发问，仿佛只是问今天天气如何。“蓝染，还是其他人？”
——TBC——
第十一章（下）
11（下）
儘管面对著管家趾高气昂，但在浮竹面前，却个个俯首不敢多言。
“是天皇陛下的手諭……”
浮竹在一护的搀扶下站了起来，锐利的视线扫过众人：“那么，我是不是就该允许你们如此无礼的闯入我的府邸，还请你们喝茶聊天呢？”
“……不敢。”全部噤声。
“那么，天皇陛下下达了什么手諭？我在家称病太久了，还是劳烦诸位告诉我一声，免得我错过了天皇陛下的恩典。”浮竹缓缓走到屋门口。
“……捉拿……左卫门少尉——黑崎一护。”
一护很坦然的回答。“知道了，我跟你们去。只是不要打扰了浮竹大人的休息。”昨晚大火起来的时候，他就知道这是躲不过去的。因为火是从皇居内燃起的。而昨夜却是父亲当值。不管火究竟是谁燃放的，其目的很清楚，针对他黑崎家。
就在那些人松了一口气，準备上前逮捕黑崎一护的时候，浮竹却出人意料的说了一声。“慢著！”
连一护都有些讶然。“浮竹大人……”
“一护，等我更换官服，我和你一起前往皇城。”浮竹淡然的说。
“可是……”底下还有人想说些什么。
“不必担心。若是黑崎一护在我这里逃了，你们可以拿下我，坐在囚车里进入皇城向天皇陛下谢罪。”浮竹微笑著环顾众人。“这样的回答，满意吗？”
哑然无声。
“那么，一护，一会随我坐车覲见天皇陛下。至於你们，只好劳烦诸位到门外去等著。有空可以去雇辆车子什么的。免得一会跟不上。我的车，你们是没福气坐了。”浮竹也不等那些人回答，径自拉著一护进屋了。
“浮竹大人，您……”
“一护，”浮竹阻止了一护继续说下去，“这种时刻，我不可能不管不顾。京乐和白哉也是如此。你清楚，这不是你们一家的事情。而是蓝染的进攻。”
“可是，浮竹大人，您这样做，冬狮郎他……”一护来不及把自己的嘴巴闭上，到嘴边的话已经滑了出去。看到浮竹阴晴不定的脸，一护很是懊恼。
“放心，一护。蓝染恐怕不是要你们的命，否则不该是火灾这么简单的。况且，我若是不管你，冬狮郎才真的会生气。”浮竹温和的笑了笑。“对蓝染，太示弱，反而滋长了他的疯狂……”
“父亲也说我们不会有事。可是，我们恐怕不能再试图救出冬狮郎了。”一护今天过来，本就是要说这些，只是看著浮竹的身体状况，无法说出口而已。
“唉，真是傻瓜，先想想你自己现在的状况啊。还没有确定可以逃过一死啊。”浮竹有些无奈的看著一护，伸手摸摸一护的头髮。“一护，若是你能逃过一死，或许，我就只能把冬狮郎託付给你了……”
“浮竹大人？”一护纳闷的看著浮竹，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蓝染的动作才刚刚开始啊……”祸吉福凶谁也无法预料。
市丸银靠在窗前，挂著一成不变的笑脸，望著窗外的风景。
在所有下人看来，自己的主子最近越发诡异可怕了。经常一动不动的站在窗前，一站就是一个下午，然后在别人尚未察觉的情况下突然移动，消失不见。
市丸银不会觉得自己有什么变化。他只是站在那里等著一直沉睡不醒的日番谷醒过来。每当日番谷稍有响动，他都要过去看看而已。
那场大火烧毁了半个京都，到处都是残垣断壁。饶是皇居也毁掉了三分之一。这还是众人不顾皇都之外的大火，拼力抢救，才保下的。这或许就是天皇的尊贵之处了。
损失报告一直没有上交。不是京职部门不努力，而是受灾面积太大，火灾过后人员流动无序，统计一直无法很好的展开。不少高官的府邸也没能倖免於难。每个人都慌慌张张的，不知道是先整理自家的惨状，还是先做好本职工作。
面对民众的不满和怨恨，天皇在火灾次日就下令将黑崎一家全部下狱候审。虽说大火起时，黑崎一心正陪伴在天皇面前。
火灾是皇居内部燃起的。天皇需要有人出来承担过失，以免国家动荡。负责皇居安危的左近卫大将有著不可推卸的责任。黑崎一心很清楚这一点，主动向天皇请罪，并担下了所有的过失。眼下争论的就是黑崎一心该不该死。
若要市丸银来说，坚持要处死黑崎一心的那些人都是傻瓜。天皇并不认为罪责在黑崎一心身上，若非迫于无奈，天皇根本不会捨弃自己最信任的人。虽然天皇只是坐著听众人的争论，一言未发。
在这一点上，蓝染显然聪明许多。在白哉、京乐、浮竹都力保黑崎的时候，提出折中方案。不但天皇满意，连白哉他们都无从辩驳。当然，这一切都是蓝染告诉市丸银的。
市丸银所担心的，只是日番谷。虽然大夫保证，日番谷没有性命之虞，只是嘮嘮叨叨的说什么“肝气鬱结血脉不畅”。唯一入耳的就是绝对不能再受任何刺激。於是在大夫开出药方之后，市丸银当下把大夫扔出门去。
在日番谷高烧不退，连续昏睡了两天两夜之后，市丸银开始怀疑是不是遇上了庸医。
蓝染居然在百忙之中还抽空过来看了一眼，像一位慈父一般忧心忡忡的哀叹，然后嘱咐市丸银要照顾好客人。如果没有最后那句力量不可或缺打破幻象。
斥退了下人，市丸银坐在床榻前，伸手按在日番谷额头，感觉到不再像前几日那般灼热，稍许安下心来。无言的拿过毛巾，轻柔的擦拭日番谷的脸颊。
听到孩子喉咙里传来低闷的呻吟，市丸银自己都没有发觉此刻自己脸上的笑容极致柔和。他希望孩子张开眼第一个看到的人就是自己。
——TBC——
第十二章
看著那泓清澈的绿色从茫然到惊醒，再到悲哀、自责、厌恶，市丸银差点有拆了屋子的衝动。孩子终於醒来的喜悦瞬间被鬱闷和恼怒所取代。
然而，他只能在心底叹息。然后笑眯眯的附在孩子耳边说。
“小狮郎，别担心黑崎一护哦。他不会有生命危险，只是流放到陆奥。天皇陛下随时都会召回他们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