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两个小家夥是等不及了……”可能是突然移动的缘故,分娩时间比祁月先前预计的早,如今结子果和日常服的药都还未完全见效很难顺利生产。“……药效都还未起,有难产的危险……”话毕他狠狠瞪了尹绡一眼,要不是这个人怎麽会让他数月的努力调养付之一炬。
“唔……”虽然已经咬紧了牙关,仍会有微弱的呻吟自段红袖齿间溢出。“嗯……祁月……好像有什麽……”
伸手探到红袖身下的被褥已经变湿,俨然体内羊水已破。“这下不管怎样都得生了,赶快去准备干净的毛巾和热水,差人快马将我房里的药箱取来!”
祁月让宫泯晖和隽轶半抬起红袖,这样的姿势更有利於胎位的下移,可是眼见著他又按又推了一个多时辰,孩子却始终卡在产道里出不来。
“再用点力!”羊水就要流尽,如果第一个孩子都出不来那麽後果很有可能是一失三命。
“红袖!”
“红袖!”
宫泯晖和隽轶只能握紧红袖不断抽搐挣扎的手,恨不得自己的力量就能这麽传到他体内去。
“好累……”段红袖心里只有这一个想法,先前的疼痛已经钝化并逐渐远去,汹涌而至的是巨大的困倦感,耳边是最最心爱的人的叫喊声,自己想回应却怎麽也张不了嘴。
“好累……好想睡……是谁在叫我?”
“红袖!你忘了你说过的话了吗?”
“我说过的话……?”
“红袖!你说过以後我们三个要一起游遍整个大陆的!”
“你说要把孩子扔个墨竹他们自己去逍遥的!”
“你说我们要一辈子的!”
“是啊……这些不都是我说过的麽,我段红袖堂堂男子汉怎麽能说话不算话呢?”拼起所有的力气向外推挤,他能听见两个臭小子努力撑开甬道向外挣扎的声音。“呵呵……这麽拼命,不愧是老子的儿子……”
“看见头了!要出来了!”伴随著祁月声音的是一声清亮的啼哭声,尖利的像要把天空给撕开一道口子。
“哭这麽用力干什麽,老子又没虐待你!在肚子里给你吃香的喝辣的真该谢谢我才对吧。”脑子里还有空想些有的没的,段红袖无意识的继续用力。
第二个小家夥还算比较听话,没有瞎折腾很快就滑了出来,个头比哥哥小一点嗓门却比哥哥更加洪亮,誓要把已经撕开的天空给彻底碾碎似的,兄弟俩此起彼伏互相照应。
而屋内紧张的气氛却并没有因为新生命的来临有所缓和,红袖仍在不断流血。
“红袖,两个孩子都很健康,你听到了吗?”隽轶仍然紧握他的手,努力让自己的声音雀跃一点。宫泯晖只是不断的用干净的帕子替他擦汗,全然不顾自己也已经全身湿透。
“看样子是血崩……他的身体果然还没有做好生产的完全准备……”祁月的声音有些绝望,一碗又一碗的汤药灌了下去总算止了血,但没多久段红袖又开始发烧。
要怎麽办?在试过所有的方法後,身为神医的祁月也已束手无策,在床边陪了一日一夜的两个人此时脸上也早无生气,只是不懈的一遍又一遍呼唤著红袖的名字,仿佛这是维系爱人生命的最後坚持。
红袖 54
“红袖?醒醒啊,你别吓我……”
“红袖……红袖……”
听著两位至高无上的人此刻无助的呼喊,屋内无人不为之动容,祈月探著段红袖越来越微弱的心脉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医术如此无用。
一直呆在外屋护卫的墨竹也听到了里面的动静,握著剑的手不住颤抖,刚刚看到抱出两位皇子时的激动已彻底被绝望替代,他不能想象没有了红袖的宫泯晖会如何。这一年的相处,在墨竹眼中,他们早已是不能分割的共同体。
不行!这绝对不行!没有犹豫,墨竹立刻出门奔向黄奎城内的神殿──唯一供奉有阿纳达神像的地方。长长的神殿顶端树立著两尊巨大的神像,其中一个自然是恭国信奉的鹰神,而另一个则是随隽轶搬来的隼神达利。神殿的祭司在得到消息後起先拼命反对,却见两尊神像放在一起无比契合,一高飞一低俯仿佛生来就是一对,两国的祭司连声称奇化干戈为玉帛,於是小小的黄奎神殿也成了这片大陆上第一个供奉双神的神殿。
墨竹走到了跪拜的垫子前,用最虔诚姿势匍匐著,声音颤抖却坚定:“敬爱的阿纳达神,您最忠臣的子民墨竹恳求您,请千万不要收回对我们的赏赐,红袖太子妃是我们恭国也是凌国和平的希望,是我们太子的挚爱,既然您仁慈的将他赐予了我们,就请不要再如此残酷的让他离开我们!如果……如果您真的要取走一个生命的话,那就拿我的吧!反正我是孤单一人,对这个世界也没什麽留恋……”缓缓闭上了眼睛,墨竹眼前却浮现了那个爱了恨了怎麽也忘不了的影子。
“你在说什麽蠢话!”宫泯昀的声音突然响起,墨竹起先以为是幻听,之後却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来。“什麽孤单一人,什麽没有留恋!”
“昀……?”
宫泯昀不看他,笔直跪下後也低下了头:“要取命就取我们两个的!”随後拉起了墨竹的手:“你要如何我都陪你!”
墨竹惊异的双眼慢慢沁出泪珠,泪水无声滴落到他们紧握的双手。原来自己的付出,终究还是等来了回报。
“啊啊真是温馨啊,搞得我们好像坏蛋似的~”化作人形的达利坐在自己的神像上面晃著腿,看著下面二人深情相拥。
“还不是你磨磨蹭蹭的我们才错过了那段红袖的分娩时间!”同样化作人形的阿纳达有些不满。
“那也是你太有魅力了嘛……”达利的样子看上去不过是刚刚十四、五岁的小毛头,一头耀眼的金发垂至腰间,和同色的瞳孔一起熠熠生辉。
“胡说什麽啊!”阿纳达的人形则是更成熟一些的青年,皮肤是稍深的蜜色,深棕色的头发则被羽毛头饰收起固定。“快点把这事解决了!”
“切,不过迟了也是有迟了的好处,这不又凑成一对了麽?”手上一边做著复杂的施法手势,达利一边瞧著下面无法看到他们的两人。
“这又不是理由,要是段红袖真的死了我们要怎麽办,真去阎王那里捞人?那娄子可就捅大了!”
“安啦~我找了个可靠的人来~现在我们可以回去继续刚才没完的事了麽,亲爱的老婆……?”随著最後一个手势结完,小金毛搂著小棕毛就准备撤了。
“喂,你到底送了谁来?还有我不是你老婆!”这是可怜的棕毛鹰神在人间留下的最後一句话,他将会有一段时间没有力气飞下来看看故事的结尾了。
话说墨竹和宫泯昀二人一直跪著,突然就听到一个声音从头上传来。
“hello?能告诉我这里是哪里麽?还有我为什麽会骑在这个雕像上?”
红袖55
“hello?能告诉我这里是哪里麽?还有我为什麽会骑在这个雕像上?”
两人闻声抬头,只见一人跨坐在达利神的背脊上,身上还背著个奇怪的箱子。仔细一瞧,一双桃花眼嵌在姣好的面容上,即使抱著神像的姿势有些不雅,却也被他云淡风轻的笑给掩过去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宫泯昀,“你看他穿著怪异,又骑在神像上,莫非是……?”
“是达利神送来的使者???”眼中迸发出希望的光芒,墨竹脚下轻踩将来者带回地面,接著不停片刻的扛著他向红袖生产的别院飞奔而去。
这次掉进下水道的倒霉蛋名叫陶绵,22岁的医大毕业生,目前任职於T大附属医院急诊室,长的帅性格好,可谓是前途一片光明。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他没有在紧急出诊时走路不看路,於是乎陶绵就这麽抱著沈的要死的急救箱一起跌了下来。
一路看著风景极速倒退,他脑子里还是乱糟糟的,怎麽出个急诊出到这麽个奇怪的地方来了??还没闹明白呢,就被急急放在了地上。
“大人!请救救太子妃吧!”墨竹带头跪下,屋内其余人虽不清楚状况,但见大将军如此,也都纷纷跪下。
陶绵好不容易稳住脚,才发现身後床上躺著一人,在他旁边还守著两个,也是全屋唯一没跪下的两个。
“怎麽回事?”闻见浓重的草药味和血腥味,陶绵马上行使自己医师的职责,从急救箱里找出简单看诊工具。
“你是谁?”察觉有人靠近,宫泯晖迅速抬起头,憔悴的双眼里满是通红的血丝。“不许碰我的红袖!”
“你快让我看看他,不知道还有没有救!”陶绵急了,哪儿来的患者家属啊。
“有救……”听到这个词宫泯晖的理智稍稍回归,待看到陶绵的奇装异服(其实就是白大褂)还有地上跪著的众人,马上就联想到段红袖刚来这个世界的样子。“难道你也是……?请一定要救救他!”
“废话,我可是医生哪,不救人难道还杀人啊。”陶绵边嘀咕著边查看。
“是出血性衰竭。”在见到段红袖身下染红的被褥和尚未闭合的後穴後陶绵有些疑惑,这分明是分娩时出血过多的症状,怎麽会出现在一个男人身上?
“他是什麽血型?”在为病人带上氧气面罩後陶绵开口问道,因为先前挂120急诊的病人是A型血,所以急救箱里也只有这一种血浆,如果不能用的话就糟糕了。
“血型?”众人面面相觑,为这个没听过的名词。
“这个上面有麽?”宫泯晖自里衣里摸出一张卡来,那是红袖刚来这个世界时身上带的,他看著上面红袖的画像栩栩如生(其实是照片……)才收藏起来随身带著。
“太好了,是安全卡!”看到卡上显眼的红十字,陶绵知道这是救命的安全卡,上面有基本身体信息,“段红袖……是A型血!”
迅速将急救箱冷冻层的血浆取出,通过输液管连接到红袖手臂,再注射防感染以及退烧的
药物,整个急救措施算基本完成了。
“呼!好险好险……”陶绵抹了抹额头上的汗轻嘘一口气,要是再晚一点或者血型对不上可都是没救了。抬起头来,他发现整屋子的人竟然都睁大了眼盯著他,宫隽二人更是连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没……没事了,让他好好休息一下,接下来静养一个月就好了。”陶绵悄悄咽了口唾沫,心想看这架势要是刚才人没救到自己也得陪葬。
“没事了……没事了……”隽轶神经质般的重复著,脸上紧绷的表情也缓和下来,而刚刚一直没顾上冒出来的眼泪此刻一拥而上喷涌而出。说到底他也还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孩子。
“笨蛋!”不著痕迹的替隽轶挡下众人诧异的视线,宫泯晖依旧维持著面上的冷静,抓住衣摆的手却早就抖个不停
“都……都愣著干嘛,快去换床干净的褥子,暖炉的温度也要再高一些,产後调养可是相当重要的!”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祈月,虽不知道来者奇妙的医术来自何处可不可靠,但可喜的是王妃已经脱离危险。
“那个……”陶绵看墨竹准备退出去急忙开口。
“神医有何吩咐?”在亲眼目睹了一切後,墨竹自动更改了称呼。
“是你把我带过来的吧,能不能再把我弄回去?”陶绵满怀期待的问,殊不知万恶的达利神从来不会记得把带来的东西再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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缓缓睁眼,模糊成像的是输送著血液的医用输液管,段红袖就这麽盯著呆愣了许久,直到祈月发现他醒来。
“你醒了?感觉怎麽样?”伸手探额,热度降了不少。
“嗯……挺好的……这是?”对於这个时代竟然能出现输血设备,段红袖百思不得其解。
“这个是达利神的使者之物,恭国太子说他和你来自同一个地方。方才我仔细研究了一下,这真是神奇的医术,稍加改进一定能救治不少病人!”祈月身为医者的探索激情展露无遗。
那当然了,现代的医术怎麽说也是经过数百年发展的嘛。段红袖窃喜著,太好了,又穿来一个我就有伴了!
外屋突然喧哗起来,祈月听到动静起身。“应该是王上和太子殿下了,我刚刚派人去通知他们你醒了。”
厚重的门帘被掀开,果然宫泯晖和隽轶一起冲了进来。
“红袖!”看到心爱之人安然无恙,隽轶百感交集,本想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又怕对他身体不好,只能把头埋进段红袖肩窝。“你真是坏蛋!吓死我了!”尾音有些许颤抖。
“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用没有输液的那只手轻拍隽轶,段红袖抬头看著宫泯晖,一天一夜已让他憔悴很多。
“没事就好……”伸出手缓慢勾画著段红袖脸部的轮廓,感受著他呼出的温热气息,宫泯晖从没如此深刻的体会过生命的重量和意义。等察觉过来时,脸上早已布满泪水。
“哎……怎麽都哭了?既然答应了陪你们一辈子,我又怎麽会不守约呢。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嘛。放心吧,我会对你们负责的!你们就安心跟著老子吃香的喝辣的吧!”
也不知道是谁对谁负责……宫隽二人同时翻白眼,不过原先悲伤的气氛倒是荡然无存。
“那两个小兔崽子呢?”折腾自己那麽长时间的小家夥呢,段红袖想著还没见上一眼呢。
“那位大人在给他们做检查,一会儿就能抱过来……”话还没说完就见陶绵进来了,身後跟著两个抱著孩子的奶妈。
“已经看完了,两个小家夥都健康的不得了,尤其是小的那个,夸他小美人竟然还打我,真不可思议!”陶绵有些怀疑自己的常识,这麽小的婴儿都学会反骚扰了?
“你怎麽知道他是美人的?”看看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两块肉,脸和身体都还是皱巴巴的,肤色也还都是潮红潮红的,什麽都瞧不出来。
“我在妇产科实习过,一些基本的分辨经验还是有的,现在还看不出来,等过几个月绝对是两个人见人爱的小baby啦!”
“那是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生的哈哈哈~”段红袖得意的笑,把旁边出力又出精子的两位撇的远远的,陶绵听得满头黑线。
“行,你好好跟他们联络感情。”陶绵指挥著奶娘将吃饱喝足已经睡著的小宝宝放到段红袖身边,而一夜未眠的宫泯晖和隽轶也躺到了他们两侧,将红袖和宝宝护在了中间。
感受著两个微小却有力的心跳,段红袖渐渐有了睡意,恩,看来得到梦里去联络感情了。
“红袖,睡了?”宫泯晖小心的替红袖裹好被角,祈月说过要注意保暖不能见风。
“宫泯晖……”隽轶看著熟睡的段红袖小声开口。
“嗯?”
“你觉不觉得现在我们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说完隽轶就脸红了,立刻闭眼装睡。
“谁说不是呢?”亲吻著红袖的额头,宫泯晖笑著答到,不久也会周公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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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将手里最後一把鱼食抛下,段红袖忍不住叹气。
“你到底怎麽了?”陶绵悄悄松了口气,再这麽喂下去池里的鱼儿们可都小命不保了。可怜他莫名其妙掉进下水道,来到这个世界後气都没喘上一口就看上了急诊,把人救活了吧又成了奶爸……
说来也是奇怪,来这都两个月了,明明开始时行宫里人不少,怎麽最近突然都像消失了般一个都见不著了呢。
“啊啊,小曜,那里脏不能摸!”才分神一下,抱在怀里的宫泯曜手就不老实的伸向放鱼食的小容器。自从行宫里人手减少後,就一直是他陶绵跟在这个娃娃後面擦屁股。
孩子的名字是段红袖给起的,两位新爹爹各抱一个:大的那个完美继承了宫泯晖的黑发黑眸,细看之下五官又极像红袖,笑起来还有两个酒窝,可爱的不得了;小的那个一看就知道是个美人胚子,白皙的皮肤,长翘的睫毛,粉嫩的小嘴,当然还有凌国皇室特有的红发红眸。红袖看著两个娃娃想了半天,突然提笔写下两个名字。
“宫泯曜?”
“隽耀?”
“不错吧~”段红袖很是得意,“两个字同音不同形,但都是希望将来他们能发光发亮成为人上之人!”这句话光说出来就觉得豪迈,他真不懂自己的父母怎麽就信了那个算命的白白放弃了这麽豪迈的机会。(等你以後生女娃娃时就会知道那边也是很豪迈的……)
“哎……”手里抱这隽耀,此刻段红袖却是满面愁云,前一个月自己还在产後修养,整天躺床上吃了睡睡了吃,日子过的还算快。现在能出来走动了,想玩却没人陪才叫郁闷。不止两个没良心的孩子爹,连墨竹啊祈月啊都很少见到人影,每日定时诊脉时才突然出现。“你说他们忙什麽能忙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