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劫----桂花酿

作者:  录入:01-27

今天是腊月十五吧!
算算三年又过一个月,时间过得真是很快,人这一生,真如流星飞逝ㄧ般。
记得三年前,天屹门的崩毁,元灵的毁灭,他早该在那时一同死去。
为救他,皇牙几乎耗去一半功力才将他从鬼门关救了回来!
生命虽救回,散尽的功体,消失的能力,象徵他已经完全变成一个平凡到不能在平凡的人。唯一不同於常人是一头青丝成了雪白之色,一身病体脆弱的不堪一击,动不动是风寒、发烧,更严重是呕血不止。
这些全都因为自毁元灵,重创了自身所落下的病根。莫怪乎皇牙天天耳提面命,要他注重身体,不要到处乱跑。
他知道这样的身体需要费尽数年的治疗与休养,才有办法成为一般正常人。
但,不能习武已是事实了……
他不在意,原以为生命将止,却幸运能得一命苟延过一生。所以,不管变成何种模样亦无所谓了。
手轻抚著脸颊边的发丝,这头白发太过显眼。
皇牙总笑他像鬼一样,又是白发又是白衣,万一让他到山下城镇去,肯定吓死一堆人!
轻笑摇头,他出乎不出门,哪会吓死人?
这次若非是为了皇牙……
无视自己身上的重担,皇牙总是为他不断的付出。他说,两人是兄弟无需计较,可自己总希望能够为他做些什麽。
他答应了慕容城主的请求来到这里,大概也是唯一能为他分担的事情吧!
原以为这辈子不可能再踏上深邃璃这块土地……
掩去异於常人的面容只为了避免招惹异样的目光。他只想平凡过一生,不想招惹太多麻烦。
这一生,他是太过显眼又太不平凡,所以太累了……
眼见片片的飞絮从顶上落了下来,伸手ㄧ接,才知道是花瓣。
樱花……
那年……那樱花落樱缤纷……那一片樱树与那人相遇了……
银无洬……
朝临捂住嘴,咳了数声,身子一转靠上了樱树。
不要去想这个名字了……
他和这个人的缘分已经彻底结束了……
自从化名为朝临,代表逤夜璃这个人已经过去了……不存在了……
朝临苦涩一笑。
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不若淡然地想著,时间一久,或许能看得开,事实上,始终忘不了……
一滴泪水顺著他苍白的脸颊滑落下来。
突然,他捂著心口,紧靠在树干旁。不是发闷,是胸口痛楚再度席卷,痛得他弯下了腰,痛得他指尖紧抓过树干,在上头留下了深深的抓迹……
双眉因为这痛紧皱在一起,呼吸也急促起来,慢慢地蹲下了身子,希望这一阵疼痛能快些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眼前出现了一双鞋子,一双银白色的鞋子……

缘劫45

45
「你是谁?」
这个声音……
朝临听到这一句,竟有一刻忘了身上的痛楚,下意识地抬起头,看见那张陌生又熟悉的容貌,模糊的视线里,那愕然之色一闪而逝。
淡漠、寒冷的眼睛,修长的眉微挑,像是自信地张扬著,挺直的鼻梁下,削薄的双唇淡淡抿著。
一脸冰冷的俊美。
默默注视著这人,银无洬冷漠的眼神倏然犀利起来!
「你是谁?」又问一次,那瞬间消逝的神色,他看得十分清楚。
虽然这人的面容被掩去了一大半,如万丈深潭的墨色双眸却是十分显眼,不由得令他想起深藏於心底,不该想起的那人……
银无洬!
瞬间的恐惧汹涌而来,朝临急忙想侧转身子,掩藏住自己的容貌,想起自己身上全身上下只露出那双眼,根本叫人看不出容颜,顿时松了口气。
整顿好心绪,手沿著树干撑著缓缓站起,用刻意压低的声音说:「我……我是慕容城主的朋友。」声音微微发颤,显然隐忍著身上极大的痛苦与隐藏内心深处的激动。
看著他流露出痛苦的双眼,银无洬知道这人身体有异。
他一向不爱多管閒事,别人的死活与他无干。方才只是见这人站在樱树下发呆著,莫名地触动了自己内心的一角,驱使著步伐往那走去。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麽,当下自嘲著便要离去,却见那人突然弯下身不知做什麽。
他会上前问道,或许只是太无聊而已。
既然此人是慕容玉麟的朋友,他不便打扰,调头就想走。
朝临知道自己不该再跟这人有接触,却还是忍不住脱口---
「等等……」心口滞郁不畅的感觉再度涌上,他一时难以呼吸,身子一晃就要向前倒去----
一双有力的手扶住了他向下滑落的身子。
抬起了头,朝临看进了一双深沉又冷漠的眼睛。
近乎无意识地的动作,银无洬冷漠的眼眸里显露了一丝困惑。嗅到这人身上传来淡淡的药香味与檀香味,两者味道混合在一起,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舒畅。
闻著,竟有一丝恍神。
熟悉的气息,引起朝临内心一阵悸动。
「抱……抱歉……」有著微些慌乱的道歉。
一向很有自制力的银无洬,很快将奇异的感觉扫除。收回了手,退後几步,默默地看的他。
那目光令人心浮气燥!
朝临努力整理纷乱的心绪。半晌,找了个话题。
「壮士也是府里的客人?」
「嗯。」
冷淡的回答,一如往昔。
「三更半夜尚未入眠,莫非也是出来赏月?」
「嗯」
一贯惜字如金。
朝临心中一笑。他依然没变,只是更沉默了些……
银无洬微微抿了抿嘴角,觉得那白纱、那披风遮东遮西,看了就碍眼。
事实上,他最讨厌装神秘的人。
眼前这人却令他感到莫名的熟悉,他不明白这种感觉从何而来,明明不相识……
尽管见不著真面目,那声音也是全然的陌生。
「你喜欢樱花吗?」朝临轻轻地问著。
「不喜欢。」毫不犹豫的回答。
「为什麽?樱花这麽美丽……」纷纷扬扬的落花,默默飘摇,有种极静的美丽。朝临抬头一望,一片花瓣飘下,他伸出了手承接。
银无洬顺著那动作看去,俊美的脸上闪过复杂……
记忆深处,有一个人,一样的动作,一样的姿态。
为什麽眼前这个人会让他与过往那人的身影重叠?
明知这人不可能是记忆里的他,因为方才的接触,这个人是一个完全不懂武功的人。
他觉得自己多想了,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送你。」将手中的花瓣递给他,即使白纱遮住了面貌,带笑的双眼显现此刻的他正在笑著,且非常温柔。
银无洬没有接受,一动也不动,注视那双微笑的眼睛。「为什麽要给我?」稍带疑惑的语气。
「没有为什麽。想给,就给了。」僵在半空的双手,慢慢收回,白纱底下是一张苦笑的脸。
银无洬眸色一暗。樱花,令人想起不快的过往。
「你很讨厌樱花,是吗?为什麽?」那样的神情,朝临太了解了。就因为太过了解才显得更难受。
「你我没有熟到可以过问对方的事情。」他冷漠的拒绝回答。
朝临胸口传来一阵阵酸涩痛楚。
他说的对,自己问太多了,他们只不过是『陌生人』而已!
银无洬不明白那双眼中的忧愁所谓何事,更不懂自己为什麽要站在这里与这人浪费时间。
清冷,沉静,充斥两人之间。
彼此默然无语,两种心思。
淡淡微风掠过,身子骨虚弱的朝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夜深了,如果没其他事情,恕不奉陪。」银无洬不想放任难以掌握的感觉继续流窜,决定将它收回。
「好……」声音很轻,夹杂淡淡漠落。
银无洬看了他一眼,头也不回地离去。
朝临站在原地,看著他走远後,扯下面纱,绝望的苦笑慢慢在清雅的脸上蔓延开来。
为什麽……为什麽上天还要让他遇见他?
那样毫无预警的遇见了他……
在樱花纷飞的夜里……
最让人忆起过去的情境里……
他们不该碰面……越是见面就越难以割舍,早该忘却的过往,该消逝的情感,不该出现的……
不行,他必须忘记,过了今晚,两人不能再有任何交集!
即使相遇也绝不能与他有所接触,绝不!
因为他已经不是那人……
就算是,也已经没有那个资格了……
四周一片安静,只有在风里飞扬的花瓣在他身边穿梭。
「银无洬……」

缘劫46

46
清早,一名仆人匆忙奔走小径,最後的目的地是後苑一座清静优雅的厢房。
来到门前,他急忙拍著雕刻精美的木门,力道是里头的人听得见的大小。
「朝临先生、朝临先生?」他喊著,语气尽是焦急。
门扉缓缓打开,带著乌纱帽的朝临见他如此急迫,问道:「怎麽了?」
「请先生尽快移驾至大厅,草族长老受了重伤需要先生医治,城主要小的马上通知先生前往。」
闻言,朝临脸色一变。
「好,我拿个药箱马上过去。」一说完,转身往房门内走去,提起桌上放至的檀木药箱,立即随这名仆人前往大厅。
身後两道身影窜出,紧紧跟随。
「玄天、樊天,我希望待会你们可以隐身,暂时先不要出现。」
城主昨日盛宴,留下过夜的人至少一半,今日大厅人潮定是不少,为避免麻烦,两人还是不要出现比较妥当。
来到大厅,才刚踏进一步,原本吵闹、喧哗、交头接耳的四周瞬间安静下来,好几对眼睛投射而来,有惊讶、有疑惑、有猜忌也有感兴趣,各种不同的眼神。
朝临视若无睹,见到大厅地面有一块草席,上面躺了一个人,铁青的面色,气息微弱。
慕容玉麟对他说:「先生,草严族长一时练功岔气,不甚走火入魔,我已为他稳住心脉,详细还请先生诊治。」
朝临低下头,看著那个躺著的男子,俨然是一副昏死状态,无虾多想地蹲了下来,抓起他的手腕把脉。沉思了几分,望向慕容玉麟,道:「城主,可否派人去花苑摘下那颗新生的果实。」
花苑是特别为朝临所设立的种植地,里头种植了各种不同的花草,结了许多不同果实,这些果实全都是为了医治二小姐的身体而培育的疗伤圣品。
最近刚刚才结成的一颗果实,具有十分惊人的疗效。
慕容玉麟知道他的意思,当下,毫不犹豫派人前去取果实。
大厅众人对这传闻中的人十分好奇,每双眼睛都盯著,看是如何医治。
一旁角落,毫不引人注目的一角,银无洬靠在柱边,一贯的潇洒自然。原本想向慕容玉麟辞行,却遇上这等麻烦事,心情自然是好不到哪去。
不过,他很意外昨晚见到的那个怪异蒙面人,竟是深邃璃十分出名的神医,朝临先生。
一向只对强者才感兴趣的他,对这种人素来无缘,只是此人名声在极短的时间内突然窜起,要他不住意也难!
待人急急忙忙取回一颗奇形怪状的果实,颜色是十分醒目的豔红色,众人从没见过如此怪异的果实,个个目不转睛盯著。
那是……
银无洬漆黑的眼眸深沉几分。
接过果实,朝临十分熟练将果实外皮剥开让男子服下,又道:「请城主帮他运功疗伤……」
他一步一步请慕容玉麟照著他的指示去做。
慕容玉麟伸指先点了他三处大穴,然後灌入真气,打开闭塞的经脉,使得血行流畅。
约过半刻间,男子的脸色由泛青逐渐有了一丝血色,还闷哼了数声。
一旁焦急著草族同伴见有起色,纠在一块儿的脸瞬见漾开,欣喜之色不言而喻。
「好像醒了?」
「比刚刚好多了的样子!」
「真的、假的?这麽简单就救回一个快死之人?」
「刚刚那个是什麽东西,这麽神奇?」
「真不愧是神医……」
众人见得极为诧异,一个个叽哩咕噜、窃窃私语的讨论。
「好了,应无大碍。麻烦去城里药铺抓这些药,一天照三餐服用,最近千万不要动武,好生休养的半月应可全愈。」朝临将方才写好的药方交给草族的人,缓缓站起身,身子微微晃了下,慕容玉麟连忙扶住。
「先生还可以吗?」
「有些疲倦,休息一下即可。」看不到的面容其时已是满汗淋漓。
「十分感谢先生相助,今日大恩大德,草族他日必报!」草族的人感激不尽地抱拳道谢。
「报恩就不必了,好好照顾草严族长最重要。」
「来人,先将草严族长搬进客房内,好生照顾与招带待草族的人。」慕容玉麟下令。
「若无事,朝临想先退下了。」感觉身体已经是极限,朝临知道自己必须休息。
这时,有一人忽道:「在下有问题想问朝临先生,不知先生可否位在下解答?」
朝临忍著不适,看向那人,是名约二十来多的青年。「何事?」
「为何先生总是带著乌纱帽,就连进入大厅也不曾脱下,听说先生在医治病人时也会用帘子隔开与病人的距离。其实不只在下,相信许多人都对先生模样感到好奇,尽管这是私人问题但还望先生告知其理由?」
他一说完,许多人纷纷附和。当然还是有些人不想随意探究别人的隐私而选择沉默。
慕容玉麟出面,「这位少侠,个人有个人的隐私,这样问是否有些失礼?」
「我想城主可能误解我的意思,大家并没有恶意,我们只是想知道这位济世救人的神医是何模样,以後若遇上还可多礼让几分,不是很好吗?」那人说得头头是道,神态十分正直,毫无任何其他不轨或企图的模样。
「这……」慕容玉麟有些为难。
这时,朝临十分有礼应道:「朝临行医救人并不是为了什麽回报,希望众侠士不要将此事放在心上。此外,朝临面貌普通不值得一探,加上素来喜欢平静的生活,还请众侠士们莫要为难。」
「那真是太可惜了!」那人惋惜却也不强求。
接著又是一阵低语,纵使有人非想知道神医的真面目,却也不敢在各路好汉英雄以及慕容城主的面前强迫他摘下乌纱帽。
朝临已经累坏了的身体正在发出警讯,他有礼地对众人作揖,随後快速离去。
银无洬冰冷的神情,衬著他完美的五官,说不出地令人心寒,望著那离去的身影半晌,移动了足下步伐。

缘劫47

47
当朝临回自己房间打算休息,身後突然冒出一人著实让他吓一跳。
此人身影极快出现,连躲在暗处的玄天、樊天都没发现。
两人想出面制止他接近朝临,却被朝临打暗号阻止。
「朋友,这样无声无息出现在别人家的房间内是不好的行为。」话一出口,朝临就後悔。
这句话……
似曾熟悉的一句话,银无洬眸光一歛。「你是谁?」
「我是朝临。」乌纱底下的双眸定定看著,语气十分平静。
银无洬盯著那黑色乌纱帽,「月风果,谁告诉你?」
「我不懂你的意思。」
「为什麽你懂得使用月风果?」
朝临一顿。月风果是罕见的圣品,深邃璃知道它存在的人没有几个,仅管是十分高明的大夫也不见得懂得如何使用它。
当年雨谷所种植的风花草仅是最後两株,这是银无洬後来听逤夜璃说才知道。
换句话说,在深邃璃唯一知道如何培育、如何使用的人只有一个人。
「这是一个朋友告诉我。他说月风果是一种医疗圣物,不仅可以医治重伤濒临死亡的人,还可以当作练功之人提升功体的圣品。怎麽?有什麽问题?」
「你朋友是谁?」
他就像是想知道答案似,不断地问著。
「为什麽你这麽想知道我那位朋友?莫非你们认识?」
银无洬一时无语。
为什麽想知道……
那个人……早该没有关系的那个人……原以为已经不在意,看见月风果,过往的回忆如排山倒海而来……始终冷静默然的眼眸里显露了一丝慌张。
这种感觉令人厌恶又无法忽视。
朝临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我与你素不相识,你问我是谁之前,是否应该要先告诉别人自己的名字?而且你这样不请自入别人的房间,未免也太没礼貌。」
银无洬似有所悟,「抱歉。」淡淡一句道歉,是为自己失去该有的冷静而说,也是这辈子显少说出的字眼。「银无洬,我的名字。」他说上自己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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