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影重楼(穿越)----悯众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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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人死一,阵破。
  皇遗月不恋战,速速从缺口处而去。余下六杀手自知再战也是白费,宁息停下,任那袭白如霜雪的衣消逝于视野之中。
  掠开有十余里地,皇遗月才放缓身形,双足几乎是擦着雪地,悠悠然轻飘而过。
  沐清流放开揽着皇遗月的手,转而安静地偎在他怀里。
  寒月时节,雪后,依然是很冷的。沐清流的衣很薄,只有靠近皇遗月时才会觉得温暖。如同冬天坐在温火取暖的小屋内那种惬意与舒适,还有一点安心。
  "爹,我们现在去哪里?"他仰起头,看着皇遗月美丽的侧面。
  "重影楼。"
  沐清流笑得淡雅温和,含笑问:"远吗?"
  "三日之程。"
  皇遗月的回答依旧简单到极点。却已是难以一见。便是戴九歌,也不曾让他做到每问必答。
  或许他过去一年里的话都没有今日的多......?
  "三日啊......"沐清流喃喃重复,眉心略微聚起。
  只要倾天诀这种东西还在一天,每在外面过上一日还不等于地狱十日。皇遗月一个人,兼顾一个孩子,怎么支持的下去?
  眸波澜不惊,皇遗月淡看远方,却没漏下沐清流这个小小的表情变化。忽地淡声问:"你可是怕了?"
  沐清流一怔,随即有些失笑地回道:"何必?"
  怎会怕?接手家族事业那几年里,什么没见过?一切,都已厌倦了而已。
  一碧雪影万倾,日暮归于来处。
  白衣男子带着一个年幼的孩子向南而去,逐渐行远。至此,一场惊心动魄的暗杀已落幕。然,因一块玉配而起的武林喋血却唱响了序曲,辗转于人世。
  这几日发生在这片白桦林与雪原里的事,宛如梦幻一般。惟有被鲜血染红的雪,默默见证着一切过往以及赤裸裸的血腥。
  只是来年开春雪融化成水渗入地下后,不知还会不会在大地上留下一丝一缕浅褐色的印记?
  ◇ ◇ ◇ ◇ ◇
  说不上风雨兼程,说不上舟车劳顿。
  夜宿荒野。半轮明月悬挂天际,却不见得将大地照的有多亮。
  皇遗月冷淡如霜,望着明明灭灭的火光,一方月华撒在他俊美非凡的脸上,美丽不可方物。他静坐在篝火旁,右手扶剑,剑尖入地。发带,不知如何被挑开,任皇遗月黑如墨玉滑如丝绸的发披散在肩上。
  这已是第三夜。越是往后,刺杀之激烈便越是强。每一株花每一棵草,都可能是能夺人性命于顷刻的巨毒。每一次风吹草动背后可能就是另一场杀机。仅仅是到溪边取水,水面都会突然激射出几根毒箭。
  即便是皇遗月,也终被逼到手不离剑之境地。所幸,重影楼据点已不远。
  此为福也?然,福兮祸所倚!
  这一夜仿佛永远也不会结束......皇遗月坐得很随意。还让沐清流枕着他的左臂,酣然入梦。长长的睫毛盖住眼睑,睡颜恬静安然,仿佛四周那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息半点也近不了他的梦。
  左边!此刻皇遗月左边成为个显而易见的破绽!试问,还有什么机会能比目标人物半边身体不能动弹更值得珍惜?
  蛰伏于黑暗中的人却纹丝不动,没有丝毫欲出手之相。
  有一人暗中摸了摸下巴,还是无聊的揣测。
  此刻,若有人从皇遗月背后刺他左肩,他右手那把剑必会从他的肩上越过,直接穿入那人的心脏!......是这个结果吧?
  在暗处看了皇遗月许久的人默然,已经看出了这步剑招,又怎能贸然行动?
  长夜未了,维持着同样的姿势,再过半晌,那人竟然轻笑几声,一闪身凌空而去!
  "兄弟们,打道回府吧!"半空中一声明朗的呼唤,十几道黑影随之而出,跟着那人而去。
  "呵呵,果然不是浪得虚名。五个时辰竟然找不出一丝破绽,我万兕山庄如今彻底认输了。月公子,后会有期!"
  一庄二楼三殿堂。一,第一,天下第一庄万兕山庄。二,重,杀手之楼重影楼。三,缘定三生,无处不在又处处不在的三生殿。
  如今,天下第一庄万兕山庄竟率先放弃从重影楼楼主手中夺得倾天决?不如说万兕山庄只是一时难以得手才暂时鸣金收兵罢了?
  风骤剧。
  沐清流被这剧烈的风弄醒,睁眼望向皇遗月。"有什么事?......"他的声音里还存着七分困倦,剩下三分是独有的温柔。
  "无事,你睡罢。"皇遗月答。翻手间,把剑掷于一旁--今夜已结束。
  沐清流却揉着眼坐起身,颇不赞同地看着皇遗月。"爹,你怎么能不睡?"
  皇遗月不言语。
  "休息一刻也好?如何?"沐清流轻叹,温柔道。
  皇遗月轻轻地仰身,侧卧在一地柔草中,只是孤寒如天边星子的眼睛依然没有阖上,眸里清冷冷的无半分睡意。
  见状,沐清流头痛地抚额,轻柔地将手覆上那双美得难以形容的眸。
  白衣男子任由他动作,合眸而眠。
  "这就对了......"温柔的声音还显稚嫩,然,那稚嫩,却被温声笑语里的淡然完全冲垮。"你不好好休息怎么行?"
  皇遗月没有答话,双手十指相扣置于腹上,沉静安宁。他的睫毛很长,浓且密,衬着清丽的脸更显精致。
  沐清流含笑看着皇遗月的睡颜,不自觉用目光描绘那细腻精绝的线条。
  沐清流是一个很懂得欣赏美的人。也许因为世上的美丽本就很多很多,在他眼里,无论是象皇遗月这样的人,或仅仅是一株花,都可以是同等的美丽。
  美丽若无人欣赏便只有轰然倒塌,三千世界,值得珍惜的东西太多太多。所以,他往往比别的人更容易享受到生活的乐趣。
  轻轻将覆在身上的白色大氅转盖到皇遗月身上,沐清流撑起身,缓步踱到篝火不远处、火光微暗的地方。
  越是暗的地方,越能衬托出夜里星空的壮丽。夜幕纯黑,无边无际。月暗星明,漫天繁星犹如镶嵌进天鹅绒底座的钻石。同时,微冷的空气清新得难以想象。
  置身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沐清流突然感慨万千。
  以前在那个世界生活了那么久,却无一时有如此舒畅的感觉。
  这几天与过去相比,同样的刀头舔血、步步惊心。然,胸肺之间却仿佛萦绕这一种畅意爽快的气息--自由。
  快意恩仇的自由,无所顾忌的自由。再不用怀疑每一句话是否虚假,再不用揣测脸上每一个表情是否合适。
  他很喜欢这种生活。或许他本来就是一个名叫皇清流的小孩子,活在这方净土,只不过偶尔做了一场长久的、不属于他的梦。
  "叮",一声清脆的剑吟刺破静夜,沐清流一惊,猛地回过神。
  只见他足边有一条不长的小蛇,色彩斑斓,一看就知是带着剧毒。蛇的七寸稳稳插着一把寒光四射的剑--皇遗月的剑。
  沐清流扭头,见篝火旁一袭白色轻衣的人已不知何时半坐而起,如瀑青丝垂在腰间,一双明亮的眸子一眨不眨地淡淡看他,宛如一夜星光碎进了眼底。
  皇遗月薄唇微抿,无意多说。沐清流却赶紧跑回他身边,贴着他坐下。皇遗月将大氅重裹回沐清流身上。这才躺了下去,再度合眼。
  嘴角勾起抹自嘲的笑,沐清流对自己无语了。他跑来跑去的,又叫皇遗月怎么睡得着?这附近危机四伏,他根本不应该离开他身边三步之内,让人分心照顾。
  他,明明不是一个小孩子,却做出这么幼稚的事?
  这一夜,沐清流几乎连动都没敢动一下,生怕扰了皇遗月的睡眠。这人本就辛苦了三天,倒是自己,一直优哉游哉,顺便碍手碍脚。
  所幸,那时天已将明,过了不久,皇遗月就起身,轻车熟路地清除两人滞留过的痕迹,将沐清流单手抱在怀里,轻身掠上树,又开始一路奔波。
  --不敢骑马,那太惹人注目。
  --不敢稍放缓身形,只怕会惹来杀身之祸!
  昨夜万兕山庄来袭,最危险,亦最安全。没人敢和倾巢而出的万兕山庄抢生意!也没人敢保证能从万兕山庄的追杀下逃脱,皇遗月也不行。
  所以他才动用绝至的轻功,丝毫不敢懈怠。
  若是入了重影楼同样也没人敢保证能全身而退,万兕山庄也不行。一个皇遗月加上一个重影楼,本就是最可怕的事。哪怕只是位于附近的一个分楼。
  只可惜,一个重影楼少一个皇遗月,却不一定是别人摆不平的了。
  一袭轻衣白如霜雪的人无声无息地停在地面。白衣舞于风中,猎猎作响。然,只待了几个呼吸的瞬间,那人忽然腾空又起,刹那不见了踪影。
  皇遗月如一只飞燕般,急速飞掠而去。
  计划有变。
  昔日坐落在扶柳城郊,看起来毫不起眼却颇具规模的一座楼,已成了废墟一片。焦黑的梁木竟还冒着丝丝黑烟,发出咯吱咯吱的裂木声,宛如垂死前的哀叹。空气里,还残留着人体烧焦的的臭味,地上,还残留着班驳血痕。
  皇遗月一日前还与重影楼第十二分楼里首脑联络过,如今,分楼里近两百好手竟在一夕之间全灭?
  这对重影楼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没有人可以想到,竟然真的有人做出如此疯狂之举。
  重影楼在江湖中是一个微妙的平衡。杀手,混江湖的哪一个不会和杀手扯上点关系?尤其是那些有头有脸的人物,更是离不开这行业。谁没有个想杀不能明杀的人?
  久而久之,重影楼在江湖上,就是一个"谁也不能动"的存在。
  但,若为了倾天诀,什么事做不得?
  皇遗月气定神闲,向着扶柳城掠去。孤冷的眸里无丝毫忧虑之色。沐清流和他有一样的心态。
  而沐清流的无所谓,则是对他的信任。
  "也罢......如今只有把你送到那里,左右只用走上半个时辰。"
  扶柳城内,皇遗月拐进一条街。
  街道很脏,每个墙角下都有可能发现一具腐烂已久的尸体。路两旁是低矮昏暗的房屋,破旧不堪。
  什么东西,都可以在这里找到,无论是狠辣绝顶的毒药还是皇宫大内失窃的密宝。什么人,都可以在这里请到。就现在,里面至少就有十个是皇榜上正在通缉的歹徒。
  皇遗月的表情从没有这么冰冷过。他几乎是脚不占地的穿梭在这条街上,每一次起落,足一触到不知什么人走过的地面,他的表情就更冷了。
  街上行人纷纷侧目。
  一个容貌美丽气质绝俗的人,抱着一个眉目温润的孩子,如何不引人注目?好在,能在这种环境下生存的人,个个都看得出什么人是惹不起的。
  皇遗月停在一个店门前。店门用黑色的帷幕装饰着,阴深恐怖。他却一刻不待地推门而入。
  光忽然就阴暗下来,前厅整整齐齐停放着数口棺材。
  正中央的檀木棺材上,俏生生立着一个倾国倾城的女子,她双手抱胸,身着红色舞衣,目光锐利如剑,偏偏面上却是和煦如春风的笑容。
  她就这样直勾勾地看着推门而入的两人,若目光化为实质,皇遗月早不知被她杀了几次。
  "月师兄也来买棺材?"红衣女子一笑,阴阳怪气道。
  皇遗月站在原地,眉眼淡定,目空一切。
  女子的声音里十足的讥诮讽刺,又道:"哟,适合月公子的型号可是没有了,月公子不嫌弃不妨买个小的挤一挤?"
  红衣女子一出口竟是浓浓的挑衅。
  沐清流越听,脸上的笑便越淡,心里已有分不舒服。
  倒是皇遗月,双眸冷淡,仿佛从来没听到这话一般。弯腰轻轻地将沐清流放到地上。
  女子冷笑,忽地又道:"或者说月公子也想给这孩子预备一个?"
  女子话尾还未收起来之时,剑光就已袭来。剑光如匹练,光华模糊成一片,一时分不清其中是一剑或是一万剑!
  红衣女子却也不惊慌,中指与拇指一扣,捏了个奇怪的手势,身前竟然凭空多了一层透明的水幕。瞬间,万剑化一,皇遗月的剑被隔在女子眼前三寸。
  皇遗月目光冷冽,眸如一泓深水。他突然抽剑,足下用力,后退,飘回沐清流身旁。
  皇遗月何曾有过一击不中的情况?
  女子眼里讥诮更甚,正欲说什么,忽然觉得自己颈上温热,伸手一摸,竟是一道浅浅的伤痕!那剑竟在被架住之前就已完成第一次攻击!
  没有人能够让皇遗月刺空!能够穿透女子水幕的人却只有一个!
  "好剑!果然不愧是天下无双的剑法!"
  红衣女子忽地朗声笑了起来,又道:"皇遗月,能让你不为任务而拔剑的人,总算出现一个了!你这死人脸还有心?"她美目一转,竟是含笑望着沐清流,上上下下打量着他,满怀兴味。
  "我还以为你儿子一定和你一样又冷又无聊,这一看居然可爱得紧?"女子浅笑盈盈。
  然,那女子眉目刚放晴不到片刻,忽地又冷了下去。只听她厉声道:"带着一个五岁的孩子躲避万兕山庄和三生殿的追杀,亏你想的出来!"
  皇遗月默然,只是一眼望不到底的眸中深潭,似乎泛起一层涟漪。"不然我来找你做什么。"
  红衣女子一挑眉,傲然说:"你以为谁想收留你?"
  皇遗月的指从沐清流颈上勾下倾天诀,收入袖里,看也不看女子一眼,冷声道:"我这么说了?"
  红衣女子和沐清流见他此番举动,皆惊,立即便明白他这是想独自离开以身为饵。
  两人震惊间,皇遗月已转身向门口走去。
  不知这女子是何人,竟让皇遗月放心将沐清流托付给他?
  "你可知万兕山庄和三生殿联手下你有几成把握生还?"女子在他背后大声问,"最多三成!"
  皇遗月动作不停,手已经挑开了门帘。
  沐清流一急,抬足就想追上去,谁知,女子轻巧跳下棺木,竟按住他的肩膀,以柔得可以滴出水的声音问:"小弟弟,你可知没爹的小孩过得多凄惨?"
  皇遗月的手顿住,门帘又落了回去。"你以为我会有事?"
  女子低笑,笑如银铃。
  沐清流也笑,笑得促狭。这时,他已看出,这必是一个精灵古怪的女子。过了片刻,他悠然道:"爹难道不能多留一晚。"
  不想,这么突然就分离。当然,也不能强留。
  皇遗月回过头,漠然看着沐清流。后者走过去,轻轻拽住他的衣袖,眸里似乎有流光在飞舞,沐清流柔声道:"爹,不可以吗?"
  一秒之后,皇遗月的手收了回来。
  红衣女子突然捧腹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
  沐清流一直微笑着拉住皇遗月的袖子,这时忽然仰头问那位女子:"刚才用来挡剑的是什么?"凭空出现的水幕,一直让他好奇。
  女子连连摆手,侧着头忍笑,平复一刻,才回答道:"咒术!"
  "咒术?"沐清流兴趣盎然。
  皇遗月淡淡地扫他一眼,道:"你想学?"
  红衣女子刚压下去的笑又冲了出来,她笑倒在一旁的棺材上,不能自己。
  沐清流一愣,不知该如何回答。总不能让他说一句"全凭父亲做主"吧?而皇遗月此时已冷冷地看向红衣女子,竟然已将沐清流的沉默当作了默认。
  "看我干什么?"女子单手按额,轻笑道,"要说咒术这东西你不是一样也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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