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不是承函确是谁?瑗准颤抖的跪在承函身侧,一触手间,一片冰凉。握着凝麾剑的另一手,颤抖着紧了紧。斜眼看着赫致,死一般失神的秀眸,甚至连一丝愤怒都没有。当心被最信之人亲手割裂成片片飘零的时候,却必须还要跳动,这样残忍却真实地痛,已经麻木所有......
瑗准右手一转,凝麾剑出鞘的同时,剑鞘飞箭般的速度袭向赫致,赫致才架了开去,凝麾剑尖已然近在眼前,赫致举刀挡得同时,身子后扬,避过剑锋。然一交手间,赫致发现瑗准剑上之力前所未有的刚猛霸道,险些没有架住。赫致才躲过一剑,瑗准剑锋已然下转,直削向赫致左肩,危急之中,赫致刀尖点地,硬是将身子横向挪开了少许,趁着瑗准一剑落空之时,一刀削来,正对瑗准胸口......
瑗准回身,刀已在眼前,然而未动丝毫架挡之念,提剑,一模一样的招式向赫致刺来......
这样同归于尽的打法,所有人看着都凉气倒抽,时间仿佛也被这寒冷的空气凝结......
"呲......"的一声,兵刃入体之声......
"当......"的一声,兵刃落地之声......
在锋芒触及对方身体之时,赫致松开了手中刀刃。所以此时,赫致的刀在两人脚边,凝麾剑却已钉在赫致胸口......
"你......"瑗准被这剑锋入体之声一惊,失神的眼中泛起一丝惊恐和恨意,"你杀了承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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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前一晚,赫致回营,客庆居然在营中。父皇驾崩,客庆杀了域台,现下只要逼得赫致交出兵权,便可自拥为帝......
"你?嘿嘿......"赫致很是不屑的回应着客庆的无理要求。
"给你看些东西。"客庆说着掏出一张泛黄的牛皮纸,就是之前萧融在朝堂之上出示之物,还有就是一个长相怪异的布偶,"你觉得朝中大臣还会拥立你吗?"
"......"赫致语塞。那张羊皮纸还可作伪,但这个布偶......
"报三王爷,那人已经杀了。"一名小卒进来报告。
"谁?"赫致惊道。
"就是你抓回来的那人,怎么用刑都问不出个所以然,倒不如杀了......"客庆轻佻的话语尚未说罢,便永远不会说话了,赫致盛怒之下,已然举刀刺穿其咽喉......
现在赫致能为承函做的,就只有将其生前被任意扭曲的身体尽量复归原位,好歹,为其保全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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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杀了承函?为什么?他是我哥......"瑗准无助的嘶吼着,然而声音却噎着。
"我没有......杀他的是客庆。"赫致淡淡地道。
"你......"瑗准脑袋"嗡"的一响,"你......骗我!你以为我会信你......"感觉自己忽然脱力,有些站立不稳。
"你分明相信......"赫致胸口被刺穿,便存不得多少空气,强烈的窒息感导致的急促气息,带着浓重的血腥涌了上来,"哇"的一口鲜血喷在瑗准颈间......
"那你为何......"瑗准觉着完全失得支承,被鲜血一惊,仰面向后倒去......
"因为......我......这生......是......是个错误......我自私的......想......死在你......你手上......"随着窒息感的加重,赫致的言语越来越难成句。感觉瑗准向后倾倒之势,一把揽过,将他紧紧拥在怀里。凝麾剑受得撞击,没入得只剩剑柄......
"你......不要......"贴着赫致的胸口能清楚感觉到鲜血渗透的温度......
"别......别说这个......听我......听我说......"赫致现下每吐一字都回带出鲜血,"父皇......驾崩,客庆......杀了......杀了域台,却死在......死在我......手里,大哥体弱......他会拥立......拥立赫什,倒时候......契丹......会......会回到......草原腹地。求你......求你别让......赵遥征灭契丹......"
"我答应你!"瑗准感觉到拥着自己的手已渐渐无力,自己的眼中不知何时起了雾气......
"小准......我可以......"赫致的话语渐渐不清......
"四哥......"瑗准觉着赫致的手松了下去,伸手抱紧赫致,这久违的温暖已所剩无几......
"你......"赫致满脸鲜血却面无血色的脸上浮现出欣喜的满足,"可以......再......"
"四哥,四哥......"瑗准全然不顾得拥紧赫致呼喊着,害怕那人的温暖点点流失,眼中滚落一点晶莹......
"这个......是给......我的?......"赫致艰难的抬手,轻柔的抹下那点泪水,手一颤,泪水混入了鲜血之中......
"是......四哥......"瑗准此时方知,原来泪水比鲜血还要灼人......
"这个......我......要不起了......"言罢,赫致整个儿瘫软在瑗准怀里......
"四哥......"瑗准在赫致耳畔低声唤着,温柔得一如当初雅阁之中,然而怀中的赫致再也没有一点反应,带着幸福的笑意在瑗准怀里"睡去"......
时间在空气凝固之间过了许久,久得赫致已然全然冰凉,只不过瑗准总也觉着还有温度,因为自己也随着赫致一同被冻结在寒冷的空气里......
终于,瑗准放下赫致,却发现方才的紧拥竟而将凝麾剑压折了,断开的剑柄之中居然是中空的,欠着字条:"当年长平之役,淮安王叛变,老夫纪缨不得以携皇后(华夏先皇皇后)、太子、淮安王质子,及襁褓中的女儿避走山林。然途中遇袭,与皇后、太子失散,也遗落的自己女儿伶兰,六年后长平之役休,老夫不得已以质子冒充太子,好歹要保住赵姓江山。苦寻得多年,终究无果。只得将这铸于此剑之中,剑上之殷阴文与当日皇上(华夏先皇)赐于太子、及小女指腹为婚锁片上的一般无二,望瑗准得此剑后设法寻找,还政于太子,待两片锁片重聚之时,老夫虽身在地下亦安矣。"
瑗准掏出锁片叠放在一起,如此的"重聚"是何其的讽刺......
这所称的华夏太子便是赫致,当日的华夏皇后携太子逃亡途中染病身死,赫致后为契丹王妃所救,王妃亲子方才夭折不久,为了保全自己地位,便将赫致收作自己儿子,李代桃僵。但终究担心赫致有朝一日会叛契丹,故留下一纸书信,即为赫致所见的那张牛皮纸。至于那个布偶,乃是契丹风俗,未成人便夭折的孩子,母亲都会做此布偶为其超度。是以赫致见着此被摩挲了甚旧的布偶,便不得不信牛皮纸上所言。
原应是华夏帝王,却为契丹向华夏攻城掠地多年,所谓"功绩"原来全部建立在自己同胞的血肉之上......
"呵......呵呵......"瑗准将那张纸撕成片片,抽触地笑笑,纤瘦的身子承受着满身的鲜血。不知是否是在嘲弄,赫致这一生,做错了自己,更爱错了人......
"老臣恭喜皇上得却大敌!"姜愈得闻边城捷报,立时赶来向瑗准道贺。
"恭喜?呵......"瑗准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倒的众人,面无表情的发笑,"皇上?谁啊?"
"皇上与先后如此相像,定然是当年失散的皇子,请皇上不要推辞,国不可一日无君!"姜愈一众力谏道。一旁众将士也是对瑗准深为诚服,应声附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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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使瑗准不愿,但终究还是成了朝丽天子。而契丹退回草原腹地,这北边的一半天下,便非本意的成了朝丽的国土。
赵遥征屯于镜城的所谓百万大军,在其暴政之下早已全无民心可言。在瑗准的怀柔政策之下,不久便倒戈。而赵遥征为拉拢两国关系,定是要将遥望嫁与瑗准。遥望虽然疯了,心智有若十来岁的孩子,但瑗准觉着此乃己之过,所以还是答应取她......
此外,在抓捕太子余党的同时得知,当年敬嫔所生的是个女儿,所谓太子不过是敬嫔偷换入宫的孩子。如此瑗准便燃得一线希望,好歹,自己还有个亲生妹妹可寻......
两国联姻当真排场巨大。大婚之日新人更是接受万民祝福。
当晚,有人来报,找到了当年偷换婴儿的产婆......
"我见小公主长的可爱,没舍得遗弃,后带着小公主逃往华夏,华夏皇妃很是喜欢,求皇上收作女儿......"产婆唯唯诺诺道。
瑗准听得此处,脑袋一阵血气上涌,之后的话便没再听进去:"我娶了自己的亲妹子?呵......呵呵......"瑗准心下一阵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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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装饰得金碧辉煌的寝宫
遥望正让随侍宫女将装有干果的盘子顶在头上,玩得很是起劲儿。
"瑗准哥哥你可来了,我等了你好一会儿了,她们都不陪我玩儿的说,哼!"遥望到了何时,总都还记得瑗准。
"那让他们走吧,哥哥来教你玩弹子可好?"瑗准现下总算知道,为何与遥望一起总觉着亲近,原来她便是自己的亲妹子......
瑗准性子本就好玩爱闹,只不过儿时实在很少有这样的机会。
疯玩儿的一夜,这一夜,瑗准和遥望都只有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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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后的日子,除了与遥望疯闹之外,也只有在见着那块玉璜或是见着皇宫水潭边开着的朵朵兰花,才觉着自己有回忆,还是活人,其余的时候,都不过是带着帝王威严面具的政治布偶......
日愈久,玉璜的色泽愈温润......
=====后记=====
此处所谓"征程"并非指战争,说得其实是人内心对于某些事物的欲望。而能令人产生如此无限膨胀欲望的事物,其本身一定触及到了人内心的软肋而具有独特的"引力",这"引力"之大,有时会将无辜之人卷入其中,就如同漩涡一般,卷入周遭一切可触及之物。
于是,文中的人物,自愿非自愿,本意非本意,渐渐的都身陷其中。然而无论漩涡如何诱人,一旦入得其中,沉亦罢,浮亦罢,最终都是这漩涡的牺牲品。差别不过是形式不同......
某野写文之前,原本有三个坚持:
坚持要给某人幸福;坚持保得某人"初吻";坚持不让某人为"他"情动。
可笑的是结果一样都没做到,结局竟成了这样!或许某野也非本意的卷入其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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