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纪元----千绫子[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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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三只怪兽身形敏捷地避了开去,只有最小的那只被严严实实地覆在了下面。
韩庚脚尖落地的同时,手中已捏了束缚咒,口中喃喃不断,那斗篷便圈了怪兽的形体渐渐向中心缩紧。
"罗罗!"它的伙伴们低呼一声,却不敢靠近半步,只是转而盯住韩庚,面色凶狠地磨着牙。
韩庚神色镇定地与那三只怪兽对峙着,双方陷入了僵持阶段,只有斗篷中偶尔传来罗罗痛不欲生的呼救。
传说中的北海四兽,手足情深,同生共死,如今其中一只落入了圈套,对其余三只的行动必定有所牵制,韩庚庆幸自己押对了赌注。
"是要吃掉我,让你们的同伴陪葬,还是双方各退一步,互不冒犯,由你们选择吧。"韩庚手指一顿,咒语暂停,先表现出自己的诚意。
三只怪兽互相通了通眼神,非常默契地慢步后退,但是盯住韩庚的眼神不但没有松懈,反倒越发阴狠起来。
韩庚不敢怠慢,于是补了一句:"这咒语还差一句,你们的同伴便会肝胆俱裂。都说北海四兽最重兄弟情谊,我想你们不会不顾同伴的安危而轻举妄动吧?"
三只怪兽明显怔了怔,神色迟疑起来。
为首的騊駼沉声道:"我们离开阳界已近千年,没想到居然还有人认得我们,你究竟是什么来历?"
韩庚抱了抱拳:"我是白巫一脉单传弟子。"他隐去了自己父母的名讳,只道出师承,潜意识里仍旧不想与魔界牵扯上关系。
"白巫啊......"騊駼沉吟起来。
蛩蛩呲了呲牙,显出不耐的神色:"又是一个多管闲事的巫师!白巫一族千年以前就自命清高,讨厌得很,没想到现在还是如此讨厌!"
原本一直默不作声的駮却突然嘿嘿笑了一声:"白巫自命清高么,也许以前是,但是现在就不见得了吧......"
它的两个同伴皆不明所以地转头看它,只听它继续道:"还是说我们孤陋寡闻,白巫一族经过千年的变迁,已经没落到连魔族子弟也照收不误了?"
騊駼和蛩蛩经它一提醒,立即恍然大悟,望向韩庚的眼神中流露出轻蔑的嘲谑:"说得没错,你身上流淌着魔族的血液,你却以白巫弟子自居,想来收服自己的同族,真是可悲可叹啊......"说着相顾哈哈大笑起来。
韩庚的脸色变得惨白,虽然明知道对方是在恶意打击他的意志力,拼命地提醒自己不要中了对方的诡计,但还是忍不住心烦意乱起来。
当初师傅为什么要收他为徒呢?为什么要将他当成亲子一般抚养长大?又为什么至死也不肯透露他的身份?收了魔神之子为徒,玷污了白巫一族千百年来纯净的血统,师傅的心里,会不会也一直辗转不安?
騊駼趁他一个晃神,突然发起了攻击。
韩庚慌忙收回心神,但是为时已晚,只见眼前一黑,身子已被狠狠地撞翻在地,肩膀被对方的前肢牢牢地箍在地上,同时另外两只怪兽也跟着扑了上来,咬住了他的双足。
身上传来剧痛的同时,韩庚的大脑空白了一瞬间,随即萌生出强烈的求生欲望:不能就这样倒下,不该就此认输。他现在并不是为自己而战,而是为了整个村庄的人命!
他的眼眸骤然紧缩--希澈,最重要的是希澈!希澈还在村庄里面,守护着他的基范必定无法抵挡住魔兽们的攻击,而毫无抵抗力的希澈便会被魔兽们分食。更何况,希澈体内凝聚着原始八神的力量,如果被魔兽们所继承,后果将不堪设想......
希澈,希澈......他心念急转,最后只剩下这两个字在脑海中不断回想,心中的呼唤被无限放大,震聩了他的耳鼓,喷张着他的血脉,仿佛有什么凌驾于意识之上的东西即将脱体挣出......

村庄中仍旧一片寂静。
朦胧的月光透过窗棱,照射在希澈苍白的脸庞上,照在他那薄如蝉翼的眼睫上,投下一层淡淡的阴影。
希澈眉心微颤,沉睡中有了梦,一个看不见影像却能听见声音的梦。
梦里的韩庚,一声声呼唤着他的名字,声音渺远而坚忍,引着他的心律跳动,发出了一阵阵共鸣,而那声音也渐渐真切了起来,仿佛就在耳畔,仿佛就在眼前。
这不是梦。他这般告诫自己,韩庚有了危险,所以不能再这样贪睡下去。
希澈蓦然睁开双眼,腾地坐起身来。
伏在床边的基范猛地一惊,揉着双眼不可思议地打量着他,既而一阵惊喜:"你、你醒了?"
"韩庚在叫我。"希澈面色忡怔,神智恍惚地翻身跳下床榻,便要往门口走去。
基范不明所以地拉住了他:"你在说什么胡话?韩庚不在这里。"
"韩庚在叫我。"希澈重复了一句,一抬胳膊震开了基范的手,打开门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基范震惊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刚才只是被希澈随意地弹开而已,手腕却被震到发麻......希澈体内的力量竟如此惊人?
韩庚也好,希澈也好,在他们分离的这段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是他顾不得细想这些,韩庚千叮万嘱要他看好希澈的,他可不能负了嘱托。
他咬了咬牙,随即追了出去。但是门外早已不见了希澈的踪影,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希澈便已不知去向。
基范想起刚才希澈口中念叨的那句话,暗自思忖:希澈说韩庚在叫他,但是韩庚在哪里,他压根就没听到任何声音......希澈该不会是着了魔吧?
如此揣测着,他心头越发焦躁起来。

希澈疾步行走在村庄农舍之间,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这个地方,这一排排的低矮房屋,似乎有些熟悉,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但是这些都完全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韩庚的声音越发清晰了起来,方向性很明确。但是这声音又不像是从口中传出的,反倒更像是意念,明明没有具体的音质,却能确切地断定那就是韩庚。
寒冷的夜风将他尚且迷惘的神智吹得清醒万分,希澈不自觉地加快了速度,健步如飞,身形如轻燕一般在屋舍之间的缝隙中穿梭而过。
然而就在即将抵达村尾的时候,他突然顿住了脚步。
空气中有气流在弥散,夹杂着阴湿的血腥味,以及令人陌生的颓靡感。
韩庚背对着他,默然立在月下。他的双手半握成拳,微微战栗着,似乎在极力隐忍着什么。夜风吹散了他的发带,发丝飞扬开来,透着恣意张狂的气息。
希澈顺着他低垂的视线,望见一地残败的尸身--三只形状像马的怪兽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浑身瘦骨如柴,脸部深深地陷了下去,锯齿半张,在月光下露出惊骇的表情,仿佛在临死之前曾有过极力的挣扎。而另一只怪兽的半个身体仍被覆盖在黑色的斗篷之下,露出的半截身体,早已不见了皮肉,只剩下森白的骨架。
希澈的眼眸亮了一下,既而迅速黯淡了下去。
韩庚还活着,但是身上淋漓的鲜血显示了刚才经历了一番殊死搏斗。
以一人之力抵挡四只魔兽,这是何等孤立绝望的境地......但是他最终还是凭借自己的意志挺了过来。
希澈放轻声息,一步步向韩庚的背影靠去。然而轻微的声响还是惊动了韩庚,他猛地回过头来,玄色流转的眼眸迸射出森冷的目光:"是谁?!"
魔之图腾在他微侧的脸颊上栩栩如生,棱角分明的轮廓让他的目光越发深刻凌厉了起来。
希澈浑身一个激灵,怔然止步。
"刚才......是你在唤我吗,韩庚?"希澈的声音微若游丝,瞬间消散在了风中。

第103话

韩庚眼中的流光闪烁了一下,略略淡了下去,眼眸渐渐现出焦距。
"希......澈?"他喃喃低语,身形却一动不动,似乎在踌躇着什么。
"你还认得我吗?你还认得我的,对不对?"希澈向前迈了一小步,迎上韩庚微微抬起的手。
忽然一阵疾风刮过,希澈被一个黑影拦腰掠起,重心不稳,便横栽在地。他抬头一看,见扑倒自己的人竟是基范。
"你不能碰他!"基范粗粗喘着气,声音急促而坚决。
希澈有些愠怒:"你说什么?"
"你不能碰他,他已入魔,他会吸走你的精魄的!"基范说毕,也不管希澈脸上惊疑不定的表情,转身盯住韩庚:"你说过要等着看到希澈醒过来的,现在希澈终于醒了,你可要坚持住,千万不能被魔魇了心性,韩庚,你听见没有?!"
基范字字铿锵,传入韩庚耳中,犹如棒槌一下下敲打在他的心坎上。韩庚无声地垂下头去,玄色流光在他的眼眸中忽隐忽现,额角有细密的汗珠渗落下来,他双拳紧握,身体微微颤抖,仿佛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过了半晌,韩庚眼中流光丝丝淡去,脸上的魔之图腾也似乎极不情愿地隐没了下去。他缓缓抬起头来,望定希澈,煞白的脸上露出了虚脱的笑容。然后,身体渐渐沉重起来,眼前所有的事物全都黑压压地扑面覆来,他双膝一软,便倒了下去。
黑暗中听见希澈在叫他的名字,又听见基范着急地喝止:"不是说了不能碰他的吗?"
"可是他晕过去了,我们总得把他抬回去!......去找副担架吧。"
"......你的意思是让我去?"
"啊不然难道我去?我是病人呐,我才刚刚醒过来不可以剧烈运动的你不知道吗?"
"切!"基范带着极度鄙夷忿懑的嗤声渐渐走远。

夜,又恢复了宁静。
极其轻微缓慢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月光勾勒出了两个身形修长的男子的轮廓,在走至四具尸骸的附近,略略顿了足。
"这不是北海四兽么?"其中一人语气中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
"北海四兽虽然魔性不高,但也非常难缠。能同时吸取他们精魄的人,屈指可数啊。"
"看来此人并非魔界中人,难道是......他?"
"如果说,他已经回到巫山来了,那么我们是不是也该开始行动了?"
"魔君交代的事情自然是要完成的。但是,目前这事情有些棘手啊......"男人沉吟着道,"烛阴性子暴烈,若他得知自己的四名部将一夜间全部惨死,恐怕又要好一番闹腾了。蓐收,你且回去安抚住他,别让他在这个时候出来搅和。"
名叫蓐收的男子低低一笑:"知道了,也算烛阴倒霉,对部下约束不力,到头来自损兵将。"
"我怎么觉得你在幸灾乐祸呢?"
"彼此彼此吧。"蓐收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不过苟芒,我总觉得,我们是帮那小子收拾残局来的......"
"事实不就是如此么?"苟芒笑了一下,又叮嘱了一句:"回阴界的时候,记得把隧道封好,那些偷偷跑出来骚扰村民的小魔小怪们,也该约束一下了。"
"你很罗唆诶......"蓐收嘀咕着抱怨,身形往后一退,随即没入黑暗之中。

韩庚觉得周围的声音嗡嗡入耳,非常吵闹。
他抬起沉重的眼皮,眯开一丝细缝瞧了瞧。光线很亮,眼前人头孱动,他们一个个低着头盯着自己,眼神关切而专注。
"啊呀,醒了醒了!"其中一人兴奋地大叫。
众人立即俯下身来七嘴八舌地问:"小兄弟,身体好些了没有?伤口还痛不痛?想不想喝水?肚子饿了没有?"
韩庚心下苦恼,无奈地笑了笑,不知该如何回应村民们如此热情的关照。
"你们让开让开!"门口传来希澈的声音。
韩庚循声望去,只见希澈手里端了一大碗汤药,毫不客气地拨开人群,往韩庚床榻上一坐,一本正经地下了逐客令:"好啦,现在韩庚醒过来了,我该给他喂药了,你们不要再打扰他休息了,大家可以安心回去了吧?"
村民们于是又叮咛了几句诸如受伤的人该吃什么,不该吃什么之类的话,然后陆续退出屋去。
韩庚动了动身子,发现自己手脚被缚,他低头一看,才察觉自己的身体竟然都被密密地裹在斗篷之中。
韩庚刚想开口询问,只见希澈满脸笑容地转过头来,将那碗热气腾腾的汤药递到他面前:"庚啊,该乖乖喝药了哦。"
"呃......希澈啊......"
"嗯?"
"我可以自己喝的。"
"不行哟,受伤的人就必须乖乖让人伺候哟。"
"希澈啊......"
"嗯?"
"为什么你笑起来......让我觉得毛骨悚然......"
笑容在希澈脸上凝固,他维持笑眯眯的模样磨着牙问:"有本少爷悉心伺候着,你有什么不满的吗?"
"可是为什么要把我全身捆住......?"
"如果放你自由的话,你还不逃得远远的啊?"
韩庚一怔,哑口无言。
"被我猜到了吧,你肯定会说,不能太靠近我,会吸了我的精魄,所以要跟我保持距离,不能有肢体接触,对不对?"
希澈的脸越凑越近,直勾勾地盯住韩庚的眼睛,眼眸中有朦朦雾气,看不清情绪。
韩庚感到无法承受对方的逼视,败下阵来,叹了口气,转开眼去。
希澈道:"我也并不是非要与你相拥相依,退一步来想,只要你平平安安地生活在我的视线之中,也便满足了。所以,你不能自作主张地丢开我,知道么?"
韩庚不得不再次望向希澈,朦朦的雾气已经隐去,那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里透着坚定和执着。他感到鼻子有些酸涩,心里感动地说不出话来,但是又觉得想说点什么作为回应。
"希......"
"吃药。"一只汤匙已经毫不客气地塞进了他的嘴里。
韩庚吸了口气,突然猛烈地咳嗽起来。
"咦,很烫吗?我明明有吹过好几遍的。"希澈一边拿毛巾替他拭去汤汁,一边又不确定地轻沾了一下温度。
晶莹的水光染上希澈的唇,散发着淡淡的药香。韩庚看得有些发痴,非常乖顺地张开嘴,一口一口咽下希澈喂下的汤药。
渐渐地,他觉出药汁里渗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幽香,喝下去后顿觉神清气爽,疲乏消解。
"这药是什么做的?"
"基范的心。"
"噗--"韩庚一口喷了出来。
希澈笑得前俯后仰:"是基范用心熬的药啦,我总不可能把那只小蝙蝠宰了吃吧,瞧你吓的。"
"切。"基范带着满脸的黑线在门口露出万分不予苟同的表情,"你是专程醒过来折腾他的吧。"
希澈搁了碗,朝基范扑过去:"哎呀小基范,多日未见,我发现你越来越可爱了!来,让我亲一个。"
"不要,你的口水恶心死了。"
"嫌我恶心,始源就不恶心了哦?"
"你瞎说些啥?始源才没有......"
"啊勒?难道你跟始源至今都还没有亲过吗?"
"你很讨厌啊!"基范气极败坏地喊。
"哇哈哈,基范你原来还是个小处男啊......"
"你你你......"基范一张娃娃脸被涨得通红。
韩庚伏在床榻上吃吃地笑:"希澈,不要说得好像你自己不是处男啊。"
希澈一怔,既而一本正经地下了定义:"连亲都没有亲过的人,那是处男中的极品。"
基范终于忍不住,嚎叫了一声,扑上去与希澈扭打在一起。
韩庚笑着观赏两人打闹,心下却按捺不住疑惑,那一丝幽香,究竟是什么?希澈为什么要岔开话题呢,他想隐瞒什么?

第104话

韩庚斜靠在门槛边上,歪着身子,半眯着眼。
正午的骄阳洋洋洒洒地铺染了他的全身,说不出的舒适惬意--当然,如果手脚能解除束缚的话,自然更好。
几天来希澈和基范一直小心翼翼地照顾着他,这会儿,两个人又相伴去附近的山林中采药了。

推书 20234-11-20 :道士之鬼师(出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