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兄哪里的话?若不是你毒伤初愈,这胜负之数实难预料。天涯只不过占了便利,所以才......"
白玉堂伸手在浪天涯的肩上拍了一拍,笑道:"这也未必。我和猫儿来此之前,你已经练了半天剑了。这胜负之数,呵呵,想知道的话,将来我们有了机会再斗上一场就是!"
"说的也是!"展昭走上前,来到白玉堂的身边,对着浪天涯一抱拳,"展昭原本也想向浪兄讨教一番的。只是我们出来的匆忙,现在急着赶回开封府向包大人叙述案情。改天有机会,我和玉堂定会再来拜访。"
"这就要走了?"浪天涯虽知两人呆不长久,却没想到竟然这般匆忙。
展昭道:"公事在身,实在是身不由主,还望浪兄见谅!"
白玉堂也在一旁随之抱拳,道:"白玉堂还没多谢浪兄相救之情。改日必当重谢!"
他们却不知道,因为这一句"重谢",日后等待他们的,会是一种怎样的两难的境地......
......
当展昭与白玉堂平安回到开封府的时候,众人悬着的心才算完全放了下来,两人将追捕杨彦的事情全盘托出,包括白玉堂中毒,被浪天涯所救之事。以及白玉堂与浪天涯比剑的经过。只不过包拯与公孙策等人并不是江湖中人,那些细节说出来他们也不甚清楚,倒是展昭说了一个让白玉堂不能不在意的疑点:
那浪天涯赖以成名的剑法名为"傲笑天下",顾名思义,自然不会是什么厚重沉稳的路数。可是今天他与白玉堂试剑之时所用的剑法显然不是那套"傲笑天下"。不知道究竟是他有意藏私,还是根本就是展昭一开始的猜测就是错误的。
在回来的路上,展昭已将自己对于浪天涯的猜测告诉了白玉堂,可惜对于名剑公子的事,他所知也极为有限。
不过,白玉堂相信展昭。以他的性子,没有把握的事情他绝不会轻易下判断。而且,现在回想起来,那浪天涯手中的那柄剑,与关于他的传说中那柄"名剑"的外形极为相似。而且看当时比试时那人的神态,也不像是出尽了全力地样子。
趁夜里喝酒的时候,两人讨论了一番,依旧得不出什么结论,加上浪天涯救了白玉堂,他们也不好这样猜测下去,这件事情暂时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唯有他们在向浪天涯告辞的时候,他那个若有所思的表情让两人的心中还是微微留意了一下--之后白玉堂的表现是不以为然,展昭则是微笑着看不出有何忧心的地方。
不过有一件事两人都能确定,那就是他们与浪天涯,迟早还会相见。
可是--
这相见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吧......
就在两人始料不及的情况下,他们回来的第二天夜晚,开封府再次遭遇杀手袭击。看着那些熟悉的,一身黑衣打扮的夜行人,白玉堂朗笑道:
"还真是一刻不让人安生!也罢!反正现在白爷爷也是手痒的紧,猫儿,你来掠阵,我先去会会这几个不知死活的家伙!"
说话间,他已然抽出了手中的长剑,轻飘飘的一个纵跃便落在了那些黑衣人之间。
展昭淡淡一笑,也不和他争抢,只是执了巨阙站在包拯和公孙策的面前。虽然只是守在包拯的旁边,他的双目却一直没有离开过场中的那抹白影。
他们两个人联手早已不是第一次了无论何时,展昭都知道,他相信白玉堂。这个人也从来没让他失望过。
白玉堂,是走到哪里,都让人无法忽视的存在。
江湖中人大多认为白玉堂率性孤僻,孤芳自赏,做事也总是欠缺考虑,一昧莽撞乱闯,全凭一时意气。但是展昭却明白这个人虽然一向飞扬不羁,但是却是心思细密,常常能发现常人难以注意到的事实。而且常常会在不动声色之间,将人带入他所设下的陷阱中。这样的白玉堂,极有大将之风。
只不过平日里,他的外在与个性太过耀眼,所以常常会让人忽略了他的精明--试想一下,锦毛鼠少年时便在江湖中闯荡,倘若他真的是如传言之中的那种有勇无谋之辈,全凭喜好莽撞行事,怎么可能闯下如今这般的名头?怕是早就在险恶的江湖中被人连皮带骨吃个干净了!
能与展昭这样的人成为知己的,怎么可能会是泛泛之辈?
淡淡的露出了一个微笑,他的眼底却在瞬间凝出了一道寒意。
握剑的手微微握紧了起来--有人在一旁窥视!
耳旁忽然传来轻微的一声破空之声,他的手一紧,巨阙在空中划出了一道最为简洁的直线,只听得"叮叮叮叮"几声,长剑已拦下了一片漫天砂雨。
同时,展昭的左手也是一扬,只听"嗤"的声响,却是一枚袖箭向着这片砂雨飞来的方向反击了回去。
那边施放砂雨之人似是没想到展昭的反应竟会这般迅速,不仅在第一时间拦下了他的攻击,而且还飞快的作出了反击--展昭的这支袖箭来势极为凶猛,那人迫不得已向下一纵,虽躲开了袖箭的攻击,自己的身形却也完全暴露在了他的面前。
"不愧是展昭!"虽是敌人,那人依然毫不保留的赞叹道,"这一手袖箭的功夫当真是出神入化啊!看来之前还是我小看了你。"
展昭面沉如水,看不出丝毫惊讶或欣喜。他微微踏上前了半步,依旧是那般温文微笑着,道:
"不敢。浪兄,别来无恙!"
只见他对面那人一身黑衣,手执一柄飘着黑色剑穗的长剑,细看眉眼,赫然便是昨天早上才与他们说了再见的浪天涯!
"你好像并不惊讶我会出现。"浪天涯玩味的看着展昭面上的神情,虽是问句,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你早猜到我会来行刺包拯吗?"
"浪兄如此想,那就这般认为吧。"
展昭答的淡然,目光望了一下白玉堂那边--看起来玉堂似乎将要解决完那边的问题了。
"呵呵,你倒确是个有趣的人。"浪天涯看起来一点不像是要来行刺的刺客,反而像是特意寻来与他闲话家常的。"能做锦毛鼠的朋友的人,果然不是什么泛泛之辈。不过,我倒是想知道,你为什么会认为我是刺客?"
展昭微微垂下了眼睑,水色的薄唇之间缓缓的吐出了两个字:
"直觉。"
之四
确实是直觉。从一开始,这个怎么看起来都不像是刺客的人就给予了他这般的直觉。
人是一种很奇妙的生物,而直觉,更是一种让人欲说不明的感觉。有的时候,一个人往往会对未知的事物莫名的作出判断,甚至因此而认定了某种事实--这就是直觉。
对于自己的直觉,展昭一直都相信。这并不是毫无头绪的突发异想,还参与了他闯荡江湖与混迹官场这么多年来所聚集的一些敏感的经验--什么事情是善意的,什么事情是恶意的。往往在初识时就有了属于自己的判断。
更多的时候,这种直觉都会应在对于危险的感知上--这个时候的展昭,面对的就是这个原因。
浪天涯笑了。
这个人真的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就在这短短的几天,他连续认识了白玉堂与展昭这两个可以说是他在"那件事"以后所认识的真正值得交心的朋友。只可惜,彼此的立场注定了他们没有成为朋友的缘分。
看着被展昭护在身后的包拯等人,他的目光黯了黯,随后抬起手,手中持着的,是他赖以成名、并伴随他走了十多年江湖的兵器"名剑"。
"和我打一场吧,展昭。"他平静的语气让人读不出他心中所想,"既然你护在你家大人面前,就意味着我若是想要杀包拯,必须先打倒你--不如我们就凭着这一场架来下个赌注,若我输了,我任你处置;若你输了,便不能阻拦我杀包拯。如何?"
展昭淡笑,想都不想的便给予了答案:
"我反对。无论何时,展某都不会拿公事打赌,更何况是大人的性命。"
"那么,不如换个赌注,赌我白玉堂的命如何?!"
忽然,清冷而带着煞气的声音插入了两人的谈话,却是白玉堂不知何时已然解决了那些前来行刺的杀手, 回到了这边。方才之语正是他对着浪天涯所说。
......
夏季的夜晚永远是温和的。比起白天,人们更是喜欢入夜的这段时间--除去了一天的燥热,只余下丝丝难得的清爽。配合着白天残留下来的余温,再加上一点扑面而来,还带着缕缕花香的微风,说不出有多么轻松惬意。
但是此时,感受着脸畔宜人的微风,浪天涯却觉得心中一阵燥热,一阵冰寒。
白玉堂的目光让他只觉宛若芒刺在背,他苦笑了一声,道:
"白兄......"
"哪个与你称兄道弟?!"白玉堂冷哼,眉间尽是不屑与讽刺,"堂堂名剑公子辈分何等高崇?白玉堂不过是后起之辈,哪能当得起阁下这一声‘白兄'?你不怕折了身价,五爷我还怕被人指责自己的脊梁骨!说五爷不知黑白,竟会与小人结交!"
这番话说的掷地有声,看着白玉堂含怒的双眼,展昭与浪天涯都明白这人此番是动了真怒。对于白玉堂这般反应,展昭更是深有体会。知晓他向来最看重兄弟情义。虽然与浪天涯仅是两面之缘,但与之却是相当投契的。此番自己倾心相交的人竟然成了对头,白玉堂之怒自是可想而知。
浪天涯苦涩一笑,握着名剑的手紧了紧,声音有了几分黯然:
"是浪某有错在先,难怪白......五爷这般愤怒。但是有一事浪某还是要说清楚的。先前与两位结交,浪天涯绝对是真心真意,不曾存着半点不良动机--虽然这么说有些粉饰的嫌疑,但我不想两位......"
后面是什么他却没说清,手中名剑却是再一次提了起来:
"现在你我双方各为其主,多说无益。两位还是接招吧!不知两位哪个前来擒拿于我呢?"
--此番却是改了口气,不再提那赌注一事,想来是方才白玉堂要拿自己的命做赌注的话语让他心中有所触动,不愿再在此事上多做纠缠。
白玉堂咬牙,持着画影的手动了动,终究恨声道:
"猫!五爷给你掠阵!"
竟是不愿再与浪天涯动手之意。
展昭看了他一眼,眼中光芒闪了一闪,与他对视只一瞬,便轻轻一笑,也不多言,踏上前几步,巨阙剑尖斜指向地面,微一抱拳,道:
"浪兄,展昭得罪了。"
说罢,长剑一个直刺,迅雷不及掩耳般刺向了浪天涯胸前璇玑大穴,竟是率先出手!
浪天涯的眉梢几不可见的一动--他原以为以展昭温和的个性,功夫应以守势为主,哪知他说动手就动手,且剑势凌厉,看来竟似惯常主攻一般。
江湖中的展昭,外号是"南侠",而不是"儒侠"!
心念闪现,他的反应却是毫不滞涩,脚下连连三步,左右斜踩,避开那近身青锋的同时,揽剑斜挑,姿势看起来竟是说不出的纵横睥睨,正是他的成名剑法"傲笑天下"中的第一式"霞近黄昏"。
双眸微眯,展昭身形却是不慌不乱,也不见躲,反将手中巨阙一抖,霎时间竟发出了阵阵龙吟之声,接着,长剑大震,幻化出了漫天寒光,众人耳中只听得"叮叮"数声,他已将浪天涯这一招完全封死。
然而这一招到此仅进行了一半,展昭籍着这一式所占得的先机纵身上前,脚下看似平平无奇的几步,却刚好踩在浪天涯这一招最为薄弱的几个点上。手中更是毫不停歇,以快打快,功夫不济的人仅仅看得见一片光幕,甚至连剑影都难以辨认--这是展昭忌惮着浪天涯的武功,所以上前一出手便是全力,半点力量也不敢轻易留下,以防失了先机。
然而浪天涯绝非浪得虚名之辈,因为一个料错失了先机,却无丝毫紧张,展昭上前,他就后退,不是直线的后退,而是如蛇形般忽左忽右,手上名剑熟练地画了个半圆,一个轮接接下了展昭的每一次攻击,那剑在他的手中仿佛没有丝毫重量般轻飘飘的使出,展昭快,他便更快,左右长指,间或轮剑回防,看似闲庭信步,但每一招每一势俱都拦截的恰到好处,攻守配合之间,竟是说不出的和谐!
两人剑势如虹,拼了个不上不下。浪天涯胜在经验,展昭也不比他差到哪去--要说武功,除了一些隐士前辈外,单对单打的话,能胜过展昭和白玉堂的实在不很多。这两人俱是少年天才,习武之时又各自有着特殊际遇,所以他们的武功才会如此高强,已跻身当时绝顶高手之列。
而浪天涯的功夫师从何处无人知晓,可是他当年四处挑战,所赢来的经验不是其他人所能相比的。加上他的年纪与经验都高于展昭,所以两人一时之间真的很难分出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