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爱无厌——Sasura蝶

作者:Sasura蝶  录入:06-26

 文案:

 想得到的东西,不择手段也要得到!哪怕放弃,也要对方永世不得超生!!所有耻笑我伤害我背叛我的,全?——部——去——死!!! = =额……其实这文没那么纠结~~小受君是我讨厌又心疼的类型——不被承认的私生子,贪婪虚荣,心术不正又没有头脑,张狂的外表下却是极度自卑的阴郁和对爱的渴求。而小攻君他……其实是个闷骚= =。鄙人是一向写文蜗速的,各位请慎之~~3Q > <。 属性分类:现代/都市生活/未定/轻松 第一章:你,包养我吧! 齐慕帆捏了捏钥匙,打量着站得歪歪扭扭挡在自己面前貌似还未成年的小东西,并试图从他笑得像哭的表情里判断他所谓的是自己“好友的好友”这个身份的真实性。 是不是好友的好友光看长相自然是看不出来的,齐慕帆腹诽了一句,但至少不是什么危险角色。 既然贴上了不危险的标签,那也没必要防着了。齐慕帆把小东西推到一边,兀自地开门进屋。结果还没换鞋,那小子就毫不忌讳地窜进来,从鞋柜里找出一双小一些的拖鞋换上,然后像划分势力范围的猫一样迅速占领沙发,并自娱自乐地玩弄着放在沙发上的袋鼠玩偶。 ——那个本来是打算寄给女儿的玩具。 齐慕帆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 算了,再买一个新的给祺祺。 “你是叫乌……”齐慕帆大脑有些短路。 “乌湛,我叫乌湛。”小东西好心回答。 “哦,挺绕口的。”所以忘记并不是自己的错。 “精湛的湛?”齐慕帆又问。 “湛蓝的湛!”小东西答。 有差别么?齐慕帆暗地里翻了个白眼。 “茶还是咖啡?” “没有果汁么?” “没。” “那待会儿买点。”乌湛已然进入幼儿园阶段,注意力只在袋鼠妈妈以及袋子里的小袋鼠身上。 齐慕帆给乌湛倒了一杯白水,坐到对面的沙发上,重新认证道:“你说你是誉之的朋友?” “唔……”乌湛若有所思地抬头望天花板,放开被蹂躏的袋鼠玩偶,看着齐慕帆的眼睛反问道:“你知道向誉之他……是那个吧?” 齐慕帆的脸微微沈下来,“所以你是誉之的那种朋友?” “本来是快成为那种朋友的,”乌湛皱了皱精巧的小鼻子,“结果他忽然接到一通电话,就抛弃我忙不迭地跑去见你了。所以……” 齐慕帆挑眉,“所以?” “所以,”乌湛略微前倾,又摆出了在门口那种歪歪扭扭的姿势和要哭的笑脸,“你,包养我吧!” 齐慕帆神色凝重地盯着他…… ——莫非他觉得他现在这种别别扭扭的姿势很sexy? = =额,这个好像不是重点…… “咳咳,”齐慕帆偏头假意咳嗽了两声,恢复到正常状态,“也就是说,你因为在誉之那里没有成功,于是打算去找别人?” 像小狐狸一样转了转眼睛,乌湛点了点头算是回答。 “那么,为什么是我?”齐慕帆慢悠悠地问。 “那还不是因为……”向誉之那个混蛋喜欢你! 乌湛及时刹车把后半句吞了。 “因为?”齐慕帆语气里也有了些不耐,无聊的时候有个人忽然出现抽抽风打发时间是不错,但是如果要占用他过多的时间,还是考虑尽早扫地出门的好。 乌湛似乎找不出理由,撅嘴想了一会儿,才蛮横地一竖眉,“反正你就是得包养我!” 齐慕帆揉了揉太阳穴,“假如你需要钱的话……” “谁说我缺钱了?!”乌湛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跳起来,“告诉你,老子可是乌氏集团的独子!整个乌氏以后都是我的!” 乌氏集团?那个和誉之的家族企业襄阳集团相峙而立的乌氏集团?!乌氏宗族的本家貌似只有两个个女儿吧?而且两个女儿生的也是女儿…… “看什么看?!老子真是乌天至的儿子!” 齐慕帆看着乌湛横眉瞪眼一口一个“老子”的模样,不禁斜眼! !。 有哪个集团的继承人会像个骂街泼妇似的= = “我告诉你,你必须得包养我!否则我叫我爸爸让你在整个中国都没有立足之地!”乌湛睨着齐慕帆,嘴撅得像只趾高气昂的鸭子。 “那正好,”齐慕帆戏谑地勾了勾嘴角,“我原本就是在国外工作,不介意再回去。” “你……!”乌湛指着齐慕帆,嘴巴一张一合地像是要咬人一样。 齐慕帆笑得更开心了,双手抱在胸前,“好,既然你那么坚持,给我个理由。” “嗯?”乌湛眨眼表示不解。 “给我个我必须包养你的理由啊。”齐慕帆满眼促狭。 “我……”小狐狸的眼睛又开始转了,“我有和向誉之那家伙的性爱录像!你不想你的好朋友因为这段录像身败名裂的话~~嘿嘿~~” 齐慕帆一瞬有些愣,很快又恢复了清醒,“你不是说你们是‘差点’成为那种朋友么?你怎么会有录像?” 乌湛有些慌了,在心里把笨蛋一样的自己骂了一百遍,又开始扯:“是‘差点’啊,但是差点之前,他可是全裸的……” 齐慕帆挑眉。 “任谁看都会认为我们是在……恩恩~~”乌湛邪邪地舔了舔下唇,“那个的前奏~~” “录像呢?”齐慕帆眼神中夹杂着一丝凌厉。 “啊呀,要是那个录像放到网上去的话……”乌湛眉毛一跳一跳地看着齐慕帆,“你说对襄阳集团会不会是很大的打击?” “我倒是觉得要是乌氏的公子出现在那种录像里,”齐慕帆不疾不徐地道:“对乌氏集团才是很大打击吧?” “切!”乌湛却不屑一顾地偏过头,“我管他乌氏怎么样!” 齐慕帆有些不解。 乌湛却忽然坐下来,继续玩弄袋鼠。 齐慕帆看着低头自顾自戳着玩偶的乌湛,轻轻叹了口气,“好了别玩儿了,快回家去。” 乌湛瞥了他一眼,从鼻子里忿忿地哼了一声。 “你这样只是浪费时间,我已经结婚了,”齐慕帆垂下眼睑,“我……不喜欢男人。” 乌湛手一顿,又狠狠地揉了几下袋鼠玩偶,就是怎么也不愿意退让。 无言了良久,齐慕帆才又开口:“你到底想要什么?” “你包养我!”乌湛沉沉地重复。 “然后呢?” “然后……然后向誉之那个家伙就会后悔!” 果然如此。 齐慕帆有些可怜自己了,“誉之他不会信的,他知道我不是gay。” “我不管!只要让他后悔抛弃我,我今天失身在这里也可以!”乌湛鼓着腮帮子气冲冲地道。 “你觉得失身给别人誉之就会后悔?”齐慕帆哭笑不得。 “不是给别人,”乌湛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齐慕帆,“是失给你!” 这是什么逻辑= =,齐慕帆扶额。 “我最后重申一遍,”齐慕帆坐正,双手交叉放在腿上,“誉之不会上当的,你不信的话可以试试。” 乌湛眼睛一亮,“你说真的?!” “不是!我只是说试试!”齐慕帆赶紧解释,苍天作证,他绝对不是答应的意思! “对啊,试试么~~”乌湛理解裂开嘴笑,露出一排不怎么整齐的小白牙,“我马上回去把我的东西搬过来!以后你就负责包养我了!” 说着便站起来,!!!走到玄关换鞋出门。 齐慕帆张着嘴一动不动,等他反应过来,跑到门口去看,人连影子都不见了…… …… 苍天啊,你是在惩罚我么?! 第二章:入住未果 “对对,那几个相框全放进去,小心点放……衣服?带几件过去就行,我又不是要去住多久……睡衣当然要带,你想我光着膀子睡觉么?!我爸给我的书?不带!我又不是去上学,再说带了我也根本看不懂!喂!我不是说相框要小心放么?!你耳朵是聋的啊?!” “这是在做什么,这么吵?”乌希唯皱着眉走进来,就看见乌湛正指使着佣人收拾东西。 乌湛见自己的大姐进来,也懒得打招呼,瞟了她一眼便继续盯着正在收拾的佣人。 见乌湛不回答,乌希唯便转头问旁边的佣人:“少爷这是在做什么?” “少爷说要搬出去住一段时间,让我们收拾日常用的东西。”佣人答。 乌希唯又皱起眉,问乌湛:“爸爸答应了?” “爸爸不知道!”乌湛没好气地回答,“你不用搬出爸爸来吓我,我才不怕他!” “乌湛!”乌希唯厉声吼道:“你别不知好歹!” “是谁不知好歹?!我告诉你,爸爸说了以后会让我接手乌氏。你?”乌湛嘲讽地哼了一声,“最好现在对我客气点,否则以后别想我给你钱养老!” “你……!” “怎么了怎么了?”乌希蕾听见吵架的声音,连忙进来劝阻。 一股怒气被打断,乌希唯也不好发作,便转身离开。乌湛也只是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乌希蕾放下心,这才看清楚情况,“小湛,你这是在做什么?” “收拾东西,我要搬出去住。”乌湛的语气缓和了些。 “去哪儿?你那两个朋友家?”乌希蕾有些忧心,乌湛的那两个朋友的品行…… “不是,去一个刚认识的朋友家。” “什么朋友?” “朋友就是朋友你管那么多干嘛?!”乌湛也知道整个家里也就眼前这个人是对自己好的,但就是没法对她亲近些。 “小湛,你刚回家里,刚认识的人是什么样的你还没有了解清楚……” “行了别说了,你又不是我什么人!”尹湛不耐烦地挥挥手,见乌希蕾一脸受伤,才蠕动着嘴,低低地说:“我朋友人很好的……二姐……” “少爷,东西收拾好了,还需要什么么?”佣人问道。 “不用了,你们给我拿到车上去。”乌湛说着便要往外走。 乌希蕾还想留,最后只是叹了口气,吩咐佣人帮忙看着点,便去婴儿房看女儿了。 齐慕帆打开门,确认苍天没有听见他的哀嚎。 “我来了!”乌湛兴冲冲地进屋,指挥着佣人把东西全部拿出来放好。 “你还真来了……”齐慕帆觉得自己的眼角在抽搐。 “我说过我要来的啊~~”乌湛眼睛弯成一条细细的缝。 齐慕帆无语了,这种情况应该属于私闯民宅吧?自己可以理所应当地把那个小东西丢出去吧?! “啊!对了!”乌湛忽然掏出电话,得意洋洋地拨通向誉之的电话。 “喂?小乌?”不知道乌湛已经对别人“投怀送抱”的向誉之还保持着亲昵的称呼。 “誉之~~”乌湛也跟着腻歪,“你猜我在哪里?” “嗯?在哪里?”向誉之往后靠了靠,悠闲地玩弄着办公桌上吊兰垂下来的枝叶。 “我啊~~”乌湛坏笑着看了一眼边上的齐慕帆,“在你的好朋友家~~” “好朋友?” “慕帆他,很喜欢我呢~~” “慕帆?”向誉之的声音中没有了调笑的意味。 “是啊,佣人现在正把我的东西一样一样地放在慕帆家里~~”乌湛嬉笑着,“我和慕帆在一起了~~” 电话那边没有了声音,乌湛自然是得意万分,又接着说:“所以咱们,就分了吧!” “扑哧!”向誉之却忽然笑出声来,“你、和、慕、帆、在、一、起?!” “当然!”乌湛听出了他言语中的怀疑,把手机放到齐慕帆嘴边忿忿地道:“齐慕帆,你和他说!你说你包养我了!” 齐慕帆扶额,把电话挡到一边,“别闹了,快把东西都收拾回去。” “你……!”乌湛咬着牙,“你说不说?!” 齐慕帆无奈地“呵”了一声,拿过电话,“嗯,誉之,我包养了这家伙。” “什么?” “总之就是这样了,我把这边解决完了再给你解释。” 齐慕帆说着便挂断电话,极其不耐烦地看向乌湛,“好了,你满意了,可以走了吧?” 乌湛嘟嘴,“我还没看见向誉之后悔的样子!” “够了吧?”齐慕帆忍着怒气,转头对着摆放东西的佣人道:“不好意思,乌湛带来的各位,麻烦把东西都收拾起来回去吧。” 佣人们面面相觑,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 “谁让你们停的?!”乌湛呵斥道,“全部放好!老子就是要住这儿了!” “你想我叫保安么?!”齐慕帆狠狠瞪着乌湛。 乌湛呼吸急促地捏着拳头,忿忿地盯着齐慕帆。 齐慕帆也不遑多让,直直地反瞪回去。“或者说,让我通知乌氏的集团总裁,让他把他的宝贝儿子领回去?!” 乌湛的嘴唇蠕动了几下,最终吼着下令,“收拾东西,我们回去!” 齐慕帆直到乌湛走出房门时仍旧一脸不悦,门“!”一声狠狠关上,他才无力地坐到沙发上,抽出一支烟吞云吐雾。 不料门外忽然响起了重重的踢门声,叮叮咚咚还夹杂着乌湛的咒骂声,“齐慕帆!老子告诉你!老子今天走不是怕你!你休想老子就这么放过你!哼!” 齐慕帆忍住开门对着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破口大骂的冲动,狠狠吸了口烟,然后缓缓地吐出去。 电话又叽里呱啦地嘶叫起来,齐慕帆不耐烦地接起,却在看见显示屏上的那两个字上后,轻笑一声,将烟按灭。 “誉之啊……” “好了,现在可以和我解释了么?”那边的向誉之细细地笑,颇有些撒娇的意味。 “呵呵,”齐慕帆苦笑一声,“你自己闯的祸你不清楚?” “我闯什么祸了?”向誉之装无辜。 “男祸!”齐慕帆仍心有余悸,“要不是你把别人随便就甩了,他会找上我?” “乌湛真的住你那儿了?” “没,我轰出去了。” 向誉之松了一口气,“所以我说你到我这里住多好。” “呵呵,”齐慕帆只是笑了两声,“话说那个小东西真是乌伯伯的儿子?” “是啊,说是一个月前才找回来的,你一直在国外自然不知道,”向誉之轻哼一声,“不过说白了,就是私生子而已。” 齐慕帆倚着沙发,“他挺喜欢你的。” “他那哪是喜欢我?”向誉之不屑道,“他只是想要其他人都喜欢的东西。” “你这拐弯抹角地说你有很多人喜欢?” 向誉之一捋刘海,“承蒙厚爱,不胜荣幸。” 齐慕帆笑了笑,低声而宠溺地道:“你啊……” 第三章:展开行动 狠心被拒的当晚,乌湛怀着万丈怒火召集死党……诉苦…… 乌湛从小到大的死党就那么两个,基本是从有记忆起就认识了,在同一个医院相继出生,在同一个小四合院里度过童年,小学以及初中都是同一班。像连体婴儿一样,一起逃课跑到深水区游泳,一起和高年级的打架,一起为非作歹地往班主任的手提包里塞虫子对着校长丢鞭炮,甚至一起进过警察局…… 有一回乌湛提起来:“我们三个那么多年居然没有看对眼真是奇怪。” 于是三人同时幻想了一下,然后…… “呕……” 回到现实—— “也就是说,你被华丽丽地二度抛弃了。”死党一号任寰烁啃着桃子,口齿不清地对乌湛的抱怨做了最后总结。 乌湛还沉浸在失利的幽怨之中,闻言狠狠盯了落井下石的某人一眼。 “嘛,嘛,得不到就不要白费力气了么。”死党二号简名羽嗑着小瓜子,看破红尘似的劝说道。 乌湛斜眼,“你最没有说这话的资格好么?” 简名羽将瓜子壳丢进垃圾桶,缓缓吐出一个字:“切!” “那你不喜欢那个叫什么向誉之的了?”任寰烁皱眉。 “不喜欢了,我现在有了更好的目标!”乌湛一握拳头,两眼亮晶晶的仿佛能射出激光。 简名羽嘴角抽了抽,“传说人家是直男而且有家室吧?” “我管他的,”乌湛手托着下巴颇为努力地想着什么,然后严肃地看了一眼简名羽,眼神往下,伸手,抓了一把瓜子…… “我说你们也帮我想想呗。”乌湛磕着瓜子悠哉地道。 任寰烁嘴角抽了抽,“想什么?想你怎么攻陷那位有家室的直男?” “嗯。”乌湛非常淡定地点头。 任寰烁的嘴角抽得更厉害了,“我说你放弃吧,就您老人家,我敢说从第一印象到临走那一踹就没让人产生过再见你的想法。” “也就是说让他对我改观就可以了?”乌湛乐观地眨着眼。 “改观……”任寰烁望天,“你会觉得你会希望再见一个强X未遂的人么?” “怎么会?!”乌湛厌恶地往后缩。 “我觉得那位仁兄对你的看法基本也就是这样了。”任寰烁斜眼。 乌湛反应过来,不屑地挥挥手,“边儿去!哪有那么夸张。” “我也觉得你还是放弃的好。”简名羽手托着下巴,过来人一般地摇头,“直男很危险,掰弯须谨慎。” “我才不管,”乌湛双臂一抱,“是不是兄弟?!是兄弟就帮我!” 任寰烁和简名羽互相看了一眼,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激情昂扬的BGM】 咨询师一号简名羽:(─人─)第一步: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你至少也要知道人家的住址电话什么的。 咨询者乌湛:( ̄_ ̄|||) 我去过他家,电话什么的早就有了。 简名羽:Σ(⊙▽⊙”a……soga……那这个pass。第二步:印象大作战!【当当当当!!!掌声~~撒花~~】 乌湛:(⊙o⊙) 要肿么办? 简名羽:(! ̄ 3 ̄)!给他发短信么,道个歉啊,卖个萌啊,然后做个朋友啊,无数的奸情都是从朋友开始的…… 咨询师二号任寰烁:( ﹁ ﹁ ) 真那么简单就好了。 简名羽:(#`′) 那你说怎么办? 任寰烁:( ̄! ̄*)先让人家消气一段时间再说。 乌湛:(“━□━) 那我不是还得等? 任寰烁:( ̄. ̄)+ 要不然呢,谁叫你给人家的印象那么糟。 乌湛:(┘﹏└)那好,消气以后? 任寰烁:σ(-_-!) 你就可以给他发短信,道个歉啊,卖个萌啊,然后做个朋友啊,无数的奸情都是从朋友开始的…… 简名羽:(┘`□′)┘你除了一个等几天以外和我有一毛钱的分别啊! 任寰烁:(!!! !!! )至少我知道循序渐进。 简名羽:( ̄_, ̄ )是了,和别人上了五年的床结果一个名分都混不到,真是够循序渐进的。 任寰烁:o( ̄! ̄o#) 总比有的人五年了连床边都挨不上的好。 简名羽:(o#! 曲!)o ¥*&……%*%&……¥&……O*($^&%$)(% 任寰烁:<(  ̄^ ̄)@%……¥……¥……%&*%#&&(&……&……¥%#…… 乌湛:( ̄_ ̄|||) ……我还是……自己想办法吧…… 于是,几日后的傍晚20:07,基本确定乌湛那个家伙只是虚张声势的齐慕帆收到了短信如下: “发件人:139xxxxxxxx 慕帆,我是乌湛~~前几天的事情对不起~~ <(_ _)> ,我不该那样做的,请你原谅我~~” “呵?”齐慕帆一瞬间觉得不是“乌湛”这个名字打错了,就是“对不起”和“原谅我”打错了。 盯了屏幕三秒,嗯,没错…… 算了,既然别人诚心诚意地道歉了,自己也没必要小肚鸡肠的。 齐慕帆耸了耸肩,把乌湛的号码存进通讯录。 手机还没放下,欢快的短信铃声又来了。 “发件人:乌湛 慕帆,你讨厌我了是不是!!﹏!!,你绝对是讨厌我了,我就知道我是没爹疼没娘爱朋友都交不到一个……( >﹏<。)~呜呜呜……” 齐慕帆嘴角抽搐,这是什么情况…… 无奈地按下回复,“没有,我原谅你了。” 短信发出还没一分钟,收到回复:“真的?真的真的真的?!!!人家好高兴~~我们是朋友了吧?” 齐慕帆确认苍天对自己的惩罚还没有结束。犹豫再三,还是委婉地回复:“你是这世上我希望成为朋友的最后一个人” 可惜某种神经大条的人理解能力实在让人汗颜。 “发件人:乌湛 哦也!那明天我去找你,我们来谈人生谈理想~~朋友~~” 齐慕帆握着手机,缓缓地,石化了…… 乌湛看着发送成功的短信,内心“哈利路亚”。 自己的魅力果然是无敌的! 然后怎么办呢?怎么从友谊升级为奸情呢? 乌湛踌躇满志地眯着眼。 第四章:间隙 翌日,乌湛站在齐慕帆家门口,有些不自在地扯了扯领带。 乌湛为了这次“约会”可谓是准备充分,昨晚上就翻出了一大堆衣服比划来比划去,最后选定了他老爸送的那套价格不菲的小西装,接着又一大早就爬起来跑去美容院捣腾了好几个小时,对着镜子确认自己面如冠玉唇红齿白人见人爱貌比花娇360度无死角了以后才信心满满地驱车至齐慕帆家楼下。 清了清嗓子,乌湛扣了三下门,对着屋内喊:“慕帆,我是乌湛,我来接你了。” 等了几秒,却没有人来应门。 乌湛又急切地敲了敲门,依旧无人应答。 乌湛心底有些慌,“砰砰砰”地用力敲门,边敲边冲里面喊:“慕帆!你在里面么?慕帆!开门!” 焦急地等了一会儿,却一点回音都没有。乌湛彻底慌了,慕帆该不会是在家里出事了吧?! 乌湛赶紧跑到电梯口等着,看着数字一层一层地变化,却老是升不到自己在的楼层。一咬牙,乌湛干脆顺着安全通道的楼梯慌慌张张地跑下去。 幸好齐慕帆只是住在六楼,乌湛很快便抵达了一楼服务台,气喘吁吁地拉着人前台小姐说:“你……你们六楼的住户……不晓得是瓦斯泄漏还是怎么了……我怎么喊都喊不应……兴许是出事了!你们快去看看!” 前台小姐一听,急忙拿起电话就要打,“是六楼的哪一间?” “602!” 前台小姐却把电话放下了,“您是说六楼二号房的齐先生?” “是啊!”乌湛用力点头。 “这位先生您别急,”前台小姐微笑,“齐先生今天早上出门了现在还没回来呢。” “什么?”乌湛不信,“不可能!也许他回来了你没看见呢!” “齐先生确实出门以后就没有回来。”前台小姐笃定地道。 “他一定在家!我和他说好了……”乌湛忽地一怔。 他怎么就自大地认为别人一定会等他呢? 他怎么就觉得一切都会像他想的那样呢? 当时慕帆也没有说要等…… 所以…… 你妹纸的齐慕帆你竟敢放老子鸽子!!!!!!!!!!!! 坐在向誉之家中的齐慕帆皱着眉,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说啊,”斜倚在沙发上的向誉之看不过去了,“你从来我这儿开始就愁眉苦脸的,是我家风水不好啊,还是我长得歪瓜裂枣?” 齐慕帆被逗笑了,“没有的事。” “那是怎么了?”向誉之忽然靠近了点。 齐慕帆有些不自在地退后了些,不自然地揶揄,“某些人不晓得解决好自己的桃花,人就缠着我不放了呗。” 向誉之“呵呵”笑了两声,眼神再对上齐慕帆时,原本的忧伤早已消失不见,“乌湛他又去烦你了?” “是啊,”齐慕帆语气里有些疲惫,“而且人还改变了战术,开始使用怀柔政策了。” “他就是一根筋往死路走,”向誉之挥挥手,“当时我也是被缠得不行才答应的。” “真的?”齐慕帆促狭地眯起眼,“某人不是贪图人家的美色才答应的?” 向誉之被噎了一句。 齐慕帆又不依不饶,“那照你的说法,为了能早点清净我还是早点答应他好了。” “不行!”向誉之喊出声了以后,才惊觉自己做了什么傻事。 齐慕帆也有点惊讶地看着他。 “你不是,最恨同性恋么……”向誉之解释着,神色也黯淡下来。 齐慕帆垂下眼睑,过了会儿,才低声道:“我没恨你……” “好了,”向誉之笑得云淡风轻,“从小我就知道的,没事。” 齐慕帆也只好笑。 安静了一会儿,齐慕帆忽然起身,“乌湛发现我不在大概也走了,那我回去了。” “现在就走?”向誉之也站起来,“不一起吃个晚饭?” “不了,”齐慕帆穿上外套,“有些事要做。” “这样啊,”向誉之伸到半空的手收了回来,把齐慕帆送到门口,“那你一路小心。” “嗯。”齐慕帆淡淡地点头,便不回头地离开。 向誉之站在门口良久,看着齐慕帆的背影有些恍惚。 从很小他就知道自己喜欢慕帆,也知道,自己的感情永远不会得到回应。 齐慕帆的父亲就是一个gay,齐慕帆还很小的时候,他父亲抛家弃业和一个男人私奔了,齐慕帆的爷爷一怒之下便将儿子从家族中除名。而齐慕帆的母亲伤心之余立即改嫁,丝毫不过问“那个变态的儿子”。齐慕帆是由姑姑养大的,个性强势的姑姑虽说疼爱齐慕帆,但教养的方式却完全是铁血手段。齐慕帆从小是在姑姑和爷爷“同性恋都是有罪的,肮脏的,乱仑的”灌输下长大的,懵懵懂懂地就开始反同了,到遇见向誉之时,这样的思想已经根深蒂固了。 向誉之和齐慕帆大约是刚入少年时期便认识了,没过多久,不晓得应该说是早慧还是早熟的向誉之便发觉了自己的小心思。那时他还小,虽说也知道这种心情不合常理,但是他从小家里就百般宠爱的,认为世事都简单而美好,便天真地认为他喜欢慕帆,那么他们就该在一起的。 刚入青春期的少年心理是十分敏感而小心的,几次身体试探的接触之后向誉之就发现了齐慕帆极端讨厌男人靠近他。不死心的向誉之干脆请齐慕帆到他家里看某部带有部分同志桥段的电影。刚开始,齐慕帆还挺兴奋,慢慢地便皱起眉来,等看到两个男人的嘴挨到一起了,立马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冲向誉之大吼:“你怎么会有这种电影!脏死了!两个男人!好恶心!” 齐慕帆说完便跑了出去。向誉之被吼得呆若木鸡,脑袋一阵一阵的疼。他就算再怎么乐观,也知道不可能了,他的初恋死了,被他的初恋对象狠狠地亲手掐死了。 他唯一庆幸的是齐慕帆还不知道,他不知道他就是那个用“脏死了”的眼神看他的人。 向誉之恍然大悟,跑出去追上齐慕帆,解释说他只是听同学说那部电影很好看才叫齐慕帆过来的,他之前并不知道里面有这样的情节。 齐慕帆怒气未消地指控了同性恋的诸多不是,又勒令向誉之不要再和推荐这部电影的那个同学来往。 向誉之当然是连连点头,也学着齐慕帆说了几句“不能理解不可原谅”之类的话。 齐慕帆才恢复笑容,摸了摸向誉之的头。 向誉之觉得自己也该笑,于是他笑了,弯起眼,哈哈大笑。 那天之后,他们还是朋友,有了间隙的朋友。 但是至少还是朋友不是? 后来…… 齐慕帆坐在车里,无力地靠着椅背假寐。 他记得那天他急匆匆地跑到向誉之家中,慌慌张张地推开门,却看见两个男人赤裸地交缠在一起。 向誉之的脸倏地一片惨白,齐慕帆觉得自己的脸一定也是惨白的。 被压在向誉之身下的男人尴尬地想要起来穿衣服,齐慕帆回过神来,猛地关上门,然后木然地回到家中,收拾行装,随着姑姑举家搬迁到瑞士。 大概有些事是注定的。 齐慕帆长叹一声,睁开眼,启动引擎,回家。 向誉之仍呆立着。 当时为什么要带那个男人回家呢?为什么要做那样的事呢?寂寞么?是啊,好寂寞……可是慕帆离开以后,不是更寂寞么? 没人的门口,一如既往的冷清。 第五章:委屈 一进大门,就看见平时端庄典雅的前台小姐忽然对着自己眉开眼笑。 “齐先生,您回来了。” “嗯。”齐慕帆点了点头。 “今天您的朋友过来了,可惜您不在。”前台小姐露出八颗牙齿,笑得非常有素质。 乌湛么?果然还是来了。“他回去了么?” “没呢,”前台小姐连摇头的频率和弧度都受过训练一般,“您的朋友什么也没说就又上楼了,我也给您打过电话,但是您关机了。” 这还不是为了避免乌湛那个家伙电话骚扰?!齐慕帆无语凝噎。 “不过您的朋友可真关心您,他以为您瓦斯泄露被困在房间里了,心急火燎地跑到前台来说。”前台小姐莞尔一笑,“看他气喘吁吁的样子,应该是从楼梯跑下来的吧。” 齐慕帆愣了一下,忽然对自己的不辞而别产生了愧疚。 步伐有些沉重地迈进电梯,盘算着要是那家伙还在,就……就怎么样?包养他? 齐幕帆瞬间被乱入的想法震到了,赶紧平静下来。 出了电梯,拐个弯,就看见那个小子仍旧固执地埋头蹲在门口。齐幕帆暗暗叹气,认命地走过去。 乌湛听着缓缓靠近的脚步声,只是一直低着头,直到那人挡住了上方的光线,才极其缓慢地抬起头,紧紧抿着的嘴唇和一眨不眨的眼睛流转着被抛弃的楚楚可怜。然后,他成功地看见那个男人的神情中溢出了歉疚。 “进屋吧。”齐幕帆打开门,半侧着对乌湛表示“请”。 乌湛瘪了瘪嘴,仿佛极不情愿般站起来,立即被下蹲过久的后遗症折腾到了,苦着脸维持半蹲的动作,敲了敲一阵阵酸麻的腿。 “还好么?”齐幕帆看着像企鹅般艰难地拖着脚终于抵达沙发的乌湛,有些坏心地在暗地里偷笑。 借着屋内明亮的灯光,齐幕帆终于好好看清了乌湛的穿着。 青春飞扬的脸加上同样青春“飞扬”的发型,搭配十分正式的西装…… 实在……非常……有意思…… “想喝什么?” “果汁。” “没这个。” “不是让你买点么。”坐在沙发上揉腿的人小声嘀咕。 合着您已经登堂入室了?齐幕帆腹诽,顺手拿了几个橘子放进果盘。 “只有橘子要不要?”这么问着,齐幕帆已经把果盘放在乌湛面前的茶几上。 乌湛也不含蓄,直接上爪子剥了个橘子就往嘴里塞。 “咳咳,”齐幕帆假意咳嗽了两声,“今天的事,不好意思。” “没事。”乌湛反而非常大度,顺便掰了瓣橘子放到齐幕帆嘴边,见齐幕帆拒绝地往后退了退,又有些失望地把橘子塞进自己嘴里。 一时无话。 齐幕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口,决定开口,“你等很久了么?” “没多久,”一直专心消灭橘子的乌湛终于给了一个正脸,“就是从中午等的。” 现在已经天黑了吧……齐幕帆既无语又内疚。 搞不好这人其实并不是那么轻浮? “既然我不在你直接走了不就好了?”齐幕帆说话间有些无奈。 乌湛停了停剥橘子的动作,淡淡道:“我想等。” 一句话说得要多苦情有多苦情,要多委屈有多委屈。齐幕帆都怀疑这人是不是忽然转性了。 “不好意思。”齐幕帆理亏地再次致歉。 “说了没事。”乌湛似乎吃够了,抽了几张纸巾擦手。 “天晚了……”齐幕帆一口气提上来还没把那“我送你回去”说出口,乌湛便皱着眉问“我能不能在这里睡?” “家里不担心?” “他们会担心才有鬼。”乌湛歪了歪头,眼睑下垂。 又来了又来了,齐幕帆暗叹,今天从看见他开始就是一副被欺凌的可怜样是搞毛啊,明明自己才是受害者啊…… “你睡那间客房。”齐幕帆伸手指了指,言语间有些无奈。 “嗯好~~”乌湛没有异议,“那我先去洗澡~~” “嗯……”背后再次恶寒的齐幕帆,忽然觉得自己踏进了走不出的怪圈。 夜深人静,确认齐幕帆也该睡着了的乌湛摸出手机翻找到今天中午的通话记录,兴冲冲地拨出号码。 “嗯……喂……”那边的人显然地是还没张开眼就摸索着接了电话。 “寰烁!”乌湛兴奋地喊,又惊觉太大声了,立马放低了音量,“寰烁,兄弟,谢啦!” “怎么?成了?”任寰烁也清醒了,但声音里却还带着一些低沉的喑哑。 “嗯嗯,照你说的,装得特委屈的样子,bingo!搞定!”乌湛嘿嘿地笑起来,“我现在可是睡在他家~~” “嗯,装可怜,然后正经点,扭转你在他心目中的泼……咳,小霸王形象。”任寰烁翻了个身,把手机换到右耳,道:“不过,你也别太心急地就饿虎扑羊了。” 乌湛对着墙壁白了一眼,“我也想啊,但是我在客房。” 我怕的就是你不知天高地厚地从客房溜进主卧然后强迫人家把你OOXX了…… “寰烁,你说我接下来该怎么办?”乌湛双手握着手机问。 “嗯……”任寰烁想了想,“你还是继续缓和关系吧。战略友谊的根基打稳了,再去建立同志情谊。” “那得要多久啊。”乌湛画圈圈。 任寰烁头疼。“你当掰弯一直男很容易么?” “你还不是把你家那个掰弯了?”乌湛嘟嘴。 “他是双好么是双好么!?”任寰烁激动了。 “对对,是双是双。”乌湛赶紧乌鸦学舌般安慰。 那边安静了一下,任寰烁才难得严肃地开了口:“阿湛啊,是兄弟我才这么和你说……纯直的人是死都不可能接受同性的,那么多例子你也见过了,不管是天仙下凡还是怎么怎么的,人直男没办法喜欢的!你还记得在joyce吧自杀的那个gay么?你还在听么?!” “在在,洗耳恭听着呢!”乌湛知道这个死党只要一遇见这种事就会激动,只好顺毛摸。 “他那个什么男朋友本来就是直的还要答应他,最后折折腾腾是什么结果?!何况他死了又怎么样,他男朋友后来还不是去找了女人结婚开开心心地过他‘正常人’的生活了!”任寰烁发泄了一会儿气也消了些,才平静下来劝道,“阿湛,就退一万步讲,他能接受男人,然后呢?他不是结婚了么?你要看着别人一家甜甜蜜蜜,你们却是偷偷摸摸不晓得什么时候能见面,见面了却连片树叶掉下来都要担惊受怕么?他出了事,在病房外面医生问谁是病人亲属,你第一个跑到医院却反而只能傻瓜一样地站着……”任寰烁声音里有了些哽咽,“多可笑……” “寰烁……”乌湛再怎么大条也听出有问题了,“出什么事了么?” 好一会儿,那边才有了声音,“言修肠胃出了点问题进了医院,他妈妈说……果然还是要有个女人来照顾他才好……” “这样……” “其实也没什么……”任寰烁忽然看开一般哑哑地笑了笑,“他总归要结婚的,我……” “寰烁!”乌湛打断他,“你们在一起五年了,要有信心!” 任寰烁一怔,心底却慢慢暖起来,“嗯。” “不早了,你快睡,养足了精神明天去照顾你家那个,我也睡了。” “嗯,阿湛,我刚刚说的你好好考虑,”任寰烁最后还不忘警醒道,“你其实也没多喜欢那个人,别越陷越深了。” “我才……算了,晚安。” “晚安。” 挂断电话,乌湛有些气闷。 他才不喜欢那个家伙!一丁丁!一点点!!一丝丝!!!一毫毫!!!!都不喜欢!!!!! 他只是……觉得挑战很有趣而已! 只是…… 第六章:立誓 信奉“赖床无罪,美梦万岁”的乌湛按道理是不会在午饭之前睁眼的,但是不熟悉的床以及对“入主东宫”的兴奋还是让他在齐慕帆起床后不久便醒了过来。 等他终于迷迷瞪瞪爬起来时,齐慕帆已经收拾得仪表堂堂,悠闲得像个老太爷似的坐在沙发上哗啦啦抖开晨报读了起来。 乌湛揉着落枕的脖子,只觉得瞬间穿越到了民国,“你人生的每一天都是这么枯燥无味?” 齐慕帆瞄了一眼头发乱得活像鸟巢的乌湛,淡然回之,“你人生的每一天都是这么妙趣横生?” 乌湛相信那个四字成语绝对不是在夸奖自己,只能撅了撅嘴,托着脖子去洗漱了。 “你什么时候回家?”齐慕帆翻了一面报纸,又习惯性地抖了抖。 “你说什么?”乌湛抬着水杯叼着牙刷就出来了。 “我说,你总不能一直在我这儿吧?”齐慕帆选择了自认为比较委婉的说法。 乌湛的眉头才刚皱出一点痕迹,立即又换成一张楚楚可怜的脸,“你赶我走?” “不是赶你……”齐慕帆无力地盯着报纸中缝那一串广告。 “不赶我就好。”乌湛立即满面春光,穿着拖鞋啪嗒啪嗒地回盥洗室洗漱了。 齐慕帆盯着报纸看不下去了,收起来放在茶几上,拿了手机穿上外套便准备出门。 “我出去一会儿。” “啊?你去哪儿?”乌湛满嘴泡沫地探出头。 “就这附近,”齐慕帆开了门,又不放心地嘱咐道:“你就呆在家里别乱跑。” 明显被“家里”这两个字取悦的乌湛连连点头,“嗯嗯,我一定乖乖在家里等你回来。” 那张不设防的笑脸让齐慕帆瞬间有些负罪感,就好像当初离开瑞士时,骗女儿说一定会回来那样。 但是也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齐慕帆狠了狠心,关上了门。 没有乌湛的地方仿佛空气都要新鲜很多。齐慕帆深深吸了一口气,拿出手机拨通通话记录里的第一个号码。 “喂,慕帆~~”始作俑者还在那边笑。 “誉之,给我乌伯伯的电话号码。”齐慕帆也没有寒暄就直奔主题。 “乌伯伯的电话?”向誉之一听声音就知道不好了,“乌湛还赖在你那儿?!” 齐慕帆翻白眼,“你认为呢?” 向誉之有些气闷又不好发作,只得顾左右而言他,“我还一直以为你有乌伯伯的电话。” “以前的手机没带回国,新的这只也谁的都没存。”齐慕帆解释。 “哦?那你当初是怎么知道我号码的?”向誉之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好奇。 那是因为我背下来了- - “话说当时一个陌生号码打过来说是你,我还有怀疑过。”向誉之语气微沈,“你好几年没联系我了。” 齐慕帆语塞。 “不过乌伯伯好像有什么急事赶着要出国。”向誉之倒是把刚才的一笔带过了,“要不我给你希唯的?” 希唯那个性和乌湛绝对是相冲的,齐慕帆考虑了一下,回道:“给我希蕾的吧。” 向誉之有些犹豫,“希蕾……你觉得希蕾能说得动乌湛?” 齐慕帆沉默了一下,还是没改变主意,“给我希蕾的就行,希唯她……以前就挺排斥我。” 向誉之“扑哧”笑出声,排斥你…… “哎呀,某人真是身陷桃花不自知……” “你说乌湛?”齐慕帆无力,“那孩子恐怕还未成年吧,我再老个10岁都能当他爸爸了。” “乌伯伯听了这话应该不会高兴……”向誉之揶揄,随即认为应该为自己辩解一下,“他已经22了,我可没有侵犯未成年的癖好。” 齐慕帆倒是挺惊讶,“22?怎么看着那么小。” “听说他小时候家境不好。”向誉之有些唏嘘,又没心没肺地补了一句,“现在估计也长不高了。” 齐慕帆叹了一口气,“别说这个了。” “哦,对,希蕾的号码我马上发短信给你。” “行,那我挂了。” 挂断电话没半分钟,11位数字就成功抵达收件箱,齐慕帆拨通电话,仿佛看见了胜利的曙光…… 乌湛大字型趴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调着电视台,清宫戏才上演了一发惊心动魄的勾心斗角眼看XX妃子就要被处死了结果忽然进入了广告。乌湛嘴角抽了抽,换台,依旧广告,再一个台,更好了,少儿频道…… 看着荧幕上拿着玩具兴奋地鼓励孩子爬向自己的父母们,乌湛撅了撅嘴。 慕帆不是说就出去一会儿么,怎么还不回来? 钥匙转动的声音刚响起,乌湛立即从沙发上跳下来,欢欢喜喜地去迎接。结果门外不止站着齐慕帆,还有他二姐乌希蕾。 “小湛,我来接你了。”乌希蕾笑吟吟地看着自己的弟弟。 乌湛瞬间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盯着齐慕帆的眼神里甚至有些愤恨。 “乖,跟你二姐回去。”齐慕帆也附和道。 “我……我不回去!”乌湛狠狠跺脚。 齐慕帆的脸立即变了色。 乌希蕾也连忙安抚,“小湛,慕帆哥很忙的。我们找个时间再来好么?司机都已经在下面等着了。” 这种托词就连小学生都不会信了好么?! 乌湛咬了咬牙,风一样跑到昨晚睡觉的房间里“咯嗒”一声锁了房门。 “这……”乌希蕾吓了一跳,无助地看着齐慕帆。 齐慕帆也没料到这孩子这么倔,无奈地垮下肩。 乌湛爬到床上裹起来,被子里还残留着昨夜的余温。 他绝对不走,绝对不!走了就输了!抢不了齐慕帆就输了!齐慕帆必须是他的!齐慕帆的一切都是他的! “乌湛,”不知何时齐慕帆走到了门前,“我和你姐姐在车库等你。” 接下来的声音是乌湛从未听过的冷漠,“你不下来,我就不上去。” 乌湛咬着被子,硬生生逼退了快汹涌而出的咸液。 远处那个小小的身影丧气地垂着头,好像一只被欺负的小狗,可怜兮兮而又极不情愿地缓缓地走过来。 “好了好了,小湛啊……”乌希蕾赶紧迎上去。 乌湛憋着嘴,也不看她。 乌希蕾心疼得不行,像病患似的扶他上了车,才对齐慕帆做了个抱歉的表情,“慕帆哥,小湛他只是……哎……” “没事。”齐慕帆倒是大度地笑了笑,“快回去吧。” “嗯。”乌希蕾也上了车,吩咐司机开车回家。 引擎响起的声音让人无端地愤恨,乌湛抬头,看着那个目送他们远去的男人,捏着拳头,在心底默默立下将一辈子固守的誓言。 第七章:过往 直到回家乌湛仍一声不吭,乌希蕾有些担忧地想抱抱他,转念一想这孩子并不喜欢别人太亲近,只得换成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当做安慰。 “小湛啊,待会儿中饭我让刘妈给你煮你最爱吃的那几道菜好不好?” 乌湛一瘪嘴,摇头。 乌希蕾轻叹一声,推着有些不愿前进的乌湛继续走。 “回来了?” 一进客厅就遇见一身劲装准备出门的乌希唯,乌湛不悦地哼了一声,偏头懒得理她。 乌希唯见他这样更是气闷,不过现下要务缠身,可比和这个丧家犬斗气重要得多。 结果两个冤家都打算把路拓宽点,第三人却非要插一脚。 “大姐,我今天见着慕帆哥了。”乌希蕾笑得非常正直。 乌希唯离开的脚步倏然停下,上半身扭了回来,“谁?” “慕帆哥啊,就是当时考试成绩总是排在你前面的慕帆哥啊。”乌希蕾非常优雅地用手背捂着嘴笑。 乌希唯感到一股熟悉的扭曲蔓延到她的大脑,接着整个人都被卷入名为“万年老二”的漩涡之中。 “他回来做什么?” “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慕帆哥他……”乌希蕾神秘兮兮地咧着嘴,“似乎离婚了。” 这一下不止乌希唯,连乌湛也愣了。 “他手上的婚戒已经摘下来了,”乌希蕾说着指了指自己无名指上镶着钻石的银环,“我问到嫂子和齐祺的时候他也支支吾吾的。” 乌希唯常年冷峻的脸有些动容,看见乌希蕾不怀好意的笑才猛地扭过身踏着高跟鞋哒哒哒往前走,出客厅前还不忘丢回一句:“与我何干!” 乌希蕾看着匆忙离去的身影又眯起眼笑了笑,乌湛却忽然有些心不在焉。 “姐。”回到房间起码半小时,乌湛看着走过来走过去不知道在收拾什么的乌希蕾,终于喊了一声。 “哎!”本来就是担心弟弟一直不肯走的乌希蕾立马就回话了。 “你们认识齐慕帆?”一开始太激动没有反应过来,自家的两个姐姐貌似和齐慕帆是认识很久? “慕帆哥?”乌希蕾一愣,然后淡淡地笑起来,仿佛很还念一般,“是很久了啊。” 乌湛提起了精神,一脸“我很想知道”的表情。 “我们两家是世交,从小就认识了,不过当时你不在所以不知道,”乌希蕾坐到乌湛旁边,摸了摸他的头发,“当时啊,大姐什么都要和他争,可就是怎么也争不过。久了慕帆哥也不喜欢总是被追着要比试,就开始躲着大姐。但是,大姐那种强脾气怎么可能放过他,”乌希蕾一想起来就想笑,“后来,大概是刚上中学的时候,大姐就说‘齐慕帆,你要是能说出我比你强的地方,我就不缠着你了。’” 乌湛汗,原来金刚大姐也有幼齿的时候…… “结果你猜慕帆哥怎么说的?”乌希蕾捂着嘴笑。 “什么?”总感觉不是什么正直的回答。 “当时慕帆哥盯着大姐的肚子,一脸严肃地说:‘你能生孩子,我不行’。” …… “噗……”乌湛感觉心中那个高大的形象轰然倒塌了…… “后来就变成大姐开始躲慕帆哥了。”乌希蕾也很想没形象地笑,当时大姐顶着个西红柿一样的脸,丢下一句“色狼!”就忿忿离去,回了家还脸红红地念叨,“希蕾,你说他这是什么意思啊……” 大概就是那时候大姐的情感开始萌芽了吧…… “刚好那时候慕帆哥和誉之哥也熟稔了起来,就和大姐慢慢疏远了。” 乌湛一听见向誉之,不屑地哼了一声。 “不过怎么都是世交,还是有联系,过了几年大姐和慕帆哥的关系又慢慢变好了。结果没想到慕帆哥高中毕业就举家搬迁到瑞士了……” 本来当时还以为慕帆哥能变成自己的姐夫,大姐也有那个意思…… “可惜了啊……”乌希蕾有些唏嘘。 乌湛眉头扭成一团,和乌家是世交,但是貌似和向家的关系更好……齐慕帆……不是那么简单吧…… “不过没关系。”乌希蕾振奋起来,“现在也还来得及。” “什么?”乌湛被她没头没尾的话给弄懵了。 “大姐和慕帆哥啊。” 慕帆哥已经离婚了,大姐和那个男人也正在办理离婚手续,两个人错过了那么多年,总该好好在一起了吧? “他们怎么?”乌湛还是没懂。 “没事,你还小,这些事我来就行。”乌希蕾说着就站了起来,“我回房了,待会儿记得下来吃饭,别又一个人饿着啊。” 看着已然紧闭的门,乌湛没有来得及奋起反驳: “我……我22了!!!”(这是一个多么吉利的数字啊……) 送走了那尊大神的齐慕帆有些疲累地躺在沙发上,转脸就看见那个被乌湛蹂躏得有点变形的袋鼠玩偶,伸手捏了捏袋鼠妈妈的毛。 前几天就该给齐祺寄过去的,后来乌湛一闹就给耽搁了。待会儿还是得再去买一个。 还有总是这样躲着也不是办法,姑姑那边迟早会知道。按照妻子的个性虽然不会找乔淋的麻烦,但就这样一声不吭地放着也不妥。 齐慕帆揉了揉太阳穴,怎么会变成这样的呢? 叹了一口气,齐慕帆摸出手机想给乔淋打个电话,才发觉通讯录里只有三个人。 行了,自己造的孽自己收拾。齐慕帆很认命地打开电脑登陆自回国后一直安静的MSN。 才显示登陆成功,信息便铺天盖地而来。不过姑姑没有发来信息,看来还在忙。关闭了几个有关工作事务的窗口,然后简单回复了妻子发来的关于离婚后续的杂事,齐慕帆才好好看了看乔淋发来的信息。 其实断断续续的也不过就几句话: 3月16日——“嗨,Movan,你到中国了么?” 3月17日——“嗨,Movan,到了中国请和我联系。” 3月18日——“Movan?” 3月25日——“如果我打扰了你请不要介意,心情好时请回复我^ ^” 继续叹气,这个人可以再可怜点么? 手在键盘上敲了敲,然后发送: “Len,我已经到了。” 那边没有立即回复,过了几分钟,齐慕帆又发了一句: “前几天被一些事绊住了。” 又等了一会儿,那边终于有了反应。 “嘿,你终于到了。中国和你离开的时候是不是变化很大?” 齐慕帆苦笑。 “是啊,差点没找到路。” “真的?可怜的Movan。” 那句话后面的邪笑表情绝对不是可怜好么?!齐慕帆翻了个白眼,继续回复: “抱歉,前段时间没有联系你。” “没关系。” “后来还好么?” “当然没事啦。” 都可以想象到那人抿着嘴微笑的样子了,齐慕帆对着屏幕轻笑一声。 “你在中国见到你的挚爱了么?” 对方又发来信息。 已经写好的那句“没事就好,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帮你安排其他住处或是移民。”就这样停在发送之前。 齐慕帆怔了一下,删掉之前那句,只回了三个字: “见到了。” “他好么?” “他很好。” 或许在匆忙回国的时候曾经有过和当初离开之前一样的冲动,却还是在看见那人的时候畏首畏尾。 十年前阴差阳错,十年后重蹈覆辙。 “嘿,告诉我你现在的电话和住址吧。” 乔淋的信息让齐慕帆回过神来,将号码和住址发了过去。 对方似乎很开心,几个微笑的表情跳进对话框里。 “Movan,等我办好一些手续就去中国看你。” “嗯,到时候给我打电话,在机场不要乱跑。” “Yes,sir!” 第八章:家宴 那之后的一个星期,乌湛安生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齐慕帆也乖乖“待字闺中”,品味着难得的“失业”生涯。 就在某日齐慕帆一遍一遍地数鱼缸里的彩石子时,沉静多时的电话响起。本来还以为是许久不见的向誉之终于良心发现了,结果屏幕上显示着陌生号码,齐慕帆脑中自动代入了某种颜色类广告,瞬间感叹自己真的是无聊太久,才把心思收了回来接电话。 “喂,慕帆?” 对面的声音稳健而威严,齐慕帆立即就分辨了出来,“乌伯伯。” “嗯,”乌天至笑了笑,“我听希蕾说你回来了。” “啊,是的,刚回来,还没来得及拜访您。”齐慕帆客套地笑笑。 结果乌天至不准备和他客套,“啊,那就这个周六吧,周六你过来,也和希唯希蕾聚聚。” 电话在木讷的“额,好……”的应答中结束。 齐慕帆看着已恢复主页的手机界面,用有生以来最大限度的力气绞尽脑汁地思索——乌家人,其实就是生来克他的吧…… 不管怎么说齐慕帆还是乖乖买了礼物上门拜访了,从招呼中齐慕帆明显地感觉出了乌家人对他的欢迎程度逐级递减。 “希蕾。” “慕帆哥你来了~~快点进来吧~~” “乌伯伯,好久不见。” “啊,慕帆啊,过来坐。” “咳……希唯……” “嗯……” …… 齐慕帆感觉自己跟在练乾坤大挪移似的忽冷忽热,相信经此一役自己的耐力一定会大幅提升。 “慕帆,来,这是我儿子,单名一个湛字,”乌天至把儿子拎下楼,对着齐慕帆颇为自豪地介绍道,完全没看出儿子和世侄脸色都不好,“你们还没见过吧?这孩子顽劣了点,以后你多教教他啊。” 齐慕帆绷着脸含笑点头,他不只见过,而且自认为对他的顽劣程度认知得很彻底。 “小湛。”齐慕帆就像初次见面般友好地伸出手。 乌湛冷哼一声,撇头走了几步大爷似的坐到沙发上。乌天至无奈而抱歉地咳嗽一声,齐慕帆也不介意,摆头笑了笑。 说是拜访其实就是一起吃个饭,于是乌天至和齐慕帆又絮叨了两句就直奔主题。餐桌上的气氛很明显地分为两块——以乌天至和乌希蕾为端点划出一派吹面不寒杨柳风的祥和之气,并以乌希唯和乌湛各自为中心上演着冰霜凛凛兮身苦寒的独角戏。 “慕帆,你回来多久了?” 长辈必问题目一。 齐慕帆打哈哈道:“呵呵,没多久……” “啊,你姑姑还好么?” 长辈必问题目二。 齐慕帆继续打哈哈,“呵呵,姑姑身体很健康。” “对了,怎么没见祺祺和她妈妈?”长辈必问题目三,餐桌上的人全都不动声色地竖起了耳朵。 “呵呵,这个……”齐慕帆磨了一会儿,最后招供,“其实我刚刚离了婚,嗯……就是回国之前。” “啊,这样……”乌天至颇有些惋惜地叹了一口气,“好好的夫妻怎么就分开了呢,多磨合磨合不就好了么。” 乌伯伯,恕我直言,您三个孩子的母亲都不同,这话从您嘴里说出来真的很没说服力啊!齐慕帆扒拉了两口饭,连同吐槽一起吞进肚子里。 “不过怎么说也是外国老婆,这观念不合确实不好相处啊。”乌天至自圆其说般地念叨着。 “额,是有点。”齐慕帆附和。 “唉,这夫妻不合可是大问题啊,”乌天至终于把话题转到了大女儿身上,“像我家希唯啊,也是要和她丈夫离婚了。” “爸!”一直沉默的乌希唯终于喊出声,她心里清楚今天这顿饭基本就和相亲差不多了,但是真的提起这事还是觉得很别扭好么。 “啊,这样啊……”齐慕帆尽量做出可惜的表情,然后收到白眼一枚。 “咳,吃饭吃饭。”乌天至一张老脸也不好急不可耐地把大女儿推出去,便吞了声对着二女儿使了个“我尽力了”的眼神。 一顿饭吃得还算顺利,饱食之后乌希蕾莞尔一笑邀请齐慕帆去看她刚满周岁的女儿。 小姑娘明显语言能力发展得比较好,看见母亲进来就断断续续地喊着“MaMa”,小手小脚摆动着要抱抱。 乌希蕾从保姆手里抱过女儿,立马同齐慕帆献宝,“慕帆哥你看,这就是我家宝贝,她爸爸说希望她每天都能像夏天的太阳一样耀眼明媚,就取了个名字叫夏昕。” 齐慕帆愣了一下,耳边恍然响起母亲怒不可遏的咆哮:“慕帆!慕帆!原来你起这名字就是想提醒我你有多爱那个变态么?!” “啊,真是个好名字。”齐慕帆微微颔首。 “嘿嘿,我们家的人起名字都是有寓意的,”乌希蕾看着齐慕帆,眼中明晃晃的,“慕帆哥,你知道大姐的名字是什么意思么?” 齐慕帆摇头。 乌希蕾立即当起解说者从乌希唯的母亲与乌天至相知相爱一直吧啦吧啦到乌希唯的出生,其实归结起来就是一句话:嫁入豪门的平凡女人希望自己是丈夫的唯一。 不幸的是,乌天至后来离开了她,接着娶了一个门当户对的女人。 齐慕帆惋惜了一下,同时腹诽乌希蕾怎么知道那么多八卦。 “那你的名字就是意味着像花蕾一样?” “bingo!”乌希蕾眨了眨呀,想着要怎么才能把话题继续转回大姐身上呢? “那……乌湛的名字寓意着什么?”齐慕帆问出口后才发现有些不对,立即补充道:“咳咳,我就是觉得他名字有点拗口。” “这个么,当初我妈妈得了癌症住院,小湛的妈妈就是医院里的护士。” 经典出轨项目么?齐慕帆后悔问这个问题了。 “当时我妈妈病得特别重,医院下了好几单病危通知,爸爸和林阿姨的事情其实我妈妈是默许的。”乌希蕾说着也没有多难过了,母亲当初病入膏肓,微笑拉着她的小手说以后要坚强乐观,要好好对待爸爸和阿姨,姐姐和妹妹的话一直推动着她高歌猛进,哪怕爱上的是一个穷困潦倒的摄影师也奋不顾身地缠上去最后抱得美男归(囧)。 “当时检查说阿姨怀的是个女孩儿,爸爸原本是给她起名叫乌希蓝的,希望天空永远湛蓝什么的。” 那怎么变成男的了?齐慕帆以疑惑的眼神无声地问道。 “结果生出来是男孩儿。”乌希蓝也觉得无力。 “后来就改叫乌湛?”齐慕帆问。 “不是,就在阿姨生产前后我妈妈的病就忽然转好,阿姨觉得对不起我妈妈就偷偷抱着小湛离开了。大概阿姨可能觉得林希蓝太女气,就给改成了林湛。”乌希蕾猜测道,毕竟小湛那孩子不爱提自己母亲。 “林湛啊。”听起来确实比乌湛顺口多了。 “爸爸后来听说林阿姨结婚了就没有再找她,小湛也是直到林阿姨去世才知道他的身世。听说小湛的继父对他们母子不太好……”乌希蕾叹息道,“如果早点找到小湛的话,或许他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齐慕帆也叹气,那样偏激的孩子,张牙舞爪的背后其实只是想抓住些什么吧…… 第九章:去学校吧 乌希蕾忽然发觉话题不知道怎么的就从大姐歪倒了小弟身上,赶紧拧回去,“小湛刚回来的时候还好,现在和大姐一见面就像仇人似的,真不知道是不是性格不合?” “应该不是,”齐慕帆了然于心,“是性格太像。” 表现方法不同,但本质是完全一样,争强好胜!极端偏激!最重要的是,自我得不可理喻= = 乌希蕾茫然地看着他表示不解,齐慕帆笑笑也没解释。 被搂在怀中却一直被忽视的小丫头终于不满被忘在一边的事实,连忙咿咿呀呀手舞足蹈地召唤存在感。乌希蕾见女儿开始闹腾了,笑着亲了亲小脸柔声细语地哄,“哎呀,把我们昕昕给忘记了啊,来妈妈亲亲,mua! ” 齐慕帆看着两张相似的笑脸有些伤感,祺祺也是从那么一点点长到会跑会跳会甜甜地叫爸爸,自己却不能再陪伴她成长了。 “慕帆哥……”乌希蕾也看出来了,微微有些心疼地喊他。 “呵呵,没什么。”齐慕帆摇头。 “慕帆哥,你别看昕昕这么粘我,可是等她那个跑去采风的爸爸一回来啊,这丫头就得跟八爪章鱼似的死死抱着不松手了,”乌希蕾上扬的嘴角仿佛能撑起阳光,“所以,祺祺也一定不会忘记你的。” 齐慕帆忍住没有让眼眶潮红,微温地回了两个字:“谢谢。” 他这个终有一天也会像父亲一样被唾弃的“变态”,其实也可以不被遗忘的吧…… 两人又逗弄了一会儿小夏昕,直到贪睡的宝宝又打着小呵欠趴在妈妈的胸口睡着了,乌希蕾才把女儿放回小床,同齐慕帆悄声离开。 下了楼,就见乌希唯和乌湛两个不可兼容的姐弟分据沙发两端,别说对话了,连眼神交流都懒得有。 齐慕帆看着两个人一见他就寒光四射,不由得一阵颤栗。 乌希蕾倒是很自在地各自打了招呼,就坐到姐弟中间问:“爸呢?” “午睡。”乌希唯惜字如金,然后一记镭射扫过毅然决定坐在远处靠椅上的齐慕帆。 “姐,你下午没什么事吧?”乌希蕾问。 “没。”乌希唯状若无心地看着指甲。 “那正好,我们几个好多年没见了,干脆一起回高中看看吧,听说那里要拆了,真可惜……”其实那里只是要推了教师宿舍重建罢了,不过为了金玉良缘,乌希蕾不介意撒一个无伤大雅的谎话~~ 乌希唯没有应,只是拿余光瞟齐慕帆。 齐慕帆微微颔首,仿佛想起什么似的轻笑出声。 “慕帆哥也答应了吧?”乌希蕾脸上堆满笑。 “嗯。”齐慕帆点点头。 “嗯!那我和大姐去准备准备,慕帆哥你等等我们啊!”乌希蕾说完便欢欢喜喜地拉着坐得无比端正的乌希唯上了楼。 乌湛眼见着边上就剩了那么一个让他不自在的生物,皱了皱小鼻子,干脆也跟着自家姐姐们上去。进了门,就见乌希唯坐在梳妆台前一脸严肃地对着镜子——梳头。 乌希蕾正在给乌希唯准备衣服和配饰没有注意到乌湛上来了,倒是正在纠结刘海是梳上去还是放下来的乌希唯转头盯着他,冷声问了句:“怎么?” 乌湛似乎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把话咽了回去。他的高中不过是一个二流学校,而且还是靠关系才勉强进去的,乌希蕾方才的邀请明显是把他排除在外,可要是说想和她们一起去,也未免太丢脸了点,何况齐慕帆那家伙也……不想见他吧…… “姐,来试试这些。”乌希蕾晃着手里那对简单大方的圆圈耳环,面前还摆着一套宽松雅致的休闲装。 乌希唯放下梳子转头去看,不由得皱了皱眉,“太嫩了点吧。” “姐,你还没到30呢。”乌希蕾将耳环放到衣服旁边,笑着走了过去,“放心啦,慕帆哥一定会喜欢的。” 乌希唯刷一下脸红,乌湛刷一下脸黑,他不迟钝,否则一开始他就不会看出向誉之对齐慕帆的特殊感情。乌希唯对齐慕帆的态度一直不冷不热晦暗不明,可一旦转过了那个弯,乌湛就完全懂了爸爸和二姐非要把这两个人凑一处的用意。 “二姐,我也想去。”趁着乌希唯进房间换衣服的空当,乌湛终于狠心把脸面抛了出去。是了,他在耍脾气,他在闹别扭,可这绝对不代表他愿意把齐慕帆拱手让给别人,特别是整个世界和他最不对盘的这个女人! 乌希蕾为难了,她原本打算半途就回来给乌希唯和齐慕帆制造单独相处的机会,要是乌湛也跟过去不就破坏计划了么…… “小湛乖啊,以后我再带你去玩儿。”乌希蕾安慰性地笑了笑。 “我……”乌湛刚开口,一见乌希唯换好衣服走了出来,立马关上了嘴。 “这样真的行?”乌希唯有些拘束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当然行!”乌希蕾走过去给她理了理微皱的袖口,就这身衣服和乌希唯热火朝天地讨论了起来,连乌湛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也没有发觉。 说是“等等”,结果齐慕帆和向誉之讲了十多分钟的电话之后又在花园来来回回逛了几圈,乌希蕾才拉着皮不笑肉更不笑的乌希唯下了楼。 “久等了。”乌希蕾有些抱歉地笑笑。 “没有很久。”至少还没到下个世纪= = “大姐今天很漂亮吧?”乌希蕾把忽然变得拘谨的乌希唯往前推了推。 齐慕帆上下打量了一圈,乌希唯难得地卸下了西装革履,刚硬的气势也被质朴典雅的衣饰冲淡,带着一股不同以往的风韵,以及似曾相识的纯真。 “嗯,很漂亮。”齐慕帆答。 乌希唯撇开脸看向一边,乌希蕾看着她微红的耳根,抿着嘴偷偷笑了笑。 有说有笑的两人和像是不同次元的乌希唯到了门口,就听见一声响亮鸣笛。 “嗨嗨嗨。”向誉之从车里探出头,挑向一边的嘴角笑得有些邪性。 “你怎么……”乌希蕾张大了嘴,小弟没掺和进来,怎么反而是这个灾难出来搅局了! 齐慕帆笑着径直走过去,“来得挺快的啊。” “那是当然。”向誉之墨镜下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乌家两姐妹,“母校就要‘拆迁’,我怎么也得去缅怀一下吧。” “呵呵,我也是这么想的。啊,对了,我想着既然要去学校,就叫上誉之一起了。”齐慕帆这才转身对两人解释,接着绅士地拉开了后座车门,“好了,上车吧。” “这个……太麻烦誉之了吧……”乌希蕾干巴巴地笑。 向誉之露出八颗牙齿,“为两位美女服务,在下乐意之至。” 可是我们不乐意!乌希蕾无声的哀嚎,最终消散在了飞车扫起的漫漫落叶之间…… 第十章:醉酒 风驰电掣地驶到学校,乌希蕾已经晕得想吐了,乌希唯扶着她去行道树下吹风才缓和了一点。 “你开车一直都是这么惊心动魄?”齐慕帆第一次坐向誉之的车,深刻地了解了上车前乌希蕾那视死如归的心情。 “红灯我有停。”向誉之无辜地耸肩。 “……”超速也是违规好么!你可以有点安全意识么?!齐慕帆哀怨了。 乌希蕾也没难受多久,缓过来了就又抖擞精神领着众人逛学校。 虽说离开十年,但学校只是修缮了一些小地方,仿佛一伸手就能捡起曾经自己遗留的印记一般。 “这里还真没变多少。”齐慕帆怀念地笑了笑。 “嗯。”乌希唯难得地赞同。 现在是上课时间,几个人也不好去原本的教室打扰,就干脆去足球场旁的长凳上坐了下来。足球场上某个班的学生正在练习长跑,刚开始还好,一圈下来距离就拉开了,开头的都已经跑过几人前面,末尾还在对面的跑道吊着。齐慕帆望着末尾的几个学生,忽然担心那几条竹竿似的腿会不会半途断裂。特别是跑最后那个,本来个子矮的人是不怎么显瘦的,但是如果身材本来就不高又让人一眼就看得出瘦,那就是真的瘦得不行了。就像乌湛那孩子,连指骨和腕骨都看得一清二楚,整个人就像只裹了层皮一样,走在路上风不用吹都能拦腰折断的感觉。再怎么营养不良也不至于到这种地步吧?他也不像是会节食的人。那么是因为消化系统?还是心理问题?狂躁症?= = “慕帆哥?慕帆哥?!” “啊?”齐慕帆反应过来,“怎么?” 乌希蕾挑眉,“刚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齐慕帆忽然有些心虚。 “我说,”乌希蕾的眼里亮晶晶的,“我们去犯罪吧!” 所谓的犯罪,就是到校外不远的大排档饕餮一顿。家里总是反对他们光顾一些没有营业执照的小吃摊子,不过这并不能阻挡叛逆期少年们探索的步伐。 大排档人声喧哗,划拳碰杯声不绝于耳。几人欣喜地发现熟悉的店面还在,便进去点了一大堆烧烤坐了下来。 等着美食上桌,齐慕帆却觉得背后一阵发凉,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盯上了一样,但是回头一看,又只有几张陌生的脸。 齐慕帆不可抑制地联想到自己看过的所有灵异小说,然后自嘲地念叨“心理作用,心理作用”。 那啥啊,齐先生,乃的直觉其实是相当之敏锐…… 隔壁炒粉店,包成了木乃伊的某人正扒着墙缝对着言笑晏晏的几人咬牙切齿。 还以为那家伙正直的很,结果美女——啊呸,他大姐那里算得上美女——反正就是有女的投怀送抱(= =?)他就把持不住了!根本就是个来者不拒的好色之徒! 看着死党风云变幻的脸和周围越发聚集的目光,吃着炒粉的简名羽终于忍不住小声提醒,“阿湛,大家都在看我们呢。” 乌湛一个眼刀杀遍八方,又继续开始他的偷窥大业。 简名羽也没胃口继续吃了,无比后悔答应和他跟踪别人。 “阿湛,这样又有什么用啊,”简名羽嘟囔,“你要是真喜欢人家就开诚布公地说出来,拿真心才能换别人的真心么。” “谁说我喜欢他了!”乌湛一再重申,“我一定要看到他爱我爱的要死的样子!” 简名羽翻白眼,他这死党虽然一向顽固不化,但也不至于对某个人这样放不开手,这样下去就是真的不喜欢,恐怕也一辈子忘不了了。 “兄弟,看开点。”简名羽宽解道。 乌湛斜了他一眼,一脸不屑,“原句奉还!” 简名羽噎了一下,不再说话。等乌湛重新看向隔壁,齐慕帆和向誉之却都不见了。 向誉之去外面安静的地方接了一个电话,显示屏上那个跳动名字,真心看一眼都头疼。 “喂。” “怎么那么久才接?”对方有些不悦。 “在吃饭。”向誉之敷衍着。 “我和你说的那个,你考虑好没?”对方也不介意,就直奔主题。 向誉之汗颜,委婉地拒绝道:“我是觉得,这事急不得……你看啊,见父母那么大的事……” “你想逃?”对方打断他,“向誉之我告诉你,你就是要和我分手,也等跟我见了我爸妈之后!” “你怎么就不明白……” “就是假装的也好,和我见一次我爸妈然后我们再一拍两散成不?!” “小缘啊……” 听着话筒里传来的微弱颤音,向誉之有些不忍,“好,我陪你去见你爸妈,好不好?” 那边终于平静了下来,向誉之又哄了细细几句。等挂断电话,一转头,却见齐慕帆面无表情地站在他身后。 “慕……慕帆……”向誉之有些心虚。 “男朋友?”齐慕帆倒是微微笑了笑。 “嗯。”向誉之点点头,眼神飘忽不定。 “感觉挺闹腾的啊。”齐慕的语气依旧淡淡的。 “呵……是挺闹腾……”向誉之苦笑。 “那怎么,”齐慕帆捏了捏拳头,“不换个?” 向誉之浑身一颤,那一瞬间竟不想让自己看起来那么可怜,便口是心非地道:“呵呵,想定下来了,其实他平时没那么蛮横,人也挺好的。” “哦。”齐慕帆回了一个字,为谈话画上句点。 与其说是伤心难过,不如说是认命绝望。 齐慕帆有些恍惚地看着杯底一层薄薄的昏黄液体,又晕晕沉沉地往里面倒进满满一杯威士忌。 从大排档离开之后,他便一个人来了这个小酒吧,一声不吭地闷头喝酒。 誉之是那么放纵不拘,就像永远也不会属于任何人一样。 可是那样的人出现了。 真的有那么一个人,虏获了他的视线,占据了他的心神。 而自己却那么傻,那么犹豫,那么懦弱不堪,所以连爱也说不出口,所以连争取的资格也丝毫无有。 “别喝了。”他听见婉转缠绵的歌声中传来那么格格不入的恶言恶语,好像很刺耳,好像很诱人。 齐慕帆无力地趴倒在吧台,缓缓闭上眼。 别再靠近我了…… 我不想,犯第二次错…… 第十一章:喜欢?喜欢…… 乌湛和简名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死猪一样的齐慕帆拖回了家,打点好之后,乌湛便急急地要把简名羽推出去尽情享受二人世界。 “阿湛……你一个人没问题?”简名羽感觉右眼皮有点跳。 “没、问、题!”乌湛一字一顿地答。 老实说我不担心你有问题我担心那位有家室的直男先生有问题好么?!简名羽内心咆哮一百遍,终于还是在死党犀利得仿佛要将他贯穿的目光中无奈离去。 乌湛冲了澡,穿着属于别人的宽大睡衣便走了出来。揉着湿润的头发,扫了一眼曾经蹂躏过的棕色沙发,袋鼠妈妈和袋鼠宝宝还亲亲热热地靠在上面,就好像他初次上门的时候一样。 他想霸占这里。 连带那个总是对他不苟言笑的男人。 这个机会绝对的千载难逢,偏巧让他误打误撞地碰上了。 那个男人注定是他的——他一个人的,一丝一毫的分享也绝不允许! 反手锁上门,乌湛缓缓地走向熟睡的男人,整个房间只开了一盏小小的夜灯,映着他的脸,虚幻又迷离。 “是你自己送上门的。”乌湛说得决绝,解下睡衣带子的手却有些颤抖。 唯一的经验是和向誉之,而且只有一半。老实说当时被压在床上的时候并没有多大感觉,就像喝惯橙汁的人忽然尝到柚子茶,有那么一点新奇,但不至于动魄惊心。 可吻上齐慕帆的感觉却完全不同,快感从交叠的地方蔓延开来,让他酥麻得想要紧紧地贴在这个冷淡又火热的男人身上,耳鬓厮磨,交贯缠绵。 齐慕帆烂醉如泥的只想睡觉,被扰得不行便摆了摆手挥开黏在脸上的东西,然后瓮声瓮气地翻身找了个更舒适的位置靠上去。 乌湛气得不行,也就这只没长眼睛的傻狼会放着面前的肉不管跑到一边大睡特睡,亏他还特贴心地在浴室里……咳……自己灌了肠…… 好吧,你不领情那就只好我主动出击了。 乌湛眯起眼,有些玩味地观摩起齐慕帆微微翘起的臀部,然后俯下身,细细地抚摸肌理匀称的肩背。 齐慕帆做了一个梦。 确切地说那并不是梦,而是深深烙印却又七零八碎的记忆——刚出生的祺祺软软地躺在他僵硬的臂弯里;妻子撞破他与乔淋的私情时悲愤崩溃的脸;姑姑不顾董事会的阻止强硬开除了将同性恋人带入年末聚会的创意总监;挡在他面前装腔作势的那个搞笑孩子;离开前一夜忽然紧紧抱着他入睡的父亲;淡笑着说“想定下来了”的誉之…… 然后仿佛整个世界都暗了下来。 他感觉自己忽然狂奔起来,甩开那片闷人的阴霾,炽烈的胸腔里充盈着惴惴不安与欢欣狂喜。 那一瞬间齐慕帆诡异却清晰地明白了自己在做梦,在重复那个总是让他挣扎绝望,哪怕惊醒后也辗转难眠的梦境。年少时的自己会拼命奔跑,喜不自胜地想要马上到那个人身边去。姑姑说如果他不愿意去瑞士,也可以留在国内等读完大学再商议此事。这几乎等于给他开了笼子的锁,只要那个人点头,他便会死死抱紧永远不放开。 景象越发清晰起来,早知结局齐慕帆想停下来,却发现自己竟无法控制年轻的身体,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扇将让他如坠地狱的门缓缓打开。 可是,没有。 那个和向誉之纠缠的男人,没有。 就好像美梦成真那样,王子向王子表白,然后收到了同样的心意。 童话故事到此圆满结束,动作片立即奔腾而至。 齐慕帆朦胧中感觉衣服被扯开,胸口传来一阵若有似无的摩挲。他模模糊糊地睁眼,却怎么也看不清在他身上为所欲为的人。浑身的热度倏然上升,迅速地往同一处聚集而去。齐慕帆什么也管不得,一个翻身将人压在身体底下,一口攫住了那张吐着热气的小嘴。 乌湛被情欲烧得快疯了,齐慕帆玄铁似的压住了他全身,铺天盖地的热情汹涌而来。被压制的恐惧和难以言喻的欢喜一刹便掌控了乌湛本就晕眩的思维,只能局促又乖顺地跟着齐慕帆随波逐流。 梦境几乎到了如火如荼的地步,美好得齐慕帆一点也不想离开。怀里的身体很热,热得他想横冲直撞地倾泻所有欲望,又想柔情蜜意地安抚每一寸颤抖的肌肤。呼之欲出的迷恋最终化成了两个字,从他逐渐沙哑的嗓音中喃喃而出。 乌湛的身体瞬间冰冷。 “你说什么?” 压在他身上的人仍旧沉浸在和另一个人的美梦之中,吻了吻他的耳垂,嘟囔道:“誉之……” “誉……之?”乌湛听见自己的声音里充斥着震颤与怒意。 原来一切都是他一厢情愿,原来自己终究还是被熟视无睹的那个。 多可笑,沉迷在虚情假意中欲罢不能的自己…… 多……可悲…… “滚!滚开!”乌湛猛地踢打着仍在身上肆虐的人,声嘶力竭得自己都觉得难听。 齐慕帆被这一吼也清醒了一点,停下手里的动作糊里糊涂地看着影影绰绰的轮廓。乌湛得了漏洞立即一脚将人踹开,扑身下床捡了睡衣就披上,像匹乱了阵脚的马一般落荒而逃。齐慕帆的思考能力却像被酒劲消磨光了,迷迷糊糊地又摊手摊脚地平躺在床上慢慢闭了眼。 简名羽给抱着两腿蜷在沙发上的乌湛倒了一杯水,摇头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出了门后他原打算回宿舍,不料走到半路忽然接到乌湛的电话,听筒里的声音沉闷又喑哑,他实在放不下心就又风风火火地赶了回来。结果等弄清了始末缘由,学校门禁的限制时间早就过了。 “他也是同。”乌湛低声说,眼中空无一物,语气虚弱薄凉,“他喜欢向誉之。” “阿湛,不是咱的咱就别争了,”简名羽抿了抿唇,“争到了也握不住。” “我知道,可是,名羽,我难受……”乌湛将头埋进环起的手臂,最后三个字里带了些哭腔。 简名羽坐到乌湛旁边,搂着死党的肩膀用力拍了拍,“阿湛你啊,喜欢上那个人了。” 乌湛愣了愣。 喜欢? 原来……这就是喜欢么? 第十二章:怜爱 齐慕帆从一种极为不详的气息之中苏醒过来,从前额到后颈都重得像是要给压扁了似的疼。人说一醉解千愁,可放他身上反而是一醉惹人愁——比如乔淋那次,再比如说这一次。 喝醉了不代表连记忆也会随着酒醒凭空消失,更何况身上还残留着一夜荒唐的痕迹。齐慕帆望着天花板唉声叹气,自动自发地对本人进行深刻谴责。昨晚怎么就抽风把人带回来了呢?额……不对,应该是人家把烂醉如泥的自己架了回来……等下……好像带他回来的还不止一个…… 齐慕帆猛地坐了起来。 不……是……吧…… 自己应该没那么重口味吧…… 起床迅速穿好了衣服,齐慕帆赶紧开门求证,却忽然闻到厨房里传来一阵甘甜的清香,好像是米饭混着苹果的味道。 看来人还没走,齐慕帆稍微收拾了一下仪表便直奔厨房,就见一陌生男孩站在瓦斯炉旁定定地看着咕噜咕噜冒着热气的锅。 简名羽也发觉了忽然跑进厨房的人,愣了一下,才有些尴尬地打招呼:“齐先生,你醒了。” “嗯。”齐慕帆呆愣愣地点头,怎么也不能把眼前这个高挑明朗的人和记忆里那个模糊又瘦小的影子对等起来。 “抱歉啊昨天弄太晚我没法回宿舍,然后又擅自用了你的厨房。”简名羽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啊,没事没事。”齐慕帆赶紧摆手,刚住进来时倒是用过一次厨房,不过经过灰头土脸的洗礼之后他就将此划为禁地,宁愿顿顿可乐鸡翅也不敢再越雷池一步。 简名羽也没什么可说的就又转回去继续看着锅子,气氛立即冷了下来。 “嗯……只有你一个人?”齐慕帆最终决定早死早超生。 “哦,”简名羽粲然一笑,“阿湛还在睡呢,等粥煮好了我再去叫他。” 齐慕帆只觉得狂风暴雨天雷滚滚,靠!不会真3那啥了吧?! 简名羽抿了抿嘴,眼神有些游离,“咳,齐先生啊,这事由我来说有点那啥,不过阿湛他……其实是真心喜欢你的。” 齐慕帆好不容易从风暴之中挣扎起身,又立即遭遇了重度冰雹。 “阿湛是……乌湛?” “嗯,”简名羽点头,又立即发觉自己的失误,连忙自我介绍道:“哦,对了,我叫简名羽,是阿湛的死党之一。” “哦……”齐慕帆有点思维混乱。 “阿湛他平时看着神神叨叨的,其实是个很认真的人,”简名羽自己都说得有点不好意思,“他是第一次喜欢上别人,所以方法上有点偏激。” 有点?那应该算程度副词的最高级好么! “阿湛他……其实真的挺可怜的……”简名羽微微垂下眼睑,齐慕帆的视线也有些好奇地投射过去。 “我们三个里面就数他最能惹事,用现在心理学的话来说,他其实只是想引起关注而已。”简名羽若有所指地看了眼齐慕帆。 齐慕帆深有感触地点了点头。 “阿湛他还小的时候一直以为李叔是他爸爸,但毕竟不是么,李叔就不是很关心他,而且林姨也记不清阿湛出生的具体日期,所以阿湛的生日一直就这么搁着。”简名羽微微叹气。 齐慕帆皱了皱眉,生日这东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是乌湛那样的孩子一定很重视吧。 “后来李叔和林姨有了个儿子,其实那段时间李叔对阿湛反而还要好一点。”简名羽接着道,左手微微压着瓦斯炉的台子,“阿湛的弟弟满周岁的时候,李叔说反正两个孩子日期差不多生日就干脆一起过,没想到当天晚上阿湛的弟弟得急性肺炎猝死了。” 齐慕帆浑身一震,这样乌湛的处境不是会更糟?! “后来为这事,阿湛家里就更没给阿湛过生日,李叔对阿湛和林姨也是非打即骂的。阿湛大了一点见我们都有过生日就他一个没,跟家里闹得天翻地覆,李叔就狠狠抽了他一顿,骂他是林姨和别的野男人生的杂种!”简名羽说得自己都心寒了,“其实阿湛的弟弟会猝死根本就是因为李叔老爱抽烟!” “那为什么不上诉?”齐慕帆终于开了口,语气里甚至有些忿忿。 “齐先生你当共产主义提前实现了?”简名羽苦笑,“当初林姨就是因为养不起阿湛才嫁给李叔,如果李叔死不愿意给钱,阿湛他们的生活怎么办?” 齐慕帆无言以对,有些事确实没办法拿对错衡量。 “有一回李叔从阿湛房间里搜出半块发霉的蛋糕,就又结结实实打了阿湛一顿。你不知道,阿湛真心特可怜。我和寰烁后来问他,他才说那是洛箫过生日的时候分给他的,他想等他自己生日的时候再吃。”简名羽想起当时乌湛脸上的悲伤,眼眶忍不住微微泛红,“之后我和寰烁凑钱给他买了个最小的蛋糕,他都高兴得像是得了什么宝贝一样。” 齐慕帆听完心酸不已,对乌湛做过的那些混事也觉得稍稍能理解了一些。 “我说的这些麻烦别和阿湛提起哈,他心里还有刺呢。”简名羽有些为难地挠了挠头,“齐先生,我说这些不是想让你同情阿湛什么的,嗯……也不是不想……就是觉得……” “嗯,以后我会对他好一些。”齐慕帆替他说了重点。 简名羽更加不好意思地划了划地板。 “昨晚上的事,我也会负起责任。” = =?! 难道齐先生以为他和阿湛真那啥了?等下,负起责任不就是说他愿意和阿湛在一起?!!! 简名羽原本一根肠子通到底的思维难得地来了个山路十八弯,然后极其识相地封紧了嘴巴。 苍天可鉴,他只是为了死党的幸福而善意地保持沉默罢了! “粥应该好了。”简名羽关了火便把锅子抬去客厅,齐慕帆也随着走了出去。 “我去叫阿湛起床。”简名羽说着就去了客房,没几分钟便带着精神萎顿的乌湛出来洗漱。 齐慕帆好歹还有点主人意识帮忙拿了碗出来,看见乌湛时却不由得皱眉。 那孩子虽然精神不济但却不像身体不适的样子,而且老实说自己的记忆中途就忽然断掉了……难道说…… 其实没做? 第十三章:拒绝 由于食材实在有限,简名羽只能拿苹果切块煮在白粥里,配着牛奶就是一顿早餐。三个人默不作声地吃完,简名羽就以早上有课赶紧走了。 齐慕帆收拾了碗筷,回到客厅有些尴尬地看着窝在沙发里魂不守舍的乌湛。 如果这个人还是趾高气扬张牙舞爪的样子,他还能云淡风轻地问清楚昨晚上的事情。可偏偏就是这种心神恍惚碰一下就能碎的模样才让人头疼——问吧,伤了人怎么办?不问,自己又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心烦意乱。 “咳……你身体……还好么?”齐慕帆迂回地丢出了问题。 “嗯。”应答的声音沉闷又虚弱。 齐慕帆一下就闭了嘴,不管真相到底如何,自己绝对是伤了别人。 乌湛在旁边一声不吭,其实余光一直在跟着齐慕帆走。 之前在房间里简名羽就说了,这人是要负责来着。如果是从前他早就兴高采烈大张旗鼓地跑到向誉之面前得瑟了,但是现在……他连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都不知道了。 “你……有和家里说要外宿的事么?”齐慕帆问。 乌湛摇头,还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 “我去给你家里打个电话,然后再送你回去。”齐慕帆说着就要往阳台走,乌湛却忽然问:“你喜欢向誉之?” 拿着电话的手猛地一抖,齐慕帆惊慌失色地回头。 “你说……什么?” “我问,你喜欢向誉之?”乌湛微张的嘴唇干裂得甚至有些泛白。 齐慕帆眼中的仓惶越发涌动,手指颤栗得几乎抓不住电话。 “你……喜欢他么?”乌湛冷得将自己抱得更紧了些,像是等待审判的罪犯一般孤独无助。 齐慕帆开了开口,却又紧紧闭上,仿佛想要解释些什么,最后却收回所有的辩驳之辞,坦然承认:“是啊……” 乌湛觉得喉咙中忽然一梗,蔓延全身,连心脏都颤抖起来。 喜欢这种东西,来的时候浑然不知,觉察之后无所适从,想要探出手去摸索,却找不着曾有的横冲直撞,只剩下好像连自尊都卑微进尘土里的小心翼翼,静静地在一旁默然守候。 “你喜欢他……多久了?” 乌湛放低视线。 “十多年了吧……”齐慕帆说着,嘴角竟带了一些笑意。 “非他不可么?” 视线更加低垂。 “大概……”语气有些无奈。 “所以,其实你可以喜欢男人?” “……嗯。” “那么……”乌湛看着齐慕帆,眼神慌张而期盼,“可以和我试试么?” 齐慕帆一怔,简名羽那句“真心喜欢”忽地浮上心头,接踵而至的是不敢置信与仓皇无措。 无论是理智还是情感都在拒绝,世伯的孩子,说小不小的年龄差距,完全相悖的性格,更何况,他还爱着另一个人。 “你该去找个喜欢你的。”良久,齐慕帆才淡淡地回道。 “可我……” “我不想重蹈覆辙。”齐慕帆偏过头,眼神投向遥远的天边。 乌湛将头埋进沙发,连心也堕了下去。 “我去打电话。”齐慕帆见乌湛也不纠缠,自顾自地去了阳台。 乌湛果然没有事先通知家人,而且还关了手机。齐慕帆半真半假地和乌希蕾说了,才让那边安心下来,然后取车把人送了回去。 结果一去乌家正好遇见乌希唯带着个五六岁的女孩回来,两个人在门口颇为尴尬地打了招呼才进了客厅。 “大姐,慕帆哥,你们俩居然一起到了,好有缘分啊。”乌希蕾嬉笑着眨眼。 乌希唯一个瞪眼,拉着女孩坐下。 “啊对了慕帆哥,这是大姐的女儿,叫路贇,道路的路,文武贝那个贇。” 母亲没发话,阿姨倒是忙着介绍起来,“贇贇,这是齐叔叔,快叫叔叔。” 路贇吊起眼睛,“叔叔好。” “嗯,你也好。”齐慕帆汗,真不愧是乌希唯的女儿,那叫一个镇定自若目中无人。 “都坐啊。”乌希蕾招呼着,又叫佣人去拿了茶点来。 齐慕帆为难地坐下,一如既往地选择离乌希唯最远的位子。 “我回房了。”乌湛直接坐都没坐便要上楼。 “是身体不舒服么?”乌希蕾忧心地问。 “累。”乌湛只丢下一个字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齐慕帆也有些歉疚,那家伙好像是第一次认真的样子,偏偏遇见自己这种恐惧认真的。 “小贇,我们也上去了。”乌希唯总觉得别扭,便抱着女儿也上楼。 乌希蕾本来还想让齐慕帆和路贇培养一下“准父女”感情来着,这下又没戏了。 最后客厅只剩有夫之妇一枚和对有夫之妇毫无私心的弯男一位。 “贇贇有点傲气的感觉对吧?”乌希蕾有些不好意思。 “有点。”岂止有点,完全可以预见未来就一睥睨天下的乌希唯女王二世啊。 “唉,也是大姐和那个男的不好,以前都不怎么关心贇贇,”乌希蕾唏嘘不已,“大姐太忙也就算了,那个男的啊……” “怎么?” 乌希蕾看了一眼客厅中唯一的男性生物,叹息一声,“男人啊……” 齐慕帆的汗就这么下来了。 “也亏得他还有脸来争贇贇,”乌希蕾皱眉,“他想要孩子有的是人排队等着生,之前对贇贇也不闻不问的,真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又抓住孩子不放了。” “他不愿意放弃抚养权?”齐慕帆也觉得不妥,即使再如何舍不得女儿,当初他还是主动交出了抚养权,只因为深知呆在母亲身边对祺祺才是最好的。 “嗯,不过大姐是下定了决心要离,贇贇也绝不可能交给那男的。”乌希蕾同仇敌忾。 “呵呵,希唯的话一定会赢吧。”齐慕帆对此倒是颇有信心。 “当然啦,等那之后就要给贇贇找一个有责任心又有爱心的好爸爸,”乌希蕾对着齐慕帆眨眼,“慕帆哥你有什么好人选么?” 齐慕帆听了还真仔仔细细地考虑起来,最后发觉适合女王一世的人连寥寥无几都谈不上。 “希唯她自己喜欢就好吧……” “我也这么想。”乌希蕾满足地笑,盘算着怎么才能顺水推舟地把大姐嫁出去呢? 齐慕帆看着乌希蕾眉飞眼笑的模样,背后有点发凉。又闲聊了几句,便回去了。 第十四章:乔淋来访 回家,靠在沙发上,打开电视,发呆。 这两天似乎发生了很多事,可真正算起来,也不过就是誉之真心爱上了别人,自己又和乌湛愈加纠缠不清。 齐慕帆仰头用手背捂住眼,忽然觉得无论哪一个都复杂得让他接受无能。 和誉之相识将近二十年,从懵懂无知到宁愿成为至亲口中的“变态”也想和他在一起,结果却总是一念之差擦肩而过。如果一开始,他没有用那些尖刻刺耳的言辞在两人之间划下不可逾越的鸿沟,如果离开之前,即使狼狈即使犯贱即使低三下四也要让誉之知道他青涩的心意,如果归来之时,能勇敢决绝一点,如果…… 可是,人生没有如果。 齐慕帆苦笑一声,自己居然矫情了。 大概是太闲了吧,每天呆在这小小的空间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都快赶上待字闺中的良家少女了。 要不然还是出去找个工作?但是“齐慕帆”这个身份一旦曝光恐怕不易收场,而且如果姑姑找过来,这种抛头露面的做法无疑是在自掘坟墓……额……也不能这么说,去见乌伯伯那次才是傻乎乎地把绞绳往脖子上套吧…… 齐慕帆扶额,貌似遇见乌湛之后他就各种霉运当头。 乌湛……也不知那孩子怎么样了。明明是那么嚣张跋扈的人,却忽然变得缄默沈郁,这种落差让人实在放不下心。 拿起电话,齐慕帆有些纠结,要不然还是打过去问问?可如果又让人误会了八爪章鱼似的缠上来……但毕竟是自己的过失,就这么不闻不问是不是有点无情?不对,无情最好,剪不断理还乱才是害人害己,不过……只是稍稍表达一下自己正常到不能再正常的关心……应该……没问题的……吧? 脑中千回百转之后终于尘埃落定,齐慕帆打开通讯录,两手紧紧握着手机开始俨乎其然地敲短信。 “小湛,” 打了两个字一个标点,齐慕帆拧起了眉,这个称呼似乎……有点亲昵了啊……删除重新键入—— “乌湛,” 额……会不会太严肃了点?算了,严肃点总比暧昧不清的好。 “乌湛,我是慕帆。” = =他当然会知道你是慕帆,删了。 “乌湛,之前的事非常抱歉。” 一开始就道歉反而有点假仁假义了吧…… “乌湛,身体好点了么?” 你这不是在戳别人的痛处么? “乌湛,好点了没?” …… 看着写了又删删了又写最后只留下“乌湛,抱歉,以后如果有事尽管来找我。”这么短短十五个字,齐慕帆有些无语凝噎。虽然他也不是多能说惯道的人,可这么简短又僵硬的句子,看着真有点丢人现眼。 发送成功,然后石沈大海。 齐慕帆的眼睛几乎都要定在屏幕上了,莫非没有收到?还是说那家伙是不愿回信息?或者只是单纯的睡着了? 大概是睡着了吧,之前看起来就没精打采的,该好好睡会儿才是。 齐慕帆把电话搁到一边,手里握着遥控器调台,眼睛却时不时往旁边瞟着。 约莫过了半小时,手机屏幕忽地亮了起来,一阵轻快的铃音催得齐慕帆惊喜交集,拿过电话一看,却忽然泄气不已。 “Movan,我到中国了!”一按下接听,那边便传来欢呼雀跃的声音。 “乔淋……”齐慕帆听着嘈杂的人声,微微无力地喊着。 “Movan,你不高兴么?”语气里的兴奋完全被忧虑掩盖。 “没有的事,”齐慕帆安慰地笑笑,“你到机场了?” “嗯!在D机场。”乔淋又兴高采烈起来。 “好,我马上去接你,不要乱跑知道么?”鉴于某人的路痴程度,齐慕帆认为此类嘱咐再多也不为过。 “知道啦~~” 通话以乔淋乖巧懂事的应答声结束,齐慕帆稍微收拾了一下,便拿过钥匙出门了。 郁郁葱葱的行道树缓缓地往后退,乔淋睁着琥珀色的眸子看看陌生的窗外,又看看正在开车的人,脸上的笑意宛如春山般耀眼明媚。 齐慕帆被盯得有些好笑,问:“终于到中国了,感觉怎么样?” 由于母亲是瑞籍华人,乔淋自小便接触了汉语和中国文化,只可惜一直没有机会过来,这次出行总算是一尝夙愿了。 “感觉么……三个字。”乔淋故作神秘地竖起三个手指。 “什么?” 乔淋忽地比划了个异常大的圆,“so~~many people!” 齐慕帆“扑哧”一声笑了,“十三亿可不是说来玩儿的。” “是啊是啊。”乔淋忆起刚下飞机时的惨状,握着安全带心有余悸地附和。 “这次来住几天?” “我定了明天早上回去的ticket。” “那么早?”齐慕帆皱眉,一天都不到,哪里够逛的? “哎呀,你的true love不是在这里么?我留的时间太长他会不高兴吧。”乔淋望着齐慕帆,微微不舍,“我就是想来看你一眼。” 如果不是正在开车,齐慕帆有些想摸摸乔淋的头,“没事,你想留多久都行。” “他不会不高兴么?”乔淋疑惑。 “……不会。”齐慕帆说得淡然,心底却泛着苦涩。 “我真想见见他。”乔淋望着前方,眨了眨眼。 齐慕帆一怔,随即默然不语,乔淋也识相地闭上嘴,专心看着窗外形形色色的建筑和来来往往的人流。 手机忽地发出一声短促的铃音,等下一个红灯时齐慕帆趁机打开刚收到的短信一看……惊悚了= = 齐慕帆猜的没错,乌湛上楼后确实迷迷糊糊睡着了,等看到短信时已经是快一个小时后的事情。那句经历了千挑万选高度概括的十五字出乎意料地让乌湛大喜过望,什么也没想便兴冲冲跑了过来,当然结果又是一顿闭门羹。乌湛等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地给齐慕帆发了短信—— “慕帆,我在你家门外,你什么时候回来?” 绿灯,发动车子,想想原本计秒而待的回应,再看看远道而来的乔淋,齐慕帆在人声鼎沸车水马龙的公路上,风中凌乱…… 第十五章:伤人 乔淋看着齐慕帆忽然一个大拐弯直角转入另一条繁华喧闹的街道,然后在某栋富丽堂皇的宾馆前停了下来。 “不去你家么?”乔淋坐着不动,虽然没有丁一确二地说出来,但是他感觉在看过那条短信之前齐慕帆是打算把他直接打包回家的。 “这里离机场近,风景也比较好。”齐慕帆搪塞着打开后备箱,把乔淋的行李提了出来。 乔淋瘪着嘴,耸了耸肩。大概算是有点私心,他始终想亲眼去看看齐慕帆现在过得好不好,还想去看看那个让齐慕帆魂牵梦绕多年的人。 好吧…… ┐(┘-└)┌看来Movan的真爱是个醋坛子。乔淋很知情知趣地下车,拖着自己的行李箱随齐慕帆进了宾馆。 登记领了房卡,齐慕帆在某种让他脊背泛凉的探寻目光中把人带上了楼。 乔淋打开行李箱把东西一样一样地收拾出来,齐慕帆站在一边焦躁地看了看手机,干脆趁机找了个托辞便赶紧去阳台给人打电话。 刚刚拨过去那边就立即接了起来,开始劈里啪啦十八问,“慕帆?收到我的短信了么?你在哪里?怎么一直没回来?” “额……我在外面。”齐慕帆有些气短地回答。 “外面?” “嗯……和朋友一起。” “朋友?”乌湛像是查岗的老婆嗅到奸情的味道一般立即警戒起来,“向誉之么?还是谁?你们在一起做什么?” 乌少爷你还没登堂入室吧?齐慕帆无语凝噎,“不是誉之,在瑞士认识的朋友,过来看看我而已。” “嗯,”乌少爷深明大义地暂且接受了这一解释,“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一时半会儿还回不去,你别等了,回家吧。”齐慕帆也不打算婉转了,一句话直奔重点。 “不回来?”乌湛又急了,整层楼里都是他嚎天动地的叫喊声,“为什么不回来?!” 冷静……冷静……冷静……齐慕帆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地吐出,“他千里迢迢地过来,我总要带人去游览一下。” “那你今晚回来么?”那边也镇定了下来。 “嗯……大概……”齐慕帆答得模模糊糊。 “那……我等你……” 一瞬间变得强嘴拗舌又可怜兮兮的声音,让齐慕帆无力地垮下肩,“你别这样,我……” “我说我等你!”拒绝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立即抢白,“齐慕帆你听好了,老子看上你了你就别想甩手不管,老子还年轻,有的是时间和你耗!” 明明是那么眄视倨傲的威胁,齐慕帆却看到了铜墙铁壁下的一丝脆弱,虽然颇感无奈,但也只能妥协,“你去前台……拿钥匙进屋等。” 炸毛的刺猬明显没预料到允许来得这么容易,像是熊熊燃烧的气焰猛地遭遇瓢泼大雨一般,木讷地回答:“哦……” “记得事先给家里说一声。”齐慕帆可没忘记之前的教训。 “嗯……”继续木讷。 “我估计回来得很晚,你要是等不了了就回家吧。”最后再规劝一次。 “没事我等你~~”乌湛表示很体贴。 挂了电话回到房间,就看见乔淋正小心翼翼地拆着一个黑色小盒子。 “呼,幸好没碰坏。”拉开一层一层的绒布,乔淋松了一口气。 “什么?”齐慕帆走过去。 “surprise!”乔淋两手举起盒子里的东西,笑得春风满面。 齐慕帆却愣住了。 “你的漱口杯和咖啡杯,”乔淋说着将两个精致的陶瓷杯放在桌上,“你之前走得太急没来得及拿,我就帮你带过来了。还有你常用的东西和爱看的书,我都带过来了。” 望着兴高采烈拆着各种包装的乔淋,齐慕帆心里一梗,“其实不用那么麻烦……” “没事啊,我怕你刚回来东西用不惯。”乔淋斜仰着头莞尔一笑,“而且我以后也用不着了。” “乔……” “铃铃铃铃……” 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名字,齐慕帆皱了皱眉,说了句“抱歉”就又到阳台去接电话。 “怎么?”齐慕帆点开乌湛拨来的视频通话,面色稍显不耐。 “慕帆,前台姐姐不是认识我的那个,你和她说是你要我来拿钥匙的。”乌湛有些憋屈地说完,把屏幕转向前台。 “嗯,翟小姐么?我是六楼的齐慕帆。那孩子是我的朋友,我暂时没法回去,麻烦你拿备用钥匙给他开门。”对着前台小姐齐慕帆也不好发作,整个脸色都缓和了下来。 “好的齐先生,抱歉给您和您的朋友带来了不便。”确认身份之后翟小姐一脸歉意地拿出了钥匙。 “没关系,我知道这是你职责所在。”屏幕中的齐慕帆一派温文尔雅。 拿过钥匙,乌湛对着前台小姐嗤之以鼻,“哼!我不是都说了。”然后翻转屏幕,边走边对着齐慕帆傻笑,“慕帆,你在视频里比真人难看多了……” “Movan!看这个!我们一周年纪念的时候去Balkan买的Bohemian……”乔淋拿着串珠手链欢呼雀跃地扑过来,却在看清齐慕帆手中闪着荧光的屏幕时蓦地住了口。 世界好像安静了几分钟,直到乌湛一声后知后觉的怒吼:“他是谁?!” 乔淋仍是愣愣的,只微微张着口手足无措地看向齐慕帆。 “他就是……我说的朋友……”齐慕帆反应过来,尽量泰然自若地回答,“就是……瑞士那个……” “朋友?”屏幕里的乌湛咬着牙,眯起的眼中闪射着鸷狠狼戾,“朋友也过周年纪念?” 齐慕帆扶着额,无奈不已,“你别闹了……” “好啊,你给我说清楚他是谁我就不闹!”乌湛喊得歇斯底里。 乔淋呆立在一旁,面如死灰。他是谁?他算什么?没有一句誓言,没有任何保证,有的只是每个月出现在他银行卡上的数字,和兴许周末会来一趟的人。 “他……”齐慕帆看着惊愕失色的乔淋,似乎也找不到合适的定位,最后只得微微叹气,转头重新看向屏幕,“是我在瑞士的恋人。” 第十六章:嫉妒 “Movan,真正的东北饺子诶!”乔淋有些不习惯地夹了夹筷子,直戳盘中白嫩嫩圆滚滚的水饺。由于母亲是吉林出身,乔淋从小耳濡目染,对于东北总是有着别样的情怀。 “嗯,吃得惯么?”齐慕帆无心地应了一句。 “吃得惯,我可是半个东北人啊。”乔淋一口吞下整个薄皮大馅肉香四溢的水饺,笑着偏过头来,才发觉齐慕帆泥塑木雕似的愣愣发呆。 一句“是我在瑞士的恋人”,齐慕帆便干脆利落地结束了通话,接踵而至的却是延续至今的心不在焉。 乔淋戳着饺子,自觉地缄口不言。 可是,真的,开心。 相识将近两年,真正在一起的时间却屈指可数。说好听点那叫无法抑制的情感发泄,说难听点,他就只是个横插一足的卑鄙小人。从最开始的单纯交易到懵懵懂懂萌发的情愫,都是他一个人独角戏般品尝一切苦辣酸甜,而简简单单的一句“恋人”,却仿佛实实在在地肯定了那段早已夭折的关系,就像花落之后结下了果实,他乔淋真真切切地在齐慕帆的人生中留下过不可磨灭的痕迹。 “那个,你的真爱不会生气么?”乔淋还是忍不住问出口,若是Movan和他的真爱一刀两断,那自己岂不是又做了一回罪人? 齐慕帆一怔,才明白乔淋是误会了,也不说破,只是云淡风轻地答:“不会。” “嗯……我觉得……还是解释一下比较好……”乔淋放下筷子,正色看着齐慕帆。 “没关系,我……没和他在一起。”齐慕帆苦笑了一下,也不知说的到底是谁。 “啊?!”乔淋惊呼一声,“你不是为了他才回中国的么?!” 齐慕帆耸耸肩,不置一词。 似乎他的一生都在歧途上挣扎,总是从一个绝路,再走向另一个绝路。 是的吧,他这个“不该出生的孽障”,到底有什么资格去拥抱幸福。 “为什么?你不是都离婚了么?”乔淋不解地拧着眉头。 “我……”齐慕帆欲言又止,一脸落寞,“不敢……” “Movan?”乔淋看着他,有些担忧地喊。 “没事,”齐慕帆站起来伸了伸手脚,安慰地笑笑,“我去下洗手间,你快吃吧,要不然待会儿就凉了。” “哦。”乔淋应声,又拿起筷子笨拙地戳着饺子。 齐慕帆按下冲水关上单间的门,坐在马桶盖上木然地点燃一支烟。 不太对。 不该是这样。 短暂的痛楚绝对比暧昧不清的纠缠好得多,欠了一个乔淋,他没把握能再冷心冷面地辜负第二个。 可是,为什么后悔了?难道要像父母一样纠缠不清,最后恩断义绝才好么? 乌湛……不行……绝对不可以是那孩子…… “唉……”齐慕帆叹息一声。 兴许,眼前这条是自己走过最曲折的歧途吧。 正当乔淋拼尽全力同滑溜溜的水饺作斗争时,齐慕帆的手机却忽然响了起来。本着他人隐私切莫窥探的原则,乔淋本想就这样放着不管,却在瞟到屏幕上的名字时鬼使神差地把电话接了起来。 誉誉誉誉……誉之?! 这不就是Movan的真爱么?!久仰大名啊喂! “He……Hello……那个……我……”乔淋忽然紧张得口齿不清。 “喂?打错了么?”向誉之喃喃自语,就是电流把人声扭曲得辨认无能,他也不至于会把这一口稍显别扭的中文腔调和齐慕帆联系起来。 “不是不是!这是Movan的电话!”乔淋赶紧掐断对方要挂断的想法。这是Movan的真爱吧?虽然声音和刚才似乎有点不像,但名字是没错的。对了!他得赶紧解释刚才的事情才行! “慕帆的手机怎么会在你那里?”向誉之警觉地问道。 “那个……Movan去洗手间了,刚才的事……” “怎么还不走?”电话里另一个稍显清冷的声音忽然打断了乔淋即将漫天冲去的发言。 “待会儿。”向誉之有些不耐。 “你刚才就说过这句了。”对方更加不满。 向誉之思忖了一下,还是没有挂断电话,“要不你先去,我一会儿就到。” “嗯,行,”那人走远了些,又在玄关喊道:“你一定要来啊!” “知道!”向誉之顶回去,才又把手机拿回耳边,“你是慕帆的朋友?” “嗯,我就是刚才Movan说的那个‘在瑞士的恋人’。”终于等人注意到自己,乔淋两手捏着电话赶紧回道,“不过那是过去式了,Movan爱的一直都是你!” 向誉之瞬间僵立,目瞪口呆。 什么?!恋人?!!男的?!!! “那个,你还在听么?” “我……在……”这回换向誉之口齿不清了。 “呵呵,其实也不算恋人啦,刚才Movan是维护我才那么和你说,”乔淋微微有些苦涩。 什么?和他说什么? “Movan真的真的很爱你,”乔淋瘪瘪嘴,声音略沈,“一直以来我都有听说你的事。” 爱?爱谁? “所以你要好好对他,否则我就把他抢回来!”乔淋色厉内荏地威胁。 “嗯……”向誉之脑中一片混沌,闻言只是愣愣地答。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乔淋苦笑着挂断电话,主角上场,他这种跳梁小丑,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吧…… “怎么没吃?”带着淡淡烟味的齐慕帆走过来坐下。 “不想吃。”乔淋闷闷地答,搭桥牵线这种事,真够折磨人的。 齐慕帆望了望渐渐暗沈的窗外,问:“那要不要去看夜景?” “你今晚留下来么?”乔淋直直地看着他。 齐慕帆移开视线,“晚上我恐怕……” “什么都不做,只是陪我一晚上而已……” 好嫉妒……好嫉妒……为什么是那样的开始,为什么是这样的结局…… “我明天就要走了……” 齐慕帆低着头,最后笑了笑,“好。” “嗯……”乔淋咧着嘴角,硬逼回了即将涌出的液体,“那我们去看夜景!” 他都大度地将人双手奉上了,那么让他在最后的最后霸占那么一点点时间,不算太奢侈吧…… 第十七章:暴虐 男人? 慕帆交往过男人? 慕帆可以接受男人? 如果可以,那为什么从前要说那些话? 难道是到了瑞士之后才发觉的? 那么…… 那么是不是……他也有机会?! 站在齐慕帆家门前,向誉之慌乱得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 进去怎么说? 慕帆你……喜欢男人? 我……一直都……爱着你…… 如果你可以接受男人的话…… 和我试试怎么样? “靠!”向誉之低咒了一句,又不是上断头台,自己慌个什么劲!更何况那个电话……兴许只是在开玩笑呢?总而言之先问清楚……然后……然后……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向誉之绷直了双腿,强迫自己松开捏得紧紧的拳头,伸向前,按响了门铃。 “这里的夜晚和瑞士真的不太一样。”乔淋信步走在装饰着霓虹灯的各色店铺之下,颇为感慨地眯起了眼。 “你应该去古城看看,那里和瑞士才是真的大相径庭。”齐慕帆说完,才在乔淋略沈的神色中想起明天日出之后他就得踏上回去的飞机,便又安慰道:“以后你再来,我带你去看看。” 不料乔淋神色更加低迷,只敷衍地应了一声。 顺着熙熙攘攘的街道走过去,便是一条尚未开凿的寂寥小路,大大小小的石块毫无顾忌地散在四周,只有草丛中的蟋蟀不知疲惫地奏出此起彼伏的乐曲。 “回去吧。”齐慕帆道。 乔淋望着那条人迹罕至的小道,耸了耸肩,随齐慕帆一起回了宾馆。 乌湛趴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数着扶手上的圆点,耳边忽然“叮咚”一声响,他便像是给施了咒般一个鲤鱼打挺立即生龙活虎地跑去开门。 “慕帆你……”乌湛欢欢喜喜地打开门,等看清来人却吃了一惊,“向誉之?” 向誉之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那个总是缠着齐慕帆的人,不禁冷下脸,“乌湛?你怎么会在这里?” “哼!我怎么不能在这里?”乌湛剜了他一眼,心底不免拈酸泼醋。 “慕帆呢?”向誉之懒得和他废话。 “出去了。”乌湛两手抱在胸前,趾高气昂地挡着门。 向誉之仔细一想也确实是,当时电话中还有酒店里舒缓的乐声。 “去了哪里?” “不知道。” “和谁一起?” “和……”乌湛喉间一哽,“一个朋友……” 那应该就是接电话的人,向誉之暗忖了一下,不吭一声地掏出手机便要走。 “喂,我说。”乌湛忽然喊住他,神色间竟有些踌躇。 “嗯?”向誉之实在不想在这人身上浪费时间。 “你不要再纠缠慕帆,”乌湛暗暗捏紧手心,“我和慕帆……我们已经在一起了……” 向誉之瞬间犹如五雷轰顶。 若是从前他绝对只是白眼相看一笑置之,可现在不一样,齐慕帆能接受男人,更有甚者已经成了他“过去的恋人”。 “你说什么?”向誉之眼中寒光闪闪。 乌湛忽地被这一眼盯得有些胆寒,却仍是梗着脖子硬撑道:“我和慕帆在一起了!” “证据?”向誉之咬牙切齿地问。 乌湛立即从裤袋里摸出一把钥匙,轩轩甚得地道:“这就是证据。” 向誉之的瞳孔猛地收缩。 其实那只是开门之后乌湛无赖撒泼从前台小姐那里得来的,不过现下竟碰巧震住了向誉之,真是意料之外的大快人心。 “你看,慕帆把钥匙都交给我了,”乌湛意气扬扬地晃了晃钥匙,又斜眼看着向誉之,“慕帆他啊,是真的很爱我~~” “Movan真的真的很爱你” “一直以来我都有听说你的事。” “Movan爱的一直都是你!” 哈? 哈哈哈哈? 他十几年像是心头玉般宝贝的感情,他九回肠断却怎么也丢不掉的感情,就这么轻易地被这个小子半路夺走了? 被这个……一无是处……认识甚至不到两个月的私生子…… 夺走了? “向……向誉之?”乌湛也觉察出这人不对劲,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不料竟引得对方瞋目切齿地望过来。 向誉之看见胸膛中缩得小小的自己涕泗横流嚎啕大哭,而那个让他锥心泣血的人就这么毫无防备地站在眼前…… 毁掉他…… 多简单…… 向誉之忽然一个纵身,面目狰狞地将乌湛扑进屋内。 “你做什么?!向誉之!”乌湛惊慌失措地想要逃离,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门轰然关闭。 “凭什么?凭什么!”向誉之宛如凶兽一般咆哮着,狠狠踢向乌湛弓起的腰腹。 乌湛踉跄地后退了好几步,也管不得有多疼立即张牙舞爪地揍回去。 向誉之捂着发疼的腮帮,眸子里越发血红,趁着乌湛再次攻过来猛地侧身抓住了那精瘦的腕子,然后一个蛮力把人摔到沙发旁,又是一番拳打脚踢。 乌湛疼得泪流不止,抱着肚子哭喊:“滚!不要!向誉之你疯了!你疯了!好痛!” “痛么?那你知道我有多痛么?!”向誉之猛地掐住乌湛的脖子,眼球仿佛要爆裂一般骇人。 “咳……你要……掐死我了……放……放……我快……快死……”乌湛螳臂当车般扯着向誉之越发用力的手臂,脸涨红得快滴出血来。 向誉之终于放开了手,乌湛劫后余生般费力地大口呼吸,却感觉身上的衣服忽地被撕裂。 “向誉之……你想做什么?!”乌湛骨寒毛竖地往后退,没两步却撞到了沙发。 向誉之一言不发地撕扯着乌湛的裤子,青筋暴起的脸上满是狞笑。 “向誉之!慕帆会恨你的!他会恨你的!”乌湛丧胆亡魂地惊叫道。 向誉之怔了怔,却又立即扑过去在乌湛的锁骨上用力咬出血印。 “知道慕帆为什么不要我了么?”向誉之抬起头,满口的血迹妖异无比,语气却宛如稚儿,“因为我脏了,所以他不要我了。” 乌湛吓得气不敢出。 向誉之已经听不清耳边的声音,唯有眼前这人惊恐万状的模样让他痛快不已。 “所以只要你脏了,他也不会要你了。” 第十八章:祝你幸福 洗漱过后,乔淋懒洋洋地趴在床上,偏头看着坐在旁边的齐慕帆不紧不慢地翻阅那本文采斐然却又高深莫测的《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 ——好吧,高深莫测只是针对乔淋而已,事实证明他俩从来就不是一个理解层次的人。 “还不睡?”乔淋一手撑起下巴,悠悠忽忽地问道。 “一会儿,”齐慕帆终于把目光从摊开的书页向下移到乔淋身上,“你要睡了?” “嗯。”乔淋昏昏欲睡似的打了个呵欠。 齐慕帆也“嗯”了一声,伸手关了房间的灯饰,只留下旁边的小夜灯继续看书。 乔淋翻了个身抱住被子,呼吸平稳得似乎早已沉沉安睡。齐慕帆看了看他,便又映着微弱的靛蓝灯光往后翻了一页。 “Movan” “嗯?” “你知道的吧……最开始的时候,我骗了你……”只是赤身裸体地躺在一起罢了,运气好的话兴许能讹个几笔,实在不行拿出拍下的照片总能换一点钱——谁让他被上一个男人抛弃了,身无分文连填饱肚子都成问题,更逞论那张昂贵得卖了全身器官都付不起的药费单。 齐慕帆顿了顿,沉闷地应了一声。 “为什么要帮我?”如果不是那么残忍的善意,他就还是那个没心没肺的乔淋,靠着天生无辜乖巧的脸套取所要的一切,不择手段也只是为了一张张花花绿绿的纸片。而不是越陷越深患得患失,像只自困囚笼的小兽一般卑微地等着主人喂食。 “起初是太震惊,后来又发现你家里需要一大笔钱……”齐慕帆没有再说下去。 “所以你可怜我?”乔淋捏紧了被子。 “也不是,我当时……很累……”以为自己不过是爱上不该爱的人罢了,娶妻之后还是能够隐瞒真相回归正常。可是不行,哪怕是寥寥无几的鱼水之欢仍旧让他恶心不适,只能依靠加班出差尽量逃避作为丈夫的责任。原本娴静文雅的妻子渐渐变得怨怅易怒,他内疚不已却又无能为力,焦躁得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乔淋的出现不过是让他终于突破了那个脆弱的缺口,看清事实,然后无奈认命。 合上书,齐慕帆关灯躺了下来,“len,别想太多了,睡吧。” “嗯。”乔淋将头埋进被褥,紧紧地闭上了眼。 齐慕帆有些睡不着,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却忽地想起今晚不回去的事没有通知乌湛。 应该回去了吧?不过……那小子明天会不会又张牙舞爪地招惹是非? 真够麻烦的…… 叹着气解了手机锁,齐慕帆无可奈何地开始亡羊补牢。 “乌湛,我今晚回不去了,有事明天说好么?” 看着荧光缓缓变暗,手机“咯嗒”一声掉在青紫的脚边。 “阿湛?”正收拾被褥的简名羽一脸担忧地探出头。 “我要回去。”乌湛脱下刚换好的衣服,抓起撕得褴褛的衣服便要出门。 “大半夜你去哪儿啊?!”简名羽心急火燎地抓住他。 乌湛咧开嘴,满脸笑意扭曲得!人,“明早打电话给你,一定要来接我。” 简名羽茫然地看着他,愣愣地放开了手。 暮去朝来,熹微的晨光透过车窗柔柔地映上齐慕帆稍显疲倦的脸。乔淋大手一挥把行李丢进后备箱,拍拍手坐进副驾驶道:“OK!” “都收拾好了?”齐慕帆往后看了看,“没落下什么吧?” “没。”乔淋摇头应了一声。 齐慕帆正要打火,往旁边一瞟却见乔淋没有动作,便提醒道:“安全带。” “等等,”乔淋在衣袋中摸索了一下,对着齐慕帆扬了扬头,“左手伸过来。” “什么?”齐慕帆嘴里这么问着,手却已经伸了过去。 乔淋神秘兮兮地笑笑,把手里的东西套上齐慕帆的腕子。 齐慕帆缩回手看着那条熟悉的串珠手链,不禁有些怔愣,“这个不是我送你的?” 那时他正好要到巴尔干出差,乔淋知道后一反常态地缠着要去。等到了集市路过一个吉普赛女巫的铺子时,乔淋满眼期待地指着一串简洁雅致的纯黑手链道:“Movan,我想要这个。” 买下之后,乔淋迎着阳光抬起手,仔细地端详每一颗珠子上的亮泽,傻笑道:“一周年纪念~~” 一周年,原来这个男孩,已经陪伴了他整整一年。 车内,乔淋微微垂下眼睑,“本来昨天就要给你的……不过今天给也一样。”说着又仰头笑了起来,“你还记得那个女巫说的什么么?” “嗯。”齐慕帆扯起一个苦涩的笑容,忽然有些难以言说的心疼。 “小伙子眼光不错啊,那串手链,可以给人带来幸福哦。” 临走时,吉普赛女巫忽然扯着有些拗口的英语道,握着水晶球颇为高深地笑了笑。 忽地,乔淋将手覆上齐慕帆的手腕,笑得微微腼腆,“祝你幸福。” 齐慕帆只觉得奇异的感应从交叠的地方扩散开来,不是爱,但让人痛。 “开车吧。”乔淋收回手,拉好安全带靠着椅背假寐。 “嗯。”打火,踩油门,直奔机场。 所谓送别,也不过是几句再见。 乔淋坐在机舱内等待起飞,忽地听见手机一声短促的铃音。刚拿出来,却也带出一串手链,纯黑的颜色,简朴大方。 “我给你转了一些钱,如果不够告诉我一声就行。还有,祝你幸福。” 乔淋握着手机,埋着头拼命忍住颤抖。不久前母亲终于病愈,而自己,也终于找不到纠缠的理由。 “抱歉先生,飞机即将起飞,请关闭您的手机。”空姐温文有礼地道。 “啊,不好意思。”乔淋梗着喉咙道,赶紧长按关机。 空姐微笑着道了一声谢便迈着优雅的步子走开。 乔淋紧紧地握着串珠,手心仿佛能描绘出那一颗颗珠子的模样。 昨天,他们相识两周年。 如果不是被撞破,也许他就能这样小心翼翼地抱着那甜蜜又苦涩的柔情直到停止呼吸。 不是没有想过争取,但那也只是放在心中永不可触的禁语。从一开始,他的位置就太过卑微,卑微到仿佛每一次悬悬而望的见面都是慷慨的赏赐。 可是,命运总爱捉弄人。嫉妒也好,自怨也罢,都是他独自挣扎,哪怕结束,也不过是一个人的葬礼罢了。 第十九章:变故 齐慕帆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家,一开门,就见玄关的鞋子乱得像是第三次猫狗大战一样,目光再往前移,客厅更是污七糟八,沙发东倒西歪不说,茶几玻璃还碎得满地都是。即使对第六感这玩意一直嗤之以鼻,齐慕帆还是清凌凌打了个寒战。 淅沥沥的水声渐渐清晰起来,齐慕帆连鞋也没换地走向浴室,鬼使神差地推开了磨砂玻璃的门。 那一瞬间齐慕帆以为看见了一只折翼的幼鹰。 那个原本应该桀骜不驯目下无尘的孩子,现在却宛如雪虐风饕般蜷成一团瑟瑟发抖,花洒如漫天大雨浸透了破烂不堪的衣服,以及在那之下无法遮掩纷纷籍籍的青紫。 “乌湛……”齐慕帆甚至无法确认这个名字和眼前的人是否一致。 听见呼唤的孩子仿佛生锈的机械一般缓缓抬起头,满脸的痕迹已经分不清是花洒中飞溅的清水,还是那惨淡虚无的黑洞中滑下的咸液。 “乌湛……你……怎么了?” 齐慕帆刚迈出去一步,缩在角落的人立即惊恐万分地尖叫着拼命往后退:“滚!滚开!不要过来!” “好好好,我不过去!”齐慕帆赶紧退回,只是伫立在浴室门口惊心骇瞩地望着里面的晦暗世界。 乌湛又埋下脸,耸动的肩头脆弱得仿佛不堪一击。 “这是……怎么回事?”齐慕帆不知是问那个失魂落魄的孩子,还是问茫然无措的自己。 整个房间只剩下簌簌坠落的水流和如鲠在喉的呜咽。 齐慕帆一狠心,猛地冲上去拉开紧紧交缠的手臂,就见瘦骨嶙峋的胸膛上满是鲸吞虎噬般的撕咬伤痕,怵目惊心地结着殷红的痂。 “是谁?!是谁做的?!”齐慕帆呲目欲裂。 “慕……慕帆……”乌湛此时才仿佛终于看清来人,张着嘴只懂得破胆颤栗。 “对,是我,你怎么了?”齐慕帆握住乌湛骨瘦如柴的手指,眼里满是轻怜疼惜。 “慕帆!”乌湛却忽地扑进齐慕帆怀中,咬住他的肩头强忍着抽泣。 “好了好了,”齐慕帆也顾不得肩上越发尖锐的疼痛,只伸出手臂将他紧紧拥入胸膛。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样的颤抖才终于归为平静。齐慕帆轻轻拍着乌湛的后背,下气怡声地问道:“怎么了?” 怀中的孩子又微微地颤栗了一下,细若蚊吟般念出一字:“向……” “什么?”齐慕帆皱眉又问。 “向……誉之……”细弱的声音里甚至带了些哽咽。 齐慕帆刹那惊愕失色,拍着背的手也蓦然停了下来,“你是说……誉之?” 耳边响起沉闷的应答。 齐慕帆如坠冰洞。 “我……这……”齐慕帆不知所措地嗫嚅着,忽地推开乌湛转身便走,“我去找他!” “不要!”乌湛急忙上前一把捆住齐慕帆,“不要去!” “乖,我去找他问清楚,如果……”如果什么?齐慕帆忽地对这个假设惊慌失措。 “不要去!”乌湛仍是死死抱住齐慕帆,低声下气地乞求道:“留在……我身边……” 齐慕帆瞬间心疼不已,转过身回抱住乌湛,喃喃地安慰着:“没事了,没事了……” 换上不合身的衣裤坐在卧室床上,乌湛双手握着暖暖的咖啡,嘴角终于有了一些笑意。 齐慕帆收拾干净屋子,便拿好钥匙钱包走了进来。 “怎么?”乌湛微微局促地仰起头。 “走吧,”齐慕帆笑得温润而泽,“我们去医院。” 莹白雅致的杯子猛然坠落,浓香郁郁的咖啡随着一声破裂溅了一地。 齐慕帆诧异地看着染上几点赤褐的裤腿,又收回心神不厌其烦地安慰:“乖,只是去看看你身上的伤。” “我……我不要……”乌湛重重地沉着头,吞吞吐吐地道。 “没事,只是去看看。”齐慕帆说着便扬手拉起乌湛。 “我不去!不去医院!”乌湛像是个极度厌恶打针的孩子般猛力挣扎。 “好了好了……”齐慕帆嘴里百般安慰,手下的力气却丝毫没有松开。 “我不去!”乌湛一个用力挣开了齐慕帆的手掌,风也似的跑到床的另一侧,惊恐地蹲下身便两手紧紧拉住了床单。 齐慕帆轻叹一声,无奈地招了招手,“好了好了,不去医院,你别害怕。” 乌湛半信半疑地看着他,却仍旧如临大敌般抓着床单不肯放松。 “我们不去医院,好么?”齐慕帆苦笑一声,往后退了退,“来,你先睡一会儿,等你睡醒再说好么?” 乌湛迟疑地点了点头,齐慕帆才退出卧室关上了门。 猛地瘫倒在沙发上,齐慕帆头疼不已地两指揉着太阳穴。 实在是太突然,也太出乎意料。 为什么他才离开一个晚上就发生那么多盘根错节莫名其妙的事情? 誉之又为什么…… 无力地掏出手机,齐慕帆第一次觉得那个曾经只是留在电话薄中也让人感觉无比幸福的名字,忽地重若千钧。 嘟声响了良久,那边才终于接起电话,却仿佛失了舌头似的一言不发,只有微弱而又局促不安的呼吸证实正在通话。 “到底是怎么回事?”齐慕帆看向地面,“你……和乌湛……” “我……”那边的声音微微有些嘶哑,“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齐慕帆忽地有些愠怒,不管乌湛如何顽劣不堪惹是生非,也不该遭受如此暴戾恣睢的折辱,那摧毁的不只是身体发肤,更是一个男孩昂首阔步的尊严。 “我……真的……我当时……我疯了……”向誉之慌不择言地道,“我没想……我真的没想……” “够了!”齐慕帆一拳锤向靠背,又收回手掌无力地撑着额头。还是有期待的吧,侥幸地期待那不是誉之的错。 “慕帆……”向誉之喊了一声。 “别说了……”齐慕帆紧紧闭上眼,“你好好想想……我挂了……” “慕帆!我没有……” 最后的辩解消失在断裂的信号之中,向誉之看着回复默认的屏幕,猛地跪了下去。 第二十章:补救 齐慕帆看着门外面色尴尬的两人,一时有些呆愣。 其中一个他认识——那个粥煮得很好喝的孩子= =另一个却横竖都毫无印象,脸上倒是和颜悦色,眸子里却藏着一股气冲斗牛的怒气。 “齐先生,你还记得我吧?”简名羽率先开口,齿牙春色地指着自己道:“我是阿湛的死党简名羽,”又一指旁边,“这是任寰烁,也是阿湛的死党。” “哦,”齐慕帆回过神,温文有礼地伸出手道:“你好,我是齐慕帆。” “你好。”任寰烁回握,笑得端正和畅又拒人千里。 “请进。”齐慕帆说着便侧身让开。 简名羽和任寰烁道了谢,换上拖鞋相继进屋。 “是乌湛让你们过来的么?”齐慕帆关好门走过去问。 “嗯,我们还带了衣服过来。”简名羽说着抖了抖手里的大纸袋,却不料给任寰烁一个白眼杀过去,只得乖乖缝上嘴不再吭声。 齐慕帆倒是没上心,只客套地笑了笑,“坐吧,要茶还是咖啡?” “不了,我们想去看看阿湛。”任寰烁眉宇间有些忧心。 “他在卧室,大概已经睡着了,”齐慕帆忽然有些难以启齿,“他的事……你们都知道了么?” “在电话里已经知道了。”任寰烁抢在简名羽前面答。 齐慕帆颇为负疚地叹了一口气,“我很抱歉。” “谁也不想看到这种事发生,”任寰烁反过来安慰道,脸上却满是愁容,“而且齐先生外出想来也是有急事吧。” 齐慕帆浑身一僵,眸底的颜色又深沉了些。 任寰烁看着满心懊悔的齐慕帆,丹凤眼不由得微微上挑,“那我们去看阿湛了。” “嗯。”齐慕帆勉强笑着应了一声。 进了卧室,第一眼见着的便是摔得四分五裂的咖啡杯。简名羽一关上门,任寰烁的脸便立即风云突变赫然而怒。 “起来,”任寰烁刻意压低了声音,重重一掌拍在被褥上,“知道你没睡。” 乌湛拉下被褥,两只眼睛小心翼翼地看着施暴之人。 任寰烁怒目圆瞪,一掌就要劈过去。 “寰烁我是伤患!”乌湛赶忙抱着被子往后退。 “闭嘴!不想外面那人知道就给我小声点!”尽管任寰烁抑制着音量,从喉间挤出的怒意还是让人肉颤心惊。 乌湛可怜兮兮地瘪了瘪嘴,“这里的隔音很好,外面绝对听不见。” 任寰烁微微松了一口气,坐到床沿又把眼睛竖了起来,“闹出这么大的事居然还敢瞒我,要不是今天我刚好到名羽那里去,你们还想瞒我到天荒地老是吧?!” “就是这样才不敢给你知道啊。”乌湛嘟囔着看向简名羽,明哲保身的某人只无奈地对他耸了耸肩。 任寰烁一个眼刀丢过去,“你还好意思!” “这事我也是受害者好么,你没见向誉之打我的时候那是下的狠手!我差点就给他掐死了。”乌湛心有余悸地拢了拢胸前的衣服。 “以前给人群殴也没见你叫疼,”任寰烁斜眼看他,语气却放缓了些,“真疼?” “真疼!真的不能再真了!”乌湛一脸正直。 任寰烁不由得翻白眼,“好真啊。” 乌湛嘿嘿傻笑。 “那你之后要怎么办?”任寰烁忧心忡忡地皱着眉,“纸包不住火的。” 乌湛浑身一震,却又只能仓皇无措地低下头,“我也……不知道……” 任寰烁神色凝重地看向脚边碎裂的瓷片,“不能再让他和那个叫向誉之的人见面。” “嗯?”其余两人均睁大了眼看向他。 “难道有更好的办法?”任寰烁一眼扫射过去。 “他爱惨了向誉之,怎么可能不见面……”乌湛摇头微哂,抓着被子的指尖压得青白。 简名羽看了看垂头丧气的乌湛,再看看一筹莫展的任寰烁,插嘴问:“那怎么办?” “暂时离开这里,”任寰烁破釜沈舟般咬了咬牙,“只能这样了。” “离开?”乌湛总觉得不妥,“躲得了一时又躲不了一世。” “你先把这一时躲过了再想一世吧,”任寰烁恨铁不成钢地又抛了一个眼刀过去,“你不是想要他么?” 乌湛偏过脸矫揉造作地咳了几声。 “我去和他说。”任寰烁丢下一句便站起来,“名羽你在这儿看着他。” “哦。”简名羽愣愣地应了一声,乖乖顶替任寰烁的位置。 关上卧室房门,任寰烁冲坐在沙发上的齐慕帆涩然笑了笑。 “他怎么样?”齐慕帆微微局促地问。 “情绪还算稳定。”任寰烁说着却摇头叹息。 齐慕帆心下一紧,眉头微皱。 “齐先生,”任寰烁坐在齐慕帆对面,面有难色地道:“你也看到了,阿湛现在这种状况……” “嗯。”齐慕帆苦笑着应了一声。 “我知道这有点唐突,”任寰烁望着齐慕帆一脸恳切,“但是,可以请你带阿湛暂时离开这里么?” “什么?”齐慕帆一惊。 “阿湛他……情况其实不太好……”任寰烁颇为忧虑地绞着手指。 “我明白……”发生了那样的事……怎么可能心无芥蒂。 “他即不愿意去医院,也不想一身的伤给家里看到……”任寰烁唉声叹气地看向卧室,“这时候逼他恐怕适得其反。” 齐慕帆点了点头。 “所以我想,能不能麻烦齐先生带阿湛去个安宁清静的地方休养一段时间,”任寰烁颔首自嘲地笑笑,“毕竟乌家不是很信任我和名羽。” “这样?”齐慕帆微微疑惑,“我觉得希蕾……” 任寰烁一怔,怅然看向地面,“我知道这对齐先生来说有点过分……” “我不是这个意思……”齐慕帆急忙解释。 “齐先生,阿湛他喜欢你。”任寰烁有些尴尬又有些无奈。 即使是第二次听见,齐慕帆还是忍不住惊心。 “我想这时候阿湛一定希望你能陪在他身边。”任寰烁直直看向齐慕帆。 齐慕帆捏了捏拳头,“知道了,我会陪他。” “谢谢,”任寰烁眼中甚至有了些潮红,“阿湛母亲的老家在乡下,是个很淳朴宁静的小村子,我想阿湛去那里会安心些。” “嗯。”齐慕帆淡笑着点点头。 就当……是给誉之赎罪吧…… 第二十一章:准备出发 乌湛对死党的能言诡辩瞠目结舌。 三言两语就能说动齐慕帆那个泥古不化的固执家伙,那他之前又装疯又卖傻的到底是为什么啊…… “要不要吃点什么?”齐慕帆边扣着表带边走近卧室。 继续装怨妇! ——虽说对任寰烁临走前的忠告表示嗤之以鼻,乌湛还是乖乖头一垂,肩一耸,抱着双腿扮自闭,“不用了……” 齐慕帆心上又微微刺痛,柔声道:“我去一趟乌家帮你收拾行李,有什么想要我带回来的么?” 才出龙潭又入虎穴!齐慕帆单刀赴会真的不会被大姐二姐联手绑进教堂?! “我也一起回去。”乌湛着急得脸色都有些白。 “你走路不方便,”齐慕帆微微尴尬地看向乌湛,“我去就行了。” “哦……”乌湛心底咆哮一百遍,还是只能“柔肤弱体”地答应。 “要我带什么回来?”齐慕帆又问。 乌湛想了想,“衣服,还有我床头的照片。” “就这两样?”问句。 “嗯。”肯定回答。 “那我走了,你好好休息。”齐慕帆说着又再确认了一遍随身物品。 “嗯。”乌湛点头。 齐慕帆拉着卧室门笑得春风和煦,“我有钥匙,”神色随即却又僵了僵,“听见敲门不要开。” 乌湛也愣了一下,不声不吭只是点头。 齐慕帆关上门,笑容随即分崩瓦解。乌湛无力地靠上枕头,忽地后悔当初的决定。 由于乌希蕾的暗中相助,再加上口口相传讹以滋讹,齐慕帆在乌家的地位已基本等同未来姑爷,自然受到了一家上下的热烈欢迎。乌希蕾首当其冲热心快肠,端茶倒水嘘寒问暖,明示暗示自家大姐在二楼无所事事,最后才终于想起询问齐慕帆的来意。 “要和小湛去旅行?”乌希蕾从齐慕帆大段大段的陈述当中拣出了重点。 “嗯。”齐慕帆有些心虚地喝了一口茶。 “这个我是没意见啦,”乌希蕾眨眨眼,“但还是知会一下爸爸比较好吧。” “嗯对,乌伯伯呢?”齐慕帆四下看了看。 “在楼上呢,我去帮你叫他下来。”乌希蕾说着便站起身。 “嗯,谢谢。”齐慕帆弯起嘴角。 “哎呀,一家人么,说什么谢不谢的。”还未等齐慕帆领会这句话的终极奥义,乌希蕾便已蹦蹦跳跳上了楼。 隐约有沉稳康健的脚步声传来,齐慕帆赶紧站起身,正想找块玻璃仔细端详仪容是否端正,却不由得自嘲了一回。 又不是上门提亲,那么局促干嘛= = “慕帆啊,”乌天至朗声大笑,“你来了。” “是啊,”齐慕帆应和地笑笑,“乌伯伯近来如何?” “好!”乌天至就回了一个字便两手搭着膝盖坐下。 齐慕帆也随即坐下,笑得脸都有些抽筋。 “蕾蕾说你想和小湛去旅行?”乌天至直奔主题。 “嗯,我听说乌湛母亲的老家山明水秀民淳俗厚,所以想让他带我去看看。”齐慕帆 乌天至沉默了一下,道:“我没记错的话小湛明天有课。” “这样?”那孩子总是神出鬼没的,还以为他早就辍学或是毕业了。 乌天至倒是无所谓地笑了笑,“行了,学校那边我去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么。”和商界的人多来往来往,对自己儿子总是大有裨益,更何况乌湛那个万年逃课党,去哪儿也都差不多。 没料到允许来得如此轻松,齐慕帆把不可胜举的解释全数吞回肚里,道了几声谢便上楼收拾乌湛的行李。 通知父亲下楼,乌希蕾便奔乌希唯的房间。 “大姐,”乌希蕾探头进去,见人只是在看书,便直接进去道:“大姐,慕帆哥过来了。” “嗯,”乌希唯只是翻了一页,“我知道。” 乌希蕾有些受挫,“大姐,你给我点反应好不?” 乌希唯看了她一眼,又将目光移回书页上一幅一幅的统计表格。 “大姐大姐,”乌希蕾又八爪章鱼般凑上去,“这是绝佳机会啊。” “什么?”乌希唯皱眉。 “那个男的不是约你今天去谈判么,带慕帆哥去啊,”乌希蕾同仇敌忾,“杀杀他的锐气!” 乌希唯眼神忽左忽右,故作不屑地哼了一声。 “大姐,要是你带慕帆哥一起去,那男的绝对知难而退,贇贇的抚养权不就到手了?”乌希蕾打蛇上棍地深入诱哄,“这完全是为了贇贇着想。” 乌希唯顿了顿,却仍是不为所动,“我自己能解决。” “大姐!”乌希蕾心急火燎地喊。 “时间快到了,”乌希唯倒是一派泰然,说完便合拢书,“我出去了。” 楠木桌子早已失了曾有的润泽,耳边回响的是缠绵悠远的萨克斯。一身休闲的男人款步走来,脸上一如既往不可一世。 “你迟到了。”乌希唯一见他便不由得皱眉。 “别这样嘛亲爱的,”路晟一派潇洒地坐下,“才两分钟而已。” “你这吊儿郎当的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乌希唯心下不悦,“还有,我们很快就要离婚了。” “你也说了是‘快要’,”路晟耸耸肩,又拖长了调子蜜里调油地喊:“亲爱的~~” 乌希唯眉头竖起,疾言厉色道:“别拐弯抹角了,小贇的抚养权我不会给你。” 路晟神色一僵,又风流卓异地道:“我们就不能说点其他的?” “还有什么?”乌希唯叹了一口气。 “你忘了?”路晟微微挑眉,“这里是我向你求婚的地方。” 乌希唯微微茫然地看着他,良久才问:“所以?” “我有时真想知道什么才能让你上心。”路晟微微无奈地看向一边。 乌希唯闭口不言,也侧脸看向窗外。 “希唯……我们……非要分开么?”路晟声音微沈。 “我以为你很清楚。”乌希唯抿了一口咖啡。 “自从有了贇贇之后你就是这样不冷不热的!”路晟忽地拍案而起,“我他妈就只是你生育的工具么?!” “你冷静点。”乌希唯忽地觉得好笑,“外遇的可是你。” 路晟自觉忍气吞声到了极点,“如果不是你一直不咸不淡我会去找别人么?!自从贇贇出生……” “贇贇出生之前你就已经出轨了吧。”乌希唯看着窗外熙熙攘攘的人流。 路晟呆若木鸡。 外出办事却忽地身体不适,去了医院才知道是有了身孕。兴冲冲提前回家想要给他一个惊喜,却偏偏看见…… 多残忍。 多讽刺。 忍受了那么多个日日夜夜,是相信他在牧师面前发下的誓言。然而,结果总是一再伤害。 “就这样吧,多说无益。”乌希唯淡然一笑,结账离开。 她是乌希唯,目空一切的乌希唯,想要的从来就不是最好,而是唯一。 第二十二章:抵达 乘车颠簸了两个多小时,又大包小包徒步走了将近一小时,终于抵达目的地的齐慕帆不由得触目兴叹,这儿真是“淳朴宁静”得彻底= = 一眼望去满目的麦田倒是挺清新别致,但三三两两的人家还是让过惯都市生活的人感觉伶仃清冷。生活用度什么的不用说,早在来之前就做好了万全准备,可明明同为华夏儿女炎黄子孙,他和村里的人居然——语、言、不、通! “咳……乌湛,你外婆在说什么啊?”齐慕帆看着絮絮叨叨毫不停歇的老太太,终于忍不住低声求救。 “没事,”乌湛神色不善地瞟向他,“你只管笑就行了。” 闻言齐慕帆立马精神一振,随着外婆的声调起伏忽而微笑忽而点头。 外婆一见齐慕帆回应更是喜上眉梢,握紧乌湛的手又洋洋洒洒口若悬河地讲了一大段,直到外公将她喊了过去,才暂且放过舟车劳顿的两人。 终于得了空,齐慕帆才把几乎要僵成雕塑的笑脸放松下来,“你外婆可真厉害。” “没办法,乡下人没什么娱乐就只能走家串户地闲聊了。”乌湛说着面色微凉,“而且我也好几年没回来了。” 齐慕帆一怔,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可惜我听不懂。” “你得理解那么大的中国总有一些没有经受过普通话熏陶的老人。”乌湛耸耸肩,又眼含促狭地看他,“而且你刚才那神情完全不像听不懂方言好么。” “还不是蒙的,”齐慕帆颇为无奈地自嘲,“不过至少‘小湛’两个字我还是听出来了。” 乌湛面上一红,外婆刚才完全是在把他年幼时候的糗事一股脑儿往外倒好么,也幸好别人听不懂,要不然这张脸就可以放石磨下面碾成粉了。 “得了,还是快点把东西都拿出来放好吧,要不待会儿外婆又得过来了。”乌湛说着便挽了挽袖子。 齐慕帆担忧他身体还没好,上前道:“我来吧。” “你知道东西该放哪儿?”乌湛蹲在旅行箱前,抬眼看着齐慕帆,“这儿是我家。” “没事,你说我做。”齐慕帆也蹲下身。 乌湛付之一笑,眼底却有些凄然,“行。” 收拾好了屋子,乌湛便把准备的瓜果药材给外公外婆送了过去。齐慕帆听着堂屋里言笑晏晏,却只能站在小院茫然无措。 “怎么了?”乌湛见齐慕帆一直在小院站着便出来看看。 齐慕帆宛如虔诚的信徒般端着手机,拧眉问:“这儿怎么没信号?” 乌湛不由得“扑哧”笑出声,“这深山野岭的信号很弱,你想打电话的话得去那里,”说着指了指远处一座山峰,“就那山顶信号稳定点,其他地方想都别想。” 寰烁偏偏选这里,道理显而易见。 “那我们怎么给你家里报平安?”齐慕帆略微着急地看着他。 乌湛一愣,心底有些暖,“村口有公用的座机,待会儿我去打。” “到村口至少也得一个小时。”齐慕帆只后悔来的时候没顺手打个电话。 “那待会儿我问问有没有谁要去村口帮我带个话就好。”乌湛弯起眼笑了笑。 许久不见这孩子笑得如此明朗,齐慕帆心里也平和了些,点点头应了一声“好”。 乌湛这一来一去又是两三个小时,就是去村口打个电话也绰绰有余了。不料乌湛回来就回来,还带回好些……齐慕帆姑且称为老弱妇孺的众人。 “这是我五外婆、么外婆、三姨婆、大舅娘、二舅娘……”一一介绍过去,乌湛几乎要口干舌燥。 从来都是只出不进的村里忽然来了一个城市人,还是个看着挺高门大户的城市人,闲来无事的村人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就见那个不知是乌湛三姨婆还是二舅娘的人上前,糙着一口纯正浑厚的方言念念有词。 齐慕帆不得已又恢复了僵直的笑脸,一边揣测着意思点头一边挤眉弄眼地朝乌湛使眼色。乌湛起初还兀自笑着隔岸观火,忽然就听三姨婆(或是二舅娘?)问了些什么,齐慕帆直觉地要点头,乌湛立即急赤白脸地同她解释,又狠狠瞪了一眼云里雾里的齐慕帆。 好不容易送走了七大姑八大姨,乌湛自觉有些虚脱。齐慕帆更是人仰马翻,坐在小木凳上背都直不起来。 “刚才你三姨婆说了什么?”等终于缓过气来,齐慕帆忍不住问。 “那是我么外婆。”乌湛鄙夷地瞪他。 齐慕帆只庆幸没有脱口而出“不是你二舅娘么?” “她夸你呢。”乌湛往后一仰靠在糊满报纸的墙上。 “嗯?说了什么?”齐慕帆好奇不已。 “夸你俊——啊。”乌湛拖长了调子。 “哦。”齐慕帆答得淡淡,不过心里还是颇为得意。 “然后她说要把孙女嫁给你。”乌湛抬了抬眼皮,也不知是不悦还是揶揄。 “咳咳。”齐慕帆汗了,“她孙女是谁啊?” “今天也来了,你没注意?”乌湛狡黠一笑,“就是穿玫红小褂子那个。” 齐慕帆只觉得耳边电闪雷鸣。 玫红小褂子……顶多才五岁吧……而且就算他对女人有兴趣,就算那孩子长大了出落得亭亭玉立,那不甚清爽流着鼻涕的小脸……实在……很深入人心好么…… 乌湛见齐慕帆也想起来了,笑意更深,“最难消受美人恩啊……” 齐慕帆也咬文嚼字地答:“恐怕齐某无福消受了。” 乌湛裂开嘴,笑得齿牙生春。 齐慕帆伸个懒腰,也靠向土墙,“不过我怎么看这里都是老人和孩子?” “年轻力壮的都出去打工了,一年也就春节这类似的才回来一趟。”乌湛叹息一声。 齐慕帆皱眉,虽说对这事有所耳闻,但真正见着却也忍不住唏嘘不已,“等以后开发了,这里的生活会好过一点吧。” “我可不想。”乌湛说了这么一句却没有继续,只淡淡地看向门外。 齐慕帆也顺着看过去,就见外公坐在小院抽着旱烟,望向那条外婆即将串门归来的小路。 平平淡淡,敦厚闻融。 第二十三章:农家生活 不多久就见外婆提着一个粗布口袋满面春风地走了回来,外公磕了磕烟斗,弓着背缓缓站起,乌湛和齐慕帆听见声响,也立即迎了上去。 “小湛,”外婆一见小孙子立马加快了脚步,“我去你大舅娘家拿了点核桃和米花糖回来,你那俩外甥女可爱吃啦,见我拿了还满地打滚呐。” 乌湛差点一个踉跄,“外婆……” “来来,和你那个兄弟一起分啊,可不准吃独食。”外婆把口袋塞给乌湛,又咧开缺了几颗门牙的嘴对着齐慕帆笑了笑。 原本听得云里雾里的齐慕帆见着外婆看向自己,立即也堆起一脸笑容。 “好了,别站着了,快回屋里去,”外婆笑眯眯地挥了挥手,“我也该去做饭了。” “外婆,我去帮忙吧。”乌湛捏着口袋便要上前。 “你能帮个什么忙?不给我添乱就好了,回屋里去等着啊。”外婆嘴里嗔怪着,面上却笑得宠溺,外公也看向乌湛,神色间倒不是怪罪,只是那一眼,颇为意味深长。 回了堂屋,乌湛便抓了几个核桃出来放在木桌上,齐慕帆正要去找锤子,就听“啪”一声,核桃壳的尸首四分五裂,只能眼睁睁看着它辛苦守护的果核被那穷凶极恶之徒拣出来丢入口中。 “你用手拍的?”齐慕帆的嘴角有些抽搐。 乌湛嚼着核桃,有些不解地点了点头。 齐慕帆感觉自己的眼角也开始抽了,“徒手?” 乌湛眨眨眼,再点。 “不疼?”齐慕帆光用想的都觉得手心冒汗。 “习惯就好。”乌湛云淡风轻地丢回一句。 齐慕帆瞬间对眼前人的认知提升了一个台阶。 “来这半个给你。”乌湛大大落落地将核桃残躯推向齐慕帆。 “额,谢谢。”齐慕帆接了过去,却只是放在手里端详。 “不想吃核桃么?那要不要米花糖?”乌湛从口袋里摸出一块抖了抖,塑料的包装袋摇得“兹兹”作响。 齐慕帆汗了一下,“不用,核桃就好了。” “那就吃啊,”乌湛催他,“核桃补脑的,还有助长高。” “现在这样估计也长不高了”——是谁那么揶揄来着? 齐慕帆掰开硬壳,低头将果核放进嘴里。 为什么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他无论如何也理不清楚。誉之想要教训甚至报复,也不该做得那么幼稚又暴虐。更何况那是乌伯伯的儿子,乌氏未来的继承人……为什么……偏偏是这个人…… 乌湛看着忽然低头不语的齐慕帆,只是又拿了一个核桃摆在面前,一掌下去,血肉横飞。 齐慕帆一惊,游离的理智瞬间回笼,不尴不尬地摸了摸鼻梁道:“我……还是去找个锤子吧。” 出了堂屋,就见外婆正弓着腰站在土砌的火炉旁,没放一滴油便将几块肥肉丢进铁锅,直翻炒到肥肉由白转褐,清亮的油光涂满锅底,才将蒜苗、瘦肉和青菜一一放了进去。 不久,饭菜出笼。乌湛的手心拍得一片潮红,却还是抢着担了舀饭的工作。 看着略微老旧的瓷碗,齐慕帆忍不住有些唏嘘,自己手中的还算完好,其他碗却不是裂了缝就是缺了口,微微弯曲变形的木筷也染上了些斑驳的乌色,若非长年累月绝不可能侵蚀至此。 “喂。”乌湛喊了一声,齐慕帆才回过神来,“怎么?” “我外婆问你饭菜是不是不合胃口?”乌湛神色间有些不悦。 老实说吃惯了肥鱼大肉,忽然换成粗茶淡饭,新鲜的也就最开始那几口,再多嚼几下……便觉得不习水土了……但看着外公外婆局促不安的模样,齐慕帆也只得夹了一大筷子青菜笑道:“很好吃。” 乌湛这才舒展了眉目,笑着用方言给外公外婆翻译过去。外公外婆放下心来,言笑晏晏地给两人夹菜。 吃过饭,乌湛便抬着一大盆饲料拍了拍齐慕帆的肩道:“走,消食去。” 齐慕帆乖乖跟过去,就见堂屋后面是一大片竹林,圈养的鸡鸭叽叽喳喳叫得此起彼伏,见有生人也毫不畏惧,视若无睹地继续啄着泥地找吃食。 “咯咯咯咯咯……”乌湛口里唤着走上前,鸡鸭一听立马纷纷凑过来,倒是把齐慕帆给吓住了,这阵仗,跟召唤术似的。 饲料一半是加工成品一半是剁碎的青菜,一把下去便惹来众禽的争抢,有些吃完了面前的一片甚至直接啄向身旁的同伴,妄图从那同样尖利的喙中抢夺尚未吞咽的事物。乌湛侧过头看着神色拘谨的齐慕帆,眯起眼笑,“你要不也来一发?” 齐慕帆赶紧摇头,这玩意貌需要技术,还有,什么叫来一发= =? 将饲料全数撒完,乌湛便找了块石头就这么坐下来,扯了片竹叶吊在嘴里,优哉游哉地翘起二郎腿。 齐慕帆忽然觉得,这才是卸下了浮华之中的全副武装,最为真切的那个乌湛。在这宁静纯粹的山野之间,宛如终于找到归属一般,襟怀洒落,质而不俚。 “你精神看起来好多了。”齐慕帆走过去,却没有坐下。 乌湛一怔,整个身体却又忽地防备起来,“嗯,怎么?” 齐慕帆惊觉失言,抱歉地笑了笑,“你有精神,我也比较放心。” 因为放心,所以打算离开了么? 乌湛暗自紧了紧手指。 “话说,这里的生活……”齐慕帆终于问出了一直萦绕心中的顾虑,“你没有想过接外公外婆去城里住么?” “想过啊。”乌湛有些心不在焉,仿佛说话也失了力气。 “那怎么……”齐慕帆皱了皱眉,乌湛和他来访也才做了三菜一汤,要是平时……恐怕还吃得更为简便。 “老人家不想去啊,”乌湛无奈地扯了扯嘴角,“外公外婆觉得城里就是一个一个的笼子,谁也不认识谁,一辈子下来也记不住几张脸,还是这里舒坦,平时也没有多忙,闲下来了还能找人说说话,以后叶落归根……也不麻烦。” 齐慕帆默然不语,或许也只有经历过春去秋来霜凋夏绿,才能看破这尘世的烦乱喧嚣,淡泊于心,寂静安好吧。 第二十四章:牵手 兔起乌沈,屋里也只有一只昏黄的灯泡勉强扫去了黑夜的阴霾。乌湛熟练地抖了抖的老旧的棉布床单,仔仔细细地铺平,又抱了印着大红杜鹃的被子铺在上面,才颇为满意地走出卧室去找那个还在等厨房热水的人。 “慕帆。”乌湛小声喊道,隔壁是外公外婆的卧室,做事就不得不轻手轻脚的。 “水还没烧热。”齐慕帆也放低了声音。 “我知道,”乌湛小步走过去,“炉子火没那么快的。” 齐慕帆认命地叹了一口气,自从见识了所谓的厕所之后,他就已经成为了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 = 乌湛抬开水壶看了一眼炉子,便又将水壶放了回去,“火挺大的,应该要不了多久了。” “嗯。”齐慕帆应了一声, “要不先刷牙?”乌湛说着便往杯子里倒了一些温水递给齐慕帆。 齐慕帆接了过去放在一边,挤好牙膏才又抬起来,问:“在哪儿刷?” “外面的院子就行。”乌湛也给自己挤了牙膏倒了水,率先走出厨房漱口。 齐慕帆看了看左手的水杯,再看看右手的牙刷,无奈地随着走了出去。 乌湛哗啦啦吐净嘴里的温水,又把牙刷伸进杯子里搅了搅,才将剩余的水一股脑倒掉。 拿着水杯牙刷回到厨房,炉上的水也烧得差不得了。等齐慕帆也刷牙回来,乌湛已经站在面盆边拧好了毛巾,向后仰了仰便整个覆在脸上。 毕竟只有一个面盆,齐慕帆只得站在一边干等着。捂得差不多了,乌湛便轻轻擦了擦脸,然后将毛巾丢进水里揉了揉,拧干了挂在巾架上。 “你洗脸的方法倒是挺特别。”齐慕帆评价了一句。 “没办法啊,用洁面皂的话水不太够,擦脸又不能太用力。”乌湛说得理所应当。 齐慕帆耸了耸肩,反正他这张脸一向不需要那么精致复杂的洁面步骤。 把面盆腾了出来,两个人便各自霸占一个水盆。 两脚浸入微烫的温水里,乌湛舒眉展眼地舒了一口气。齐慕帆两手托着热毛巾,目光却不由得移了过去。 实在太瘦了点,仿佛每一根骨头的棱角都能看得清清楚楚,真该补补才行,多强身健体什么的…… “怎么了?”乌湛两只脚尖向内收拢,轻轻地靠在了一起。 “没什么,”齐慕帆回过头,想想又加了一句,“只是觉得你太瘦了点。” 乌湛撇了撇嘴,倒也不再追问。 别别扭扭地洗漱完毕,两人便轻手轻脚地回了卧室。房里只有一张年代久远的赭色木床,四角立着的圆柱撑起床顶,三面罩着床帐,正对的一面自然是用钩子将帐子拉向两边,靠墙的一面则隔着木板,中间却又连着一块凸起的小木板,显得有些多余。 “我们两个睡一间?”齐慕帆略略皱眉。 乌湛身体微微一颤,默不作声地爬进床里拉下凸起的小木板,就见那小木板稳稳地立在靠墙的木板之上,离下面的被褥有些距离,像浮起般横在床铺中央。 “我睡这里就行了。”乌湛拍了拍木板。 “也不用……”齐慕帆刚想阻止,却又收回了手。这种时候靠在一起,只能说是太过尴尬。 乌湛抱了枕头被子铺在木板上,脱了鞋径直爬上去。齐慕帆也脱了外衣,关灯放下帐子,等躺好了,看着横在上方的木板却又有些担忧,“这个稳不稳?” “放心,”乌湛笑了一声,“不会掉下来砸到你。” “睡在上面会不会太硬?”自己垫了褥子都觉得有点硌,乌湛还直接躺的木板。 “没事,我拿被子对折了一半垫着一半盖。”乌湛在夜色中比划了下。 “真的没问题?”齐慕帆还是不太放心。 “没问题,以前名羽和寰烁也来过,名羽比我重多了,睡这上面也没什么事。”乌湛拍得木板“砰砰”作响。 “哦。”齐慕帆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说起来当时寰烁见了这张床就好喜欢,还和外公外婆商量说想买来着。”乌湛的语调里融进了些愉悦,“对了,你记得寰烁吧,就是那天和名羽一起来的人。” “嗯。”齐慕帆仍是答得不咸不淡。 “后来没买成,他还怨念了好久。不过最后有人听说这事,就特地去找了个老木匠给寰烁做了一张好大的木床……”乌湛眼里流转着歆羡。 齐慕帆一怔,睡意也消减了许多。 “寰烁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乌湛百端交集,“总是畏惧有一天会分手,怕痛怕痒的完全没有看到那个人究竟为他付出了多少。” 沉默似乎延续了好几分钟,乌湛才微微翻了个身道:“睡吧。” “嗯。”齐慕帆回了一声,眼睛却还是盯着上方。木板只有床的一半宽,做什么都不太便利,又没有褥子,就算有被子垫着恐怕也硌得难受。更何况才刚遭遇那样的事…… “要不你下来睡?” 没头没脑的话刚蹦出来,两人都愣了一下。 床帐密密地遮住了妄图侵入的月光,将里面围成了一个小小的世界,仿佛两个人的距离那么近,近得都能触碰对方的呼吸。 “我只是觉得上面不太好睡……”齐慕帆嗫嗫嚅嚅地解释着。 “嗯,”乌湛忽地心跳如鼓,半个身子探了出来,“那我下去了。” 齐慕帆往里面移了移,见乌湛下来得有些困难,又忍不住伸出一只手接住了他。 乌湛心底一甜,撑着那只温暖宽大的手掌慢慢爬下来,嘴角含笑地躺进被子里。 齐慕帆刚想抽回手,却又忽地被紧紧拉住。 “慕帆。”乌湛喊他,声音轻得有些颤抖。 “嗯。”齐慕帆沉闷地应着。 “我喜欢你。”在心里百转千回了好久好久,真的坦白却还是只有这么纯粹的四个字。 齐慕帆默然无言。 “就算试试好么?”乌湛又攥紧了他的手,调子微微拔高,“试试和我在一起好么?” 身边的人却只是一声不吭。 果然不行呢……乌湛苦笑,须臾,却有另一只手温暖地覆上他的渐渐冰凉的手背。 “好。” 第二十五章:酸甜 好像闻到了阳光的味道。 柔柔的,有些暖。 环在胸膛上的手臂丰筋多力,仿佛一生都会用那么坚定的弧度拥住他,让人安心。 乌湛抿着嘴角不由得笑了,细细地端详着那人安宁的睡脸。 枕头毕竟还是有些硬,齐慕帆侧躺着小半张脸都压得有些变形,嘴唇微微张开,让人不禁担忧会不会有口水就这么流出来。 似乎给人盯得太厉害,齐慕帆皱了皱眉头,就要醒来的样子。 “醒了?”乌湛含笑轻声问。 “嗯……”齐慕帆瓮声瓮气地回应,没了白日里的正色严谨,意外的很孩子气。 “呵呵。”乌湛忍不住笑,戳了戳那皱紧的眉心。 齐慕帆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凭着朦胧的意识拉下那只作恶的手,又犹嫌不够地将人搂的更紧,才把眼睑合了回去。 “快起了。”乌湛拍了拍他的手背。 齐慕帆边嘟囔着“嗯,起了”边松开手臂,眼睛睁开一条小缝恍恍惚惚地看着眼前之人,鬼使神差地,亲了亲那散着几丝头发的额头。 乌湛一怔,两颊微微泛起绯红,齐慕帆也彻底清醒了过来,看着怀里的人,有些不知所措。 乌湛垂着眼睑倒是没有觉察,小心翼翼地凑上去也啾了一下,立即自顾自地说着“起床起床”挣开了齐慕帆的手臂。 等乌湛不见人影,齐慕帆才穿好衣服出去洗漱,吃了早饭,又只能坐在院里无所事事地打着呵欠。 “慕帆。”乌湛不知从哪里跑了过来。 “嗯?”齐慕帆转头看他,眼底微微有些青灰。 “怎么没有精神的样子?”乌湛一脸担忧,“昨晚没睡好么?” “大概是认床,”齐慕帆淡淡笑了笑,自嘲道:“年纪大了啊……” 乌湛拍了拍他的肩,“不要这么看破红尘啊骚年。” 齐慕帆“噗嗤”一声,转开了脸。 昨晚几乎一夜未眠。 前半夜自我讨伐,从理智到自控能力逐一控诉了一番;后半夜翻来覆去地寻求答案,最终却只得出结论——赎罪也好,心软也好,至少,试试吧。 “慕帆,慕帆!”乌湛提高了音量喊。 “啊,怎么?”齐慕帆回过神来。 “我们去摘花红吃吧,”乌湛的眼里精光闪闪,“外婆说花红应该熟了。” 齐慕帆看着那张期待不已的脸,笑笑点了点头。 两人拿了个有些旧的布袋子便出门。花红其实就在门前的小山坡上,只有那么几株,高高地结在树枝间,黛绿之中透着一簇一簇的嫣红,让人食指大动。 乌湛二话不说揣着布袋便扒着树干往上爬。虽说树也不算太高,但看着乌湛就这么坐在树枝上,齐慕帆还是有些心惊地仰头喊:“你小心点。” “没事。”乌湛两腿夹紧树干,看着层层叠叠的叶子叹了一口气,“都给摘得差不多了啊。”说着便一手拿布袋一手摘果子,见这处摘完了,又往前移了移。 齐慕帆仍是有些不放心,站在乌湛的下方以防万一。 “来,尝一个。”嫩红的果子划出弧度,安稳地落在齐慕帆手心。 齐慕帆两指捏着花红,小小的一个,像是缩水的苹果,皮上覆着一层淡淡的灰白,似乎不太干净。 “沙果啊。” “嗯?你们那儿是这么叫的?”乌湛手里的活儿也没停,只是眼睛往下看了看。 “小心点坐好。”齐慕帆又伸了伸手,眉间有些不悦。 乌湛咧嘴一笑,“掉不下去的,你放心啊。” 说是这么说,齐慕帆还是没有放松手臂。 “吃啊,不吃么?”乌湛见齐慕帆手里的花红还一口没动,对着他挥了挥手。 “待会儿回去洗了再吃吧。”齐慕帆搪塞。 “没事,这儿的果子都是野生的,没喷过农药。”乌湛说完便摘了一个往衣服上擦了擦就直接放嘴里。 齐慕帆的眼角抽了抽。 “吃啊。”乌湛嚼着花红喊,“人家说‘桃饱李伤人,花红吃了有精神’,你多吃点。” “嗯……”齐慕帆还是翻出抽纸擦了擦才咬了一口,清脆爽口的果子酸酸甜甜,带着一点点涩,倒是挺好吃的。 t乌湛也不算贪心,装了小半袋子花红就扎紧口袋,手一松直接丢向下面的草丛。 齐慕帆见乌湛平安爬下来不由松了一口气,抓起布袋转身想要回去。乌湛却打开袋子抓了一个花红又往衣服上蹭了几下,“哢擦”一声咬上去。 “不回去?”齐慕帆看着果子皱了皱眉。 “出来放放风么。”乌湛咬完剩下的半个,两腿一曲坐在石头上。 齐慕帆无奈,只能也坐了过去,把袋子放在两人中间。 乌湛抖着腿,眯起眼看了看四周。齐慕帆也侧过脸,风拂过鼻尖,带来清新的味道。 “你知道那些树是用来干什么的么?”乌湛忽地指了一处。 齐慕帆顺着看过去,就见那些树长得有些突兀,旁边尽是些低矮的灌木,只有那一片树高高地排在一起,有几株只留了树桩,毫不怀疑是锯子的杰作。 “砍来起房子?”齐慕帆猜测。 “嗯……”乌湛歪头想了想,“也算房子么,死了以后的房子。” 齐慕帆一惊,“做棺材的?” “对啊,”乌湛又拿了一个花红,却没有入口,“我们这里的人到了四十岁一般都会给自己栽一棵树,等以后过世了用。” “哦。”齐慕帆应了一声,气氛忽地有些压抑。 “好想死在这儿啊,”乌湛咬下花红,“至少尸骨还会留下来。” “火葬没什么不好的。”齐慕帆倒是无所谓,“需要墓碑的,其实只有活着的人罢了。” 乌湛看了看他的侧脸,“要是和你一起烧成灰,我就愿意。” 齐慕帆手一顿,摆摆手哂笑道:“你可比我年轻多了。” 乌湛脸色一暗,咬了半口的花红顺着石头滚了下来。 “慕帆,”乌湛凑上去亲了亲他的唇,“我是真的想和你在一起。” 齐慕帆愣了愣,看着他眼中的希冀与恳切,低头,隔着刘海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 “我知道。” 第二十六章:失落 没有网络,没有店铺,甚至连电视也没有,齐慕帆坐在堂屋里无聊得只能一遍遍翻看不晓得从哪个桌角搜出来的老旧小册子,无比后悔来之前没有带几本书打发打发时间。 乌湛一个人到后院喂鸡和鸭子,过了半个多小时才拿着食盆一声不吭地走出来。 齐慕帆瞄了一眼无精打采的乌湛,眉头又皱了起来。 ——和预想的太不一样。 他好不容易才决定向前迈步,乌湛却在偏偏这种时候选择退缩。 莫非……等在一起了才发现其实并不是真的喜欢他? 齐慕帆猛地合上书,心底不由得紧了紧。 “乌湛。”齐慕帆站起来喊他。 闻声乌湛似乎颤抖了一下,嘴角扯出一点点弧度,“嗯,慕帆……” 齐慕帆刚才是头脑一热就喊了出来,等回过神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嗯……那个……鸡喂好了?” “嗯……喂好了……”乌湛也有些吞吞吐吐。 “嗯……”齐慕帆看着乌湛,又看了看四周,“外公外婆什么时候回来?” “大概……过一会儿……”乌湛捏了捏裤腿。 这是什么相处模式啊!古代相敬如宾爱口识羞的新婚夫妻么?! 齐慕帆内心吐槽不已,招招手道:“你过来。” 乌湛迟疑了一下,才放好食盆紧抿着嘴走进屋内。 “坐。”齐慕帆指了指面前的凳子。 乌湛磨磨蹭蹭地移过去坐下,像待训的儿子一般两手乖乖放在腿上。 “嗯……”齐慕帆看着他,又看了看地面,良久才道:“其实恋爱这种事,我算是头一次。” 对誉之从始至终只有暗恋,除了永无止境的遗憾似乎也没什么值得自寻烦恼;妻子是个端庄温良的好女人,只可惜他从未沦陷其中,所以一切难事都能跳出内围理智清醒地分毫析厘各个击破;乔淋太乖巧,偶尔生气也只是撒撒娇,安安分分的完全不用他费心讨好。和乌湛这才是初次尝试跳进漩涡一点点磨合,作为当局者的迷茫让他实在手足无措。 “有什么不满你可以直接说出来,我们一起想办法解决。”齐慕帆说得一板一眼。 乌湛眼神游离在两人之间,干笑一声道:“也没什么,就是感觉……有点不真实。” 人心总是不足啊,得了身边那个位置,便会肖想靠近胸膛里跳动的心脏,等靠近以后大概就会妄图霸占了吧…… 可是,靠近? 除了那天早上迷迷糊糊的亲吻和花红树下敷衍塞责的回应,齐慕帆没有再做过任何稍显亲密的动作。或许肢体的距离强行拉近了些,心却反而越来越远了。 “真的没。”乌湛看了看皱着眉头的齐慕帆,又云淡风轻地补上一句。 齐慕帆无奈,拍了拍他的头便默然不语,乌湛也觉得就这么相顾无言有点不自在,干脆起身去各处找事做。 一晃又是晚上,齐慕帆也渐渐适应蹲在地上洗漱的日子。回了卧室,乌湛正弓着腰掸开床上的灰尘,见人来了忽地有些局促,站在床边一动不动。 “怎么不睡?”齐慕帆走上去问。 “马上睡了。”乌湛嘟囔着脱衣服爬进床里。 齐慕帆也伸手拉了灯才脱下外衣,整个身体躺得方正笔直,颇有些……贞洁的味道= = 沉默似乎是黑夜的特写,却让齐慕帆愁眉不展。 “乌湛?” “嗯?” “没睡?” “嗯。” 齐慕帆忽然觉得他们之间的角色颠倒了过来,平时不都是乌湛缠着他的么? “那个……和我说说你的事吧。”犹豫了良久,乌湛终于问出口。是不是多了解一些,感觉就会更亲近?知道向誉之为什么十几年牢牢地霸占住这个人的心,就能见缝插针地填补那一丝丝的空缺? “说什么?”齐慕帆问。 “向……像是你妻子?”乌湛中途还是改了口。 “你是说Ermentraude?”齐慕帆问。 “Erm……”乌湛舌头打结。 “Ermentraude,”齐慕帆好心地重复了一次,“和她的婚事是我姑姑定的,可是后来……我伤她很深。” “因为之前那个来找你的男人?”乌湛一想起那所谓的“瑞士的恋人”还是颇为不悦。 齐慕帆一掌拍在额上,苦笑不已,“认识Len的时候,我和我妻子还没有离婚……” 果然啊!说什么“恋人”,根本就情夫嘛! “于是你离婚是为了他?”乌湛心底有些酸楚。 “他?算是导火索吧……其实我和Ermentraude的婚姻从一开始就注定会分崩离析,”齐慕帆顿了顿,“我当初真的不该为了否认性向就拿婚姻来做掩盖……” “嗯……那为什么后来没有和那个Len在一起呢?”人都跑到中国来找他了…… 这么说来齐慕帆自己也不禁疑惑,Len是圈子里的,个性也好,更何况两年的感情也不是清空回收站就再看不到……当初为什么被发现后的第一反应是破罐子破摔回国来找誉之呢? “Len……和他在一起很轻松,但还是……缺了些什么吧……”齐慕帆嗫嚅。 是因为喜欢的终究还是向誉之吧……乌湛撇撇嘴。 “所以你其实算是给Len彻底掰弯的?” “这个么……”齐慕帆细细地回想起来,将近三十年的时光,似乎掩了一层灰,“我……搞不好是遗传……” 乌湛眨了眨眼,“什么?” “我父亲他……喜欢男人。”齐慕帆看着浓墨般的夜色,眼里染了几分怅然。 乌湛倒吸了一口气,默不作声地继续听着。 “你知道我为什么叫‘慕帆’么?”齐慕帆扯了扯嘴角。 “为什么?”总觉得那不是什么让人欣喜的答案。 阿帆。 记忆里躲在顶楼偷偷打电话的父亲总会哽咽着呼唤这个名字。 “阿帆你终于肯联系我了!” “阿帆……你知道的,我家里绝对不会允许我和男人在一起!” “阿帆你别挂电话!阿帆!阿帆!” “阿帆,我跟你走……你别再离开我了……” “阿帆你知道么?我给我儿子起的名字叫做‘慕帆’,永远都爱慕楚帆……” 第二十七章:回去吧 “我父亲喜欢的那个男人,名字里有一个‘帆’。” 仿佛不是从自己口中说出的句子,齐慕帆心底异常平静,眼里却空洞得仿佛打散了灵魂。 乌湛张着嘴,什么也说不出来。 “后来我父亲和那个男人走了,一直没有回来。”父亲的抱歉与母亲的咆哮蓦地一齐充斥脑中,闹得齐慕帆心口撕扯般地疼。 “慕帆!”乌湛伸手抱住了他,“别说了。” “其实也没什么,”齐慕帆碰了碰拥着他的双手,“那么多年前的事情,早就看开了。” “对不起我不该问的!”乌湛又将他抱紧了些。 齐慕帆给勒得有些难受,笑了一声道:“没事,其实说出来也轻松了点。” 乌湛看着他,又向前伸了伸脑袋靠上跳动的胸口。 “后来我母亲也走了。”齐慕帆缓缓闭上眼,养尊处优的母亲也曾放下身段努力去做个好妻子好妈妈——虽然不怎么成功。败给男人的事实对她一个娇气的大小姐来说太过耻辱,离开,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乌湛眼中浮出些怜悯,养父再怎么暴虐,至少妈妈从始至终都陪伴在他身边。 “我是我姑姑养大的,姑姑一直没有结婚,我就是她唯一的孩子。可以说没有姑姑就没有现在的我。” 齐慕帆微微笑了笑,有些感恩,有些伤怀,“姑姑很反同,到了全世界的同志都该判绞刑的地步。” “那你……” “所以我不敢承认,”齐慕帆觉得自己有够懦弱,“被发现了也只是夹着尾巴逃回国内,不想和姑姑反目成仇。” “那是因为姑姑在你心里很重要吧。”乌湛安慰他。 “是啊,”齐慕帆长叹一声,“如果不是姑姑……” “你就会和向誉之在一起了么?” 像是脆弱的窗纸破了一个口,凛冽的风呼啸而至,撕裂了那原本平静的假象。 齐慕帆一声不吭,那日之后,向誉之已然成为不可言说的禁忌。 乌湛也沉默不语,拥着齐慕帆的手臂微微松开。 “对不起。”沉寂中,齐慕帆忽然低声道。 乌湛愣了愣,“怎么……这么说……” “誉之他不是冲动的人……他也许……”齐慕帆嗫嚅着,却还是什么都没有解释。 “你还……”真喜欢他啊…… 乌湛硬生生吞了后半句,改口问:“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家里是世交。”齐慕帆有些想要回避。 “我认识他是在酒会上,他站在角落里,却围着一大帮子的人。”乌湛自顾自地说起来,“我当时想,要是能得到中间那个人,那一大帮子,一定会很嫉妒吧。” 真是标准的乌湛式逻辑,齐慕帆不由得轻叹。 “你说,怎么就变成今天这样了呢?”乌湛直直地看向齐慕帆,眸子若明若暗,宛如夜空中最为遥远的辰星。 齐慕帆胸口紧了紧,“对不起,如果那天我没有出去……” “我说的不是这个。”师心自是,不择手段,明明是那么习以为常的东西,遇上这个人之后却渐渐潜移默化,仿佛连自己都丢了。“我……那天……其实……” “嗯?” “我……如果做错了事,你会原谅我么?”乌湛的声调骤然低落。 “你做错的事还少么?”齐慕帆调侃道,没有责难,却不是乌湛想要的回答。 “你会原谅我么?”乌湛追问。 “你做错了什么?”齐慕帆看他。 乌湛浑身一震,声音也微微颤抖,“我们是在一起的对么?” 齐慕帆神色一僵,缓缓道:“对啊。” “慕帆,你喜欢我么?”乌湛问完,微微抬起上身,然后往前,吻住了那张想要开口的嘴。 起初只是轻轻触碰,交汇的也只有凌乱的气息。齐慕帆没有回应,却也摊手摊脚地不做抵抗。乌湛闭着眼,睫毛宛如蝴蝶的翅膀般抖动不已。 不安。 如果这个人被抢走,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好不容易抓到一片衣角,放手,太难。 蜻蜓点水般的浅吻持续了大约半分钟,齐慕帆低叹一声,万般无奈似的圈住了身上急张拘诸的人,伸出舌尖,轻轻舔了舔他紧闭的唇瓣。 乌湛受宠若惊,双唇诚惶诚恐地开启了一条小缝。齐慕帆微微抬头,更加深入那温热湿润的口腔。舌尖缓缓扫过两排不甚整齐的牙根和颇为坚硬的上颚,才不疾不徐地挑起对方的舌,一点一点逗弄起舞。 乌湛只觉得脑中渐渐空白,全身的热度也都聚集向下,烫得他好想磨蹭扭动。齐慕帆也察觉出他的意图,一手滑过衣服下摆,伸入瘦骨嶙峋的后背轻轻摩挲。 “好瘦。”齐慕帆放开他的双唇道。 “慕帆……”仿佛被抢了糖果的孩子,乌湛两眼湿润可怜兮兮地喊着他的名字。 齐慕帆又亲了亲他的嘴,却没有多做停留,唇舌往下,在那敏感的脖子与锁骨之间不停舔舐。乌湛仰头,脖颈伸得笔直,眼中的水汽流转汇聚,仿佛就要滴落下来。齐慕帆忽然起了一点坏心,空闲的手卡进两人中间,按了按微微挺直的下方。 “啊……”乌湛受惊一般臀部往上弹了弹,又忍不住俯下,落在那只作恶的手掌之中。 齐慕帆也不再撩拨,伸到里面握住,细细抚弄身上之人昂扬的青涩。 从至高落下的时候,乌湛只能脱力地大口呼吸。齐慕帆停顿须臾,才翻身将他放到一边,下床穿鞋。 “慕帆……”乌湛迷迷糊糊地伸手想要拉住他。 “我去洗洗。”齐慕帆扬了扬手。 乌湛尴尬得脸红耳热,缩进被子里抿嘴笑起来。 齐慕帆没有出去多久,回来时也毫无异常。 “慕帆?”乌湛的神智渐渐回笼,身体也缓缓冷了下来。 “睡吧。”齐慕帆淡然地躺在一边,闭上眼。 “你不?……”乌湛小心翼翼地问。 “什么?”齐慕帆睁眼看他,疑惑不解。 乌湛尝试着抱了抱他,那副身体却已经恢复平日里的温度。 方才的热情有多么滚烫,此刻的冰冷就有多么刺骨。 “慕帆……” “怎么?” 乌湛张了张口,却不敢再问。 “怎么了?”齐慕帆抚了抚他的脸。 乌湛看着他,眼里浮过几丝痛楚,“我们……回去吧。” 回去吧,他已经没有力气,撑起这虚幻的美梦…… 第二十八章:归去 回去也就是那么回事,两个箱子,两个人。 “小湛啊,才住了那么几天,干嘛着急走啊。”送别的路上,外婆仍不死心地想要挽留。 “外婆,我过段时间再来看你们吧。”乌湛笑得有些勉强,“你们别送了,到村口还有好几里路呢。” “哎哟,下回都不晓得是什么时候了。”外婆弓着背摇头叹息,“搞不好我这把老骨头都入土了。” “外婆你身子骨还硬朗着呢,别说那么不吉利的话。”乌湛皱了皱鼻子。 外婆眼里氤氲着些水汽,外公只是一眼不发地跟在半步之后。 告别了两老,乌湛一上车便一言不发,靠在玻璃上看窗外的风景。齐慕帆坐在边上有些尴尬,昨晚那事他也反省过了,也许乌湛觉得那样……嗯……很伤自尊,可他只是觉得不该进展那么轻率罢了。 也许应该说清楚? “乌湛……”齐慕帆刚喊了一声,手机却忽地震动了好几十下。 未读短信56条,除了几个广告信息,其余全部来自同一个人。 “向誉之?”乌湛见齐慕帆眉头紧皱,沈声问道。 齐慕帆无奈地笑笑,指尖在屏幕上徘徊须臾,最终将未读信息全部删除。 “你不用这样。”乌湛语调阴阳怪气,心底却不可否认地颤动了一下。 “他毕竟不是和我在一起的人。”好歹是在车上,齐慕帆只能隐晦地暗示。 沉默半晌,乌湛才回,“哦。” “嗯……”齐慕帆斟酌着语句,“我只是觉得不该那么快,你明白么?” 乌湛一声不吭。 他当然明白,可是,明白不等于接受。来之前尽管忐忑不安,但对于未来多少还是有些希冀,归去时却心灰意冷,连原地踏步也没了力气。方才他甚至期盼着齐慕帆能去看看向誉之的信息,那样就了结了,尘归尘,土归土,他一个跳梁小丑,躲在一边哭泣也不会有人伤心。 “乌湛?”齐慕帆又喊了一声。 乌湛却靠着车窗闭上了眼。齐慕帆垮下肩,也不再自讨没趣。 又是两个多小时的颠簸,齐慕帆先是将乌湛送回了家,才自己打的回去。 乌希蕾得了消息早早地就备了饭菜等人回来,虽然没把心目中的未来姐夫留下,但是小弟的归来还是着实让她高兴了一把。 “小湛,快吃啊。”乌希蕾夹了一块酱大骨给自家小弟,又舀了一勺番茄鱼丸汤喂给怀里的女儿。 小丫头喝了汤,欢喜地蹬了蹬两条莲藕似的小短腿,乌希蕾眉开眼笑地边喂边哄:“哎呀我们昕昕喜欢番茄鱼丸汤啊,是不是喜欢番茄鱼丸汤?喜欢的话笑一个~~笑一个嘛昕昕~~” 乌湛啃着酱大骨后背一阵发凉,是不是每个初为人母的女人都会那么油腻?额……大姐应该不会……他实在想象不出大姐抱着孩子一脸傻笑的模样…… “小湛啊,乡下好玩么?”逗完女儿,乌希蕾才把目光转移到小弟身上。 “嗯。”乌湛嘴里含着饭菜应了一声。 “我也好想去啊,”乌希蕾颇为遗憾地歪了歪头,“大姐也去就更好了。” 大姐——绝对不行! 乌湛咽了饭菜,默默地划下十字。 “对了,大姐和那男的终于离婚了。”乌希蕾感叹一声,“那男的把贇贇的抚养权交出来了。” “早晚的事。”乌湛倒是颇为笃定,那种三心二意的软货绝对斗不过大姐这铁石心肠的战斗机= = “还有,齐阿姨过来了。”乌希蕾微笑如常。 …… “齐阿姨对大姐很满意哦~~”乌希蕾扬了扬勺子。 …… “我们告诉她慕帆和你去乡下了,齐阿姨就说那她到慕帆哥的住处去等。”乌希蕾又舀了一勺汤。 …… “但是齐阿姨好像有点不高兴呢……”乌希蕾皱了皱眉,随即又释然地继续喂孩子。 “齐阿姨是……”乌湛战战兢兢地问。 “齐阿姨?”乌希蕾有些不解地看了看弟弟,又恍然大悟般道:“小湛你没见过所以不知道吧,齐阿姨就是慕帆哥的姑姑。” 姑……姑? “姑姑很反同,到了全世界的同志都该判绞刑的地步。” …… “我靠你不早说!”乌湛猛地站起来,吓得乌希蕾差点把手里的勺子掉下去。 “齐阿姨说不用特意告诉慕帆哥……反正都要见面的……”乌希蕾无辜地看着暴走的小弟。 乌湛真想掀桌,咬着牙站了一会儿,忽然离开道:“我出去一下!” “不吃饭了么?!”乌希蕾喊。 “不吃!”外面传来自家小弟急切的咆哮。 乌希蕾眨眨眼,总觉得自己……似乎做错了什么…… 齐慕帆独自拉着行李箱进了电梯,看着镜面中的倒影,有些疲惫。 明明是想把事情弄得简单一点,为什么反而愈发复杂了呢? 看不清混乱的现状,找不到解决的办法,心里面着急得不行,想要前进又有些畏惧…… 和刚喜欢誉之的时候几乎一模一样。 自己搞不好……是喜欢上那孩子了吧…… 原来变心这玩意说来就来。或者说……其实早就开始,只是自己不愿承认? 电梯停止上升,“叮”一声打开了门。 不过总比那时候好吧,至少两个人是在一起了。齐慕帆自顾自耸了耸肩,拖着行李箱往家走去。 钥匙转了半圈,门锁便应声打开。 齐慕帆心底“咯!”一下——他走之前应该有反锁吧? 开了门,齐慕帆小心翼翼地往客厅探了探头——没人。再看玄关——放着一双黑色Bally高跟鞋……式样简洁,鞋头尖细,弧度流畅,色泽黑亮。他只见过两个人拥有这款鞋子,Ermentraude那双是绯红色。 “回来了?”略微低沉的声音从卧室传出。 齐慕帆握着行李的手紧了紧,身体不由得挺得笔直。 一身黑色小西装的女人不紧不慢地走了出来,个头不高,却有一种不怒而威的阵势,眉宇间和齐慕帆有些相似,只是眼角微微下沈,仿佛生来便不会微笑。 齐慕帆看着她,不知该喜还是该悲,良久,才道:“姑姑。” 第二十九章:姑姑 “姑姑,爸爸去哪里了?” 是冬天吧?他穿着厚厚的棉衣,在凛冽的风中里宛如小小的雪球一般微微颤抖。 “爸爸和一个变态走了。”姑姑牵着他的小手,神色是他看不懂的落寞。 “变态……是什么?”他问得天真。 “变态就是同性恋!男人爱男人!”姑姑极其认真地看着他,仿佛一字一句都要烙印在孩子幼嫩的心上。 “为什么男人爱男人就是变态?”他歪着头疑惑不解。 “男人爱男人还不变态?”姑姑蹲下来,紧紧握住他的肩膀,“男人应该爱女人,和女人在一起知道么?” “哦……”他愣愣地答。 姑姑却犹嫌不够地正色道:“同性恋就该被绞死!慕帆,以后看到这种变态要绕道走知道么?那是病,该进医院的!” “嗯!”记忆的最后是自己笃定的答案,宣判着长夜难明的未来。 “姑姑。” 齐慕帆拖着行李,仿佛疲惫的浪人般伫立在自家门口。 齐姑姑泰然地坐下,眉宇间却是掩不住的怒色,“进来。” 齐慕帆顿了顿,伸手关上门,换鞋,行李箱放在一边。 “说吧,”齐姑姑也没有什么寒暄,看着面色僵直的齐慕帆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姑姑……”齐慕帆喊了一声,却又什么也不敢说出口,像是做错事的孩子,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大人的责问。 “说不清么?”齐姑姑抑制着暗潮涌动的怒意,“那一个一个地解释吧——为什么和Ermentraude离婚?” “我……”齐慕帆垂下眼睑,“没有办法爱上她……” “没有办法?”齐姑姑横眉竖眼,“Ermentraud那么好的女人,你竟然说没有办法?你知道这对她和祺祺的伤害有多严重么?!” 齐慕帆神色微微动了动,心底一片惨然,“祺祺……我对不起她……可我……有什么资格?” 像我这样的“变态”,有什么资格给她一个所谓的“完整幸福”的家? “你……”齐姑姑看着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心中的怒气与酸楚实在难以言说。哥哥出走,嫂子改嫁,是她力排众议将齐慕帆留在了身边。这孩子当初明明是多么乖巧听话,无论生活还是学业都没有让她费一点心,接手企业适应得十分稳当,也按她的安排结婚有了孩子。 她还记得齐慕帆婚宴的当晚,自己醉得不省人事,躲在房里哭了一夜,仿佛哥哥的离开终于被尘埃掩盖,至少那孩子没有被污染,至少至少,为哥哥留下了血脉。 可她只是离开了两个月,一切就都扭曲了。不久之前还携妻带子为她庆生的孩子忽然离婚出国,没有任何解释便失了踪迹。Ermentraude说了些什么,她不想了解。那一瞬间只觉得仿佛受了诅咒,她所爱的人,一定会陷入不伦的污泥。 “不想说……就算了……”良久,齐姑姑长长地叹了一声,“回去吧,集团的工作还要你去处理,总不能让副总一个人挑那么大的担子。至于那些事情我就不再追究,你回去以后和Ermentraude好好道歉,求她回到你身边……” “姑姑,我没有办法和Ermentraude复婚……”齐慕帆抿着嘴。 齐姑姑愣了愣,才宛如妥协一般道:“实在不想和Ermentraude复婚也行,姑姑去帮你物色几个好女人……” “姑姑!”齐慕帆捏了捏拳头,终于扯碎最后一丝平静的表象,“我没有办法喜欢女人。” “我只能喜欢男人。” “一直都是如此。” “对不起……” 死寂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齐姑姑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从来没有让她失望的孩子,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分崩离析。齐慕帆呆呆地站着,不置一词,沉默以对。 “你……”齐姑姑气得连呼吸都已无法控制,抓起手边的玻璃杯便重重摔向齐慕帆。 齐慕帆不躲不闪,任由杯子砸在自己身上,落下,摔得粉碎。 “你这是要学你爸爸么?!你也想变成那样的变态么?!”齐姑姑猛地站起身,悲愤填膺地怒吼:“我们齐家到底是造了什么孽?!你是想看我死在这儿么?!” 齐慕帆张口,却又一言不发。 “你是想要进精神病院?!还是想要坐牢?!”齐姑姑吼得声嘶力竭。 “对不起……”齐慕帆嗫嚅半晌,只回答了三个字。 “这种事我绝不允许!”齐姑姑眼神凌厉,“那人是谁?” 齐慕帆一怔,随即释然。前妻再怎么恨他,却仍是持着赤子之心,相较于此,他的背叛简直负恩昧良。 “是谁?”齐姑姑疾言厉色地追问。 “姑姑,我和他已经分开了。”齐慕帆轻叹。 “呵呵,分开?”齐姑姑讥笑一声,“没了那些权力地位他又肯和你在一起么?” “并不是这样……”齐慕帆刚想反驳,却忽地听见“咚咚咚”的敲门声。 “慕帆?你在不在?慕帆?!” 齐慕帆一愣,看了看门,却丝毫未动。 “谁?”齐姑姑狐疑地走了过去。 齐慕帆下意识地想要阻拦,齐姑姑却了然地一挑嘴角:“是他?” 齐慕帆犹豫片刻,才道:“不是……” “不是?”齐姑姑冷冷地看着他,“那你就开门。” “他只是无关紧要的人。”齐慕帆仍妄图阻挡。 齐姑姑瞠目而视,越过他直接开了门。 乌湛心急如焚地站在外面,见着门终于打开神色一亮,却在看清来人时怔了一下。 “谁?”齐姑姑眯起眼。 乌湛看了看她,又探过头看了看房内,慕帆在,没走错,那么这个人……就是慕帆的姑姑? “你怎么来了?”齐慕帆走过来皱着眉向乌湛使眼色,又立即向齐姑姑解释,“这是乌伯伯的小儿子乌湛,应该是来找我拿东西。” 乌湛却丝毫不领别人的好意,小步走到齐慕帆身边,扣住他有些发冷的手,忍住了所有的紧张与怒意深深地向齐姑姑鞠了一躬,“姑姑好,我是慕帆的恋人!” …… 他就知道“收敛”这词完全没有印刷在乌湛的字典里! 第三十章:交锋 齐姑姑周边的空气仿佛瞬间冻结了一般。 “你再说一遍?” 乌湛浑身打了个激灵,又抓紧齐慕帆的手硬气道:“我是慕帆的恋人。” 齐姑姑转头横眉瞪着齐慕帆,“他说真的?” 齐慕帆嗫嗫嚅嚅,看了看身边傲然屹立的乌湛,对着姑姑郑重其事地点头。 碍着有外人在场,齐姑姑满腔怒火也只得压下去,眯起眼道:“你作践自己还不够,竟然连世交的孩子都不肯放过?” 齐慕帆面色一僵,扣着乌湛的手微微松动。 “才不是……” 乌湛刚要开口却又被狠狠堵了回去,“这与你无关!” “你先回去吧。”齐慕帆涩然一笑,轻轻抽回了手。 毕竟是老友好不容易才找回的儿子,齐姑姑也不好当面训斥,便沈了沈声道:“小湛是么?前几天我拜访过你的父亲,他对你非常珍惜。这事是我家的孩子连累了你,我就当做没有发生过,也不会告诉你父亲,回去以后好好找个女孩子恋爱,不要再走入歧途。” 说完,齐姑姑便离开狭窄的玄关进了客厅,上身挺直坐在沙发上。 “听话,回去吧。”齐慕帆低声劝道。 乌湛看着一旁仿佛深陷泥淖的恋人,鞋也没换便冲进客厅,捏了捏拳头道:“姑姑你错了,这事是我挑起的,是我死缠烂打非要和慕帆在一起。” 齐姑姑脸色愈发阴沉,两眼直直地盯着大放厥词的乌湛,紧闭的嘴仿佛下一刻便会恶语相向。 “姑姑,慕帆一直很敬重你。他说是你养育他长大,没有你就没有现在的他。他还说你一直没有结婚,他就是你唯一的孩子。可为什么对自己唯一的孩子,你却反而掠夺了他爱人的权利?!” “爱?”齐姑姑横眉竖眼嗤之以鼻,“那是爱么?那是变态!” 乌湛浑身一震,终于明了齐慕帆那畏首畏尾的态度究竟从何而来。 “如果你的父母是同性恋还会有你么?!这世界还不乱了套?!”齐姑姑满眼的讥讽。 “如果结合只是为了传宗接代,那么又何必相爱呢?像野兽一样打赢了就获得配偶不是更快么?还符合弱肉强食的规律。”想当初乌湛接受自己的性向也经历了好一番痛苦挣扎,只是没料到那时用来宽慰自己的话此刻倒成了反驳的利器。 齐慕帆第一次知道原来乌湛争辩起来也牙尖嘴利,心底忽地有了一些勇气。 “姑姑你有没有想过慕帆结婚以后过着什么样的生活?这就和你娶了一个女人一样。”乌湛侃然正色地看着齐姑姑,“婚姻不是古董瓷器放在柜子里就好,既然不幸福为什么要逼迫慕帆接受所谓的‘正常生活’?” “呵?有贤惠的妻子可爱的女儿还不幸福么?非要去喜欢男人搞得妻离子散才舒服!”齐姑姑狠狠瞪向玄关。 齐慕帆浑身一颤,咬了咬下唇,终于僵直着身体上前,沈声道:“姑姑,我从一开始,就没有办法喜欢女人。” 齐姑姑瞠目结舌。 “我看着女人的身体甚至会觉得恶心……”齐慕帆垂头,乌湛毅然牵起了他的手。 “姑姑,对不起……” 相顾无言。 齐姑姑眦目欲裂。 “你……你个孽障!”齐姑姑忽地扑过去扯住齐慕帆的衣领,“你非要离经叛道么?!你非要气死我才甘心么?!你非要做个变态么?!” 齐慕帆毫不反抗,只是嘴里喃喃着什么。 乌湛费尽力气才扯开了咆哮如雷的齐姑姑,拉住齐慕帆后退了好几步。 “姑姑,我尊称你一声‘姑姑’,是因为你是慕帆最敬重的长辈。”乌湛喘着气疾言厉色地道:“可你为什么不尝试着接受慕帆呢?这样的咒天骂地除了伤害又能给予慕帆什么?” “我这是要骂醒这个孽障!”齐姑姑指着齐慕帆瞋目切齿,“这个社会不可能接受你们这样的变态!醒醒吧!你们想像过街老鼠一样地过活么?!” “社会的错为什么要无辜的人来承担?”乌湛心中愤懑,“以前社会觉得女人裹小脚才是好看,活生生残害了多少无辜的孩子?可是现在又有谁为了畸形的审美下那样的狠手?!世界已经开始渐渐地接受像我们这样游离在边缘的少数,也许再过几十年,今天姑姑所谓的‘变态’在人们眼中也只不过是爱情的一种罢了!” “恬不知耻,”齐姑姑不怒反笑,“真不知道你在自己父亲面前能不能也这么能说会道!” 乌湛一怔,随即气定神闲地道:“即使在我父亲面前,我也能义正言辞地牵起慕帆的手!” “你!”齐姑姑气得浑身发抖。 “姑姑,今天是我唐突,但是,”乌湛扬起与齐慕帆十指相扣的手,“我永远不会离开慕帆!” 一直以来沉默无言的齐慕帆低着头,却紧紧握住了乌湛的手,声音微颤地道:“姑姑,对不起……我也不会离开他……” 震惊的不只是齐姑姑,乌湛望着他,仿佛终于抱住了水中那一轮圆月。 “慕帆,我们走。”乌湛紧紧回握,拉住齐慕帆就要往外走。 齐姑姑呆若木鸡地看着渐渐远去的齐慕帆,微微佝偻的背影蓦地与一去不返的哥哥重叠交错。 那么凄惨,那么无情。 齐姑姑猛地倒在沙发上,眼里已是一片朦胧。 “齐慕帆!” “慕帆快跑!”乌湛听见身后的吼声立即拉住齐慕帆跑进电梯,脸上盈满喜不自胜的笑意。 “好过瘾!”乌湛颇为自豪地扬了扬头,“慕帆,你说我们是不是赢了?” 齐慕帆仍是垂着头,低声道:“傻瓜……” “我刚才可是帮你……”乌湛嘟着嘴还未说完,便被身边的人一把拥进怀里。 “慕帆?”乌湛轻轻搂住那个颤抖不已的人。 “我们不是变态对么?”那声音里充斥着哽咽。 “当然不是!”乌湛坚信不疑。 齐慕帆不再追问,只是将怀中之人抱得更紧了些。乌湛听着耳边细细的呜咽,嘴角微扬,缓缓闭上了眼。 第三十一章:谈判 “小湛,回来了?”乌希蕾正抱着女儿各种蹦躂,看清弟弟身后的人又神色一亮,“慕帆哥也来了?” “嗯,希蕾。”齐慕帆浅笑着打了声招呼,便被乌湛拉到楼上自己的房间。 坐定之后,齐慕帆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眼圈还有些红肿,映在那张端正刚直的脸上颇为有趣。 乌湛坐在旁边一言不发地看着他,齐慕帆也含笑回望,没有言语,却忽地觉得心上生出一条细细的红线,紧紧地拴在对方胸膛。 “嗯……要不要喝水?”还是乌湛打破了沉默。 “不用了。”齐慕帆摇头,又忍不住笑了笑,“你也真敢说。” “要不是看在她是你姑姑的份上,我早就掀桌了。”乌湛哼了一声。 齐慕帆失笑,神色又微微沈了下去,“是我连累你。” “说什么连不连累,”乌湛皱了皱鼻子,“倒是你真的没事么?”和亲如母子的姑姑闹翻,以后搞不好还得躲躲藏藏地过日子。 “迟早的事。”齐慕帆伸了伸手臂,放松地往后靠在椅背上。 “没关系的,”乌湛握住他的手,也往后靠了靠,“我陪着你。” “你要和我私奔?”齐慕帆眼含促狭地笑笑。 他也只是玩笑一句,不料乌湛竟一脸郑重地道:“好啊。” “呵呵。”齐慕帆笑得明媚,把乌湛拉起来抱在怀里。 “我说真的,”乌湛安闲地靠在他怀里,“离了乌家我照样活得下去,我又不是没过过苦日子。” 可是却要离开多年之后才得以相认的家人。 齐慕帆收紧手臂,下巴靠在乌湛肩上,“放心,我多少还是有些存款,更何况就以我的能力,绝对饿不着你。” 这等于是承认了“私奔”这个可能,乌湛笑嘻嘻地转脸看他。 齐慕帆心头一动,低头覆上那张弯起的嘴。 齐慕帆有一个商业上的法国朋友,除非是开会和睡觉,否则每隔半个小时就要给独自在家的妻子打电话,即使是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也会毫不忌讳地说些“我爱你”“我很快就会回去了”这些肉麻的话。 作为一个虽然出国多年但思维仍牢牢受到中国传统思想影响的含蓄中国人,齐慕帆对此有些不适应。那个朋友知晓以后朗笑着道:“像她那么好的女人,如果不好好守着兴许下一秒就会被别人抢走了。更何况你爱上一个人,怎么忍得了哪怕一分一秒的分离?” 齐慕帆吻着怀中的人,忽地了解了那句话的意义。 只要在一起,心上的缺口就会严丝合缝地填满,所以一旦分离,那样的寂寞便难以承受。 “咳!”门口忽地传来一声咳嗽。 齐慕帆和乌湛匆忙分开,就见乌天至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们,乌希蕾也站在一侧,惊讶得目瞪口呆。 “乌伯伯……”齐慕帆一脸尴尬地站了起来。 乌天至好歹也快到知天命的年纪,心绪很快便收拾下去,侧脸看着二女儿道:“希蕾,你先出去。” 乌希蕾略微担忧地看着仍十指相扣的齐慕帆和乌湛,缓缓点了点头。 乌天至脸色阴沉地关上门走了过去,齐慕帆立即让座。乌天至反倒浑身一僵,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乌伯伯,请坐。”还是齐慕帆又让了一下,乌天至才干咳着坐下。 “嗯……你们的事我听慕帆的姑姑说了。”乌天至直奔主题。 乌湛像是被处罚的孩子同齐慕帆站在一排,凑过去低声道:“你姑姑告状得好快。” “别把我姑姑说得好像多嘴的小学纪律委员好么……”齐慕帆还是得维护一下自家姑姑的形象。 “她不是?”乌湛斜眼。 齐慕帆黑线。 “咳!”给晾在一边的乌天至又不尴不尬地咳了一声,歪楼的两人立即回过神看向他。 “这个……”忽然又没了措辞。 “嗯……乌伯伯,我们在一起了。”还是齐慕帆接了话。 乌天至面色又是一阵青白,看着乌湛道:“你以前和向家小打小闹的我也懒得管。” 言语间竟是知道乌湛和向誉之的事情,齐慕帆脸色微白。 “但是这次竟然扯到慕帆……”乌天至头疼不已。 “我是认真的。”乌湛落落穆穆地望回去。 老友的咆哮仿佛还在耳边轰鸣,可自家这儿子吧……他又愧疚又心疼,实在不好下手。 “能有多认真?我娶希唯她母亲的时候也很认真。”乌天至正色道。 “那是你。”乌湛满眼的鄙夷。 “我也不是老古板,”乌天至底气不足地退了一步,“你们底下做什么我不管,但至少对着外面得给我面子,结婚生孩子一样都不能少。” “成!”乌湛倒是颇为大方的模样,“我办好绿卡就到国外和慕帆注册,顺便领个孩子回来。” “你……”乌天至也恼了,“你不生孩子乌家的企业将来由谁继承?!” 乌湛翻白眼,“不是有大姐么,你还真以为就我这吊儿郎当的能管好那么大的企业?更何况我一大老爷们儿,怎么可能生得出孩子来。” 齐慕帆扶额,为什么这爷俩的相处模式有点……额……滑稽…… “爸。”乌湛忽地喊了一声。 乌天至本来冲天的怒气就要喷薄而出,一听这声立即软了下去。 “看着我和慕帆在一起还是看着我和慕帆私奔,”乌湛一脸浩气,“你选一个。” 乌天至面色一僵,重燃的怒火又给压了下去。 “我人生的前二十二年你可都没有参与。”乌湛耸耸肩,那模样仿佛私奔就是去街角小吃店买个烧烤。 齐慕帆有些不忍,沈声静气地道:“乌伯伯,我和……小湛是真心想要在一起。”叫惯了乌湛,忽然换个亲昵点的称谓倒是让齐慕帆梗了一下。 “如果能得到您的准许,小侄感激不尽。”齐慕帆语气里满是恳切,“即使您无法理解,小湛和您的血脉之情也不会改变。” 血脉之情肯定不会改变,那个“血脉”会跑到哪儿去就指不定了。 乌天至无力地扬了扬手,“你们爱怎样就怎样吧,我这把老骨头管不了,反正还有慕帆的姑姑那关。” 乌湛傲慢地哼了一声,齐慕帆笑得云淡风轻,“谢谢乌伯伯。” 第三十二章:慢慢来 乌天至刚走,乌希蕾便钻了进来,看着自家小弟和青梅竹马的哥哥,脸上像调色板似的精彩万分。 “希蕾。”齐慕帆有些尴尬,这事情是得见一个人就解释一次? “嗯……慕帆哥,小湛……”乌希蕾嗫嗫嚅嚅地走进来,目光在两人身上瞟来瞟去,“你们……真的在一起了?” “嗯。”齐慕帆点了点头。 “二姐,不会连你也歧视我们吧?”乌湛有些没底,老实说爸爸承不承认无所谓,但二姐是自己在这个家中唯一亲近的人,如果她也不理解…… “不会!怎么可能!”乌希蕾摆着头急忙澄清,“我就是……有点惊讶。” 万分期待的未来姐夫忽地变成了弟弟的恋人……这转折,实在有点让人措手不及。 乌湛刚松了一口气,乌希蕾又忽然问:“但是……你们怎么就在一起了呢?” “这个……我也想知道。”齐慕帆失笑,怎么就在一起了呢?偏偏是和这个目空一切烈火轰雷的人。 乌湛一怔,微微低下头,“就是在一起了啊。” 乌希蕾也没有追问,只是忧心忡忡,“可齐阿姨那里……” 其余两人均是默然。 “这条路从一开始就注定不会平坦,但至少得了乌伯伯的首肯不是?也算前进了一大步。”齐慕帆深邃的眸子里浮过一些庆幸,“姑姑那里……慢慢来吧。” “慕帆哥,齐阿姨如今只有你一个亲人了,我想她最后一定会理解的。”乌希蕾握拳给两人打气。 齐慕帆淡笑着点点头。 夜深人静,窗外庭院里的窸窣虫鸣遥远得有些听不清。齐慕帆一个人坐在床上看着手机发呆,基于不要刺激“老人家”的人生准则,他还是自动自发地来了客房。 “慕帆。”乌湛穿着睡衣旋开门,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 齐慕帆放下手机,笑着往旁边挪了挪,乌湛于是见缝插针地爬了上去。 “怎么还不睡?”齐慕帆低头看他。 “睡不着。”乌湛撒娇地蹭了蹭。 “呵呵。”齐慕帆笑了笑,伸手搂住他的肩膀。 乌湛安适地靠上齐慕帆起伏的胸膛道:“感觉有点不真实。” “是有点。”明明不久之前还剑拨弩张万分抗拒,现在却亲密无间地靠在一起,着实有些想要感慨戏剧性的突如其来。 乌湛埋着头,将手中的衣角捏紧了些。 太不真实了。 归来之时的绝望还没有褪去,变故就接二连三的发生。无论是对齐姑姑还是自己的父亲,乌湛都不甚在意。但是……慕帆…… 他为什么忽然改变了态度?因为进退维谷之时只有自己与他风雨同舟?还是……自己确实靠近了那颗深闭固拒的心? “慕帆……”乌湛眼底忽然有些闪烁,“你喜欢我什么呢?” “对啊,”齐慕帆促狭地笑笑,“我喜欢你什么呢?” 不过是一句调侃,乌湛脸上却变颜变色,抿着嘴一言不发。 喜欢他什么?个性莽撞,出生不正,不如“瑞士的恋人”那般善解人意,不如大姐那般才能兼备,甚至不如向誉之那般不羁风雅。 向誉之…… 即使慕帆真的将他放进心里,如果知道了真相……他所有的一起都会荡然无存吧…… “怎么?”齐慕帆也觉察出了他的心不在焉。 “慕帆……”乌湛张了张口,又硬生生将想说的话全数吞回,改口道:“你不要离开我。” 齐慕帆低叹一声,抚了抚怀中人的头发问:“还是担心我姑姑的事?” 乌湛没有应声。 “放心,我一定不会离开你。”齐慕帆吻了吻他的额头,“我会让姑姑会慢慢接受的。” “嗯。”乌湛点点头,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便靠着齐慕帆闭上了眼。 齐慕帆也没有动,只是拿起手机,终于确认短信发送—— “姑姑,晚安^ ^” 翌日起身,并没有回复。 齐慕帆看着手机有些怅然,又振奋精神上了MSN。 刚一上去就收到副总的狂轰滥炸,齐慕帆解释道歉了好半天才让人稍稍消气。 依照副总所说,他的事情并没有在公司传开,有一些流言蜚语也给姑姑压了下去。集团工作也运转如常——这让齐慕帆的存在感微微受到打击。 答应了副总尽快处理好这边的事情,齐慕帆才关掉MSN,重新打开短信箱。 “姑姑,我和副总联系过了,谢谢您对那件事情的维护。擅自离职是我的过错,我感到非常抱歉。” 信息发送了良久,才终于收到回信: “那就乖乖和我回瑞士去。” “非常抱歉,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会带着小湛一起过去。” 那边从此音讯全无,接下来的十几天便是齐慕帆自说自话一般的发送信息。 “姑姑,早晨天边有很多红霞,大概是要下雨了,您出门请记得带伞。” 齐姑姑看了看短信的内容,然后删除。 “姑姑,刚才希蕾的女儿忽然对着我喊了一声‘外公’,弄得乌伯伯哭笑不得。” 关心一下你自己的女儿吧!还有天至,你是要背盟败约么?! “姑姑,我不奢求您的原谅,只希望您能稍稍理解,我和小湛是真心相爱。” 相爱?去你的相爱! “姑姑,早安。” ……连内容都懒得报告了是吧?! “姑姑,我买了一点礼物给您。我估计您应该不想见我,就托乌伯伯带过去了,希望您能喜欢。” 齐姑姑看了看桌上的小盒子,最终还是拆了包装。 “姑姑,小湛从楼梯上摔了下去,我带他来了医院,幸好没怎么受伤,不过以防万一,还是让他住几天院吧。” 和那个人的事不用向我报告! “姑姑,希唯带着她的女儿来医院看望小湛。您见过希唯的女儿么?和希唯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似乎还真的没见过…… “姑姑,小湛出院了,结果好了伤疤忘了疼,又在浴室摔了一跤。” 祸害遗千年,放心他会长命百岁的。 “姑姑,我想见见您。” 齐姑姑看着屏幕上短短的七个字,长叹一声,还是毫不理会。 第三十三章:坦白 夜色朦胧,灯红酒绿的大街微醺了这攘来熙往的城市,依旧喧嚣,却多了一分倦怠。 那孩子的短信一直没来。 除了乌湛出事那天是到了傍晚才传来信息,其它短信大致都是在早上便发了过来。 齐姑姑又翻开手机,看着亮起的屏幕有些怔愣。 也许应该答应见面才是,反正无论如何她的立场也不会有丝毫更改,见一见,劝那孩子回归正途也是好的。 但……那孩子看起来是破釜沈舟非要和乌家的小儿子在一起了……明明二十多年来都是那么乖巧听话的孩子,从没让她有过一丝一毫的失望与担忧,偏偏倔强起来,就丢给她那么大一个惊雷。真是……让人如何接受?! Ermentraude说因为她给不了他想要的幸福,所以只能选择离开。 真是傻,把男人绑在身边过个十几二十年,看他还想不想得起那些不容于世的东西,再怎么着也该为祺祺想想,破裂的家庭和“同性恋的女儿”这个标签,将会带给她多少伤害?更何况男人本来就该和女人在一起——天经地义! “扣扣扣。”外面忽然响起不疾不徐的敲门声。 “谁?”齐姑姑走过去,她应该没有叫客房服务才对。 “姑姑,是我。” 齐姑姑放在门把上的手一顿,踌躇着收了回去,“怎么?” “呵呵,”门外的笑声有些尴尬,“我想来见见您。” “如果你来是想和我谈有关乌家小儿子的事情,麻烦免开尊口。”齐姑姑正对着紧闭的门,两臂环抱在胸前。 沉默半晌,对面才缓缓开口,“不,我想和您谈有关爸爸的事。” 齐姑姑听见洪流崩塌的声音。 “那个人……还有什么好谈的。”齐姑姑有些嗫嚅。 “我还以为,您也许想要知道一些事情。”齐慕帆涩然一笑,“那我明天再来。” 门忽然猛地开启,齐姑姑凛若冰霜地站在门后道:“进来。” 齐慕帆进门之后动作仍是有些僵直,“地址是乌伯伯告诉我的。” 齐姑姑闷哼一声,送来礼物之时就知道那个立场不定的老友迟早会弃顺归逆。“乌家那个小子不是伶牙俐齿得很么?怎么这回不敢来了?” “小湛的伤还没好。”齐慕帆解释道。 齐姑姑没有答话。 “嗯……姑姑,您最近好么?”齐慕帆局促地捏了捏裤腿。 “不是要和我说有关你父亲的事?”齐姑姑正襟危坐,眼里满是刺人的凌厉。 “是……”齐慕帆像是给罚站一般屏气敛息。 齐姑姑有些看不下去,挥手道:“坐吧。” “谢谢姑姑。”齐慕帆坐在齐姑姑斜对面,心底的不安也消减了些。 “说吧,”齐姑姑不自主地捏了捏袖口,“你想说什么?” “我记得姑姑和爸爸的感情很好。”齐慕帆垂下眼睑,有些怀念的模样。 “那是他离开前。”齐姑姑侧过脸。 齐慕帆长叹一声,“可是姑姑了解爸爸多少呢?” 齐姑姑一怔,记忆中的哥哥很爱笑,好好一个名流公子,却老是穿着一身从地摊淘来的衣服跑去各处画风景。由于家里只有他们两个孩子,年纪又相差许多,哥哥对她的娇惯宠溺是习以为常的事情。 可是,了解么?她一直到哥哥说要离开,才知道原来他爱上了一个男人…… “我是不了解,”齐姑姑闭上眼,“可是他不该为了一个男人,一个第三者抛弃妻子!” “抛弃妻子么?”齐慕帆摇摇头,眸底尽是嘲讽与怅然,“如果说妈妈才是第三者呢?” “什么?”齐姑姑瞪大了眼。 “我也是直到长大以后才想通这事,”尽管和父亲站在同样的位置,尽管明白父亲的苦衷,可是只要一想起过去,心底还是闷闷地疼,“大约是从结婚的前三年,爸爸的风景画里忽然只剩各种各样的帆船。” “是啊,你爸爸很喜欢帆船,所以才给你起的名字叫‘慕帆’。”齐姑姑也有些感叹。 齐慕帆眼睛蓦地微红,“那不是帆船,那是一个叫做‘帆’的男人。” 因为提心吊胆地守护着那一丝小小的幸福,所以即使是绘画也不敢冒然倾诉满腔的爱意。一只只帆船风雨飘零,倒影的是对那个人的思念,和对现实的屈服。 “爸爸在和妈妈结婚之前,甚至是和妈妈认识之前,就已经和那个男人在一起了。”齐慕帆的声音微微颤抖,不是为爱才出生的孩子,所以才丢弃得那么轻而易举吧…… “慕帆……”齐姑姑喊了一声,又忽地怔忪……慕帆……慕……帆? 那样的沉默不知过了多久。 “姑姑,我常常在想,您那么反对同性恋,到底是因为所谓的伦理,还是因为爸爸的离开。”齐慕帆握紧了拳头。 齐姑姑紧抿着嘴,目光看向地面。 “姑姑,您有没有想过,如果当初爷爷肯接受他们两个,爸爸又怎么会狠下心……” “闭嘴!”齐姑姑一声呵斥,胸口不住地起伏。 爸爸怎么可能接受他们两个怎么可能?!错的也只能是他们两个!错的…… “咳咳……小绚,有你……咳咳……有你哥哥的消息了么?”苍老的眸子里早已失了曾有的神采,只剩涣散的微光,急切地凝望着她。 “还没有,”她目不忍见地劝道:“爸爸您别说话了,积攒点力气才能等到哥哥回来啊!” “我啊……咳咳……怕是等不到了……”干哑的声音染上一丝涩然,“小绚,我最近一直在想……要是当初我肯让一步……小谨是不是……” 医院的颜色只有满目的惨白,宛如父亲最后那一眼,绝望凄然。 如果当初父亲肯让一步……哥哥是不是……就不会离开? 齐慕帆缓缓地合上嘴,满目祈求地看着齐姑姑。 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 “你……先回去。”良久,齐姑姑才颤着声道:“我……好好想想。” “好,”齐慕帆起身,“姑姑,我走了。” 齐姑姑没有应声,只是挥了挥手。 齐慕帆踌躇了一下,才转身出去,默默地关上门。 第三十四章:破釜沈舟 乌湛安安分分地躺在床上,神色却有些心不在焉。 摔伤的腰背和手臂其实并无大碍,只是医生嘱咐不要剧烈运动,慕帆就干脆让他躺着,三餐也是直接送到房间。至于上下楼是决不允许的,他每日的活动基本上也就是在晨光熹微之时围着阳台缓缓地走一圈。 也不知道慕帆和齐姑姑谈的怎么样了。 乌湛无神地看了看天花板,抿着嘴叹了一口气。 如果谈不拢……然后慕帆带着他离开这里,会不会还要好一些? 至少不用担惊受怕……害怕终有一天会真相大白。 门“哢哒”一声打开,随即映入的是一张略显疲惫却又温润而泽的脸。 “慕帆。”乌湛硬撑着想要起来。 齐慕帆快步走过去将他扶起,嗓音里满是温言款语,“小心点。” “怎么样?”乌湛有些着急地问。 “姑姑说她会好好想想,”齐慕帆坐在床沿含笑看着乌湛,“不过我觉得姑姑已经有些松动了。” “这样……”乌湛神色却微微僵硬。 “没事的,”齐慕帆以为他是太过心急,柔声宽慰道:“只要打破一个缺口,接下来的事就会一帆风顺了,姑姑总有一天会完全接受我们。” “嗯。”乌湛点点头,面色却有些消沉。 “你怎么看起来不太好,”齐慕帆蹙着眉,伸手抚了抚他的后背,“伤口还疼么?” 乌湛微微垂首,“不疼。” “你也是啊,才刚从医院回来就又立马摔倒,差点没把我吓死。”齐慕帆一想起来还有些后怕。 乌湛不好意思地笑笑。 ——是他自作自受啊。 齐慕帆正想继续责怪几句,手机却忽地一震,短促的铃音随即响起。 “是什么?”乌湛伸过头来。 齐慕帆打开短信,眉眼才终于舒展开,“姑姑发来的。说让我先回瑞士把该担的责任处理好,至于我和你的事情容后再说。” 乌湛有些失望地眨着眼。 齐慕帆摸了摸他的头,解释道:“姑姑这已经算是默许了。” “真的?”乌湛眸中一亮,却又立即黯淡下去。 在此之前他心中所想的只有抓紧慕帆,只要抓紧他就好!可真正得到之后,恐慌却又接踵而至。慕帆从情窦初开就爱着向誉之,十多年的默然等候,十多年的爱不忍释,那是他所不能触及的过去,以及无法逾越的鸿沟。 “真的。”齐慕帆含笑看着手机屏幕,么指快速地编辑回复信息 “慕帆,”乌湛看着又笑脸盈盈望向他的男人,忽地问:“你和向誉之有系过么?” 齐慕帆神色一僵,讪讪笑道:“没有啊……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嗯……”乌湛眼神微微闪烁,最终却又垂下眼睑,“没事。” “乖,”齐慕帆轻轻将乌湛搂进怀里,“现在和我在一起的是你,你明白么?” 乌湛不吭一声,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明白,当然明白。慕帆喜欢他,慕帆珍惜他,可是……他当真比得上那冗长而又铭心刻骨的初恋么?他那摇摇欲坠的谎言……又能支撑多久呢? 齐姑姑当机立断定了两张回瑞士的票,乌湛的伤虽说没有痊愈,却还是撑着将齐慕帆送上了车。 齐慕帆坐在副驾驶座,将手伸出窗外握了握乌湛的指尖,“乖乖在家等我。” “嗯。”乌湛唇色有些泛白。 齐姑姑坐在车后座,侧头干咳了几声。 齐慕帆有些赧然地笑笑,低声道:“快回去吧,好好养伤。” “嗯。”乌湛勉强挤出一丝笑颜,抽回手后退了几步。 齐姑姑冷着脸说了声“走”,司机便踩下油门缓缓离开。 齐慕帆回头,却见乌湛仍是呆呆地立在原处,宛如风中残烛一般,摇摇欲坠。 齐慕帆冲着他摆了摆手,乌湛才傻笑着扬起手挥了挥,转身回去。 “大概还要一个小时。”齐姑姑放下电话,眉宇间有些愠怒。 由于航班延迟干坐了两个多小时的齐慕帆苦笑一声,“这已经算快的了。” 齐姑姑皱着眉,倒也没再抱怨。 手机忽地响了一下,齐慕帆一看发件人,不由得弯起眉眼,打开,那内容却像是漫天冰雹,疼得他如堕烟雾。 乌湛颤抖着手,看着信息发送成功,整个身体不由得瘫在床上。 慕帆现在应该是在飞机上吧?估计要到降落才会看到这条信息。也好……至少不用当面看着慕帆勃然大怒的脸,至少在这十多个小时,他还是慕帆喜欢的那个无辜的乌湛。 他终于说了——向誉之那件事——终于说清楚了。 那一日,失了理智的向誉之狂暴地将他压倒。他毫不怀疑那个疯子会杀了他,以最为耻辱的方式,将他狠狠抛下地狱。 “向誉之!向誉之!我求你!我求求你放过我!”他应该是这么求饶的吧,在死亡的阴影之下,卑躬屈膝地哭喊着乞求哪怕一丝丝的怜悯。 向誉之却毫不理会,宛如发狂的野兽一般撕咬着他的皮肉。他以为他要死了,哪怕活下来,也只会是一具行尸走肉。不料向誉之的手机却忽地铃铃作响,一阵一阵,连绵不断。 身上的野兽不堪其扰,掏出手机想要将那恼人的玩意砸碎,却不知怎的忽然清醒了些,将那电话接了起来。他自然不能放过求救的机会,立即冲着手机大声哭叫:“救命!他要杀我!救命!” 喊出这一声的时候,他看见向誉之的脸忽地变颜变色。电话的另一边似乎问了些什么,向誉之没有回应,只是愣愣地看着他,须臾,便抓起衣服狂奔而出。 他吓得呼不给吸,惊恐万状地反锁了门,等到好不容易静下来,才仓皇地给名羽打了电话。 到了名羽的寝室,他仍是面如死灰。若是事情到这儿便结束,其实也只是他和向誉之两个人的仇恨。但,慕帆说,他不回来了。 和他那个“瑞士的恋人”在一起,不回来了。 阴谋伴随着嫉妒疯长,他看着一身伤痕,冲动地回了慕帆的住所。 第三十五章:道别 齐慕帆靠坐在车上,脑中仍是一片混乱。 乌湛说,事实不是那样。乌湛说,誉之喜欢他。乌湛说,对不起。 可是,真正应当收到这句“对不起”的不该是誉之么?真正受了伤害的不是誉之么? 一向奉行眼见不一定为实的自己竟然也有偏听偏言的一天,是太过震撼,还是被那一丝不肯承认的情感蒙蔽了理性?当初如果他肯好好听听誉之的解释,或者是对乌湛的言辞产生些许的疑惑,或许…… 或许? 或许他们三人仍是纠缠不清吧…… 计程车缓缓停了下来,齐慕帆忽地有些畏惧,还是司机提醒了一声,他才掏钱下车。 门卫一见齐慕帆过来立即傻笑着开了门,热乎乎地絮絮叨叨:“齐先生好久没来了啊。” “嗯,有点事……”齐慕帆进了门仍是有些踌躇,轻咳了一声问:“你家少爷在么?” “在!”门卫愣头青似的用力点头。 “嗯……他最近还好么?”齐慕帆眼神侧向一边。 门卫挠了挠扎手的板寸道:“我是觉得少爷和平时没啥区别,但小非她们都说少爷给人伤到心了什么的。” 齐慕帆眉头一紧,谢过门卫便往里面走。 向誉之的卧室仍是斜对着朝阳的那间,以前他就爱拿“多一分则热少一分则冷”这类文绉绉的句子来炫耀自己的屋子,其实只是住惯了,就懒得换而已。 齐慕帆犹豫了须臾,才站稳脚跟,轻轻敲了敲门。 “小缘?”向誉之手忙脚乱地开了门,待看清了外面的人,又立即怔住。 “嗯……呵呵……”齐慕帆勉强扯起嘴角,眼睛看向地面。 “慕帆?”向誉之一手仍放在门上,有些呆愣地喊道。 “嗯……是我……”齐慕帆忽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哦,”向誉之又呆呆地站了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般侧过身道:“嗯,进来坐。” “好……”齐慕帆又干笑了一下,缓缓走进房里。 坐下之后,两人却又相顾无言。 齐慕帆搓着拳头,小心翼翼地瞄着只有几步之遥的向誉之。被关注的人却有些心不在焉,只是默然看着地面。 “嗯……我听小湛说了,”齐慕帆低声打破了沉寂,“对不起……” “什么?”向誉之侧头看他,疑惑不解。 “对不起,”齐慕帆垂下头,眼里满是歉意,“我以为你把小湛给……嗯……所以才……” 向誉之起初还有些懵,反应半晌才忽地明白过来,瞳孔立即猛然睁大。 “对不起。”齐慕帆握紧了手重复道。 “他倒是……”向誉之没有说下去,只是忍不住哂笑一声。 仿佛又恢复了方才的沉寂。良久,向誉之才长长地叹了一声,“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那混账想要的,不是已经得到了么?那个总是不卑不亢的齐慕帆,此刻却在为他的过错放下姿态低声致歉。 齐慕帆似乎也感叹了一声,抿了抿嘴,才缓缓道:“他还说,你曾经对我……” 向誉之一怔,随即苦笑道:“是啊,我爱过你……” 那一瞬间仿佛所有的记忆都汹涌而至,初次的相见,细微的萌动,酸涩的隐忍,遗憾的离别。一切的甜蜜悸动,一切的撕心裂肺,又渐渐化为轻烟,嫋嫋消散不见。 “我也……曾经……爱过你……”最后那三个字轻得几乎听不清,却充斥着那十余年无法言语的情愫。 向誉之讶异得目瞪口呆,宛如浑身的血液也蓦地停滞。 “抱歉……”抱歉是我太懦弱,抱歉是我误会了你,抱歉,我恐怕已经没有办法再爱你了…… “哈哈……”向誉之撑着额头,仿佛一松手,那全副武装的壁垒便会刹那垮塌,“为什么……是这样……” “誉之,你还爱我么?”齐慕帆忽地问。 “我……”向誉之下意识便想肯定,可抬头看清那双淡漠如水的眸子之时,又忽地没了主张。 爱么? 是爱吧……可爱得太久,都快忘记爱是什么了。 “我在来的路上也一直在想,我还爱你么?”齐慕帆说得云淡风轻。 向誉之扯了扯嘴角,“你已经有答案了吧。” “嗯,”齐慕帆眉眼中流转着柔软,“爱么?不是……那只不过,是一种习惯罢了。” 时间似乎静止了几秒,直到向誉之忽地笑出声来,齐慕帆也才微微扬起嘴角。 “原来如此。”向誉之有些哭笑不得,他竟也被这“习惯”折腾了那么些年。 不是早就有了预感么?在看见那人的一瞬,便知道自己迟早将会沉沦。 两人又沉默了良久,齐慕帆却知道,那段恋情对于他们,都已经成为真正的过去。 “那……我走了。”齐慕帆说着便站起身。 “急着回去表达心迹呢你?”向誉之戏谑道。 “去赶下一班去瑞士的飞机。”齐慕帆有些疲累地笑笑,“我可是好不容易才取得了姑姑的默许。” 向誉之一耸肩,“本来还想和你来个感概大会呢,看来是没办法了。” 齐慕帆语气颇为无奈,“你啊……” 将人送到门口,向誉之像是年少时般一拳捶在齐慕帆肩上,“还是兄弟。” 齐慕帆点点头,“还是兄弟。” “你真不回去去安慰你家那只炸毛的猫?”向誉之一派的悠闲,按那小子的脾气,现在应该是百爪挠心了才是。 齐慕帆嘴角一勾,“做了错事的孩子得要受到一些惩罚。” 向誉之挑眉,他怎么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一贯正派的青梅竹马偶尔也有坏心的时候? “走了。”齐慕帆进了车,用力关上门。 “一路顺风。”向誉之挥了挥手。 “飞机顺风飞不起来……”齐慕帆一脸黑线。 “那就祝你一路逆风啊。”向誉之咧嘴笑。 那还不如顺风呢…… “我走了。”齐慕帆也不再闲扯,坐正等着司机开车。 “嗯。”向誉之又挥手。 车子缓缓开启,齐慕帆拿出手机,劈里啪啦编辑短信—— “在家乖乖呆着,等我从瑞士回来再好好收拾你!” 正文完
推书 20234-06-26 :拱手江山讨你欢 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