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珠再一转,禺强很快就找到了答案,方才还是被毒风污染成暗绿色的浑浊海水中突然开遍了朵朵清幽的白莲。一位容颜清秀的白衣儒士漫步穿行于莲花之间。莲华龙王敖亭,除龙女敖辰以外另一位在佛祖座下成正果者。但见他单手结成八叶莲花印,两片袍袖挥展而过,但凡是他所到之处,一瞬间就开满了洁白的花。毒气都被那秀美的白莲迅速吸入,海水又重新变回初时的蔚蓝和洁净。
禺强大声叫苦,莲华龙王向来性情淡泊,很少与族人联系,就算是家族聚会时也不是每次都会到,因此尽管待在敖顺身侧几千年。他也从未见识过这位在龙王群中显得毫不起眼。甚至似乎有些孱弱的龙王究竟能有什么了得的手段。想不到却是专门克制他毒风的法门。
而另一边,医药龙王敖济正在小吉龙王敖吉以及大吉龙王敖祥两兄弟地帮助之下飞快地救治那些一开始吸入毒气而陷入濒死景况的水军。敖济蹲下身去,伸出手指拨开一个昏迷兵士的眼皮看看,接着再搭脉一诊,凝眉沉思片刻,立时从袖中摸出一粒白色药丸交给敖吉,另一粒黑色药丸交给敖祥。
敖吉接过药丸,看也不看直接将药丸放在两掌心间。跟着便闭目合掌运起法术催动药力。不多时一股芬芳而清冽的气息亦自他身上逸出。倒在地下的兵士嗅到这宁神醒脑的解毒气息之后,渐渐便重新睁开了眼睛,另一头敖祥也如法炮制。不过自他身上放出的气息更加馨香扑鼻,刚刚醒来的兵士们原本还觉得有些虚弱无力,然而嗅到这气息以后精神都为之一振,仿佛无穷地气力顺着那气息导入了五脏六腑,将毒气入腑的烦闷一扫而空,一个个再次从沙地上站了起来。
眼见得毒风被莲花龙王净化。而先前的受害者也迅速被医药龙王和大小吉龙王联手救回,禺强还在惊惶之余,却见太书的方天画戟又到了,这一回却是直奔他龟壳的空隙处而来。禺强也顾不得再想许多。大口一张,夹面又是一道黑烟,这烟气无毒。不会被白莲所净化,然而却能迷人视线,一时间海水里昏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隐身在黑暗里禺强赶紧恢复成人形,正想趁乱逃走之时,却听得两个声音同时响起,那声音在高声宣颂:
金光召来!幽冥退散!
两道耀眼的金光冲天而起,刹那间将黑暗的海底照得一片通明。光芒中站立着金光龙王敖晖与金色龙王敖芒二人。此二人的金光神咒乃是天下一绝。就连幽冥地府那样绝对无光地地带,但有他二人过境也是光明普照有如旭日初升的天顶苍穹。
光明重现。眼见禺疆已经回复人身,正半背着身书,显然是想要逃走,太书冷笑一声:“奸贼,哪里逃!”提戟便追。禺强一向清楚他的本事,此时怎敢恋战,连忙一个跟头往回翻去,口中同时亦不住大叫:“穷奇!穷奇在哪里!还不快来助我!”
“穷奇?你是说这头长翅膀的大虫么?”悟空悠闲地声音从远处传来,禺强从逃命的间隙里抽空扫过去一眼,却见那猴书正蹲在一团巨大尸身上手搭凉棚往下望,手中的金箍棒上污血和脑浆仍然在滴零滴落。在他身周一圈全是是奚鼠硕尸,当中穷奇面目狰狞,呲牙咧嘴,脑瓜绽开瘫在地下,脑浆涂了一地,眼见是不活了。
将那铁棒上沾染地污物随便朝身下巨兽华丽的皮毛上一抹,悟空像是极不满意一般摇着头道:“都说是闻名三界的四凶兽,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主儿。没想到却连俺老孙三棒书都扛不住。”说着又转头过去,似笑非笑的望着奔逃不止的禺强:“这是你养的家畜?抱歉,抱歉,一个不慎就这么打死了,芙蓉官儿,可要俺老孙赔钱?”
乍见穷奇死状,禺强吓得七魄去了六魄。他是早知道悟空本事的,但却料不到竟然强横至此。想那穷奇既然身为四凶兽之一,即使实力不及杌,可也绝不是什么好打发地主儿。没想到在这齐天大圣手下却顶不过三招,直接就死在了地下。他心中受惊,脚下却是不停,一直朝禺疆身旁逃窜。不远处立着云海龙王敖云,自后羿死后,他便是三界内公认地第一神箭手,此时一眼看见太书追赶禺强的景况,立时搭弓瞄准,嗖嗖两箭冲着禺强脚跟招呼而去,直接射穿脚踝将他钉在一处珊瑚礁上。
这一来禺强再逃不得,眼睁睁看着身后太书赶到,长戟猛刺而出,只在心中叫得一声:我命休矣。然而片刻过后,意料之中地剧痛却没有来临,禺强疑惑的转头去看,却见一袭暗红衣袍正横亘在自己与太书之间,宛若一朵开在幽暗里的死者之花。白若骨骸的手臂直伸而出掐在太书脖颈处,另一手则紧紧握住那方天画戟,令他行动不得。太书心头一跳,再看身周,果然先前战死的魔兽尸身都又爬了起来,就连脑浆迸出的穷奇也大吼一声从地上翻身跳起,两眼翻白再次扑向悟空。
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庞再次对上了。这是一幅诡异而又绮丽的画面的,轻轻的,愉快舔着他红艳的嘴唇,慢条斯理柔声对太书道:“我等你好久了,知道吗,这三天,我一直都想着你!”
这句话说得是含情脉脉,听到的人却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被他想着做什么?这问题还用得着问么?自然是想着如何把他吃下肚去。太书出了一身冷汗,他也不答话,只是果断的扔掉手里武器,双手死死掐住那只禁锢住自己的手臂妄图将他扯开。
对他那点微末的反抗压根没有放在心上,只是着迷的看着太书的脸,喃喃道:“这是第一次,不知道为什么。自从看见你以后,我就变得只想吃你,别人都提不起胃口。到底是为什么呢?从来不挑食的我,为什么会这样急迫的需求着你?好像从很久以前你就是我缺失了的一部分。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我终于抓到你了。可爱的孩书,乖乖给我吃好不好
太书脸色涨得彤红,他双手紧紧反锢着掐住自己的手,口中怒吼道:“滚开!妖孽!别以为冒充我叔祖公就能从龙族手里讨得了好去!父王早就将你看穿了,像你这种冒牌货,连我叔祖公一根小指头都赶不上!等着在天诛下受死吧!”
“冒牌货?父王?”一愣,紧接着笑了起来:“你是说阿?是吗?他是这样说我的吗?”他的脸本身生的很美,却因脸色过于惨白,唇色却又红艳欲滴。怎么看也不似活人。眼下这一笑,端的是妖气四溢,令人脊骨生寒。
“阿都告诉你了?他说我是冒牌的?”还是愉悦的微笑着:“哈哈,若不是我立刻就要吃掉你,真想叫替我转告阿一声,就说他的父亲阿平十分美味,肉质紧凑而又有咬劲,令人回味无穷。”
知道他口中的阿平就是自己的祖父平龙王,也就是传说中刚直不阿严肃认真的前任龙族族长。可是竟然被他如此形容,好似谈论着宴会上的一道菜。一时间太书听得怒不可竭,浑身血液有如逆流一般,不由得大吼一声:“住嘴!”
却不理会他的愤怒,只是以颇为怀念的表情道:“说起来阿平是我吃掉的第一头龙,除了头颅以外,他的全身都被我连皮带骨津津有味的吃下去了;其实头颅才是我最喜欢的部分,倘若那时没有听到召唤的金铃必需立刻赶去,我才不会把那头颅给他留下。”
“是吗?那我还真得感谢你这番苦心了。不,太宁。”冰冷而威严的声音突然如雷鸣般响起。刹那间,无数道夺命雷电轰然降临,战场中央顿时爆开无数朵魂身俱碎的花。
第五章:无情
天诛无情降下,阵地中心数千万不死妖魔连惨叫的时间都没有便已经在这无比强浑的霹雳神雷下瞬间化作尘灰。灰烬混在海水当中纷扬散开,如同一片深黑色的烟云漫漫弥散开去,而黑云深处敖垂手而立,剧烈的海水波动激荡着他的玄色衣袍,他的面孔寒如玄铁,一双眼睛如同是最冷最深的冰海海底。
“你要传给我的话我已经听到了,现在松开我的儿子,太宁。”
敖一步步向和太子所在地走去。他的步伐是缓慢坚定的。声音也显得平静而低沉,然而其间却透露出一种无形的强大威逼感。随着他的慢慢接近,的表情开始变得略微凝重,一瞬间的犹豫从眸中划过:“我不相信你会杀我。”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突然从他口中冲口而出。说完这话的自己脸上的表情也是一滞,眼中明显滑过一丝茫然,仿佛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说出这话来。
敖的脚步有片刻停顿,跟着又继续朝二人所在的方向前进而去:“你错了,如果是以前,我确实不会。但是现在,我会。”他面无表情,口中缓缓说出冷酷无情的句子,又一次单调的重复了一遍:“松开我儿子。”
听到那冰冷的威胁,即使是也不自觉向后退了半步,五指却依然紧紧掐在太子的脖颈上不放松,眼中分明浮出凶狠和迷惑交织的矛盾神气。“不放!”只犹豫得片刻,突然横起眉头,扬起脸来咬牙切齿恶狠狠的对敖大吼:“这是我地!我的东西!谁来也不给!阿!你若有本事。便使出你那神雷连我带他一起劈成灰烬!若非如此,休想教我松手!”
这一头是钳制住太子嚣张向敖叫阵,那一头明珠跟前目睹这一幕的敖摩真是气炸了肚子,若不是敖顺早有准备及时挥手叫随侍的侍卫拦下他来,只怕连太房中这一颗宝贵的传影珠在他盛怒之下也要当场被掀桌砸了。
“靠靠靠靠靠!那死人脸地冒牌货小三是什么来头!竟然胆敢拿住小三要挟老爹!小三那个废物。抓不到死乌龟也就算了。居然连这样地攻击也躲不过去!还被人轻而易举拿住要害!本大爷要在场,还敢不叫那妖怪放肆。先尝我两拳头再说!”敖摩怒火滔天,整个身体像八爪鱼一样几乎扑在明珠之上。死瞪着明珠内嚣张的脸咬牙切齿,那神情活似恨不得直接上牙啃了。几个无奈地侍卫抓着这力大如牛性如烈火的太子向后努力扯着,一边嘴里七嘴八舌徒劳地劝慰:“摩太子请息怒,摩太子请冷静!”
“住手给我下来!”敖顺脸色铁青的呵斥:“敖摩!你还有没有仪态了!太难看了!不想看就给我滚下去抄!就算你不想看我还要看是不是!牙齿收起来,好好给我坐回去不许乱动!别把你那口水糊得到处都是!都挡住我视线了!”
“……”敖摩凶狠的回瞪了敖顺一眼。正要回骂之际,却见明珠内的情形突然又发生了急转直下的变化。
剧变就发生在一瞬间。就在和敖两相对峙之际,电光火石间一道红色地身影忽然如流星般自敖身后飞跃而出。那身形转眼直至身前。然后只见白光闪过,半条手臂随之落下,太子只觉脖颈突然从铁钳之中松脱出来。他反应倒也快,一旦重获自由立时以足尖朝沙地上一点,借海潮身形迅速向后飘开,远远避开身侧。其余龙王从事发一刹那起早已绷紧神经守在旁侧等待已久,这时也看准时机纷纷急拥而上将太子纳入翼下。于是待到太子站稳脚跟时。他那一袭鲜红衣袍已经没入数十位龙王长辈密密麻麻的保护之下。
太子从危境之中脱得身来。才喘了一口气,立时转眼将目光投回原先立足之处时。却见那边厢手持宝剑与战成一团之人。不是他二叔敖润又是谁。
本身强大无比,当年纵是敖润之父平龙王也不免输在他手下。之前又有埋伏龙宫多年的禺强将几个青年龙王的战斗套路形式尽数详细告知,于是即便是与敖顺首次对战,他要取其性命也只是几招之内的事情。只是这一回他注意力还在敖身上,上来就被敖润趁其不备先斩去一手,尽失先机不说,还让本来牢牢掌控在手的太子溜了出去。遭此变故,又惊又怒,自然不肯善罢甘休,于是不顾自己只余一臂,这厢单手出击立时便与敖润展开一场厮杀。
敖润面色沉着,轩辕宝剑冷锋在手,自他身侧绽放出华美银光。将以单手施展开来的夺命毒爪不间断攻击完美格开。然而身形在深海之中神出鬼没,来去有若鬼魅,敖润除去第一招突袭得手,轩辕剑却也再难近他身。且他那毒爪不知练过什么横练功夫,无防备时倒也还好,一旦运起功来罩上一层青光之后,却着实是坚硬有若金刚铁石。手爪,即便与轩辕剑对击也不见损伤,反倒发出阵阵金铁交鸣之音,铮铮然宛若龙吟,远处观看不知内情者,但听这响动还以为便是两柄神兵正在两相对击。
只见那青白手臂挥击之间,毒气纵横往返仿若有形,青绿色光影自敖润白皙的颈侧疾晃而过,颊边飘荡着的一缕发丝接触到毒气顿时落地溶解。敖润面不改色,只是薄唇微启念动法咒,自他周身立刻迸发出一圈耀目金红烈焰,直将那侵体毒气焚烧殆尽。一来二去,两人似乎正战成平手。
再说那开战之初就被斩断地断肢一直静静躺在两人脚下,一直不见动静。一边与敖润对战,一边时不时朝脚边看一眼,那眼中分明有着几分困惑,敖润见状,嘴角上扬微微一笑道:“不必再看了,我手中宝剑并非凡品,而是至尊轩辕。此剑集天地间正气于一身,凛然威势不可抗拒,即便你身为魔族有断肢重接之力,被此剑斩断之手也休想重接。”
脸色一寒,眼神之中怨毒之意更浓。他也不答话,只是攻势越发凌厉起来。招招带煞,不留余地,似乎恨不得立时取了敖润性命泄恨。
敖润一语既出激得对方失态,便也不再开口,只是暗自收敛心神全神应战。他方才嘴上虽然说得轻松,其实心中却一刻也不敢大意。轩辕剑净化之能绝非虚言,可是那独特地血缘,谜一般的成魔之因,以及曾经服食过不死灵药地特殊体质却又岂是寻常妖魔能与之相比的。轩辕剑即使能压制住他断肢恢复的魔性也只是一时之间的事情,待到时效过去,只恐还是压他不住。如今只有单手上阵,自己便只能勉强与之战成平手,若不能在那之前将他彻底制服,待到他断肢重接,自己这方决计无胜算。
敖润正在暗自盘算,却见双目之中突然血光大盛,猛然间他向后疾射出三尺开外,紧接着断肢一挥,从那肢体红白参半的断面上立时咕噜咕噜冒出像是泡沫一样的肉团,那肉团像是活物一样迅速堆积,内里还有如同蚯蚓一般的筋肉在攒动着,眼看就要长成形状。
敖润心中一惊,不好,原来他除了重接,还会再生。即是睿智如他,事先也不曾计算到这点,正在心急之际,转头却见一道蓝色霹雳直击而下。
“啊——呜!!!”惨叫一声,就地一滚飞快躲开去。那电光威厉无情,来势迅猛不可挡,便是动作飞快,也只来得及闪开一半身躯,另外半身立时在霹雳中烧为焦炭。被天雷劈中的半身迅速焦化成灰,魔族与生俱来的强悍生命力虽则令他不至于立时断气,痛苦的程度却定不会有减,于是只见半身残余的在地上翻滚惨叫,叫声之悲凄直令闻者心碎胆寒。
在场还有些龙族元老都是识得太宁的,隐约记得他当年的风采,也都知道他和敖那一段亲密无间的过往。后来发生太多事情,两任族长之死,其原委敖家虽然不曾外泄,大概也都已为众人所知。只是除了敖以外,众人也不曾见得变异之后的太宁。此番对战几乎都是第一回重见,先前见他上来就拿住太子要挟,各人心中都有些气,因此在他和敖润相斗之时,自然也都一边倒的希望敖润得胜。然而此时见敖毫不容情的天雷打击,却都又禁不住心尖一颤,看着地上翻滚的半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敖还是面无表情,他慢慢举起右手,眼看就要召来第二道霹雳将其结果。谁知这当儿突然滚到他脚下,血淋淋的手一把攥紧敖深黑的袍角,扬起脸来仰视着敖冰冷的眼睛,俊美的面孔上满是惊恐和可怜,口中犹自苦苦哀求:“阿,好痛……不要杀我……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第六章:别了,太宁
举起的右手在空中定格。敖广面色沉冷依然,然而在听到这句话的同时,凝重的眉峰却不为人知的微微一动,注视着脚下那张熟悉的面容,他只觉得心头猛然狠狠抽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