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无双之清曦(二)——雁过留声

作者:雁过留声  录入:02-13

路子清微一沉吟,才抬眼正色道:“我相信玄武堂,便如柳盟主相信武林盟兄弟一般。”

柳思霁没想到他会如此回答,只是他眼中坚定之色,实难作假。他忍不住问道:“你当真信任他们?”路子清毫不犹豫,点头道:“是。”

柳思霁心中满不是滋味,他信任路子清,路子清却对他诸多隐瞒,似路子清这般身世心计,本以为他没有可信之人,但如今听他信誓旦旦说出口,便为自己不值。

路子清看他面色凝沉,便道:“我对盟主说这么多,也是因为信任盟主。”柳思霁闻言讶异抬头,眼露喜色。路子清微一沉吟,又道:“当然也是因为盟主身份尊贵。”柳思霁先是一愣,随后明白他说的是自己与慕容昊轩的血缘关系。心想:若非如此,他定不会与我多说。想到这里,一时眼神黯淡。

罗百川在两人对话之际,一直打量路子清,此刻问道:“公子说不是皇上下的杀令……”路子清抢言道:“决不是皇上。”罗百川被他出口气势震得一滞,端看他眼神凌厉,一时到不知如何是好。方庭玉见了,忙接过话,说道:“公子也说不是玄武堂所为,那公子认为是何人所为?”

他此刻将问题问出口,已是承认此事与路子清无关。

路子清眉头微微一挑,嘴角微扬,似嘲似讽,反问道:“军师几番试探,不就是认定了在下么?”

方庭玉一滞,忙陪笑道:“此事自然是另有别人,决不是公子。”路子清挑眉道:“哦?此话何以见得?”方庭玉看向路子清,道:“公子为人谋算,各为其主,公子的主子尚不曾开口逼杀,公子自然不会妄动,不是么?”

方庭玉这话出口,分明暗指他为人奴才,本就是贬低之意。路子清眼睛一眯,已是染了几分怒气。柳思霁不免斥责道:“方庭玉。”方庭玉一笑,向路子清拱手赔礼道:“在下妄言。”

路子清扫了他一眼,哼了一声,又看向柳思霁,见对方一脸不好意思,看着自己。心道:自己卖他面子。说道:“虽然杀手不是出自玄武堂,亦不是皇上下令,但却是与暗影脱不了关系。所以,子清此次前来,除了想要解释误会,更是有一事往盟主帮忙。”说着,躬身行了一礼。

柳思霁忙问道:“公子不必多礼,是何事,但说无妨。”方庭玉在一旁轻笑了一声,柳思霁顿时脸上一红,正襟危坐。

路子清却对两人视而不见,说道:“我听路峰回说,盟主自暮颜楼离开,便被人盯上。”柳思霁尚未答话,罗百川道:“是,而且其中一名杀手毙命当场。”路子清挑眉,疑问道:“是盟主下的手?”罗百川摇头道:“是被灭口,现在尸体扔在后面停放。”于是,将基本情况大概说了一遍。

路子清略一沉吟,问道:“尸体可否让子清一观?”

罗百川点头道:“自然。”

四人来到后院,路子清蹲下身子,便要查探尸体,柳思霁担忧,上前便要阻拦,却被方庭玉从旁一拉,顿住身势。只见路子清拨开死者衣襟,露出左胸,见上面空无一物,转头道:“我敢肯定,此人不属玄武堂。”他又在尸体上一阵摸索,果然在衣襟内摸出一块令牌,上面刻了玄武,与玄武堂令牌完全一致。路子清略一沉吟,起身道:“凡是暗影的人左胸上都会刻有纹身,此人没有,定是旁人假扮,为了挑拨盟主与皇上之间关系。”

柳思霁脸色一变,已是察觉事态严重。

路子清脸色一凝,道:“能知晓皇室诸多秘密,此人定是皇亲国戚。现在又可冒充暗影,而且牵扯暮颜楼,他也必定知晓我之身份,此番若是嫁祸不成,肯定还有后招。”柳思霁皱眉道:“那该如何是好?”

路子清略一沉吟,扫向面前三人,道:“能知暮颜楼,定是我身边出了内鬼。”柳思霁“啊”一声惊呼,路子清又道:“所以,若是盟主肯信我,我想盟主帮我,引出这暗藏棋子。”柳思霁仍有犹豫,路子清上前一步,道:“子清的确欺瞒过盟主,但是子清可对月起誓,子清绝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盟主之事。”柳思霁一滞,方庭玉却是微别开脸。

路子清见了,退后一步,忽然单膝跪地。三人登时一惊,柳思霁更是上前,便要搀扶。

路子清执拗不肯起身,道:“子清与盟主结拜之时,全是真心。”柳思霁闻言,手上一顿,路子清又道:“盟主与皇上亦是血浓于水,现在天下正逢乱世,若是盟主与皇上生嫌,只会叫有心人乘机作乱。盟主与皇上是兄弟,我定然不会陷害盟主。我与盟主,不论初衷,结拜之义,出自肺腑,绝不会出卖兄弟。子清不求盟主谅解,只求盟主为了天下,抛弃前嫌。”

柳思霁听他说得诚恳,心中感动,不觉泪盈于眶,想起两人结交情形,暗道:就算子清与我相识出于用心,但日后相处,自己可感他之真心,况且他之身份,的确不该与人说起。如今他又却与我坦诚布公,我若是小气,便是违心,更会伤了他的心。

于是,他手上用力一拖,将路子清从地上拉了起来,道:“只要你还当我是兄弟,我便当你是兄弟,那日所发誓言,绝不敢忘。”路子清一时激动,抬手道:“当日子清在佛祖面前发誓,与柳思霁结拜,祸福同当,不韪天地,不损道义,生死与共。如今子清当着罗老爷子,方军事,对月起誓,我与柳思霁结为兄弟,日后绝不隐瞒分毫,如违誓言,便叫我不得好死,死后亦受烈焰焚身之苦,不得超生。”

柳思霁来不急阻止,耳听他发得毒誓,斥道:“你何须发此毒誓。”

方庭玉,罗百川听他说的狠毒,也信实了。方庭玉笑道:“其实公子的身份特殊,就算隐瞒我们什么也没什么大不了,只是希望日后公子算计旁人之时,可告知我等一二,让我等有所准备,不致被公子算计。”

柳思霁听他张口“算计”,闭口“算计”,心下不悦,捶了他一记,道:“别乱说话。”方庭玉淡笑不语,路子清见了,也微笑出口。

柳思霁见路子清似满心轻松,那一笑也如平日,仅是潇洒飘逸,又因两人冰释前嫌,不由喜在心头。转念想起刚才路子清未尽之言,问道:“刚才子清想说什么?”

路子清面色一正,道:“子清有一事想请大哥帮忙,做一场戏,引出我身旁这只内鬼。”柳思霁一凛,问道:“子清欲如何?”

路子清垂眉道:“此人蛰伏在我身侧,对我与大哥之间的事情知道的甚是清楚,想必定是时常随我出入武林盟。观我身侧,符合条件者,不出十人。”他一顿,又道:“这几人皆是我精心挑选,跟随身侧,对我日常习性也颇为清楚。”柳思霁听了,眉头暗皱,暗道:路子清身旁竟跟着内鬼,与他的动静知道的一清二楚,他身处如此险境,自己这个做大哥的,却全然帮不上忙。不免一阵自责。

路子清却不知他心思在自己身上转了几番,接着说道:“此人目的在于挑拨武林盟与皇上之间的关系,几次逼杀未遂。今日突袭,未尽全功,当即逃走,实非杀手行径,恐怕主要是为了让大哥疑心与我,与皇上。所以要想引出这人,现在唯有一物可行,不知大哥可愿借我一用?”

柳思霁一把摸上自己胸口,手下便是密匙。他眉头轻皱,半是犹豫的看着路子清。过了半晌,从衣襟中掏出密匙,交到路子清面前,郑重道:“我信你。”

路子清微微一笑,将手附在了密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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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子清离了武林盟,回到暮颜楼,时辰还早,仍未天光。孙吾老却等在大堂,见路子清回来,他忙迎了上来,道:“公子,他们可有为难你?”路子清微微一笑,摇头道:“柳盟主深明大义,我解释清楚了,自然就放我回来了。”

此时,见长安从后院走来,路子清微一挑眉,问道:“路峰回呢?”

长安道:“关在柴房了。”

路子清微有怔愣,奇道:“你怎么将他关在那里了?”

长安道:“公子,他太吵闹了,若是关在楼里,恐怕影响旁人休息。公子也不想生意不好,不是么?”路子清微有尴尬,道:“这……说的也是。”接着又道了声:“我去看看他。”说着,便向柴房走去。

路子清进了柴房,看到路峰回手脚被缚,口中塞了抹布,好不可怜。心中略感讶异,不知他是如何得罪了长安,竟叫长安如此看顾。只是看他眼里满是愤恨,犹如一只受困野兽一般,路子清心下好笑,走上前,伸手扯了他口中抹布。

路峰回嘴一得空,便要破口大骂。

路子清只是冷冷一瞥,就叫他住了口,只听路子清问道:“你师傅将东西藏在哪儿了?”路峰回一愣,似被抓住把柄一般错愕。路子清笑道:“你想不到,你师傅全都跟我说了?”他摸着手腕,道:“他说叫你把东西交给我。”

路峰回啐了一口,道:“不可能。”接着又补了一句:“你做梦。”

路子清瞪了他一眼,转而笑道:“你不信他这么说?”

路峰回哼了一声,转开了头,路子清瞪了他半晌,道:“你不肯说,是叫我用刑么?”说着,他拍了手,外面立刻几人鱼贯而入。

路峰回见那几人膀大腰圆,比起路子清强壮许多,面上已是露了几分胆怯。

路子清道:“你若是不说,我有的是方法,叫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这里是暮颜楼,我的地盘,别说我教训几个人,无人敢问,就是有人问起,你擅闯民宅,相信官府也不会偏袒你,就算是打死了你,又能如何?”

路峰回急道:“我师父定不会放你干休。”

路子清笑道:“你师父?你师父因我几句话,就可以将你供出来,你说……他是会为你出头,还是信我?”

路峰回顿时面如土色,路子清一招手,身后几名大汉上前一步,他更是吓得魂不附体,道:“我说,我说。”

路子清又是一摆手,几名大汉退到了出去,路子清蹲下身子,低声问道:“那东西在哪儿?”路峰回颤声道:“我把它藏在一处极其隐蔽的地方,我说不清楚,只能画出来。”路子清微一沉吟,拎起他的衣领,将人拎出了柴房,道:“既然如此,你便给我画出来。”

路子清命心腹守在书房外,长安看着路峰回作图,自己则回房补眠,不一会儿,外间天便亮了。路峰回做完了图,长安便在他脑后用力一击,他整个人便晕了过去。长安命人进来,将路峰回抬去柴房,走了两步,见抬着路峰回的人毫无怜惜之意,几次将路峰回的头撞在了一旁遮挡物上。

长安看着,眉头紧皱,上前便要阻止,出门之际,却不慎自怀中遗落一物。

长安追上那几人,耳提面命了一番,叫他们好好照顾路峰回,那几人唯唯诺诺,忙将路峰回扶正,小心抬走。

这时,身后几人走来,正是刚才守在书房外,路子清平日跟随在侧的几名心腹,其中除了清风,踏月,尚有五人。

清风上前,交出一物道:“长安总管,您掉了东西。”

长安见了那方信笺,揣怀一摸,脸色登时一变,劈手夺来,道:“多亏你捡了,不然可要误了大事。”

踏月问道:“这是什么,总管如此小心?”长安见他疑问,便将那纸展开,道:“这就是公子要那小子画出来的地图。”

清风一惊,接过那图看了两眼,道:“这地方好眼熟。”长安一把夺回,瞪了一眼清风,道:“主子的事,你们少管,我还要尽快给公子送去,你们也快回到自己岗位,如今天亮了,难保别人起疑。”几人听了,忙施了一礼,各自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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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夜深人静之时,路子清旧日废宅之外,一道人影突然出现。

当他蹑手蹑脚的走进废屋,趴在炉灶旁便是一阵翻找,似无所获,他起身,便要从旁寻找,最后终于在破旧的桌台下翻出一只精美盒子,他一阵欣喜,正要打开盒子,忽然听见门外一声叹息,道:“我真没想到,安插在我身旁的内鬼竟然是你,踏月。”

踏月一惊,手上盒子登时掉在了地上,只听“叮”的一声,一物从里面掉了出来。

第57章

一声“踏月”惊起四下鸿雁飞,站在废宅内的人,浑身一颤,手中锦盒猝然落地,“叮”的一声,一物从盒内摔出,溅起一片尘埃。只见一根朱钗横于地上,朱钗以子规为型,口中含着一颗血色宝石,在皎洁月色下,发出幽幽红光。

站在屋外的路子清眼见朱钗蒙尘,目光便是一凛,立现杀机。

踏月倏然一惊,心知自己行迹已露,转身便要逃走。只是他眼前玄光一晃,柳思霁已经站在了屋外,傲然身姿,凛凛威风,已叫踏月未动手,胆先怯。他心中一虚,接着双腿便是一软,向后坐倒。虽是胆寒神碎,却不愿放弃。脚后撤之时,硬是咬牙站稳,手掌微翻,“唰”的一声抽出了腰间软剑。

柳思霁皱眉,暗道踏月不自量力。莫说这里有他坐镇,单是将这里团团围住的暗影,单凭他一人之力,也无法离开。

踏月又如何不知,看到路子清的时候,便知道自己行迹已露,再看到盒中之物,更是知晓一切安排都是为了引他出现的陷阱。虽知难逃一死,但仍不愿束手就擒。踏月银牙一咬,横剑于胸,看着路子清,默然不语。

柳思霁见他蓄势待发,手中暗藏掌力,只要他稍有动作,对路子清不利,便立刻将他拿下。

路子清扫了一眼柳思霁,道:“今日多谢柳盟主配合在下,引出逆贼。”柳思霁没想到他忽然与自己道谢,先是一愣,回道:“不用。”路子清又道:“踏月是我暮颜楼之人,还望柳盟主切莫插手。”

柳思霁一惊,想问缘由,但看路子清已经转开了视线,看向踏月,伸手一挥,几道人影从旁窜入,将踏月围在了中间。踏月暗自咬牙,运气于剑,手一抖,发出“叮咛”一声。围着他的四人不为所动,只是摆开了阵势,截住了他四方去势。

路子清道:“踏月,你若是识趣,便弃了武器,束手就擒。”

踏月看向路子清,清朗月光下,他面色如雪,目光如炬,乍一看去,犹如临月谪仙。可踏月却心知肚明,这幅美景不过假象。路子清的手段他亲眼见识,折磨肉体,攻于心计,曾经暗影认为最为棘手的人,到了他手上不出三日定会招供。他之残忍,由此可见。

踏月手一抬,挽了个剑花,道:“公子莫要多言,是踏月……对不起你。”说着,他不待路子清再说,已是向前一挑,拉开了阵局。

阵中“叮叮”之声,不绝入耳。四人将踏月围在中间,却是占卜的半分便宜。路子清不动声色,心中却不住盘算。踏月是他亲自由玄武堂挑出,跟随自己身侧,三年相处,亦主亦师,他实在不明白踏月因何背叛。况且暗影法纪一向言明,对待背叛者更是苛刻,踏月如此冒险,必有原因。

再看踏月此时软剑在手,时快时慢,刚柔并济,内外兼修。境界之高,已不是围攻他四人可比。

路子清暗自心惊,初入暮颜楼时,踏月胜在聪慧,过目不忘,而武功绝非此时这般精进。路子清少有干涉下属私事,一是因为人是他亲自挑选,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二来,也是他对慕容昊轩统辖暗影之信任。然而此刻见了,却不由心中大奇,究竟背后是何人指点他武功,精进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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