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长溪微笑,这次裴家关系秘帐的传闻他也听到了,他其实是担心此事极可能牵扯到长明,长夜又会傻傻地掺和进去帮忙,他私心里希望长夜不要再和长明还有皇宫里那个男人扯上关系。“裴炎此人极有心计,你还是小心为好。”
长夜轻笑一声,“难得你也会夸别人。”
长溪傲然一笑,“他跟我比,自然是差远了。”
“不要脸!”长夜讥讽道。
长溪毫不介意地笑,“不过你若真遇上麻烦,就来找我,我会一直在莫名居等你的。”说完放开长夜,起身整整衣服,开门走了出去。
等我就好好等!没事不要乱跑出来才对!长夜在心里暗骂。
正对古赫大刑侍候的卫影和卫飞听见隔壁细微的开门声后,对视一眼,终于放过古赫一起走出单间。古赫一下瘫软,有气无力地想,他差一点点就要死了!
穴道被封的时间一到,自然解开,古赫才挣扎地动了动快要僵硬的身子,好容易缓过劲来,赶快坐起来穿衣服!娘呀,这么可怕的地方,他才不要多待!
隔壁的长夜休息了一会儿也穿上衣服,腰酸腿软地走了出去,刚刚好古赫也全身疼痛无力地开门出来,两人对视了一眼,眼中神色都有点意味深长。
古赫看长夜的眼神是饱含同情,同病相怜,长夜看古赫的眼神就像看见一只苍蝇一样厌恶。
长夜抽抽嘴角,“刚刚很爽吧?”
古赫翻了个白眼,以为长夜在说反话,“何止是爽,差点升天了。”又问,“你怎样,没事吧?”
长夜的脸一下绯红,“没事。”
古赫有些担心,“你哪里痛?”
屁股!你觉得我会这么说么!长夜咬牙,“没有。”
古赫哀叹,“我都快被那两个粗鲁暴力的男人玩散架了!”
长夜转头吃惊地瞪着他,“两个?”而且古赫的话的意思是,他才是下面那个?虽然他一直知道古赫喜欢男人,但一直以为他应该是上面那个才对,真是被他平时那副样子误导了。
“难到你那才一个?!”古赫愤懑地地活动了一下腕骨,“凭什么我这里有两个!差点把我的骨头都拆了!下次被我撞到绝对宰了他们!”
长夜安慰他,“不就是被人上了么,没什么。”心里却想着换成自己也绝对要把对方大卸八块。
“什么被人上了?”古赫奇怪地看着他。
长夜拍拍他的肩,“你不用不好意思。”
古赫莫明其妙,“你以为我在你隔壁干吗了?”
长夜也奇怪,“你在干吗?”
古赫哭丧着脸,“我被两个人制住穴道,然后一个挠的脚底板一个下重手差点把我骨头捏断。”
长夜这才明白他们两人鸡同鸭讲了半天,古赫又问他,“那你在隔壁干什么了?”
长夜低下头,不吭气。
这时,一脸餍足的沐清远和裴炎从他们的双人间里出来了,看见他们,“怎么样,舒服么?”
长夜和古赫同时干笑一声,没回答,沐清远盯着他们的脸看了半天,奇道,“你们两个怎么一个比一个脸色差?唉,不要仗着年轻就不知收敛,来日方长嘛。”
长夜和古赫的脸黑了一半,这两人又以为他们俩干吗了。
就在这时,裴府的一个小厮冲进来,在裴炎耳边说了几句,裴炎的脸色立刻变了。
沐清远问,“怎么了?”
裴炎冷冷道,“那人被救走了!”
沐清远默然,他自然知道裴炎说的那人是谁,盗走裴家帐册的人。
长夜看了看二人的脸色,想起长溪对他说的话,让他不要掺和裴家的事情,难道长溪早料到裴家会出事?
第六十二章
桃花州城西偏僻小巷的一间宅子里,一个遍体鳞伤的男人靠坐在空无一物的房间的墙角,面前站在四个看守他的人。他刚刚被人从裴家的地牢里救了出来,那些救他的人,无论他问什么,都不肯回答,所以他到现在都不清楚救了自己的人到底是谁。既然人家不说,他也不再多问,只是警惕地留神着周围的动静,提醒自己不要大意。
一直等到入夜,门外终于响起脚步声,男人紧紧盯着推门进来又将门关上的中年男人,“是你。”
吴老板看着男人微笑,“很意外么?”
男人笑起来,“听人说你为裴家做事有六年,想不到啊,真想不到。”又收起笑,“你救我,也想要那本帐册?”
“不错。”吴老板点头,“可以交给我么。”
那人摇头,“可惜我从未见过那本帐册。”
吴老板微微眯起眼,“我知道你效忠你的主子,只是以你现在的样子,想把帐册带出桃花州是万万不可能的。你还是好好想想。”
男人笑笑,“你既知道我效忠我的主子,又是否猜到我的主子是谁?”
吴老板皱起眉头,“你不是我这边的人,那自然就是皇——”
话到一半,身后的门突然一下被人踹开,吴老板猛转过身去,裴炎站在门外看他,身后是举着火把的上百侍卫。他盯着吴老板的脸,冷冷道,“他的主子,是我。”
男人一扫刚刚那副半死不活的虚弱样,走过一脸愕然的吴老板身边,出门站在裴炎身后。
从来就没有什么裴家密帐,一切都是裴炎为了引出内奸而设的局。从三个月前,太河知府被弹颏,再到山西巡抚林利被革职下狱,裴俊的心腹一个个被人抓住把柄一一剪除。这中间自然是有内鬼作祟,否则有些机密怎么可能会被他人得知。所以裴炎就故意放出关于帐册的风声,半个月前又故意演了那一阵满城找东西的戏,只是他没想到——
“是你。”裴炎看着镇定地站在他面的的吴老板,“想不到啊,你为我家办事多年,隐藏得这么深,真是好演技。”
吴老板一笑,一改平日阿谀谄媚的嘴脸,“怎么也不如裴二公子你,只这一下就把我给套出来了。”
裴炎冷笑一声,“你是谁的人?”
吴老板答道,“皇上。”
“哈哈哈哈——”裴炎突然大笑起来,仿佛吴老板说了什么可笑的事情,笑完之后,他看着吴老板的眼睛,“你当皇上是什么人?若是皇上真心想要除掉裴家,哪里用得着这么麻烦,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根本不需要什么密帐。”
况且裴俊这二十年以来,再如何心思缜密,留给长清的破绽绝不会少,光是临洲之围私压军令不发之事,就够裴家诛九族了,要动裴家的理由太多太多,对长清而言根本不用费力去找。
只是裴俊在朝中根基浓厚,与文武百官之间的关系盘根错结,牵一发则动全身,若是裴家倒了,所牵连出的官员必让朝廷元气大伤,皇上未必愿意。裴俊也是吃定了这一点,才敢如此有恃无恐。
裴炎看着吴老板的眼神就像看一个演技拙劣的戏子,“朝廷内,如此急功近利,做梦都想着扳倒我父亲的,只有睿知英明的太子殿下了。”
算算吴老板帮裴俊做事六年,长明十三岁时就有此心思,真是让人不敢小看。
裴炎寒下脸,对身后的众侍卫一挥手,“吴老板,请吧。”
长夜和古赫趴在小宅房顶的另一侧,看着吴老板被裴炎的人绑着双手带着走出去,古赫低声笑,“裴炎的戏真是越唱越好了。”
长夜抿着嘴不说话,对于吴老板是长明的人,他很惊讶,长溪特意跑来提醒他还以为跟他有关。
想到长明,长夜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右耳的鸳鸯坠。
走的时候,都没有好好道别呢。
裴炎的心情很好,沐清远远远就看出来了,他一路走向他的步履轻快无比,脸上的神情是疲惫又欣慰。他走到沐清远面前,一下紧紧抱住他,船随着波涛轻轻摇晃着,湛江的夜风凉爽怡人。
“结束了?”沐清远问。
“嗯。”裴炎把脸埋进他的肩上,许久有些抱歉地道,“我以为是你。”
“我知道。”沐清远笑,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裴炎从来没有相信过他。
裴炎叹气,“因为你要得太少,似乎毫无欲望,我总觉得无法抓住你,越是害怕,担心得越多。”
他想起初见他的时候,沐清远金榜题名,意气丰发,骑着高头大马从未央城的长街上走过的英姿,令他一见倾心,那时就暗暗发誓要得到这个人。只是沐清远接着就进了翰林院,又入皇宫讲学,风头一时无两,让他无从入手。过了三年,却不知怎么得罪了皇上,被贬到西南荒僻之地当一个小小县丞。
他终于等到机会,他暗暗观察了他两年,看着他两年里在那穷乡僻壤里慢慢消磨掉身上所有的壮志和锐气,又等皇上消了气,差不多快忘记他这个人的时候,动用父亲的关系,慢慢提拔他,让他对自己依赖,直到他坐上江南巡抚的位置。
其实江南巡抚可以是裴氏一派的任何人,只要能受控制,他却选了他,故意将他卷进来,跟自己绑在一条绳上,生死相关,成为他控制江南地区的傀儡。
可是越是想得到,就越是害怕失去,明明已经将人抓在手里,他还是担心沐清远会背叛他,所以他在他身边安插了很多眼线,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沐清远都知道,可他从来不说,始终安静着,就如同现在这样,让他抱着。
沐清远从裴炎的肩上看见长夜站在船仓边静静地看着他们。
三更的时候,沐清远醒了过来,裴炎躺在他身边睡得很沉,他们在一起五年,裴炎第一次睡得如此安心。沐清远穿着里衣,只披了件外袍就走出船仓。
朔月之夜,江面极暗,前甲板上只有桅杆高挂的水色笼的淡淡光晕。沐清远靠在船沿吹了一会儿夜风,听见身后有轻轻的脚步声。
“我也以为是你。”长夜说,那是裴炎隐隐透露有内奸的事,他的心里就是这么希望着。
沐清远回头笑,“为什么这么想?”
“当年在皇宫里,我曾看见你与他在花园里拥吻缠绵。”长夜回答,那时他还很小,无意间撞破长清和沐清远的奸情,甚至还为此事伤心过好久,“我以为,你是他的人。”
沐清远微笑,“我不属于任何人。”
长夜淡笑,转身要走,他穿了一身夜行衣,身影在黑夜里有些模糊。
“非去不可么?”沐清远问。
“非去不可。”长夜回答,既然是长明的人,他就没办法坐视不理,“其实那时我想,如果真的是你,我也会这么做的。”
沐清远笑起来,“小心。”
长夜轻轻纵身,一跃上岸,他相信沐清远不会出卖他的。
桃花州城无宵禁,虽已是三更,但街上的人还是有一些,长夜一路潜行到裴宅,正考虑从哪个方向进去更隐蔽,就看见院墙上靠着一个男人正笑吟吟地看着他。
长夜怔住,看着穿着夜行衣抱着臂靠在墙上的古赫,古赫笑,“怎么才来,让我好等。”
“你不是——”他出房间里明明古赫还在呼呼大睡。
古赫走过来,浅灰色的眸子在黑暗里一片深沉,“这么有趣的事,你怎么可以扔下我一个人来。”
长夜笑起来,“多谢。”
第六十三章
裴府寂静幽默的后院里,贺兰天正带着裴府的守卫巡夜,突然地牢出口的方向传来一声轻响,贺兰天警觉地看过去,两个黑衣蒙面人正带着吴老板向院墙跑。
贺兰天皱起眉头,“谁!”拔刀带着守卫冲了过去,两个黑衣人敏捷地回身抵挡。
与黑衣蒙面的长夜甫一交手,贺兰天微微一怔,若有所思,不过手下的长刀丝毫未缓。贺兰天武功高强,这大半年来更是进步很多,与他对峙的长夜很是吃力。古赫又正护着吴老板,对付着那十几个守卫,一时间腾不出手来帮忙。
长夜一剑格开贺兰天的刀,心里有些急,打斗的声音已经惊动府里其他人,周围有人的房子都亮灯起来,有不少火光和呼喝声向这里疾靠而来,再拖下去,真就走不了了。
就在这时,黑暗中射出数颗小石子,一下解决了古赫面前大半守卫。居然还有其他人!贺兰天猛转头,只看见一道黑影,然后就是一捧土沙扑面袭来。他慌忙转头闭眼,却来不及,已有不少沙子进了他的眼中。
只这一空档,长夜已经抽身和古赫击退剩下的守卫,带着吴老板翻出院墙,在裴府其他人赶到之前,逃离这里。
那个黑影是谁?长夜一边跑一边想,是不是上次引古赫去救他的那个人?
裴府逃了犯人,自然立刻派人满城地找,到处都是急促的脚步声,和说话声。
“那边有没有?”
“没有,你那边呢?”
“也没有。”
“……”
幽暗阴森的小巷里,长夜三人伏低身子躲在一堆废木箱后头,吴老板压低声问,“你们是殿下派来的?”
他本以为自己落在裴炎手上,绝无生还的机会,没想到马上就有人来救他。
长夜拉下脸上的黑巾,吴老板怔了一下,跪倒在地,“多谢大皇子殿下相救。”
长夜和古赫都是一怔,古赫看向长夜的眼神里多了几许迷惑。
长夜问,“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
吴老板道,“太子殿下曾交待,若是见到一个相貌俊美,右耳又戴着鸳鸯坠的男子,一定是您。”
长夜沉默了片刻,道“他知道我在——”又顿了一下,说,“不说这些,还是想办法送你出城吧。”
吴老板摇头,“四处城门护军都有裴炎的人,现在一定是戒备森严,想出去很难。”
长夜犹豫了一下,“既然这样,那你先躲起来,我回沐巡抚身边探听消息,只要一有机会,就送你走。”桃花州城因为无宵禁的关系,四门的守军很多,吴老板又不会武功,想要出去真不容易。先在沐清远身边先打探消息,比盲目逃窜要好,而且他相信,江南绝不会出卖他。
吴老板阻止,“殿下这太危险,裴炎此人心思诡诈,你还是不要再回去的好。”
长夜一笑,“无妨,他不知道我的身份,也未必猜得到救你是我,相反我要是突然失踪,那才奇怪。你可知道什么地方比较安全,适合藏身?”
吴老板犹豫许久,还是点头。
长夜和古赫藏好吴老板后,又偷偷摸回沐清远的船上,处理掉夜行衣后,就蒙头大睡,直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才起来。刚起床就听见裴炎的咆哮声,“蠢货,都是蠢货!那么多人,连个人都看不住,我养你们有什么用!”
沐清远轻笑着安慰他,“别生气,谁会想到这城里还有他的其他同党。”
“不,我早该想到,若是没有同伴,他怎么把消息传递给太子。”裴炎又怒道,“都说养兵千日用于一时,我他妈养你们就是来气死我自己的!”
长夜边打哈欠边一脸若无其事地走过去,看着单膝跪在地上的贺兰天,还有裴府一帮侍卫,“什么事吼这么大声?”
沐清远微笑,“裴炎昨天刚抓到的老鼠跑了。”
长夜眨眨眼,一脸不解,裴炎沉着脸对着被他吼得不敢抬头的属下道,“还不快去找人!”
一群属下唯唯喏喏的去了,贺兰天站起来转身走的时候,别有深意地看了长夜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