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冉这样陈跃不放心让他开车,也没容他反抗,陈跃一直把他送到工作室楼下,宁冉下午要去工地,陈跃最后把车停在停车场,钥匙丢给宁冉,“中午补个觉。”
时间还没到九点,白花花的阳光已经晃得人睁不开眼,宁冉拖住他的胳膊,眯着眼睛,“你车没开出来,怎么去公司?”
陈跃回头,笑着揉一下他的头发。
没有禽兽不如的第二夜,当天下午宁冉在去工地的路上接到陈跃的电话,说是临时有事去外地。
宁冉问到底几乎是下意识,而陈跃也没瞒着,他向人打听到行内一位老工程退休后住的地址,这人叫杜孟成,在行内的名望甚高,多少行内人曾经师从他门下,受过点拨的更是不计其数,宁冉听到这名字也晃了一下神,听说这个人五十刚过就退休回家颐儿弄孙,当初他的老板许之以厚利,怎么留都没能留住,陈跃的意思要请他再次出山,其中的难度可想而知。
宁冉说出来之后,陈跃在电话里笑得很爽朗,“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
陈跃显然是筹谋已久,宁冉当然明白他不只是去试试,也正是这样他才知道,虽然初入这一行,陈跃比他想得更多,与其请一个不知道靠不靠谱的设计总监,不如请个足够资深的宗师级人物给他一次把专业这块,设计部和工程部一起给镇住了。
但是,把执意退休在家的人再次请出来何其艰难,这摆明是上门装孙子的事,陈跃的确是个爷们,但凡出身好点的公子哥,宁冉从来没见过谁像他这样能屈能伸。
陈跃去了三天,第一晚通电话的时候,宁冉还在办公室,电话里陈跃的声音非常疲惫,但仍然故作无事,得知他竟然是吃了闭门羹,宁冉好一阵心疼。第二天,宁冉收罗了现在还在工作的几个行内资深工程经理的资料,陈跃告诉他,至少杜孟成人是见上了。
宁冉没想到他回来得这么快,第三天下午,刚到下班的时候,陈跃打他电话,说是已经回了,正在离他工作室不远的一家餐厅给杜孟成洗尘,等着他一块吃饭,本来陈跃公司的事,他一个外人到场并不合适,但是陈跃公事上有分寸,宁冉也急着想看看这事到底怎么样了。
饭店就在他工作室写字楼的斜对面,宁冉推开门的时候,看见的是满面风尘的陈跃,正跟杜孟成相谈甚欢,在场的还有秦鹏。
(一三五)
吃完饭,陈跃亲自送杜孟成去安顿,宁冉自己先回家,刚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就听见门铃响,快步走到玄关,看一眼猫眼,宁冉旋开门锁门刚拉开一半,陈跃上前一步把他抱在怀里,“想死我了。”随即,温热的嘴唇不容分说地封住他的唇。
小别重逢后热辣的深吻,几乎窒息才分开,但陈跃的双臂仍然箍住他的身体,额抵着他的额头,两个人的呼吸都急促粗重,陈跃的面色疲惫,表情却非常愉快。
“你是怎么说服杜孟成的?”宁冉笑着问。
他疑惑了整个晚上,且不说杜孟成本来就不愿意出山,以陈家现在的状况,知道陈跃背景的应该大都不愿意跟他扯上牵连。
陈跃笑了声,“装孙子呗。”
看见宁冉笑意滞在嘴角逐渐消散,陈跃宽大的手掌摩挲着他脑后的头发,声音轻缓地安抚道,“哄你的,我找了个跟他说得上话的人,那人以前欠过我人情,再说杜老在家闲了三年,刚巧有点闲不住了。我也没费多大功夫。”
那么久的准备和好几天的软磨硬泡,其中的艰难可想而知,陈跃现在提起也就是尽可能简单的几句,宁冉突然说不出一句话,陈跃又吻一下他的唇,凑到他耳边的声音透着几分戏谑,“这几天伤秋了?”
“滚,”宁冉笑着一把用力将陈跃推开,他是被陈跃气笑的,这男人累成这样还不忘记调戏他一把。
陈跃攥住他的胳膊再次把他往怀里拖,宁冉手按住他的肩膀,“等着,老子去放水让你洗洗。”说完,凑上前,吻猝不及防地落在陈跃的唇上。
宁冉的本意是让陈跃泡个澡解乏,但是陈跃进浴室很久人还不见出来,他走到浴室门口,耳朵凑到门边听了下,里边一丝声音也听不到。
抬手敲一下门,“陈跃。”
没有回应。
浴室的玻璃墙后隔着一道垂帘,宁冉又敲一下门,依然没听到任何动静,他干脆推开门,浴室的尽头,陈跃整个人泡在浴缸里,只有头枕在一侧的裙边,紧阖的双眼,很显然是泡着泡着就睡着了,宁冉不知道他累到了这个地步。
在这睡下去非得落下病来不可,宁冉大步走过去,低头拍一下他的肩,“陈跃,床上睡去。”手探进水里,幸好水还是温热的。
陈跃头微微动了下,嘴里囫囵着哼了声,宁冉的目光本来刻意地避开他赤裸精实的身体,但是余光瞟过陈跃的胸口,醒目的一抹暗色,宁冉突然转过头,眼神死死锁在陈跃的左胸。
怔了片刻,在浴缸旁边蹲下,手心微颤着落在陈跃的右肩,再开口的时候声音有些发涩,“陈跃。”
陈跃像是突然惊醒,整个身体在浴缸里颤了下,看到宁冉的时候唇角浮出一丝苦笑,抬起胳膊由下往上抹了把脸,而宁冉的目光透过水面漾开的波纹,一瞬不瞬地落在他的胸口。
觉察到宁冉的视线,陈跃也看向自己的胸膛,他神色滞了一瞬,但很快便坦然,他坐起身跨出浴缸,水顺着赤裸健硕的身体淌下,溅落浴缸和地上,宁冉这才回过神,转身拿起一条浴巾。
浴巾搭在陈跃肩膀,陈跃的身材其实更像西方人,每一寸肌肉线条都是彰显力量的坚实挺拔,纯粹的,有力度的男性美,沐浴过后的水光印着灯光的暖黄,有如一尊大理石雕像,宁冉手上的浴巾一下下覆上去,陈跃站在他身前一动不动,只是低头凝视着他的眼睛,瞬间吸干的水渍,掌心下的肌肉线条立刻紧绷起来,本来,陈跃全身的皮肤甚至是看不到一丝疤痕的完美,但是,宁冉的手指最后落在他的胸口,踯躅流连。
指腹下正是左胸心脏的位置,他甚至能感觉到有力鲜活的跳动,而他的心跳也同样钝重,陈跃坚实的胸膛上,刺进表皮的黯色字迹,更像是随手写成的,Neil。
宁冉觉得有什么哽在喉头,没有任何其他图案,只是一个简单的名字,这个纹身甚至谈不上美感,更像是一个,黥印。
直到陈跃突然握住他的手腕,他手指仍然一下下摩挲着陈跃烙下印记的胸膛,明知道这是他的英文名字,宁冉还是艰涩地开口,确认似的,“是我吗?”
陈跃没说话,但握住他手腕的手收得更紧。
“什么时候的事?”他一直没敢看陈跃的眼睛。
陈跃深邃的双眼紧紧锁住他,一刻不离,语气没有半分戏谑,“上次你喝醉,我把你送回来后的第二天。”
宁冉没再说话,他不知道那一晚他到底说了些什么,但依稀记得当时他纠结挣扎的情绪非常强烈,在他们之间一切都不确定的时候,这个男人是怎么想着把他的名字刻入血脉的。
根本没容他多想,陈跃突然松开他的手,把他整个人打横抱起来,身体突如其来的失重感,宁冉下意识地搂住陈跃的脖子。
他不算轻,抱着他,陈跃大步走出浴室,在他耳边陈跃的呼吸声异常浊重。
一直走到卧室的床边,陈跃把他放在床上,同样没给他反应的时间,陈跃压上他的身体和吻住他嘴唇的动作连贯得几乎是发生在一瞬。
陈跃的嘴唇滚烫,舌很快伸进他嘴里狂肆翻搅,越见急促的喘息声,需索极致迫切也极致热烈。
只是很短的怔忪,宁冉按住他的后脑,呼吸交混间,他的回应甚至比陈跃更加火热,男人和男人间的欢爱,唇舌纠缠的力度和渴求像是要把彼此拆分入腹。
嘴唇分开的时候,陈跃伏在他身上喘息不止,狭长的双眼凝视着他,眼神情深缱绻,情欲更像是跳动的火焰,但他的目光非常深沉。
最后,陈跃狠狠咬一下他的唇,出乎意料地离开他的身体,宁冉一时没回过神,陈跃已经趴在床的另一边,完全的背部朝上,浑身没有一丝遮挡。
攥住他的手腕,片刻后紧握一下,陈跃才声音沙哑地开口,“你来。”
(一三六)
其实通常来说所谓纯1都是双,陈跃算个异数。他是纯GAY不错,但GAY了这么多年他从没做过下面那个,对于被进入,他心理上本能的排斥可能并不输给一个直男。
但是,如果是宁冉,陈跃觉得他应该接受,这次开始他就是奔着长久去的,但宁冉心里芥蒂仍存,现在两个人都箭在弦上了,他再想不出其他更好更直接的办法向宁冉证明,他是唯一。
陈跃趴在床上,房间里冷气开得足,刚才因为情欲的灼热已经全部消散,身体和四肢暴露在清冷的空气中异常僵硬,心理建设一刻没停。而宁冉还是一脸怔愣,陈跃暗自叫了声苦,躺平就是极限了,宝贝啊,赶紧上吧,你要是想看我学谁摆个惑人点的姿势,那是,真做不出了。
宁冉确实从陈跃嘴里听到那两个字脑子就一阵嗡鸣,刚才热吻时饱胀的情欲现在更是燃烧到顶点,陈跃一丝不挂的身体就在他眼前,纯粹的男人的身体,肌肉饱满坚实,没有一丝赘肉,匍匐的姿势,精实的腰身下紧致有力臀部更显得挺翘,这诱惑太TM巨大了。
他坐在一边愣着没动,陈跃握住他的手,艰难地开口,“来吧。”
男人冲动起来,浑身的血液一部分急速地充斥海绵体,另一部分直冲大脑,宁冉觉得他脑门都被涨疼了。
他没回答,此时陈跃浑身肌肉紧绷到极限,仅有的一丝清明,宁冉回过神,开口的时候声音沙哑得不像是他自己的,“还是不要了。”他说。
要是说他不想彻底地占有这个男人,那完全是欲望,但就算欲望再炽烈,他也知道时机不合适。
他太清楚,陈跃从来没做过零,对一个正处在人生最低谷的男人,突然改变他在床上的位置,事实上,是践踏他的尊严。
宁冉说完,没顾上陈跃的反应,他口干舌燥,赶紧转身面向床头端起杯子猛灌一口。
眼见着宁冉甩给他个后背,火速端杯,仰头喝了口水。陈跃讷讷看着宁冉后脑浓密的乌发,看不上?不至于吧。
一口水喝完,宁冉低下头,片刻,陈跃从后边看到他肩膀突然震了下。
明显的震动,与此同时整个身体明显地僵硬,就像是枪战片里,谁突然“怦”地中了一枪时的瞬间定格。
他手里的杯子没放下,很快,陈跃看见他抬起另外一只胳膊,动作有些慌乱。
然后,手像是放在脸颊的位置,再没动弹一下。
觉得反常,陈跃很快坐起来,手搭上他的肩,“怎么了?”
宁冉努力保持不用转身的姿态,在他触到肩的同时,受惊似的,肩膀猛地一晃意图甩开他的手,嘴里囫囵地发出三个音节,很快站起了身。
宁冉的声音含糊得难以辨识,像是捂住嘴发出的,陈跃勉强听清像是“没什么”三个字。
他从从床上弹起来跳下床一把攥住宁冉的胳膊,宁冉被他拖住不能前行,还是极力保持不让他看到正面的位置,在宁冉用力摆脱他钳制的同时,陈跃一下窜到他身前,宁冉一手端着杯,一手死死捂住脸庞鼻梁下的位置。
“到底怎么了?”陈跃一手用力握住他的肩,一手使劲去扳把他捂脸的手,宁冉跟他挣得不依不饶,陈跃用了很大的力气把他手掰开,不看不打紧,这一看顿时吓了一大跳。
这弟弟,这半脸的血。
宁冉也定在那,整张脸鼻梁以下的部分血被蹭得到处都是,活像是只满脸血的花猫。
两个人都怔愣着,很适时的,他鼻下,突然,顺着皮肤垂下一道猩红。
宁冉两条俊挺的眉眉峰紧紧蹙起,漆黑的眼珠向下看了一眼自己鼻子,目光转向陈跃的时候,眼神那叫一个幽怨。
这一切只发生在瞬间,陈跃很快回过神,一手抬起他的下颌,让他仰面望天,宁冉还在跟他挣,陈跃拖着他往浴室快步走去,拼命忍笑,“天太热,天太热。”
“本来就是!”宁冉没好气地大吼出声。
(一三七)
终于给宁冉清理完毕,陈跃一直把他睡衣裤上不小心沾上的血渍清洗干净才回到卧室。
宁冉躺在床上,陈跃走过去,正看见他面无表情地望着天花板。在宁冉身边躺下来,陈跃揽住他精瘦的腰,从分手之后,宁冉的消瘦到现在依然没有好转多少。
胳膊放到宁冉的颈后,让他枕着自己的手臂,宽大的手掌落在他顺着呼吸上下起伏的肋侧,宁冉整个人被他抱在怀里。
房间里只开着床头灯,陈跃忽而想起宁冉酒醉的那晚的恸哭,他心疼地吻一下宁冉的额角,宁冉没动,他又吻一下,而后,宁冉缓慢地转身,面对着他,头却埋在他的颈侧。
环在宁冉腰上的手臂收得更紧,陈跃几乎把他勒进自己的身体,宁冉在想什么,他知道。
脸颊一下下摩挲他浓密的黑发,陈跃低下头唇落在宁冉的眼帘上。而宁冉就躺在那,背着光,陈跃看不清他的表情。
虽然安静,浑身紧绷的肌肉,却更像是安静中蛰伏着的蓄势待发。陈跃的嘴唇凑到他唇边的时候,突然宁冉按住他额头将他猛地推开,嘴唇凑向他的脖子的动作快得猝不及防,独独避过嘴唇,宁冉揽住他的后背,唇顺着他颈侧动脉一路向下,雨点一般落在他身体上。
发泄似的用力吮吸,舐咬,急速向下,一直蔓延到他的胸口,痛感细微,却那样明晰。
陈跃知道宁冉疼,所以也让他知道他当时的疼痛,可是如果爱着,皮肤上单薄的痛楚,哪里及得上他当时的万分之一。
宁冉像只爆发的豹子,嘴唇落在陈跃急促起伏的赤裸胸膛,像是暴风雨后的宁静,他的动作突然停下了。
陈跃灼烫的手掌握住宁冉肩头紧了紧,从他的角度,正好看见宁冉乌黑的发顶和垂着的眼帘。
宁冉滚烫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胸口,目光滞留在陈跃胸口上的名字。
陈跃看见他浓密的睫毛,很轻地,扇动一下。
他不知道,如果剖开胸膛,让宁冉看见他为他鲜活跳动着的心脏,是不是就能抚平曾经的伤痛。
宁冉柔软的嘴唇最终落在他的胸口的印记,在坚实的肌肉上一下下含吮,点吻,轻而坚定,像是确认,又像是再次让那个印记深刻得刻骨铭心。
陈跃揽住他的身体,让他紧贴在自己的胸口,下巴抵着他的发顶,“我爱你,”陈跃的声音低哑,但是不容置疑的坚定。
他有过数不清的情人,唯独这三个字像是禁忌,漫长的三十余年中的第一次,而现在的冲口而出几乎是本能,那么自然的水到渠成。
宁冉在他怀中轻颤一下,短暂的怔忪,而再次落在他胸膛上的却是牙尖,尖利的牙尖用力的噬咬,剧烈的疼痛中陈跃紧咬着牙根没有发出一丝声音,他反而把宁冉抱得更紧,这也是第一次,宁冉清醒着对他发泄怨恨。
血腥才能发泄的强烈恨意,如果不是爱极,恨因何而起。
恨而且委屈,宁冉嘴唇离开陈跃的胸膛,整个人在他怀中瑟瑟发抖,他今天才知道陈跃是真的爱着他,如果爱他至深,怎么忍心让他承受那样不堪的事实,宁冉努力抑制着即将决堤的情绪,这样的委屈和怨恨,让他觉得自己像是个女人,但他克制不了。
他恨过陈跃,恨过为他欲罢不能的自己,到现在不管再怎么疼,还是舍不得见陈跃,受一丝委屈的自己。
他更恨自己曾经的残忍,他们都一身锋芒,所以曾经拥抱着彼此的时候,两个人都是锥心彻骨的疼。
陈跃胸口的牙印渗着血,但他像是完全没有感知,低头吻住宁冉的唇,“我爱你。”
嘴里的血腥持久不散咸腥交混在两个人密不可分的唇间,陈跃吻起初像是安抚,但是久违的亲密,半点零星的火种都足以点燃滔天烈焰,泪水模糊视线,宁冉用力地回应他,紧贴的胸膛两颗钝重跳动的心脏,极力收紧和怀抱和疯狂的唇舌纠缠,他们血脉相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