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炖江湖之醉解兰舟 下——玉案青

作者:玉案青  录入:01-09

他当这个劳什子寨主本来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目的只在引出穆青山而已。如今人既然来了,一切自然好商量。

穆青山想不出他会对自己提什么要求,只道:“你说。只要我能办到,一定答应你。”

顾兰舟长眉一挑,“我要你今晚留在山寨陪我。”

原来只是如此。两人久别重逢,穆青山本就还有许多话要跟他说,也不舍得立即下山离开,于是十分爽快地应了下来。

顾兰舟这才满意地展颜而笑,暗夜中绽放如兰,分外动人。

穆青山没来由一个恍惚,顿了顿才又道:“那你现在可以去前厅把人放了吧?”

顾兰舟立即断然拒绝,“不要!我眼睛现在肯定又红又肿,难看死了,我才不要出去让他们看到。”

想到方才在穆青山怀里哭得涕泪交流形象全无,顾兰舟不禁大为懊恼。这么多年没见,他应该将自己最完美最有魅力的一面展现在穆青山面前,怎能反其道而行之呢?实在是失策!

穆青山微微一怔,随即摇头失笑。

尽管眼前人已经成长为二十余岁的青年,在外杀伐决断冷面示人,到他面前却毫不掩饰自己的真实性情,仍旧保留几分天真任性的孩子气。他对此非但不会感到头痛,反而内心一片柔软,不自觉想要给予他更多疼爱,让他在自己面前永远保持这份清澈与自在。

顾兰舟既然自己不想抛头露面,只能麻烦穆青山去代办了,于是扬声道:“铁头,传令下去,从此刻开始,穆大侠在寨里的地位与我一般,他说的话与我具有同等效力,任何人不得违抗,否则——”

院外候命的铁头霎时打了个激灵,忙不迭地狗腿道:“是是是,寨主放心,属下等会儿就向弟兄们传达您的命令,绝不敢怠慢穆大侠分毫!”

开玩笑,他们之前就被穆青山打破了胆,对他敬畏有加,如今连深不可测的新寨主都对他以礼相待,他们哪里还敢放肆,又不是嫌命太长。

顾兰舟又轻声催促,“爹爹,你马上去把他们打发走了早些回来。”

穆青山哭笑不得,先前劫镖掳人的是你,如今催着放人的还是你,何苦来哉!

不过,这话他是不会说出来的,省得又惹得人不高兴。

接下来,穆青山便去前厅处理金风镖局事宜,顾兰舟则无比安心惬意地泡了个澡,然后在房中翘首以待。

43.美人计

穆青山去到前厅后,苦等半晌的马大通与两名镖师见他毫发无损地从后堂出来,立马迎上前去,几乎热泪盈眶道:“穆大侠,你可算出来了,我还怕你……”遭了那地狱罗刹般的寨主的毒手。

穆青山不无歉然道:“抱歉,穆某有事在后面耽搁了一下。马镖头放心,黑虎寨寨主已经同意释放你两名弟兄,同时归还劫去的镖货。”

马大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这这,天底下竟然有这么好的事?看穆青山模样,根本不像与人交过手,那杀人如同儿戏一般的黑心寨主怎么会同意放人还货呢?

众山贼也觉奇怪,穆青山与他们新寨主一道去后堂呆了那么久,难道没有象他们想象中那样大战三百回合,只是亲切友好地坐下来喝喝茶,聊聊天?

这时,铁头扯着嗓子喊道:“大家听好了,寨主有令,从此刻开始,穆大侠在寨里的地位与他一般,穆大侠说的话与他具有同等效力,任何人不得违抗,否则——哼哼!”

方才顾兰舟没说违抗的下场如何,铁头也不敢自行添加注脚,于是索性将原话照搬一遍,再哼哼两下作结。

众山贼惊诧非常,乖乖不得了,新寨主果然是穆大侠的旧相识么,还是一见如故惺惺相惜,居然对他如此优待?!

不论真相如何,山贼们都不敢抗令不遵,当下不约而同地齐声应了。

马大通三人也是又惊又喜,看来这回真没找错人,穆大侠果然不愧大侠出名,只要一出面,连手都不用动的,就让丧心病狂的山贼头子改头换面大发善心,真真不可思议!这下可好了,以后再往来宝兰县地界,再也不怕强盗打劫了!

寨主之命当前,又有穆青山这尊大神坐镇,山贼们办起事来自然不含糊。在铁头的张罗下,上午被山贼们劫去的两名镖师很快被人松了绑领到大堂来,几箱镖货也被原封不动地妥善装上马车拉到外面的空地上。

那两名镖师都只在白天的打斗中受了些轻伤,再就是作了一天的俘虏精神有些萎靡,倒没有被不堪地虐待折磨过。马大通一见之下终于彻底地放了心,絮絮叨叨地对穆青山千恩万谢感激不尽,只差没有跪地磕个响头了,同时表示走完这趟镖后一定会带着丰厚酬金上门重谢。

穆青山自然婉拒了,因记挂着在后院等候自己的顾兰舟,也无心与马大通多作客套,便提醒他与手下尽快下山,以免山下其余镖师等得着急。

马大通一想也是,立即殷勤道:“穆大侠,那咱们一块儿下山吧。”

穆青山咳了一声,道:“不了,穆某还有些事要处理,恐怕要明日才能下山。”

马大通总算不再废话,为免夜长梦多,当即便与与几名镖师赶着马车欢欢喜喜下山去也。

望着一行人消失在夜幕中,穆青山松了一口气,这回上山果然不虚此行,不但圆满解决了金风镖局的危机,更欢喜的是与顾兰舟阔别十年后终于重逢。

思及顾兰舟,他心头不由涌上一股热意。

接着,他在一名山贼的带领下去水房随意冲了个澡,再往后堂行去时,素来沉稳的步伐竟显出几分急切来。

进了先前那间单独的院落,墙上的火把已经熄灭了,窗纸透出一团红色的烛光来。

到门口时没听到屋里有什么动静,穆青山暗道,难道已经睡下了?

房门虚掩着,穆青山轻轻推门而入,第一眼便见到屋里背对着他立着一具寸丝不挂的修长胴体,黑发如瀑披散肩头,雪白的肌肤在红烛摇曳下灿然生辉,粉光致致。

他心中猛然一跳,下意识偏了头移开视线,匆匆道:“抱歉,你换好衣服我再进来。”说罢径直大步走了出去,同时不忘将房门掩实。

于是,顾兰舟转过身来时,只看到那扇被关得密不透风的房门。

他不由又羞又恼地顿了一下脚,该死的,他的身体果然还是不如女人有吸引力么?

亏他先前在心里天人交战半晌,洗完澡后衣服穿了又脱,脱了又穿,穿了再脱……如此反复无数次,才豁出去决定采取“色诱”这一招,哪知道他那个一身正气光明磊落的大侠爹爹连看都不看一眼,实在太失败了,太丢人了!

顾兰舟懊恼而又失落地从架上扯过衣服套在身上,随手一挥扇熄了滴泪的红烛,然后对着门口没好气道:“我穿好了,你进来吧。”说着便径直上了床,面朝墙壁躺了下来。

他此时羞窘得脸如火烧,又气得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痛,根本不想面对穆青山。

穆青山在屋外的房檐下自然听到了,却没有立即进门,又等了片刻,深吸一口气后才重又推开了门。

这回屋里一切正常,既没有暧昧的红艳烛光,也再看不到那具莫名让人心跳加速无法直视的白花花的身体了,只有床上被单下隆起一座起伏的山丘,他这才定下心来。

时候不早了,已经到了就寝时间。

穆青山心中隐约感到今晚在山寨留宿似乎并不大妥当,但既然先前已经答应了顾兰舟,断没有此时失言走人的道理,于是他便除下外衣,小心在床沿上躺了下来。

尽管顾兰舟是自己一手养大的,彼此又都是男人,但一想到方才情形穆青山便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感觉,让他心里有些躁动不平,没有半点睡意。

虽然睡不着,他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何况旁边冲着床里的山丘也没有要转过身来与他说话的意思,想必也在为刚才的意外感到难堪吧。他闭上眼睛,在黑暗中静静躺着,只盼能早些入睡,快些天明。

过了许久,久到发热的身体终于冷静下来,久到穆青山以为顾兰舟早就睡着了,旁边却突然传来不无委屈的闷闷的声音,“爹爹,你难道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说么?”

穆青山呼吸一窒,下意识道:“我以为你已经睡着了。”

顾兰舟猛地一下转过身来,哀怨不已道:“没有,我根本睡不着!”

穆青山苦笑,他何尝不是如此。

顾兰舟咬了咬唇,心中挣扎了片刻,终究还是把心一横,从床里挪过来依偎在穆青山身边,涩声道:“爹爹,跟我说说话吧,随便什么都行,我想听。”

过去的十年里,他没有一日不想着他。若非盼着有朝一日能够与他重逢,有这唯一的信念支撑,他早就不堪忍受落魂谷里孤寂痛苦的生活而死在其间某个阴暗角落里了。

如今好不容易见了面,又重新躺到一张床上,他怎能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自怨自艾生闷气上?

穆青山心中一紧,抬起的手在半空中顿了好一会儿,终究还是轻轻落在那瘦削的肩头上。

44.伪君子

顾兰舟心中酸热,情不自禁抱住穆青山的腰,把头枕在他胳膊上,便如孩提时代每晚做的那样,全心全意依恋的姿势。

亲密无间的身体相贴稍稍冲淡了一些他先前求而不得的哀怨与惆怅,他告诉自己,即便现在未能得到他真正想要的,能够这般与穆青山相依相偎,他也应该觉得满足了。

穆青山虽然觉得两个成年男子如此亲密地相拥而眠,怎么都有种不合常理的异样感,但此刻躺在他臂弯里的人是顾兰舟,这世上唯一一个他永远无法拒绝,永远不忍心伤害的人,那么不合理似乎也变成合理的了。

静静相拥片刻后,两个人的心境都渐渐平和下来,穆青山才低低开了口,“兰舟,你别当黑虎寨寨主了,明日一早和我一起下山好不好?”

顾兰舟不假思索地否定:“不好。虽然这个寨子规模小的可怜,那帮山贼又蠢笨如牛,但有聊胜于无,有人差遣总是好的。不如你也上山来,我把正寨主的位置让给你,我当二把手,如何?”

这个大方慷慨的提议让穆青山哭笑不得,“我当寨主干什么,每天下山拦路抢劫么?那咱们也成了为祸一方的恶贼,人人得而诛之了。”

顾兰舟不以为然,傲然道:“我看谁有这个本事杀得了我们两个。”

十年过去,他已不再是当年那个受了欺负只能忍气吞声,杀个人也要偷偷摸摸大废周章的稚弱少年了。凭他如今的功夫,足以睥睨天下大部分高手。

若只他一人,或许还有顾虑忌惮,但他相信,一旦自己与穆青山联手,定然能够所向披靡。

穆青山摇头,正色道:“兰舟,不可如此任性妄为。人生在世须光明坦荡,仰不愧于天,俯不愧于地,才是大丈夫所为。”

顾兰舟撇撇嘴,“就和穆大侠一般,义薄云天,人人敬仰,是么?”

穆青山哑然失笑,“大侠之称不过是虚名浮影,不必当真,你就别再调侃我了。”

顾兰舟却一本正经地反驳:“我才没有调侃,只是实话实说罢了。这世上多的是欺世盗名的伪君子真小人,顶正派之名,行无耻之事。真正当得起侠义之名的,放眼天底下,我看除了爹爹,再找不出第二个人了。”

被视他人如粪土的顾兰舟如此不遗余力地吹捧赞美,穆青山再虚怀若谷谦冲平和也有些招架不住,当下赧然道:“兰舟,我出道江湖才不过三四年,再侠义也有限,其实我师父——”

一听这个称谓,顾兰舟便脸色一变,立即冷笑着截断道:“不要提他!这世上最虚伪之人,便是你那位好师父!”

穆青山闻言一惊,他虽然早知顾兰舟对古思远存有心结,却料不到竟怨恨至此。

换作一般人,他必然会偏向顾兰舟,可是事关对他有救命与教养之恩的古思远,他就无法置身事外了。当下肃然道:“兰舟,为人不可忘恩负义,以怨报德。师父生性淡泊,虽然你在山庄那些年他没有明确表示出对你的关心照顾,但当初允许我将你带回山庄抚养已经是难得的恩情了。若非如此,恐怕你两岁时就……而且,当年师父之所以将你打伤,废了你的武功,也是事出有因,并非故意针对你。”

顾兰舟脸色发白,咬牙道:“对我有恩的人,是你,不是他!救我养我教我的人,是你,不是他!在他眼中,我不过是一条被人遗弃的可怜的狗。他允许你把我带回山庄也不是出于什么慈悲仁善之心,只是觉得我的存在对他而言无关痛痒,不过是多养一条狗,还能顺便博个扶危济困的好名声罢了。更何况当年他一意偏袒徐昊天,对那恶贼做下的无耻之事半点不追究,反而下重手废我武功,还把我交给徐万泽任其处置,哪里有半点侠义之道,根本是助纣为虐欺凌弱小的小人行径!韦一寒那老混蛋说他是伪君子,诚然如是!”

穆青山为他语气中的激愤与悲怆震惊不已。

对于古思远的为人性情,恐怕这孩子的偏见已经深植于心难以改变,他虽不认同,但多少可以理解。然而,对于顾兰舟对徐昊天刻骨的仇恨,他这许多年来一直都想不明白。

他忍不住低低道:“兰舟,有件事我十年前就想问你,只是当时没有机会。现在你可否告诉我,你当年究竟与徐昊天如何结下仇怨,又为何一定要杀他?”

顾兰舟抬头定定望着穆青山,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道:“因为,他羞辱我,比刚才狗熊辱我更甚。你知道吗,当年我才十四岁,还未成年,他居然趁你不在家时,跑到院子里下流地猥亵我,象狗一样舔我咬我,逼我顺从他的意愿,我不答应他甚至还要强暴我!”

仿佛被一拳重重打在胸口上,穆青山的心瞬间紧缩,疼得他一时间无法呼吸。

他曾经设想过许多种可能,但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会是这一种,如此不堪,如此邪恶。前所未有的惊怒与愤慨在胸中暴涨,令他第一次有了想要杀人的冲动!

他辛辛苦苦养大的孩子,如同天下所有父母一样视之如宝,自以为倾尽全力给了他最好的照顾,孰料在他不经意间,他的珍宝竟会被无耻之徒猥琐侵犯!而他竟然在事隔十年之后才得知当年真相!

顶过那阵椎心之痛后,穆青山颤声道:“兰舟,你为什么当时不告诉我?”

顾兰舟惨然一笑,“我不敢。他威胁我,而我当时年纪小,太没用,只能受他威胁。”

穆青山心痛自责得无以复加,“兰舟,不是你没用,是我没用,不能护得你周全……”

见他神情痛苦,顾兰舟看着不免也心疼,于是反过来安慰道:“爹爹,你别太难过,这事怪不得你,只能怪徐昊天那狗贼太过卑鄙无耻。不过好在他并未得逞,而且我已经杀了他为自己报仇了。”

当年的不堪遭遇曾经给年少的顾兰舟造成了巨大的阴影,促使他本就孤僻的性子变得更加乖戾,以致年仅十四岁就以极其残忍地手段杀了人。然而,在接下来的十年里,当他杀了一个又一个意图侮辱欺凌自己的奸邪之徒,心性变得日益冷硬如铁后,当年遭受的创伤也逐渐在岁月的流逝中变得浅淡了。

然而,顾兰舟愈是表现得不在意,穆青山愈是悔恨交加,目眦欲裂。

顾兰舟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霎时一白,惶惶道:“爹爹,你,你会不会觉得我被那狗贼碰过了,身子就,就不干净了?”

穆青山本就对他只有父子情,如此一来,自己那难以启齿的羞耻愿望不是镜花水月,完全没有成真的可能了?而且,穆青山为人如此刚正磊落嫉恶如仇,会不会因为他是不洁之身而从此对他疏远冷淡了?

顾兰舟越想越怕,一时间简直要绝望了,脸色惨白如纸,身子也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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