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哥。”李喆放下筷子,不安的看着他。他有一种预感,房如陵约他出来,应该不只是喝早茶。
“饱了?”
李喆点了点头。他迫不及待的想让房如陵进入正题。
房如陵微笑着盯着他看,目光里也是从未有过的温和,这让李喆觉得心跳加速,甚至有种不好意思的感觉。
“你跟我也快有三年了吧?”
李喆立即点了点头,“还差二十二天,就整整三年。”
他们的第一次,是李喆主动的。
房如陵当时喝多了,他送对方回去,然后引诱了醉酒的房如陵。
房如陵好像有点意外他记得这么清,稍稍露出点惊讶的表情,然后温和的摸了摸他的头发。
“真快,都要三年了。”他轻轻的叹了口气,然后收回手,交叠着放在桌子上,神情也是从未有过的正经模样。
“小喆,我们虽然在一起快三年了,不过你应该清楚,我其实从来没有对你说过那三个字。”
李喆刚想开口,房如陵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你让我说完。”
李喆说了声好,然后就直直的盯着他。他心跳很快,觉得接下的话应该对他来说很是重要。只是他搞不清是好还是坏。
他心里隐隐的期待房如陵是想对他表白,可是却不知为什么又觉得并不是这样。在忐忑不安中,房如陵又开了口。
“我不是一个合格的情人,花心,滥交。不过,或许你不信,其实在我心中,‘我爱你’三个字,是非常神圣的一个字眼,意味着一种承诺,责任和誓言,所以……”他看着李喆,“我不会轻易说出口。”
李喆觉得心都快要从口中跳出来,手不自觉的握成拳头,手心也冒出了汗。
“因为对我来说,一旦我认真的说出了口,就要一辈子对这三个字负责,所以我一直都很慎重。”
李喆的眼中不由自主的闪现出期待的神色。他多么希望下一句房如陵就可以对他说出“不过我现在想对你说这三个字”这种话。
“不过……”房如陵的脸上慢慢的露出一点微笑,是李喆以前从未从他脸上看到过的。他紧张的连呼吸都忘了。
“不过,我昨晚还是没能忍住。”他冲李喆露出一点抱歉的笑容,“抱歉,我们不能再交往下去了。”
李喆觉得自己的心好像一下子堕入万丈深渊,情不自禁的握住房如陵的手,低低的叫了一声“陵哥。”眼眶一热,眼前一片模糊。
“本来应该昨晚就告诉你,不过时间太晚,怕你睡了,没好意思叫你。”房如陵的声音非常温柔,帮他擦眼泪的动作也是一样。“是我对不起你。”他亲了下李喆的额头,“我知道你对我的心意,和他们都不一样,这也是我特地把你叫出来的原因。”他轻轻的抚摸着李喆的头发,叹了口气,“小喆,我很后悔当初碰你,又给了你不切实际的希望……对不起。”
他的温柔让李喆觉得可能还有一点希望。他伸手抱住房如陵,想去吻他。
“陵哥,你骗我的,对不对?”
房如陵躲开了他的亲吻,双手按住他的肩膀,声音里也有了几分严厉。
“你冷静一点,小喆。”
李喆泪眼婆娑的看着他,房如陵的眼圈也红红的。
“是我对不起你,辜负了你,所以你要是不想再留在我手下,帮我做事,我不勉强你。我可以给你一部分公司的股份,或者你有什么想做的生意,我都可以帮你,可是,我真的不能再和你维持情人关系……这对你也不公平。”
“我不在乎……一点都不在乎……我只想和你在一起!”李喆哭叫道。
“可是我在乎!”房如陵虽然压低了音量,可是李喆却还是从他语气里听出一种坚决的味道。“我不会伤害我爱的人,也不想伤害你。你明白吗?我以后会把你当作弟弟,你有事都可以来找我,我一定会尽全力帮你……”他的声音好像哽住了一般,忽然用力把李喆拥到怀里。带着一点哭音,“你不要再为难我,可以吗?”
李喆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他是真的知道不可挽回了。可是他却没办法恨这个人。
李喆红着眼睛先离开了,房如陵坐在椅子上,慢慢的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刚刚那些话到底有几分真心,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只是他很清楚,攘外必先安内,李喆知道的东西太多了,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不能把他逼到绝路。
而且,这个人毕竟是真心待他,他或多或少也不想伤害到这个人,希望可以将伤害减到最低。
只是……
他忍不住摇头。
真是关心则乱,他设了个局,结果却是把自己绕进去,乱了自己的阵脚,让他不得不想办法去补救。
还是表白的太早了,本来应该等一切处理好之后才到这一步的。可是,要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爱的人那么痛苦,却无动于衷,他真的做不到。
他远没有自己想像的那么铁石心肠。
他也觉得自己的原则很可笑,可是他刚刚至少这句话没有骗李喆,他是真的觉得“我爱你”是很神圣的承诺,他既然说出来了,就会对宋中培负责。
房如陵靠坐在椅子上,后仰着头,看着天花板,然后重重的叹了口气。
多年前机场里的惊鸿一瞥,让一个少年情根深种,这种事,恐怕作为当事人之一的宋中培都不会相信。
如果不是他自己,他也不会相信。
太滥俗了,三流言情剧都不屑用的桥段。
房如陵“嗤”的一声笑,笑声里充满了无奈。
在并无多少把握的情况下,他就断了自己的后路,这辈子,大概只有这一次了。
不过,这或许也不完全是一件坏事。宋中培受情伤太深,内心又太过强大,要这样的人对自己动心,他的确得拿出百分百的诚意,才有可能打动这个人。
房如陵慢慢的坐直了身体,眼里充满了斗志。
他一定会将郑东盛这个人,从宋中培心里完完全全的剔除干净。
第十四章
宋中培在郑东盛的对面坐下来,看得出,这个人很不高兴。
“盛哥。”
郑东盛冷着脸,好半天才像是压抑着怒火一般挤出一句话来。
“你就不能善良一点?”
这样的谴责已经发生过很多次,宋中培觉得自己已经听得麻木了。和平常一样,他只是保持沉默。
在郑东盛面前,他解释的越多,就错的越多,只会让这个人越讨厌他。
他的沉默并没有熄灭郑东盛的怒火,反而让郑东盛更加生气。“全叔好歹是长辈,你还懂不懂一点礼数?你真是让我太失望了!”
宋中培本来什么都不想说,但终究还是没忍住,平静的问了句,“盛哥,你知道我动手的原因吗?”
他的话音刚落,郑东盛就重重的哼了一声,“你还敢问我?你自己做了什么事不知道吗?你和谁上床是你的自由,可是房如陵身份特殊,全叔问一句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你解释一下不就行了,至于动手吗?”
宋中培听完他的话,笑了一下,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轻轻的说了句“对不起”。
郑东盛显然怒火未消,他的“对不起”三个字也并未使他有个好脸色,他冷着脸盯着宋中培看了许久后,忽然轻轻的叹了口气。
“宋中培,我当初怎么会爱上你这么恶毒的人?”
“你爱过我吗?”宋中培抬起头和对面这个人对视着。他不是在嘲讽,而是真的在询问。
郑东盛后面不爱他,那是显而易见的,可是那一年呢?他一下不知道,那一年郑东盛对他的好,是真的因为喜欢他,还是只是为了得到他,而使用的一种手段。
郑东盛脸上露出一点尴尬的神色,好半天才冷哼一声,“你这种人,根本不配谈爱情。”
宋中培好半天都没有一点点动静,在郑东盛也觉得可能话说的太重了,想要说点什么挽回时,宋中培忽然站了起来。
“全叔那里我会去赔礼道歉。和房如陵上床的事,是那天我喝多了,着了他的道。至于信不信,那是你的事。”他拖开椅子,往后退了一步,“盛哥你忙,我先走了。”
他说完就转身往门边走。
郑东盛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想到自己栽赃他的事,还有那幅画,一时之间觉得有点内疚,不由的叫了声“小培”。
宋中培好像完全没有听到,一直没有回头,直到走出门去,又帮他把门轻轻的带上。
郑东盛先是愣坐在那里,然后忽然从椅子上跳起来,匆匆的追了上去。
他不是不明白自己刚刚说的话有多伤人,可是他也不知怎么回事,好像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他接到义叔的电话,说宋中培伤了全叔,本来怒火中烧的他,却在知道原因后,又变成了妒火中烧。
他知道自己根本没有任何立场和理由生气,是他先抛弃了宋中培,现在这个人和谁在一起,都和他无关。可是他还是忍不住生气。
这种内心最深处的想法,是他用理智无法克制的。
他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么自私,可是也不知怎么回事,他就是不能接受宋中培可能要属于另一个人这个事实。
这让他几乎失去理智,说了不该说的话。他必须追上宋中培向他道歉。
只是他刚刚打开办公室的门,还没有向前走几步,忽然听到后面曲元在叫他。
“东盛。”
何小东想了一夜,还是觉得不放心,不得不再次来到宋中培家,结果却吃了个闭门羹。
他只得给对方打电话,结果响了很久都没有人听,直到自动挂断。
何小东更是着急,害怕宋中培是出了什么事了,不过很快他就看到宋中培的车向这边驶来。
对方脸色很差,好像并没有请他进去的意思,只是在他身旁停下车,降下车窗,问他有什么事。
何小东心里着急,也不想拐弯抹角,“培哥,我想了一晚上,你和房如陵上床没问题,可是你千万不能爱上他。”
宋中培冷冷的笑了一下,“连你也想管我了,是吧?”
何小东忙说培哥,我怎么敢管你,我是关心你。
宋中培轻轻的叹了口气,看起来非常的疲惫。“谢谢你的好意,刚刚是我话说重了。”
何小东刚想开口,对方却抢了先。
“我有点累,你先回去吧。”
“你身体不舒服吗?”何小东担心的问道。
宋中培摇了摇头,伸手揉了下太阳穴,“不是,应该是昨晚没睡好,想补个觉。”
何小东见他的确没什么精神,也不敢再打扰他,只好说了句那你好好休息,就先离开了。
宋中培目送他上车离开,这才慢慢的将车开进院子里,然后坐在车上发呆。
他以为他已经麻木,可是却发现并不是这样。郑东盛总是有办法伤他一次再一次。刚刚有一瞬间,他真的很想告诉对方,其实我对你也很失望。
只是对这个人多年的顺从,让他说不出口。
他并不是一个会任人揉捏的人,可是在郑东盛面前,却总是一次又一次的降低底线。就好像当年,在有了他之后,他第一次发现郑东盛竟然还有另外一个情人一样。当时还年幼的他,很自然的选择了撒娇和吵闹,结果惹得郑东盛大发雷霆。那时候他毕竟还小,看到对方发火,他觉得很害怕,担心对方会因此抛弃他,只得自动的降低底线,接受了自己不是这个人唯一的情人这个事实。只是他没有想到,他一次次的降低底线来迁就这个人,也未能挽回他的心,反而被他彻底的抛弃。
宋中培有时候想到这些,就会在想,如果站在一个外人的角度来讲,宋中培这个人,还真是贱的可以。
人必先自辱然后人辱之,他在郑东盛那里丢失的所有尊严,说到底,都是他咎由自取。
宋中培重重的闭上了眼睛。
只是以后不会了,他不会再任由这个人践踏自己的尊严,绝对不会!
宋中培下午带着根叔,义叔一起去了趟全叔家。
即使没有郑东盛的话,这一趟也是免不了的。虽然当时是在气头上,可是对他来说,那一刀只是一种震慑作用,他下手还是有分寸,全叔脸上的伤应该不会太重。只是伤脸事小,丢脸事大,对于全叔这样的人来说,可能面子比性命还要重要,而且他毕竟是帮中有身份的人,即使是为了做给别人看,他也得登门道次歉。
全叔躺在床上,看到他态度冷淡,但总算没有赶他出门。
大家都不是傻子,宋中培肯上门,已经是给他找台阶,他肯定得就坡下驴,还能因此落个大仁大量的美名。而且他也不是不清楚,他若真的继续闹下去,以宋中培的个性,难看的只能是他。
宋中培道了歉,根叔义叔也在一边做和事佬,全叔的家人也知道宋中培的恶名,有点惧怕他,加上宋中培又着着实实是挣钱养他们的人,他们也就跟在一边拼命的劝。全叔觉得面子多多少少也算挣了一点回来,也就大量的摆了摆手,表示这一页就这样翻过去算了。
宋中培对他的大量表示感谢,又叮嘱他好好休息,有什么问题都可以向自己提,这才提出告辞。
全叔的事算是告以段落,可是很快帮里又出了另外一件事。
义安名下的一家名为“云上”的夜总会里,一个MB被两个客人折腾的进了医院。
宋中培知道此事的时候,正在家里吃早餐。何小东给他大致介绍了一下情况,然后就问他应该怎么处理。
宋中培听了,停下筷子,“孔暮云呢?这事不是应该由他来处理吗?”
何小东忙道,“孔哥他说让人先治着,后面等人好了,再给笔钱作补偿。他是想问一下你的意见。只是那人还有个姐在这里,不知道会不会闹?”
宋中培“嗯”了一声,将碗中的粥吃完,然后放下筷子,“我没意见,就按他说的办。”顿了一下,“伤得怎么样?”
何小东摇头,很是愤慨的模样,“听说伤的很重……那两个禽兽。”
宋中培拉开椅子,站了起来。
“你让人做他姐思想工作,闹起来对他们没一丁点好处,不如拿钱好好过日子。还有,你告诉孔暮云,要他把人训练好了再往上送,要不然再遇到这样的衣冠禽兽,吃亏的还是他们。还有,还有,下次那两个人再来,找个机灵点的去伺候。”
这一次这个人就是新来的,还有点小强脾气,不知天高地厚。
何小东连连称好,然后看着宋中培,面有不甘之色。
“这两个人渣,我真恨不得……”
“好了。又不是第一次遇到。”宋中培开始往餐厅门口走。
他也不是没有恻隐之心,事实上每次听到这种事,他都很难受。如果对方是惹得起的,他也尽量会帮这些人讨个公道。可是这一次这两个人不一样,就连罩着他们的那几位也难递上话。对于这样的人,除非有另一股政治势力,才有可能扳倒他们。
何小东在他后面重重的叹了口气,然后离开去办事。
宋中培等他走后,在沙发上呆坐了好久。这件事郑东盛那里肯定是瞒不住的,按以前的经验,他都知道那个人会是什么态度。
虽然已是意料之中的事,可是面对郑东盛的责骂,他还是会觉得难受。
“你真冷血!”郑东盛发完脾气后,用这四个字做了总结。
宋中培坐在与他隔着几个位子的沙发的那一头,抬眼看他,脸色平静,“那么盛哥,你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