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他不是闲人。”
男人眯起眼睛,满是质疑。
无明心头一转,忙道:“从今日起,他就伺候我了!”
“咳咳……”殷无迹呛到了,“你,你说……什么?”
“我说往后他就伺候我了,贴身侍从,这下你还有什么话说?”
殷无迹半晌没吱声,只挑着眉毛哂笑,不知在寻思什么,末了,竟是爽快地答应下来……然后立刻转身出门去找尉迟岩铮,一边走心里还一边骂,混账玩意儿!以往景洵跟在你身边,受了多少苦,如今你也给他做回奴才,也不枉他之前巴巴地伺候你那么久!
彼时尉迟岩铮正第五遍问守在廊柱下的下人:“言一呢?他和谁在里面说话?什么时候说完?为什么不让我过去?”
那下人烦得厉害,气得直跺脚:“都说了八百遍啦,二当家正跟大当家商量事儿呢,只有贴身伺候的才能进去端端茶、倒倒水,旁人决计不能进!”
正巧这时殷无迹赶了过来。
“喂,若是想留在这,从今日起,你就是无明的奴才了,听到没有?该端茶端茶,该倒水倒水,敢说一个不字,就趁早滚出去!如今不比以往,你别不把自己当外人。劝你长着点眼,得给我把他伺候舒服了!”他专捡人多的时候提这事,音量就是要大,气势就是要足,口气就是要揶揄,否则怎么看到尉迟岩铮恼羞成怒的脸?
尉迟岩铮转过脸来,神情颇有几分愕然。
可殷无迹并没有得意多久,因为他随后便眼睁睁的,看到尉迟岩铮嘴边绽出一个笑。
然后他听到尉迟岩铮对着一边的下人道:“听到没?言……主子还在屋里,等着我端茶倒水,贴身伺候呢。我哪来的工夫跟你耽搁!”语罢一甩袖,瞬间没了人影。
殷无迹怔了良久,直当自己瞎了眼。
这没脸没皮的……怎么就改口得这么快啊?!
正剧番外(四) 情根种
无明心底烦闷不已。
不为别的,只因他觉得自己好像喜欢上了一个人。
这个人虽说手脚有些笨,可每日晨起必醒得比他早,为他打来热热的洗脸水,再伺候他穿衣吃饭;他偶感风寒的时候,这个人便亲自煮药一勺一勺喂他喝下,还额头抵着额头为他消去体热;闲暇时候,他们一同温书,一同练字,兴致上来了,还会一起舞剑饮酒,到了晚上,这个人还会与他同床共枕,揽着他的腰入睡。
这个人相貌一顶一的好,知书又达理,对他更是好得没话说。
无明禁不住叹一口气。
这人哪儿都好,可……可偏偏是个男人。
尉迟岩铮不止是个男人,更是个心智未全的可怜人,平日只信赖他一个,只肯依靠他一个,若有一天岩铮知道他心底存了这种心思,他还有什么脸去面对他?
无明稍稍一想,便对自己感到不耻,脸一直红到脖子根儿。
原本刚相识的时候,他对岩铮是有些好感,那时只觉得是志趣相投的缘故,慢慢的才觉出些不对劲来。
如果是单纯朋友间的好感,为何见到岩铮的笑,他的胸口就酸酸涨涨的,又有点甜;为何岩铮拉着他的手时,他就像被烫了似的,心跳得那么快;为何岩铮为他穿衣的时候,他会不敢看对方的眼睛;为何岩铮裸着身子偎着他睡觉的时候,他竟会……竟会有反应……
无明又叹了一口气。
想来想去,他会喜欢上一个男人,殷无迹堪称罪魁祸首。
风清楼最早也是有婢女的,不像现在是清一色的男子。一次偶然,他当着殷无迹的面夸了人家姑娘一句好看,转天风清楼便再没任何女子的半个影儿了。平日里人人惧怕殷无迹,除了埋头办事,从不敢多和无明说一句话,更不敢在他身边腻味,哪能像岩铮这样天天恨不得黏在他身上。
无明觉得自己是太久没跟人亲近了,蓦地来了个人跟他走得这么近,他便顾不得是谁,甚至顾不得是男是女,就如此轻易地动了心。
无明忍不住又是一声长叹。他不该对岩铮动这种心思。这样下去,他生怕自己会情不自禁,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于是,有那么一阵子,他刻意跟岩铮保持了些距离,甚至岩铮晚间来替他更衣的时候,他也把对方伸来的手推开了,之后又找了各种由头,换到别的房间去睡,可谓是想尽了办法。
然而岩铮渐渐的对这一切已有所察觉。一天他照旧装作无意地避开岩铮伸向他衣带的手,岩铮的脸色终于在一瞬间沉下去了,“言一,为何你最近总是躲着我?”
无明尴尬道:“没,没有……”
岩铮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脸上的血色忽地退去了不少,声音也颤抖起来,“你……你烦我了,是不是?”
他这副眉心蹙起的样子,无明最看不得。以往都是他夜里做了噩梦,浑身冷汗地醒来时才会这样皱着眉,那眼底的悲伤浓得化不开的墨似的。每每这时,无明便由他抱着,再好言安慰几句,他的眉头也就渐渐松开了,之后慢慢的也鲜少做噩梦了。所以如今再见他露出这副神情,无明便很是不忍心。
“怎么会?你别吃心,我烦你做什么?”
岩铮道:“不是烦我,那是为什么?”
无明支吾道:“我……我是不想把你当下人使唤……你本是自由之身,没道理要你日日这样伺候我。我,我心里不安……”
岩铮闻言,好似大松了一口气,嗤的笑出来,“原来是为这个!这有什么,以往还不是——”说到这,却是突兀地顿了顿,之后才勉强续道,“我是真心实意的想对你好,就让我伺候你怎么了?再说,若我整日无所事事,如何堵得住旁人的嘴?”
无明为难地应了声,只得由着他凑过来,解自个儿前襟的扣子。
明黄柔和的烛光里,那双手修长有力,驾轻就熟地褪去他的衣裳,却时而不小心蹭到了他的喉结,时而又不小心按到了他的乳首,再或是碰到了他的……
“唔——!”无明猛地咬住下唇,在自己做出更丢人的事之前,赶忙翻身钻进了被窝里,把自己围了个严实。
岩铮……刚刚不会听出什么了吧?无明脸上发烧,蜷起身子等着身上那股子邪火下去。
所幸被子外面传来的声音一切照旧。
岩铮熄了蜡烛,窸窸窣窣地脱去衣服,也爬上了床。无明觉得身侧一凉,知道他是贴着自己钻了进来,脊背便控制不住地发僵。
随后,岩铮的手臂亦环了上来,而且是不小心地滑过他的腿侧,缓缓路过小腹,末了才在腰际安定下来。
无明悲愤地拿手掩着滚烫的脸,几乎一夜未睡。
正剧番外(五) 鸳鸯浴
想对岩铮做些什么,想对他做些难以启齿的事。想得浑身疼,可还是什么都不能做。
拼命压抑本心的后果,就是原本微小的臆想逐渐演变成了剧烈的渴望,星星之火,终将燎原。
无明严重觉得自己应该去认识个姑娘,于是趁着岩铮午睡易了容,独自出门去寻了镇上的王媒婆。第二天,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八成是闻得风清楼的名号,前来提亲的人络绎不绝。
第一家来提亲的进门之后,岩铮的脸便拉下来了。之后每进来一家,岩铮的脸色便更僵硬一分。一天下来,无明也不知在心虚什么,就是不敢看他的眼睛,也不敢跟他说话了。
其实无明心里冤得很。
那日他去王媒婆家,还未开口说一句话,便已后悔了,于是拨了马就要往回走。无奈王媒婆眼睛毒,一眼就认出了他是风清楼的二当家,便盛情难却地将他从马上生拉硬拽了下来,叫他别不好意思,死活要给他说一门好亲事。
无明三番五次拒绝,还嘱咐王媒婆别将这事说出去,竟都被她老人家忽视掉了,闹到现在,他要娶亲一事简直人尽皆知,哭都哭不出来!殷无迹如今仍在曷召,若是听到这个消息,怕是要笑掉大牙吧……
迎南送北折腾了一天,到了晚间才能喘口气。无明揉着额头回了房,将房门在身后关上,抬头只见屋中空无一人,仅摆着个浴盆,冒着腾腾热气,看来是下人刚给他备好了洗澡水。
他绷紧的心终于放松下来,三两下除去衣服,迈进了浴盆里。
然后,他坐到了什么东西。
不,不是东西,而是一个人。
若不是认出了那张露出水面的脸,无明便要喊出来了,“岩……岩……岩……你……”
面前的男人直起身子,将湿发捋到脑后,水珠颗颗晶莹,打着串儿自面颊滑到脖颈,又自胸口蜜色的肌肤上淌下来。他望着大惊失色的无明,忽地绽出一个好看的笑:“言一,你回来了。”那脸色同白天的阴郁判若两人。
无明勉强应了一声,耳根发烫。朝思暮想的人就这么赤裸裸地呈现在眼前,他已然顾不得想别的。
“今日来了这么些贵客,可累坏了吧?还愣着做什么,来,我帮你好好洗洗身子。”岩铮说着便按下他的肩膀,要他重新坐进水里。
无明脑子里乱哄哄的,僵硬地由着他摆弄,心底却还是隐约觉出他的语气不大对。
平日岩铮稍微碰他几碰他便受不住了,更何况现下这般赤身同挤在同一个狭小的木盆中。岩铮的手不过在他身上游走了几下,他便觉得自己要炸了。
“还,还是算了……岩铮,你先洗吧,我,我等会再洗就好……”
岩铮从后面拦着他的腰不让他走:“咦,言一,你的脖子怎么都红了?都是男人,有什么关系,你该不是嫌弃我吧?”
“不……没……”他心里叫苦不迭,仍背着身不敢看对方的脸。
“那就一起洗。”岩铮把他往自个儿怀里拖。
……
“言一……你的那个……硬了……”
“什——?别——!”
晚了。
在水中,身后的岩铮一手锁紧他的腰,一手准确无误地握上了他的分身。
温热的水,滚烫的手心。他浑身的血都烧起来,一声呻吟自唇缝里泄了出去,扶着对方手臂的手下意识地发力,想挣脱开去。岩铮却连喘息的机会也不肯给他,手指似是无意又似是恶意地收紧,掌心粗糙温厚,与女子截然不同。他脚底打滑,狠狠跌进了岩铮怀里。
“……岩铮……唔!……你,你做什么,快放开……”
耳垂被男人含进口中,同时低低的声音在耳边震动:“主子……我啊,贴身伺候你……”
听着他的声音,无明脸涨红得几欲滴出血来。
随着对方手指的上下动作,无明最初的挣扎,渐渐化作细碎的扭动,末了又化作腰肢的耸动,控制不住地将肉茎往对方手里送。情欲的潮汐自腹下涌上来,将他的筋骨节节击碎,整个人恨不得软作一团,化在岩铮身上。
意乱情迷中,他的颈项仰倒,任凭对方印上灼热的吻痕,一手扶着那只在自己身下灵活套弄的大手,一手向后,探入对方森凉的湿发中去,无意识地扯动。
良久,在岩铮扳过他的下巴,叼住他的嘴唇,并蛮横地将舌头探进来时,他身子打颤,呻吟闷在嗓子眼里,终于一泄如注。
那一瞬间,无明脑子里全白了。
他只晓得一件事,那就是要他即刻死了,也值了。
正剧番外(六) 诉衷肠
待一切平息下来后,岩铮问他:“你为何要娶亲?”
他抿着嘴,不知说什么好。
“你是不想一个人吗?”
他摇摇头,“我……没觉得自己是一个人……”
“那你是想要子嗣吗?”
他又是连连摇头,“除了无迹,我也没什么亲人。我只拿他的孩子当我的孩子,子嗣的事从未想过。”
岩铮道:“那究竟是为了什么?”
无明僵了片刻,道:“娶妻生子,亦是人之常情。”
此时的他已完全冷静下来。刚刚的事太过不可思议,而且根本不该发生。或许在岩铮看来,这不过是个毫无恶意的玩笑,抑或是当真拿他当主子伺候,想帮他纾解欲望,可他回想起来,只会羞愧到无地自容,同时也深刻地意识到自己已然陷得太深了,再错下去,怕是连头都回不了了。
就算岩铮现在十分依赖他、喜欢他,可若是得知了他真正的心思,保不准就会心生嫌恶,再不肯和他亲近了。与其冒着这个风险,倒不如维持以往的关系就好。
虽说这么想,他的胸口还是闷闷的。
勉强跟岩铮拉开了些距离,无明垂着头道,“还有……刚才的事,以后不要再做了。”说着便要起身离开。
“言一!”岩铮也跟着站了起来,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这么说,你,你当真要成亲了?”嗓音竟有些发颤。
无明想甩开他的手,甩不脱。
“言一,言一,你究竟在想什么?”岩铮拽着他的手越来越用力,语气也越来越急躁,“你,你就这么缺个女人在身边吗?既是不缺子嗣,娶不娶亲当真这么要紧?”
无明的胸口闷得更厉害了,还有些发酸,“岩铮,别闹了。你不要担心,以后我即便订下亲事,也还会像现在这样每日同你在一起,有我在一日,这风清楼便还是你的容身之所,又有什么分别?”
岩铮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却仍是拉着无明不松手。
末了,好似下定了什么决心,他终是答道:“好。”无明刚松了口气,却又听他毅然决然道,“言一,你既是要娶,便娶了我吧!”
无明哑然,直当自己听错了。
岩铮忙道:“我同女子又有什么分别?我一样可以伺候你的衣食住行,每日陪你聊天解闷,到了晚上又和你同枕而眠,况且那档子事,男人和男人照样做得来,言一,你又何必舍近求远呢?”
“岩铮,别胡闹了,这,这种话怎么能乱说!”无明呵斥完,顿了半刻,却又不小心泄出一句,“什么?男人和男人……也可以?”
“可以的。”岩铮大致地将方法讲了讲。
无明的脸红了。“那岂不是很疼……”
“不会很疼的,我会帮你扩……”
“不行!”无明毅然打断了他,“我还是担心你会受伤!”
这次换岩铮说不出话来了。他脸色红一阵白一阵,来回变着色。
费了好大力气,他的舌头才恢复知觉:“别……担心……我会教给你,不受伤的方法……”语气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慷慨就义感。
无明怔了好久,终是难以置信又有几分动容地叹息道:“岩铮……实话告诉我,你究竟是为了什么,竟能为我做到这种地步?我们以前,究竟又是什么关系?”
岩铮又一次失了语。
在等待答案的漫长时间里,无明的眼睛如此的困惑,又如此的清澈,直将他的身影映出来。
他忽然意识到,这句话,他已欠了眼前这个人太久太久。若是他一早便坦然地说给对方听,也许彼此就不必耗去如此多的光阴,不必经受那么多的伤痛,更不必兜兜转转绕了这许多弯子,最后又两手空空回到原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