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脚上都被镣铐紧锁,另一端连接在墙上。我缩在墙角,不知道已经外面的世界已经过了几个白昼黑夜。
不过,这些都将不再重要。
那一夜邪离对我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在我的脑海里一遍一遍如跑马灯一样来回播放,他不相信我,他要放弃我……
原来被他不信任和放弃居然会这么痛,邪离,如果你知道你所爱的我在这个地下室因为你而如此神伤,你会不会心疼我,会不会像以前那样抱紧我,安慰我……
知道了又如何,我已经被放弃了。
“咦……”地下室的铁门发出刺耳的声音,三个人慢慢走下来。
伊丽莎白厌恶地捂着口鼻,邪离和莱昂的脸上看不出神色。
“夙和,我是来向你宣布工会的最后决定的。”莱昂站在最前面。
我没有看他,眼镜一直注视在邪离和伊丽莎白交叠的手上,他们带着一副银白色的戒指,伊丽莎白感觉到我的视线,眼角含着轻蔑的笑意。
莱昂咳嗽了一声,“夙和,过几天工会会来人把你带走,带回工会内部。将由第三繁衍者在工会准备的地方继续进行繁衍计划。”
原来说到底,我还是一个繁衍的工具,只不过之前我还有一点自由,现在就连那少得可怜的施舍也没有了。
“呵呵,就不怕我杀了第三繁衍者么?”
邪离,你听到了么?我要和别人在一起了,你也会和伊丽莎白在一起吧,毕竟你的手上已经带上了她的戒指。
“夙和,我劝你不要这么做,伊丽莎白的哥哥和东方慈娆已经死了,你已经得罪了伊丽莎白家族和东方家,如果在得罪北方家族,到时候你的日子会很难过。”莱昂劝阻。
“东方慈娆死了?”
“慈娆姐跟家里人说去见你,之后就不知去向。前天被发现死在那个男老师的房间里,手里还握着你的糖果盒。”
“是么……”那个只和我有一面之缘的女人,到头来还是死了。
“为什么要杀她。”一直不说话的邪离开口了,拳头一直紧握着。
“你不是知道答案么。”
邪离,现在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不会再听我的解释了,那我又何必解释呢。
“那为什么不告诉我,她来见过你。”
“如果,我说,为了不破坏你们姐弟情感,你相信么?”
你不会相信了,我对你所说的真话,在你眼里都成了利用你的工具,我对你的情都成了对你的施舍和奖励。
“你知道么?我姐姐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了,那是她和姐夫盼了好多年的孩子。”
“那真是遗憾。”
“你能活下来,全因为你可以生下强大的子嗣,工会和大家族的人是不会让你轻易死去的,你还是配合一点,如果你不合作,工会只有采取强势的措施。”我几乎听的见邪离咬牙切齿的声音。
“这么说来,我为自己着想,我只能好好的讨好北方家族的人了,是么?”我质问他。
邪离看着我的眼睛,沉默半晌,淡淡说。“如此甚好。”
“是么?那么如你所愿,我会好好配合他的。”我把配合二字咬的极重。
“我和伊丽莎白月后订婚,我会命人把喜糖给你送去的。”
“谢谢你的好意,我会感恩戴德一颗不剩全部吃下。”
“邪离,我们走吧。”伊丽莎白拽着邪离的臂膀,三人一起离开。
在铁门关上的一瞬,脑子里有什么东西断掉了。
他果然放弃我,他要和那个女人订婚了,而我要和别的男人在一起,给别的男人生孩子,呵呵,多么讽刺的结局。
寒意如潮水般涌来,抵挡不住,只能越发把自己缩成一团。
邪离,你真的放弃我了。
不可思议吧,美梦还没做完,瞬间就崩塌了。
为什么当初那么傻,会把自己交出去,会想给他生下子嗣,我的脑子一定是出问题了,才会痴痴地相信一个驱魔人会爱我,会不顾一切的信任我。
傻子,我是傻子,他也是。
就是爱到深处,才会怨他对自己的不信任。
呵呵,算了把,夙和,舍不舍得都到了放弃的时候,这场梦从一开始就是没有退路的悬崖。
情根深种,心都碎了,留着又有何用,难道想忘了那爱他的伤么,已经密密麻麻,失去了原型。
今后不管他爱不爱谁,都已经和你再无瓜葛了……
一阵黑影袭来,我便失去了意识。
第十六章
“这个世界上,根本不会有人在意你的感受,爱情,友情,都是虚假的,他们只会不断的利用你得到他们想要的,最后留你一个人在这森冷的地下室里痛苦。我可怜的孩子…黑夜终将过去,我会替你报仇,把他们欠你的全部还给你……”
浓郁的血腥味弥漫在四周,就连在睡梦中也被它叫醒。
我睁开眼,自己还是在地下室里,可是周围的墙壁上爬满了密密麻麻的枝条,手中的镣铐也被腐蚀断裂,而我却完好无损。
这到底怎么回事?
一股股风从铁门吹进,同时吹进来的还有令人热血沸腾的血气。
长时间没有运动,手脚有些酸软,手撑着墙壁,我慢慢走出地下室。当我走出钟楼的那一刻,我被眼前的景色惊呆了。
围着学校的一圈,甚至天空都被巨大粗壮的藤条密密麻麻的封闭起来,现在的驱魔学院就像被装在一个藤条做的盒子里,坚不可破。四周也有许多拔地而起的藤条,依稀看得见上面被缠着几个人,藤条像是有灵性似得钻入他们躯体里,像静脉一样缓慢的吸取他们的血液。
这种场面太熟悉了,我几乎可以看见当年那个穿着和服的男人,带着淡漠的眼神俯视众生。
尖叫声,哭泣声此起彼伏,虽然是驱魔学校,但大多数学生还只停留在理论上,连与小型妖魔的实践都少得可怜,更别说对上这种实力悬殊的对手。
血债血偿,说的简单,但这一天真的来临的时候,我还是做不到看着眼前活生生的熟悉的事物被染上血色。
“快往高处跑!大家快往高处跑!”我立刻拉着身边的人把他们往高处带。我的能力有限只能拯救部分人,然而更多的还没回神就被藤条缠上,拉到空中,被缠了起来。
“赖斯!不!”有人呼喊。
“啊!”有人凄厉的尖叫。
有一些人勇敢地对藤条发起进攻,但这样的伤害只是杯水车薪,反而会更快引来其他藤条的进攻。如此,有一些触怒了藤条的人,被来自四面八方的藤条万箭穿心。
刚刚还在身边施法的人,转眼间就血溅当场,鲜血溅到了我的脸上……
“阿里瓦诺夫!”一个女生冲过去,想拔下他身上的藤条。
我怔怔地站在一边,眼睁睁看着那个女孩子准备念咒,还没来得及上前劝阻,又一根贴着我的腰刺穿了她的身体。“阿里瓦诺……”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所有人的生命在那个男人眼里都不过蝼蚁。
每一分每一秒,我眼前都有人死去,他们的生命在我面前被抹杀,在没人任何胜算的绝望里等待死亡。
绝望的人们,他们或是呆呆的站在那里等死,或是自裁。
“你们疯了么!能活着为什么要死!”我拽着一个男生的衣服,他的手上仍然死死的握着一截衣料。我一拳打在他脸上,他总算清醒了点。
“大家快往高处跑,尽可能躲在封闭的房间里!越高越好!不要呆在植物周围!”
求生是人类的本能,在得到建议之后,他们总算开始有了行动。
而我,凭借着我对那人的熟悉,他一定会在校园里最高的地方俯瞰这一场完美的大戏。
不知是谁打开了校园的广播,广播里播出着悲伤绝望的歌声。我知道,那是那个人故乡的歌谣。
歌姬站在刑场上,伴着熊熊业火哼出的绝唱。
这首歌的女声压住了校园内的惨叫声,但在这份悲情中,被引发的只有更深的绝望,人会不由自主的联想过去,悲伤绝望会放大化,最后等待他们的只有死亡。
“往高处走!不要听!不要想!快跑!”我一路对着周围的人呼喊,一路向着最高的行政办公楼跑,播音室在那里,那个人也一定在最高的地方看着!
伴随着歌声高朝的临近,更多的人绝望地失声尖叫,捂着头四处乱跑,但往往没踏出几部,就会被埋伏的藤条刺穿。
我和藤条是本源,身体里有着四分之一那个男人的血,藤条不会伤害我,但也无法听我号令。
看着周围的人相继死去,天上掉下的血雨,胸口燃烧起对灵韵欲望的渴望,我只能不顾一切地跑得更快。
一个又一个熟悉的生命逝去,原本美丽和谐的校园变成一片血海。
有人发现那些藤条会自动避开我,就跟在我身后奔跑起来,我们一起跑进行政楼,一步步向高层迈进,后面的藤条发现了这群突袭者,逐渐伸展枝条在我们身后追赶,很快,楼道里已经尸横遍野,那些原本跟在我身后的人,被一个个拉下地狱,直到最后一个人,我紧紧攥住他的手,不让他被拉下去。
“不要放手!”
“救我!”我死死扣住他的手,没注意窗边伸进的一根枝条,转瞬之间,枝条刺中他的手臂,硬生生截断了他的手臂。“救我!”
又一阵藤条包裹收紧的声音,他的身体被整个包裹在藤条里面,我愣着跪在地上,握着手中的断臂。突然之间,疯了似得往上跑。
不可以!
不可以!
不能这样下去!
我禁止自己再思考,像一只动物一样,本能的嗅着气味往高处跑。
曙光就在眼前,我看到通往天台的敞开的门,那人就在那里等我,找到他,一切就可以停止,全部都会停止。
第十七章
你能想象么?每一朵花蕊中都是一个生命,他们在花蕊的包裹中慢慢失血而死,变长一具具干尸。每一朵花旁有一颗鲜美的果实,果实越红艳甜美,代表着花蕊里的人的灵韵越丰富。咬开一颗果实,喝掉里面红色的果汁,你就得到了花蕊里人的所有灵韵。这就是灵藤!──几松。
“你总算来了,夙和。”几松依旧穿着那身和服,慵懒坐在藤条做成的摇床上,背对着我,俯瞰校园里的每一角。
“几松……”那被我遗忘在脑海里的一抔黄土,慢慢幻化为人。
“过来,这里的花和果实真美,真是一场盛宴。”
我木讷地走到他身边,和他一起俯瞰校园。眼下几乎就是一座原始森林,四处鸟语花香,所有人工雕琢的部分,都被几松用藤蔓遮盖,好像这里没来就是人迹罕至的世外桃源。
几松把我搂在怀里,包含悲情地诉说着。“夙和,十年了,我终于可以帮捻骨报仇了。”
几松让长有果实的藤条排着队摆在我面前,看着眼前的果实,我像中了魔一样开始啃食,一个又一个,刚开始还是慢条斯理,到后来我对果实的欲望越来越大,我疯了一般一口一个,一咬一仰头,一咕噜全部倒进嘴里,来不及品味,就囫囵吞枣,机械一般,不停地重复着。大脑是一片鲜红,染红了双眼,侵湿了衣衫,不知何时早已泪流满面……
等我面前摆出一摊小山般高的果壳,无神的双目总算有了光彩。
“你为什么要哭?”几松问我。
“我哭了么?”我低着头,继续喝着果汁,殷虹的汁液从嘴角留下来,滴在胸前,和红色的血衣融为一体。
“夙和,你爱上了那个小子。”
“没有,他不过是工具。”
“真的么?”
“我怎么会爱上驱魔人,我从来没说过,连喜欢都没有过……”语言冷漠,好像在说着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几松从藤条里抽出一把做工精美的大刀,那是父亲的武器,有着和父亲一样的精致外表。
“那就杀了他。”
几松把刀扔到我面前,手指向远处。那里有一朵与众不同的花,不是花苞而是一朵盛开的花朵。
我不言语,提起刀,藤条为我铺路,一步步走近花朵。
邪离躺在上面,睁着眼怒视着我。
“杀了他,证明你对他没有任何的感情。”几松在旁边提醒我。
“我不爱他……”我轻抚邪离的脸,被他厌恶地避开。
“邪离……”我轻声念着他的名字,手下却狠劲地把刀插进他的手心。
他痛的皱紧眉头,另一只完好的手死死握成拳,我怜惜地抚平他眉,“很痛吧,我一点都不痛,看你这么痛苦,我心里一点感觉都没有,邪离,怎么办,我好像真的不爱你了。”
我拿着另一断折断的藤条,把邪离的另一只手掰开,“不怕,不疼的……乖,听话……”像是要印证我的话,又用力刺中他的手心,将它那只手也定在了花蕊上。
“呵呵,呵呵……看吧,一点都不痛。我一点都不痛。”
“我,我,不会饶了你的……”邪离对我放下狠话。
“不饶我,你一直都没有饶过我。”我握住刀把,在他手上狠狠钻了两圈。
“啊!……哈,哈……额,啊哈……”邪离咬碎了牙龈,血顺着嘴角留下来。
“别这样……这么甜美的唇,咬破了,就不可口,那样,我真的会心痛的……呵呵……”我痴笑拔下刀。
几松至始至终都在一旁静观不语,现下开口。“杀了他吧,留下也没什么用了。”
我缓缓站起来,凝望着邪离的脸,背对着几松问他。“几松,什么是爱?”
“你问这个做什么?”几松不解。
“几松,你爱我的父亲么?”
“我当然爱你的父亲。”几松觉得我有点莫名其妙。
“是么?”我向最高的那根藤条缓缓走去,刀刃在藤条上划出一道长长的伤痕。“到底什么是爱,父亲,你知道么?你是爱几松的么?为什么要克隆出我?又为什么在最后不把我一起带走?夙和一个人好累,你跟妹妹都走了。我不喜欢几松,也不明白几松,父亲,你到底爱他哪一点?”
几松有些慌张。“夙和,你怎么了?捻骨已经死了,你快了解这个小子,我们快点离开这里。”
我抚摸那根藤条,“父亲,为什么即使知道几松背叛了你,你还要留下他。”
“我没有背叛他,你在胡说什么!”几松看出不对劲,想冲过来。
“几松,既然父亲爱你,那你还是去陪他吧。”用尽全力握着手中的刀向那根藤条一挥。
“不!”刀划破藤条的一瞬,几松捂住自己的腰部,那里有一道刀口,和我砍的藤条一模一样。“不,不可以,不可以,我好不容易要成功了,我不要回到那里去!我要自由!我要自由!夙和!”几松拼命向前一扑抓住我,恨不得把我拆吃入骨。“你凭什么毁了我!”
“父亲醒来还需要你。”
“哈哈!哈哈!他需要我!哈哈,哈哈,他根本不需要我,他只想把我困在他身边,一困就是上千年!”几松捂着肚子,血潺潺的流出来。
“几松,放弃吧,你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