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庸这才回过神来,他已经被风少悦带到了一个偏僻的小院前。
这里仍在王府之内,却是个僻静之处,连仆从杂役都人数稀少,院子里就只有两个家丁,风少悦一挥衣袖,那两人都恭敬地下去了。
“我住这里?”邵庸回头问:“就我一个人吗?”
“你想跟我住一起?”风少悦挑了挑眉:“那我却之不恭了。”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还啰嗦什么,进去看一下,若是不满意,我再叫人帮你换。”风少悦道。
“等一下……”邵庸不解道:“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七王爷那边不会有什么问题吧?还有,你这般自作主张,长孙轩逸会同意吗?”
风少悦皱眉道:“你怎么那么多问题。”
邵庸:“事关我的小命,当然要慎之又慎啊!”
风少悦:“你就把这当成……嗯,猪要养肥了再宰,王爷也是同意的。”
邵庸:“……”
风少悦忽然笑了一下,道:“该不会你真的以为我喜欢你,才对你这么好的吧?”
“你之前一直都是这么说的……”邵庸奇怪地看着他道。
“因为这么说容易让你卸下心防。”风少悦道:“我所图者,乃你身上的那本毒册。现在告诉你也无妨,反正,别人只要对你好一点,你必不会再狠下心了。”
邵庸面无表情道:“你说得这么直接,是对自己很有信心吗?”
风少悦:“不错,反正你也没有别的选择了。从了我,或者被钟璃一剑捅死,我对王爷的手段十分熟悉,当然也很清楚王爷手中的宫廷秘药威能有多大。”
邵庸:“那你可想错了,我不会将毒册交给你的!”
风少悦不以为意,他揉了揉邵庸的发顶:“你逃不出去的。”
嫌弃地看了眼风少悦离去的背影,邵庸站在原地又发了会儿呆,然后才一边叹气一边走进房间,两个家丁也没有过来打扰他。
邵庸倒床就睡,此刻的他,可谓身心俱疲。
担忧了钟璃一整夜,整晚的情绪跌宕起伏,简直比坐过山车还惊险刺激,到得休息的时候,整个人都放松下来,那些疲惫感也如潮水汹涌而上,不多时就陷入了沉睡之中。
这一睡,就是一天一夜。
邵庸是在第三日的晌午才彻底醒过来的,期间隐隐约约听到外头有人问他是否要用饭,他都忘记自己是怎么回答的了,不过他也没有别人开门进来的记忆,估计是拒绝了进食的询问吧。
不是他肚子不饿,而是在浓烈的睡意驱使下,他也没力气吃饭。
等他醒来,自然是一通胡吃海吃,直到肚子圆滚滚的,再也撑不下去时,才揉着肚子让人收拾了碗筷。
暴饮暴食是不好的,可有的时候知道是一回事,做不做得到又是另一回事了。
王府中的下人对邵庸虽然没有多少恭敬,但都知道也不能对这个太怠慢了,因而送来的吃食虽不丰盛,味道却也不错,给邵庸的膳食安排,是比照了王府管事的份例来的,味道绝对不差。
所以这几天,本就没有瘦多少的邵庸,又有了越吃越圆滚的感觉。
果然应了风少悦的那句“猪养肥了再宰”。
他现在可不就是被长孙轩逸养出了一圈肥膘了么……
好吃好喝地被人供着,又不让邵庸出院子,连运动消食的地方都没有,邵庸自己也觉得体重在直线上升。
加上压力化为食欲,吃得更多了,脸上的肉都变得更软了。
想到这里,邵庸叹了口气,明媚忧伤地望着天。
“最烦的就是吊人胃口了,明知要死,却也不给别人来个痛快……恶趣味真要不得……”邵庸又叹着气,懒洋洋地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一旁的家丁假装什么都没听到,正在扫院子里的落叶。
他现在有两条路可走,一是坐等失了忆的钟璃一剑捅死自己。
二是等褚凌云找上门来,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至于风少悦那个提议,则被邵庸选择性忽视了。
许是听到了邵庸的抱怨,这方偏僻安逸的小院子里终于来了人。
却不是褚凌云,也不是风少悦。
来人是一名王府中的管事,看上去五六十岁,一双黄豆那么小的眼睛闪烁着精芒:“邵庸公子,还请随老夫走一趟。”
“有什么事吗?”邵庸警惕地看向对方。
他还不想死,便是真的要死,也会先自己了结了自己,绝不让钟璃动手的。
此时的邵庸心里想的就是,若是这个人是带他去见钟璃的,他是咬舌自尽呢还是咬舌自尽呢……
那管事似是看出了邵庸心里所想,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声:“邵公子,你可要想清楚了,若是你擅作主张做了什么事,王爷一个不高兴,嘿嘿……”
这番话明里暗里还是拿钟璃在威胁邵庸。
算了……反正死猪不怕开水烫,邵庸也多少摸清了这位王爷的脾气,比起立时杀掉对他有杀心的人,他更喜欢先看敌人濒死前的挣扎。
这么鬼畜的角色,绝壁不可能是自己写出来的!
但一想到黑化了的钟璃,邵庸也有点蔫了。
……其实也不是不可能。
“我随你去。”邵庸最后还是开口答应了,他也想瞧瞧,那位王爷又安排了什么戏码来取乐。
管事见他想明白了,也露出了一个算不得真心的笑,不过比之前那个要好看一些:“那就请邵公子跟老夫来吧。”
两人再没有话,邵庸跟着管事的脚步,七拐八拐地来到了一个堪比宫殿的大厅。
那大厅两侧坐了不少人,看他们的相貌气度,可能是依附于七王爷的官员,也有可能是七王爷手下的食客,看样子是在进行一场宴会。
大厅中央,一群舞姬翩翩起舞,两旁则觥筹交错,酒过三巡,脸上俱是轻浮之色。
而就在这个时候,门外的管事通报道:“王爷,您要的人来了。”
邵庸之前只从门外偷瞄了几眼,此时在管事的眼神示意下走了进去,大厅里的人虽然脸上都有醉色,不过也都很好奇王爷这个时候叫进来的是什么人。
等他们看清了邵庸的模样,又有不少人疑惑起来。
看这少年,容貌不过是清秀,又没有好生打扮,还是个面生的。
一时,在场的宾客们都没有说话,因为他们无法判断邵庸的身份,便都纷纷望向了长孙轩逸。
倒是邵庸,在看到长孙轩逸,和他身边之人时,呼吸都快停下来了。
钟璃!
邵庸差点叫出声来,那个站在长孙轩逸身边,如同一尊木雕般板着脸的侍卫,不是钟璃又是谁!
长孙轩逸看到邵庸几乎要失控的神情,隐晦地勾了一抹满意的笑容,随后,他转头看向了钟璃,用不大却足以能让在座的人都听得到的声音说:“这个人便赏给你玩了,可别让本王失望啊。”
第四十六章
钟璃听了长孙轩逸的话后,眉心微微一皱。
他看了一眼邵庸,然后回过头,用冷硬的声音对长孙轩逸道:“你想羞辱此人?”
长孙轩逸笑了笑道:“阿璃,为何这么说?”
阿璃阿璃阿璃阿璃阿璃阿璃……
卧槽!长孙轩逸你敢更肉麻一点吗!阿璃也是你能叫的吗!?
邵庸恶狠狠地瞪向了高座上的长孙轩逸,又顺便用眼神剜了失忆了的钟璃好几眼。
等你恢复记忆以后绝壁要让你好看!
邵庸气得握紧了双拳,一旁的管事见他神情不对,手掌迅速在邵庸的后背上一抚。
顿时,邵庸只觉得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着了一样,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他用力地喊了几声,只能发出喘息般的“嗬嗬”声。
糟糕……哑穴被点了!
管事压低了嗓音,威胁邵庸道:“安分点,这儿可没有你插话的余地。”
那管事的手还拍在邵庸的后背上,那架势,如果他敢乱动,只怕连定身穴都会被他点上。
长孙轩逸懒洋洋地笑了笑,对钟璃道:“这不过是宴会的助兴之举,我只想让你放松一下,你一心习武,憋得久了对身子可不好。如今正好有个机会,何不敞开了放纵一番?”
他这番话一说出来,底下的食客便有人附和道:“是啊是啊,钟公子年纪轻轻便武功高强,就是太过禁欲啦!”
另一人也道:“今儿是王爷宴请咱们这些食客,我们也得让王爷尽兴嘛!”
陆陆续续的,还有好几个喝得醉醺醺的人开口了。
那些人说的话越来越露骨,越来越放肆,连带着看向邵庸的眼神也变得氵壬邪起来。
到这时,邵庸才反应过来,长孙轩逸对钟璃说的“赏给你玩”,绝不是把人送给钟璃这么简单,而竟是让钟璃在这大厅上当众与自己交苟!
邵庸气得脸色青白,咬紧了下唇,在心里把长孙轩逸祖宗十八代全骂了个遍,又狠狠扎了几遍小人,并发誓如果有机会回到现代,他写文的时候绝对要把所有的反派都写成长孙轩逸,并让所有的反派都写死,让他死状凄惨,死不瞑目!
同时,邵庸又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钟璃。
钟璃也朝他看了过来。
四目相接,邵庸眼中掩藏不住的爱意与凄凉,还有恳求与委屈,让钟璃毫无波澜的眼中,多了一丝异样。
长孙轩逸催促道:“如何?莫非阿璃是害羞了?”
钟璃摇了摇头:“他并非小倌娈宠之流,我不知他与你有何过节,但你将人掳到此处羞辱,却是不妥。”
“呵呵。”长孙轩逸皮笑肉不笑道:“你不愿意?”
钟璃犹豫了一下,仍道:“你可换一个方法。”
“若我就是要在这大庭广众下看羞辱他呢?”长孙轩逸的眼底没了笑意,只说:“你要怜香惜玉,有的是比这姿色更好的,何苦要让我不高兴呢?阿璃,你和他们是不一样的,我是拿你当朋友的,你宁可对这人仁慈,也不愿顺了朋友的心愿吗?”
“这……”
邵庸眼皮一跳,心道完了。
长孙轩逸可真是攻心为上,打着友情牌,逼着钟璃干违背本心的事,这比枕头风还要犀利有木有啊,钟璃那个重情的笨蛋绝对会动摇的!
邵庸绝望地看着钟璃一步一步地走下台阶,他高大英俊,身材修长,气质冰冷如霜雪,如神祗般无悲无喜,只是眼神中还有一抹对邵庸的不忍。
邵庸咽了咽口水,苦笑着想,反正是受制于人,钟璃又失忆了,这也不能怪钟璃。
往好了想,幸好长孙轩逸是让钟璃来强暴他,没让一个陌生人来。
但邵庸是绝对不会感谢长孙轩逸的。
等我有能力了……
等钟璃恢复记忆了……
邵庸忿忿地发誓,他一定不会让长孙轩逸好过的!
这是邵庸第一次起了杀心,尤其是看到钟璃被长孙轩逸欺负成这个样子,一向是良好市民的邵庸心里已经盘算了好几个杀死长孙轩逸的方法了。
钟璃慢慢地对邵庸伸出了手。
他因练了【百花图鉴】中的暗器功法,手指修长有力,上面有一些难以看清的薄茧,但在邵庸眼中,钟璃的手很漂亮。
尤其是抚摸在自己身体上的时候……
但此时,邵庸却没有心情欣赏,只见那只手在来到邵庸的面前时忽然一顿,紧接着拍向了邵庸的右肩。
邵庸:“……”
邵庸还没反应过来,他就被庞大的掌力给拍飞了,身子在空中滞留片刻,就跌在了殿外,重重地吐了一口血出来。
疼,尤其是肩膀的位置,如果钟璃练的是化骨绵掌,估计他的肩膀都不用要了。
邵庸捂着伤痛之处,忍着撕心裂肺的疼痛,勉力抬起头来。
钟璃转过了身,背对着邵庸,对长孙轩逸道:“我已替你教训了他,其余的,得饶人处且饶人罢。”
长孙轩逸眼里闪过一抹不虞,却仍对管事摆了摆手:“带那人回去,且养着吧。”
“是。”管事低头退了出去,走到趴在地上的邵庸面前时,表情瞬间从恭敬变为了鄙夷,他扛起了气若游丝的邵庸,就往来时的那个小院走去。
长孙轩逸对钟璃道:“你倒是善心。”
“他身上并无武功,就算与你有仇,为何如此折辱这名少年?”钟璃淡淡道。
“他得罪了我,我看他不顺眼,仅此而已。”
钟璃摇了摇头道:“如此,那我就更不能帮你了。”
长孙轩逸愣了一下,然后笑着说:“阿璃,你总是如此正直。只怕那少年心里在诅咒我呢!”
钟璃面无表情道:“诅咒若是有用,你我早已化作枯骨了。”
“好了,我们莫要为了此人坏了气氛,阿璃,我敬你一杯酒……”
邵庸莫名其妙地被带到了长孙轩逸的宴席上,莫名其妙地被长孙轩逸拿来“助兴”,还被自己的心上人打了一掌,这王府里还有比他更倒霉的吗?
躺在床上,邵庸一边在心里脑补把长孙轩逸大卸八块的画面,一边忍受着三流大夫手法生硬的上药动作。
那粗糙干枯的手这里捏捏,那里揉揉,疼得邵庸差点飙泪。
而大夫早就猜到邵庸会喊疼,直接拿了块手帕团成一团塞进邵庸嘴里,还将邵庸的手脚全都缚住,免得他乱动。
按照大夫的诊断,邵庸只是肩膀脱臼,骨头没断,但有不少淤血,需要揉散了才行。
房间里全是刺鼻的药味,邵庸习惯了和药草药粉打交道,这味道倒不是不能接受,就是对大夫的手法格外怨念而已。
那大夫没揉多久,邵庸的额头上就全是冷汗,嘴唇也发白了。
“好了,用这药油推拿七日,淤血便能尽化,不留隐患。”大夫捏了捏山羊胡须,收拾东西背着医箱走了出去。
邵庸抬了抬眼皮,瞪了眼站在一侧没吭声的风少悦。
风少悦一直在看他,见邵庸嗯嗯呜呜地瞪着自己,不由一笑,过去扯了邵庸嘴里的布,又替他解开了绑着手脚的布条:“如何,伤好些了?”
“死不了人……”
风少悦道:“钟璃对你手下留情了,这一掌用了他三成功力都不到,否则你也不会这么精神地瞪我了。”
“……”邵庸翻了个白眼道:“钟璃不是那种滥杀无辜的人。”
风少悦不满地捏了捏邵庸的脸:“你现在应该关心的是不是他,而是我。”
“你?你怎么了?”
“若非我替你请了大夫过来,你的伤必不能好。”风少悦道。
“你……你这是在向我邀功?”
风少悦挑了挑眉。
邵庸的小脸皱成一团,慢吞吞道:“可我身上什么都没有,无法报答少堂主的救命之恩了。”
风少悦:“你有毒册……”
邵庸:“那个不在我身上。”
风少悦:“默出来也行。”
邵庸:“忘掉啦。”
“……”你敢不敢骗人骗得更明显些?风少悦黑着道:“或者,做我的人。”
邵庸面无表情道:“我心有所属,跟你说了多少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