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话间,石窟般的房间之外投来一条绳索,几个人影蹿到门前,桀桀怪笑,“听说这里有好东西呐。”
第七十七章,关心则乱
用破衣结成的绳索上荡下几个人,显然是不怀好意而来,徐紫衣站起身,这房间却过于低矮,除了躺下,站起之根本毫无立身之所。
“你们几个不长眼的,想尝尝本宫的金梭如电,君湛然身居轮椅之内倒是恰好在房内行动自如,”等等——“
他喊得快,却已来不及阻止徐紫衣的动作,她刚一出去,那三人立刻呈合围之势将她堵在门前,”金梭已尝过了,这里可还有别的让我们兄弟几个尝上一尝?“
怪笑声中几人伸手来抓徐紫衣,她本来功力不弱,此刻竟不能抵挡,勉强支持,君湛然冷然说道:“你不是他们的对手,他们是寰宇三怪。”
几人与牢内其他人不同,旁人多事形销骨立面容憔悴,他们却身形壮硕仿佛丝毫不受影响,蓬乱须发之下看不清本来面目,唯有双眼精芒闪动。
徐紫衣闻言惊异后退,瞪着他们几人,“嗜食人肉的寰宇三怪?!”
倘若是其他凶魔倒也罢了,这三人却是嗜好人肉,更嗜食幼儿,即便是见惯江湖血腥的金玉堂堂主也不禁心头发怵,加之身为女子,本就对如此怪物极为反感,当下便摆开阵势银牙一咬,“几个老东西!你们想要如何?!”
她已退到门前,退无可退,再退便要弯腰重回囚室,寰宇三怪连声怪笑,向她逼近,其中一人露出满口黄牙,笑容诡秘,“将你们抓了下去,让你们受尽各种折磨,这样的肉才好吃。”
他们竟是要来吃他们的肉?!徐紫衣虽然早就料到,听到这个回答还是不寒而栗。
“只怕你咽不下去。”坐于轮椅上的男人突然出现在徐紫衣身后,目如寒星,一双手掌如金石铸就,手上蒙着一层金光隐约。
即便已两日未食未饮,困局此地,君湛然那一身威仪丝毫不弱。
“鬼手无双雾楼楼主,果然如传言所说……”人称无常怪的三怪之首骤然一禀,上上下下一阵打量,随机哼笑,“这身皮肉,吃起来该是什么味道,老三,我好生期待啊。”
“我还以为寰宇三怪只食女子。”君湛然对他的话不见丝毫反应,那双眼睛看着他们却不像是在看人,而是看着几具尸体。
“到了这里还能挑挑拣拣的吗,有这个福分吃上鬼手无双的肉,我们还想分辨一下与他人有什么不同呢。”嘿嘿冷笑,回答的是老三长舌怪,三人之中唯他最喜研究吃人的方法。
在他们身后的老二独眼怪用他仅剩下的一只眼睛斜视着房内的一男一女,“这里的人都不挑,有的吃有的用就好,老大,不如一会将这俩个小儿给了赤练蛇君了,他手下的小家伙们也都饿极了,难得这里有好的货色。”
三人成名已久,以他们的年纪来说君湛然和徐紫衣确是年轻小儿,他口中的赤练蛇君确是另一个人物,生性好氵壬,唯爱美色,男女不忌,听了这话徐紫衣才知道这氵壬魔也在塔楼之中。
独眼怪口中的好货色自然是君湛然和她,这叫她如何忍受,面色怒红,一握金梭,已管不了别的,“先下手为强!”
要是让赤练蛇君的人再找上门来,他们二人更难对付,君湛然岂会不知她话里的意思。
他本来受限椅中,此时倒成了他的优势,他人若要入内便无法直立,唯独他安坐其中,一手暗器更是更是叫人忌惮,无影无声,若非三怪经验丰富直觉惊人,只怕一上手便要毙命与他的暗器之下。
但寰宇三怪终究不是其他江湖人士可比,无一不是功力深厚,招式更是难测,徐紫衣在前抵挡不住,边战边退
退到君湛然身旁么“前些天我没见过这几个怪物,一定是听说你来了,将他们招了出来!”
“我要是能走就不会还在这里。”君湛然面色平淡,眼底眸色却是一片深沉,这里不是雾楼,手下无人,他身上带的毒物已经用完,加上体力消耗,未得补充……
“他们就是等我们耗尽力气才出来,卑鄙!”徐紫衣也已猜到是怎么回事,但此时又哪里有时间再去想该怎么办,只能先应付了面前再说。
在这几日之间,两个人不断与人交手,内力消耗巨大,更没有进食,眼前却是三个吃人的怪物,要是再来几个,情况堪危。
就算是君湛然,此时也无暇再去考虑其他,凝神相对,三怪虽然口吐厥词,却也知道鬼手无双的名声,若非如此不会等到这时候才现身。
不见如何作势,君湛然之间微抬,一道劲气迫人而来,几人知道厉害,不敢硬碰,扬起各自兵器,三人合力,竟如一个阵势……
塔楼之内,牢房门前,空地平台上有几人交战正酣,但并非只有他们,由此往下,放眼望去无处不是混乱,有争斗,有叫骂,有不堪入目的肉戏,亦有肢体不全的尸首。
即便今日他们赢了寰宇三怪,明日还会有别的五怪六怪,只要江湖上一日恶人不尽,这里便永远不仇补不满空位,杀与被杀,生死间已不是牢笼,而是地狱之门。
他们能这样坚持?
知道塔楼代表什么的那些人,心中无不有这种疑问,里面的人,能支持几日?
自君湛然进了生死间,雾楼的人被扣押,鹰啸盟中的气氛便十分沉重,无人笑闹,除了守卫,也无人到处走动,此地的主人南宫苍敖也似雄鹰失了双翅,不光沉默,更从未踏出鹰啸盟一步。
日常事务还在进行,要是有了案子,也一样有人去查,似乎什么都没有改变,身在其中的人却真真切切的觉得有什么变了,短短几日,空气里就好像多了什么,压得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
议事大厅,南宫苍敖还是一身黑衣,那身潇洒从容仿佛还是依旧,但只要有心观察便会发现他神不思蜀,手中不知捏着什么,已皱成一团。
“盟主,肖虎带来了。”大门之外,殊衍小心翼翼的将人带了上来,肖虎胡须蓬乱,发如稻草,就在他身后,手上还拷着镣铐,这是为了防止他再闹事动手。
堂内的人只点了点头,殊衍一点都不敢就留,带上人之后就尽快退了出去,平时里他们的盟主或许和他们开开玩笑,这几日却像是变了个人,谁都不敢与他多说话,追根究底,还是因为雾楼楼主君湛然。
只是奇怪,既然为友,为什么要反目?既然已经反目成仇,又何必在去多谢?任谁都看得出来,他此时考虑的还是雾楼的事。
殊衍带上了门,肖虎站在堂上,南宫苍敖终于抬起了头,“你要见我?”
和几日之前相比,肖虎已经冷静了许多,他知道做什么都无用,“鹰帅,我要问你,你究竟什么时候放我们楼主?!”
“我说过,一月之期,只要他不死……”紧了紧手里的纸团,南宫苍敖这么说,他说的平静,肖虎却平静不下来,怒声问道:“我知道楼主与你的关系,莫非鹰帅对我们楼主所说的话都是假的吗?!对他的关心也是假的吗?!”
“闭嘴!”堂上桌案砰然碎裂一角,南宫苍敖骤然地看向他,“你既然知道,就不该问出这句话,难道是我负他?!是你们楼主君湛然——”
语声骤然停下,仿佛已不想说下去,那股突然的沉默却比锐利的眼神更具有压迫感。
肖虎猜不出他的心意,也猜不透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不管我们楼主做了什么。我已打听了塔楼是个怎样的所在,我不明白,既然你对楼主是真,为什么能忍心将他投入塔楼?!”
是因为一时气愤,还是因情生恨,这些从南宫苍敖脸上是看不出来的,“你以为他在其中就只会受苦?肖虎,你未免将你们楼主看的太轻。”
“什么意思?”肖虎不禁燃起希望。
“他是人称鬼手无双的雾楼楼主,就算在塔楼之内,强敌环绕,以他的能耐也不至于在短时间内出什么大事。”不知真算是对“好友”的赞赏,还是对“敌人”的了解,南宫苍敖语声平缓,转过身去。
若非如此,他不会如此绝然。
前几日的情景还在眼前,他每次想到,胸口便涌上一股难言的情绪,究竟是恨,还是别的,太难分辨。
分明已下了决定,南宫苍敖的眉头却还是紧皱,肖虎则是被他手中的东西吸引了注意。
“鹰帅要是真的像你表现的这么无动于衷,手里为什么还要拿着楼主的手迹?”那是雾楼所出的素月蒙华,肖虎一眼就可以看出。
仿佛被戳中什么痛处,南农苍敖面色一沉,手中的白纸如月如雾,上面的人像即便不看也已印在心里,君湛然的手笔,那是谁也办不到过目即忘的东西,那其中每一笔都似倾入了心意,刻入了心魂。
可惜,却并非出自真心。
“这东西,是我准备扔了的,你们楼主自己已不在意,我还留着做什么。”白影从窗前划过,抛落窗外,南宫苍敖返身坐下,似已毫无留恋。
肖虎却急了,“不管楼主做了什么,他一定不是有意,鹰帅不是早知我们楼主的脾性?他对人冷淡是不知道该怎么和人相处,其他所为也一定有他的道理。”
“你倒是了解他。”漫不经心的拿起桌上备好的茶水,南宫苍敖眼神微动,为人冷淡是不知如何与人相处?这冷情冷心的皇家人,在手下眼里原来是这样一个人。
“要是你们楼主肯认一声错,我便放他出来。”注目远处,窗口之外便是塔楼,黑色高楼耸立云间,犹如一只人世不存在的兽。
仪式大堂的窗口正对塔楼,南宫苍敖所在的位置便刚好在窗前。
鹰帅是在看那座塔楼?可楼主又怎可能开口认错?肖虎欲言又止,外面的大门忽然被人敲响,阴鸠匆匆在外禀报,“盟主,塔楼里出了事,有人从楼上坠下,还掉下一件东西,那是君楼主平日所坐……”
肖虎听到这里就要跳起来,有人却比他更快,南宫苍敖疾步上前,“怎么回事?!”
第七十八章:混乱战局
阴鸩有些意外,“应当是塔内争斗,有人从上面摔了下来。”过去不是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却也不见他们盟主有这般紧张,站在门前,阴鸩口中回答着,难掩心头疑惑。
议事堂内的人神情不见放松,追问道:“摔下楼来的人是谁?可叫人去看过了?”
“还不曾,刚听了消息,我就前来禀报,知会盟主一声。”只是例行汇报,阴鸩还未前去查看,南宫苍敖几步到了门前,又停了下来。
“鹰帅!”肖虎在后面有些心急,“塔楼里的人不是易于之辈,我们楼主就算身负绝学但是毕竟行动不便,如今要是他的座椅再从楼上坠下……这岂不更是……”
肖虎素来忠心耿耿,如今已急得说不下去,也是不敢再说下去,试想一个双腿不便的人在那座塔楼之中该如何自保?即便能自保,又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连肖虎都想到这点,南宫苍敖自然不会想不到。停在门前,遥望塔楼,谁都看不出他此刻是何种心情。
被他投入塔楼内的人,理当无事。
南宫苍敖心中如此认定,在听见阴鸩回禀的时候却是忍不住迈出脚步,自问那个决定没有做出,不知为何,胸中却像是被某种带刺的藤蔓缠绕一般,时日越久,那藤蔓便收的越紧。
仿佛已经过去很久,而事实上从那天至今,才不过几日。
眸色越见深沉,南宫苍敖那张眉目浓重深刻的脸上渐渐浮现一丝嘲弄,他不是未曾察觉君湛然对他有所隐瞒,只是选择不去深究而已,最终却仍旧无法接受如此结局。
“他不会有事的。”停在门前的脚步终究没有跨出去,南宫苍敖踱步而回,那张平静的;脸上不见任何情绪,那压在平静之下的阴郁却叫人难以确定他心中所想是否真如表面所见。
“鹰帅!就算我们楼主有万般错处,也不至于将他逼到这种地步!”忍耐了又忍耐,肖虎终于忍不住怒吼起来,明知面前的人是南宫苍敖,竟上前抓住他的衣襟,“什么不会有事?!你这是要逼死我们楼主吗?!”
黑影一闪,避过肖虎,南宫苍敖闻言面色一紧,随即漫不经心的挑了挑眉,“是他负我在先,我如此对他,也算是礼尚往来,你要怪,就怪你们楼主。”
阴鸩是听不懂为何这么说,肖虎知道内情,却是一知半解,也不想了解,“南宫苍敖!如果楼主出事,我要你偿命!”
怒吼声传出议事堂,引起鹰啸盟中众人的侧目,为何会和雾楼闹到如此地步,所有人心中都是一个谜。
“肖虎!”在肖虎冲上去之前阴鸩已将他拉住,肖虎早已无所顾忌,还要再骂,却看到门前之人脸色一变,“阴鸩,过去看看!”
塔楼之上,攀附着一个黑影,那蓬乱的须发和破旧的衣物,几人都不陌生,匆匆一瞥,阴鸩心知不对,立时领命而去。
塔楼耸立,黑墙之上已有血迹殷然,一具尸首坠落在地,已摔的辨不清面目,唯有血迹刺目,在地上慢慢淌开,尸体的一侧是摔的四分五裂的轮椅,紫铜木散落在地,轮上所覆的皮毛亦沾了血,再不复原来模样。
人影一闪而过,跃上塔楼,塔楼之上窗口都有铁栅,寻常根本不能轻易出入,今日,铁栅却在巨力之下拦腰而断,断去半截的铁栅上还有血迹,挂着一截碎衣。
就如南宫苍敖所料,坠楼的人不是君湛然,虽然不是他,但他却也付出不小的代价,能随着心掌控用以代步的紫铜椅成了祭品,换来的是寰宇三怪之中长舌怪的死。
长舌怪已死,塔楼之内的形势却未见好转,试想闻名天下的雾楼楼主竟也进了塔楼,其中的人又怎能平静的下来。
与寰宇三怪的争斗早就有人关注,不知什么时候起,围在君湛然与徐紫衣面前的人数渐渐多了起来,那一双双眼睛就如暗处的兽类,有的狂热,有的狰狞,被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包围,徐紫衣越战越是心惊,君湛然背靠墙面,动作依旧灵活,耗费内力使出的暗器和掌风却已大不如前。
“大伙儿加把劲,他就要不行了!”无常怪一张瘦长老脸布满杀机,老三在他面前被杀,他对君湛然再也不敢带有丝毫轻视之意,手上一道铁链,招招连环,发出巨响,撼人心魄。
“想想南宫苍敖把我们关在此地,过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难得来了个人物,不好好在他身上泄恨,岂不浪费了这大好机会!”独眼怪一只独目中寒光四射,阴测测的扇风点火。
手足被杀,怎能不恨,起初戏弄的心思也在长舌怪死去之后消失殆尽,他们就是要他生不如死!
“来来来,大家别停手,谁若拿下这鬼手无双,我便叫大家看看人称惊采绝艳的雾楼楼主是怎么成为我的禁脔的!”一个中年男子语声轻佻,相比他人面容更为白皙,细长双眼,容貌还算儒雅,眼底之色却颇为氵壬邪。
这便是赤炼蛇君,徐紫衣不敢掉以轻心,却不知她身上破碎的衣物早已引来不少目光窥视,每次交手,都露出一片白皙,已有不少双眼睛在暗处冒出红光。
君湛然双掌对敌,无暇兼顾她,身上染血,衣衫凌乱,也比她好不了多少,无常怪手中铁锁擅长远攻,他却苦于无法移动。
但饶是如此,只凭他那如铁石般的脸色,下手毫不留情的狠辣,已震慑不少有心加入战局的人。
“传言都说君楼主孤僻,我可没有想到君楼主还有这么一副俊脸,腿脚不便却是正好,大家都等着看好戏,你不如从了我?”在外围游走,寻找机会,赤炼蛇君言辞放浪,到了这座塔楼里他也只能勉强维持一身红衣,维持着他的“潇洒风流”,那暗红颜色在人群之中好比人血,他在此地收了众多弟子,专干那为人不齿的勾当,就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供人取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