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子身份之许一世盛世江山 番外卷 下——南枝

作者:南枝  录入:03-31

赵云铣心中悲恸之后只剩下了平静,对他挥手,“殿下,快进去吧。”

杨麒儿对他点了一下头,这才转身进去了。

季衡病好后,因为身体依然虚弱,皇帝让季衡养身体,并不要他劳累,故而季衡是又过了一阵才知道皇帝让了歆儿代替太子处理政事之事。

季衡一知道此事,就愣了好久。

他亲自走到了玉恒殿去,皇帝正在翻看奏折,看到季衡前来,就起身来拉了他到自己身边坐下,季衡虽然心中有气,但是还是跟过去坐在了他的身边。

司茶女官奉了茶进来后便退了出去,房里只剩下了两人。

季衡看向皇帝,说道,“钦显,你让了歆儿代替麒儿处理政务了,是不是?”

皇帝搂着季衡的肩膀,“是的。”

季衡抿了抿唇,“为什么要这么做,而且瞒了我这么久。”

皇帝看着季衡道,“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朕觉得麒儿实在不能做好皇帝,歆儿倒更能当大任。”

季衡道,“那你是要撤掉麒儿太子之位,让歆儿为太子吗?”

皇帝知道季衡担心什么,便说,“你是怕以后麒儿和歆儿闹得不能相处?”

季衡说道,“因为皇位,两人不睦,你是要我眼睁睁看着此事。”

皇帝说道,“现如今此事还没有定论。”

季衡说道,“钦显,你这事做得太着急了,无论如何,都不该这般急躁地定下此事,即使为了社稷计,要歆儿继承皇位,但是也有更好的办法处理,钦显,这么大的事,你为何不和我商议,便直接这样子做了。”

皇帝说道,“君卿,你病了,朕担心你,在这个时候,还拿这种事情去让你忧愁,怎么能行。”

季衡摇着头,不再说话,知道皇帝这是借口,原因不过是怕自己反对,故而就这样先斩后奏。

两人因为此事气氛正僵,外面柳升就请示道,“皇上,皇后殿下,镇国寺主持慧仁大师因急事求见。”

镇国寺主持前来求见,一想就知道该是关于太子的,帝后之间气氛缓和了下来,皇帝道,“传。”

一会儿,慧仁大师便到了。

他对着帝后行了佛礼,皇帝对他赐了座,便询问是何事,慧仁大师道,“太子殿下求到老衲跟前,要老衲剃度他出家,太子殿下之事关乎江山社稷,老衲不敢擅自做主,便只得前来求见皇上和皇后了。”

帝后都因他这话十分吃惊。

番外之皇家日子(9)

帝后在一起这么多年,因为一些政事上的事意见不合而闹出矛盾来,也不知有凡几了,不过,即使闹矛盾,两人也不会将这些事带到两人的感情上来,更何况两人都总会积极地去解决这些事情,故而两人的感情从来没有因为这些事情变淡过。

反而因为孩子渐渐长大,彼此的生活里又会只剩下对方,而越发不能离开对方。特别是皇帝,年纪越大反而越黏糊,被季衡说他一句他是越来越小了,皇帝也不当这是批评,反而蹬鼻子上脸,借此把他好好揉搓了一顿。

不过这次是关于儿子们的大事,季衡便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了。

好在慧仁大师的到来,让两人都暂时抛下了刚才的事,一心惦记起杨麒儿来了。

季衡紧紧握着皇帝的手,问慧仁大师道,“此事现下有多少人知道。”

慧仁大师作为镇国寺的主持,镇国寺乃皇家寺院,也是国寺,便不仅是一个主持那么简单,其政治敏感性也是很高的,他又念了一句佛,才说道,“殿下是在寺中刚做完早课前来大殿跪下求剃度的,故而有三十多个弟子都看到听到了,不过老衲已经做了交代,让将这些弟子都先关进了一个禅院里,殿下还跪在大殿,但是老衲已经派人看守着,事情还没有传开,老衲便赶紧赶来了宫里。”

皇帝拉着季衡站了起来,说道,“现下便去镇国寺吧。”

帝后是乘着马车微服出的蘅兰宫,没有任何声张。

马车里,季衡沉默不言,皇帝看他这样,显然还在生自己的气,就搂着他说道,“事已至此,你要和朕怄气吗?”

季衡看着他,蹙眉道,“这是怄气能够解决的吗。麒儿定然是知道歆儿之事了,所以才想不如出家将位置让出来。麒儿虽然性子偏弱,但到底没有出过什么差错,做事也是井井有条,有理有据,他今年又大病了两场,又连连没了两个孩儿,又出歆儿之事将他逼到如此地步,你说我心里怎么会好,都是我的孩子,我怎么忍心。”

皇帝将季衡搂得更紧了一些,说道,“朕的确是做得急了些,朕应该和你商量后再行事的。朕不是看不上麒儿,也不是不喜欢他。朕对麒儿的心,你难道不是看在眼里的吗。朕其实最看重最心疼的还是麒儿,他是咱们的第一个孩子,生下来又受了那么多苦,你没回京时,他是养在朕怀里的,朕难道会不喜欢他。朕做出这个安排,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卿卿,你还记得当年为麒儿看病的那个老和尚吗?”

季衡愣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

皇帝又问,“还记得他说麒儿的话吗,他说麒儿压不住皇位,作为太子,便会一直生病,会养不大,除非在东边去养,迎接能够镇住皇位之人出生,后来咱们就搬到蘅兰宫住了,歆儿在这里出生,麒儿在这里健康长大。朕这次其实也只是试探,看歆儿是不是适合继承帝位,歆儿虽然开始并不愿意前来处理政务,但看你病得严重,他也只得来处理了,朕看他是很有风范的,他不仅是能有条理地将政务处理好,更重要是他心中有着天下,他知道用对这江山社稷好的方法想事情。故而,朕之前只是试探,现下倒是真的偏向他了。且朕怜惜麒儿,他作为一个闲散藩王,也是对他好。”

季衡叹了口气,道,“其实这样也好,若是要定歆儿继承皇位,便也是越早越好。至少两人身后的力量都还弱,不会在朝廷引起太大的震动。且现在麒儿和他的太子妃和太子良娣关系都浅淡,和两人的娘家势力也没有太亲近,麒儿不至于受这些胁迫。”

季衡说完,就紧紧握住了皇帝的手,好半天才又说了一句,“咱们得好好劝一劝麒儿,他怎么能够抛下一切去出家。”

皇帝道,“朕明白。当年麒儿生病要救不回来,要是你也没有回来陪着朕,朕想,朕也不定能够熬过来。麒儿心中的苦楚,朕也是明白的。”

季衡听他这样说,又想到当年事,就伸手抱住了皇帝。

镇国寺距离蘅兰宫虽然不太远,但是也不近,马车上坐着帝后,自然不能让跑得太快,怕出了事情,故而到镇国寺时,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了。

杨麒儿这一天不吃不喝,只是跪在大殿里的释迦牟尼佛前,默诵着金刚经,几个大师过来劝过他去用斋饭,他也只是摇头不应。

因帝后的到来,镇国寺被戒严了,大殿更是不允许人接近。

大殿空阔,里面只跪了杨麒儿,帝后进去后,连方丈慧仁大师也没有进去。

大殿门被关上了,虽然有阳光透过窗棱照进去,殿里依然一下子就暗下来。

杨麒儿跪在那里没有动,季衡走到了他的旁边去,也在他的旁边跪下了,季衡对着释迦牟尼佛叩拜了三次。

杨麒儿已经看到了季衡,就转向了他,低声道,“阿父,您来了。”

季衡看向他,只见杨麒儿神色平和,眼中带着平静的悲悯之色,就如一尊佛像一般,季衡问道,“为什么一声不吭就要剃度出家?”

杨麒儿朝另一边看了看,皇帝正在给释迦牟尼佛行礼,行礼之后就起了身,站在了一边。

杨麒儿移动跪麻了的腿,对着皇帝行礼,“儿臣拜见父皇。”

皇帝说道,“佛前不必多礼。”

杨麒儿这才又转向季衡,说道,“阿父,是我自觉无力,除了向佛,儿臣心中无法装下其他事。”

季衡道,“你这不是懦夫所为吗?”

杨麒儿伸手握住季衡的手,道,“儿臣有愧,对不住父皇阿父的教养。父皇阿父将太子尊位交给我,将江山社稷交给我,但我却只想推卸这份职责。儿臣自觉无法担起这份大任,恳请父皇阿父能够将太子位交给三弟,三弟比我更能胜任这份职责。儿臣心性太弱,将这份职责推给三弟,儿臣也愧对三弟。”

季衡道,“你为什么要这般想。若是只是因为张氏和她所出的长子,以及珍儿没了,你就这般心灰意冷,我实在不能理解。我不相信我的儿子,连这份伤痛都承受不住。”

杨麒儿看着季衡,摇头道,“儿臣的确是觉得三弟更适合做太子,继承这份大业。阿父,您说过,这是杨家的天下,更是天下百姓的江山,能够将这江山治理好,是咱们杨家男儿的职责。阿父,我一直记着您的话。但是,将太子之位让给更适合它的人,更能胜任它的人,这也是一份职责。阿父,您也曾说过,进取,和退让,都是一种美德,只看是在什么时候而已。”

季衡道,“你心里真是这般想的吗。”

杨麒儿说,“儿臣一直是这个意思。父皇阿父你们之前去西山行宫避暑时,三弟在我身边辅佐我监国,我便看出三弟比我更适合继承皇位了。三弟和我一母同胞,我们感情深厚,他代替我在将来接替父皇治理这个江山,我也能够放心,甚至比我自己还放心。肯请父皇和阿父成全于我。”

季衡静静看着他,殿里缭绕着檀香的味道,夕阳的光从窗户斜洒进殿里,穿透灰尘,光尘共舞,落下一片深邃和幽静。

季衡看向皇帝,皇帝站在那里,神色深沉,说道,“麒儿,你是因为要为歆儿让位才想着剃度出家吗?”

杨麒儿看向皇帝,又垂下头,说道,“其实儿臣心中本就对佛理很是向往,能够有一个地方一片幽静供我参禅,我便十分欢喜。”

杨麒儿的回答,其实已经说明他是为了给歆儿让位才要剃度出家,而且,要是他不剃度出家,现在追随他的那些臣子,心里又该有多不服气三皇子上位。

殿里的三个人都明白这个道理,季衡说道,“你还有妻妾在,有你父皇和我,你能够放下吗?你当知道,你的父皇和我,不会压不下这件事情,并不是非要你出家才行。若是你因此出了家,不仅你父皇和我无法放开心怀,歆儿也会放不开心怀,麒儿,你明白吗?”

季衡只这一番话就让杨麒儿愣在了那里,他看着季衡,他如何愿意让他心心念念的阿父心中生出如此疙瘩,他垂下了头,道,“儿臣明白了。”

季衡说道,“你是杨家男儿,便没有这般避世的道理。喜欢佛理是一回事,但是剃度出家却是另一回事。”

杨麒儿握住季衡的手,将自己手上的佛珠挽上了季衡的手腕,然后他转向正前方向,对着低垂着眼俯视众生的释迦牟尼佛行了跪拜之礼,在低声的念念有词之后,他向季衡伸了一下手,道,“阿父,您恐怕得扶儿子一把,我要站不起来了。”

皇帝亲自过来把杨麒儿扶了起来,两人长得极像,甚至身高都是一般高,季衡看着两人,心渐渐地定了下来。

蘅兰宫。

杨歆儿从父皇嘴里听到他要改立自己为太子时,不由十分震惊,“父皇,请您收回成命,二哥身为太子,并未有任何过错,为何要褫夺他的太子位改立我。”

看皇帝因他的话神色丝毫不变,已经是完全认定了这件事的样子,杨歆儿只好又转向了季衡和杨麒儿,“阿父,二哥,你们说话呀。为什么会立下此事。”

季衡道,“不是褫夺麒儿的太子之位,是他想将这个位置让给你。”

杨麒儿也说,“歆儿,是哥哥恳请你接下这个位置,代替我担负起这份职责。”

杨歆儿一向沉稳镇定,这是他第一次这般失态,他站起身来大声质问为何要如此。

皇帝和季衡没有给他答案,他们知道杨麒儿的言语会比两人的话更起作用,所以他们从屋子里走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了杨麒儿和杨歆儿。

杨歆儿要去将皇帝和季衡拉住,杨麒儿却过来把杨歆儿拉住了,杨歆儿力气很大,杨麒儿怕他挣脱,只好把他死死抱住了,把他又抱又推地弄到了椅子上去坐下,自己则站在他的跟前,按着他的肩膀,说道,“歆儿,你看着我。”

杨歆儿的确是看向了他,但眼神却像是狼一样桀骜不驯和悲愤,“你们为什么要把我推到这样的境地,抢夺哥哥的太子之位,抢夺哥哥的江山?”

杨麒儿眼神很温柔温润,“歆儿,你说哥哥是喜欢你在乎你的吗?”

杨歆儿没有回答,但是他的眼神的确是在一瞬间变得温柔下来了,他认定了杨麒儿的话。

杨麒儿又说,“让你背负这份重担,又要背负这种名声,的确是我不对。但是,我相信你以后会成为一个比我更好的太子,在父皇百年之后,你来治理这片江山,你也定然会比我做得更好。我是真觉得自己心力不足,你不愿意来为我分去这份责任吗?”

杨歆儿道,“哥哥,你是被逼的吗?你知道的,我没有要抢夺你太子之位的心思,只要是你做太子,你是以后的皇上,我在封地定然好好为你看守南方,等我过世,我不敢保证我的后人一定会做得好,到时候将封地换到别处就好了。”

杨麒儿神色严肃起来,“歆儿,我和你说的,便是我的心里话,是我心里最真实的想法。你以为我是和你客气吗,是父皇和阿父逼迫我的吗。你太小看我了,也小看了父皇阿父。你要是不答应,你就是逼我去剃度出家。我去终南山上出家,到时候你们想找到我也找不到,你要让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吗。”

杨歆儿震惊地看着他,“你为什么要这样想,是因为珍儿没了吗。哥哥,你以后还会有很多孩子的,你不要因为珍儿没有了就这般……”

杨麒儿道,“并不是如此。不要再劝我了,既然已经找了你来说清楚,便是事情已经定下了。这件事,越早定下越好。”

杨歆儿有些茫然,杨麒儿出去之后,季衡又进来劝了他几句,让他不要因为此事便和兄弟疏远。

杨歆儿抓着季衡的手,抓了好半天才放开。

在皇帝宣布杨麒儿要将太子之位让给杨歆儿之前,京中便已经流传开了太子要在镇国寺剃度出家,后来被帝后劝解回来之事。

这件事引起的风暴比起四皇子和殷纪成婚要大得多,毕竟四皇子和殷纪成婚,那只是一个更多关乎皇家体面的事情,太子要剃度出家,却是关乎江山继承人的大事,关乎朝臣们将来的主子是谁,他们要向谁尽忠。

虽然这件事引起的浪潮很大,但是,那些沉稳的老臣,京中长盛不衰的公侯世族,便完全没有因此浮躁,这些人和家族,都知道保证家族长盛不衰,是要向当前统治者尽忠,伺候好了现在的皇帝,将来谁是皇帝,那还有很长的时间,而且,只要他们自己有能力,家族有势力,有人才,将来的新皇也只会继续倚仗和任用他们,这与将来谁是皇帝无关。

朝中闹腾的,反而都是些下面的小臣子们。

杨歆儿在皇帝宣布要立他为太子之前,借着一个机会去看了杨钦治。

杨钦治在知道杨歆儿在代替太子处理政务的时候,他就已经明白,皇帝恐怕是想换太子了。

不过杨钦治当时什么也没对杨歆儿说,只是让他在处理政务时,要以自己是臣子的身份去处理,只要事情大一点的,就一定要请示皇帝,这样才不会触了皇帝的权威,能够保证进退得益。

这次杨歆儿将要改立他为太子的事情对杨钦治说了,杨钦治便道,“你不必觉得对不住麒儿,麒儿所说也是真的。这皇位可不好坐呀,太子之位也不好坐,你以后责任大着呢。既然如此,你又何必觉得对不住麒儿。你若是真想要对得住他,你心里又在乎他,那么,就好好做太子,在将来好好做皇帝,让他能够有安闲适意的藩王生活,让你父皇阿父也放心你和他,不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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