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教人当然也不会袖手旁观,那水云天原本派人偷偷跟随许诺去相府找沈浪,却被沈浪识破身份,许诺当场被废,水云天派去的细作将消息传回魔教,水云天一边冷笑,一边计划着亲自出马。
这次的出马便锁定在云镜山林外围,是前往渠阳的必经之路。水云天料定他们一路行来必然劳苦,他这一关卡设的极为阴险,又是放毒又是埋伏,单是陷阱就设了一里多路。
九人马匹被铁蒺藜割破脚,不得已弃马前行,他们辗转绕开了种种陷阱,已是身心疲惫之极,水云天突然出现,还带了大批人马将他们围堵住,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八墨剑如临大敌,强撑着身子亮起武器准备迎敌,未料,其中一人推开众人,沉声道:“你们只管看便可。”
其余几人还未将这句话消化,便见这名墨剑抽出了腰侧的宝剑,众人心中一凛,皆被这剑气惊动了心神。
霎时间风起云涌,龙吟虎啸,树叶被刮的哗啦啦作响,一股莫名的怯意笼罩在众人心头。前来围堵的魔教弟子还未想逃跑,便已身首分离。一片尖叫声后,水云天身后的弟子尽数倒下,身下是一滩血泊,眼中是惊恐万分。
水云天脸色骤变,瞬时便明白自己这一计算的是大错特错,不是他们埋伏了对方,分明是对方隐藏了埋伏。眼前这名黑袍墨剑,才是最恐怖的埋伏,才是那把藏得最深的屠刀!
水云天来不及做出反抗,一声龙吟呼啸而至,他看到一双龙爪犀利的掏向自己的心脏,他想躲,却被这骇人气势震得全身麻木,只能眼见着自己的心脏被掏出。
他的瞳孔跟着收缩了一下,意识慢慢地恢复了清明。
他这才看清,原来哪有什么龙爪,分明是一把发光的宝剑刺中了他的胸膛,他刚想舒口气,却发现自己已经难以呼吸。而后,宝剑抽出,鲜血喷张,顷刻间,水云天便断送了性命。
宇文文静将蛟龙草芷在空中挥了挥,甩掉剑身血痕,而后扬起剑身,叹道:“蛟龙出海,屠尽四方,不留方寸之烬,这便是蛟龙草芷的奥义所在。”
说罢爱怜地抚了抚剑身,将剑又收回身侧。漫天风云瞬息万变,刹那间又天色放晴,万物恢复朝气。
而在宇文文静的身后,沈浪与七名墨剑看的一脸惊恐,那样的表情,比之死去那些魔教弟子,倒也没好得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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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飞带着重伤的落宇快马加鞭先一步到了渠阳,他口上虽然说着玩笑话,心中却着实担心落宇安危,刚到渠阳城内,便给落宇找了大夫。
幸而展轻狂那一刀只是恐吓,并没伤到要处。落宇虽看上去颇为严重,到底是性命无碍。那大夫替他包扎了伤口,吩咐了诸多注意事项,便说无妨,而后伸手要诊金。
连飞心疼地跟大夫讨价还价,总算是打了个八折。
落宇半眯着眼将一切看在眼里。
他自然不是真正的昏厥,只是当时气急攻心脑中一懵就倒下去了,而后缓了缓便也就恢复了意识。但他心中疑问众多,便干脆佯装昏迷,观察连飞动作。
未料连飞当真是关心他,丝毫不作伪。落宇更是疑惑,按展轻狂的说法,那屠罗门背后为它作保的就是七星楼,连飞身带七星楼标识,与展轻狂定然关系匪浅,但为何他却好似毫无自觉,不但跟展轻狂不一心,还处处找茬。
而展轻狂的表现,更像是在纵容。当时连飞为救自己打了展轻狂一掌,展轻狂未说出的话又是何意?
这连飞跟展轻狂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落宇实在纳闷的很。
连飞付了钱,心疼地数了数钱包,而后扭头碎碎念道:“好处没捞到,还尽是倒贴,高小胖啊高小胖,我可真是欠你的。”他一抬头便捕捉到落宇未闭紧的双眼,忙扑上去道:“啊呀你醒了!高小胖,别装死,快把医药费付给我!”
落宇不得已睁开眼,龇牙道:“我身上好痛,连飞,我可是要被你害死了啊。”
“你少大惊小怪,大夫都说了不碍事,你要是死了,我正好找他讹诈一笔。”
落宇无语道:“你怎么脑子里尽是钱。”
“废话,你又不缺钱,怎么知道没钱的日子多难过。”连飞一脸抠门的模样。
落宇旁侧敲击道:“也是,毕竟是一门之主,要养活那么多人是挺不容易的。对了连飞,你们屠罗门是靠什么营生的啊,敢跟七星楼作对,不怕他们找你们茬?”
“哈哈!我怎么会怕他们,他们怕我还差不多。小爷我没啥本事,就是靠着一亩三分地养活这些兄弟的,不过我老爹呢留的祖产好,那一亩三分地正好就在七星楼脚下。换句话说,小爷我就是靠收七星楼的地租营生的,你说我会怕他们?”连飞得意道。
“你说……你是七星楼的……债主?”落宇有些不信,“七星楼是百年名门,他们的地都传承百年,怎么会是你家的?”
“说来话长,哎,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是展轻狂他爹找到我说七星楼有一半属于我,是我爹给我留下的。我自小就是孤儿,根本就没见过我爹,不过人家都送上门,我哪能不收,干脆就把那一半的地租给七星楼了。要我跟展轻狂住在一起,还不如杀了我自在。”连飞道。
落宇一头雾水,又好似明白了什么。
“哎对了,你现在觉得怎么样了,要是没事我就先把你丢这了,我得到武林盟去点个名占个座,那沈浪估计也快到了,我得挑个好点的位置近距离瞻仰下传说中的英雄令呢。”连飞大大咧咧道。
落宇一听,忙撑起身子,逞强道:“连大夫都说无碍,当然是没事了!你要去武林盟不如也带上我,让我跟着长长见识,也省得以后惹了不该惹的人,丢你颜面。”
他最后一句话正戳中连飞内心,连飞没做思量就道:“好!跟爷走,带你见见世面!”
说罢翻个跟头出了门,苦了落宇,起个身都费了好大力气。偏偏这屠罗门一门的人都是莽汉,没一个细心的,见他出来了,还真以为他没啥事,勾肩搭背的就爷俩好起来,一行人说说笑笑去了武林盟。
落宇疼的背后直冒冷汗,面上还得强颜欢笑。路上遇到七星楼,连飞不屑地吐了一口唾沫,然后高昂起鼻子,拽模拽样的从展轻狂面前走过。
展轻狂气的真想上前扇他两耳光,可一动气,就咳得厉害,连飞那一掌是一点都没留情,伤了他的肝肺。
落宇沾了连飞的光,大摇大摆进了武林盟。但这一路他走的艰难,根本无心观察周围,直到进了一处大堂内,连飞招呼着他坐下,他才松口气。
落座之后,他抬手擦了擦额角冷汗,这次算是有心思观察四周。
这处大堂应该是武林盟待客之用,占地面积颇大,里面摆满了桌椅,各门各派的掌门首领坐了一屋,热闹的好像菜市口一样。
落宇左右看了一遍却没发现沈浪踪影,心中失望,便想去找连飞套话。
他话还没开口,大堂内突然冷寂了下来,一阵磅礴气势铺天盖地从门口涌入,人还未到,便已察觉到来人的强势,在坐人纷纷往门外瞧去,都好奇来人是哪一个。
只见一席灰袍摇摆,带头人风尘仆仆面带霜色,他皱紧眉头踏入堂内,身后八人依次跟进。
等到最后一名黑蓬男子踏进堂口,忽然一阵冷风过境,在场人齐齐打了个寒颤。
“是沈浪!他到了!”
不知是谁先惊呼一声打破了沉默,堂内的气氛顿时又活跃起来,众人交头接耳,纷纷说起八卦。
第67章:伪装身份
所谓的武林盟,并非哪门哪派。
它更像是个江湖人集会议事的临时场所,所以它的建筑并不如它的名字一样气派。
简单的几个院落将武林盟划分的清清楚楚,前面是议事堂,中间是长老阁,后面是锁邪塔。议事堂不只一间,大大小小一共五六座,其中最大的一间名叫无诓堂,此时堂中挤满了各路武林英雄豪杰。
六大长老位于首座,座下正中间让出一条过道,正站着沈浪和南疆八墨剑。
沈浪一身泥泞,白色衣袍沾满了土,眉目颓废,青须满面,看上去似乎收到了极大的创伤。他身后八名黑袍男子也没好到那里,虽有黑纱遮住了面目,依稀可见身形憔悴,一身倦意止不住的往外冒。
然而这九人中却有一人与众不同,他的腰身挺得笔直,头颅微微下垂,眼睛淡然的看着斜下方,一副不为外物所动的模样。他站在八墨剑中间,腰侧配着一把银白色外壳的剑,双臂盘在胸下,看上去特别的引人注目。
南疆墨剑以“墨剑”闻名,其他七人皆是背后背着黑色的剑,他却是腰侧挂白刃,想不引人注意都难。
而更有眼尖者,便能看出他那把剑原本是沈浪所有。
这个眼尖的人就是落宇。落宇先是看到了沈浪,但又觉得这无框堂突然涌入的这股气势并不像是出自沈浪,他便将目光移向八墨剑,而后他的目光就锁在其中一名墨剑身上。他有预感这名墨剑绝对不同寻常,不只是他,在场的所有人几乎都注意到了那名墨剑,但当落宇看到那人身侧佩戴的蛟龙草芷时,他的表情顿时就变得丰富起来。
蛟龙草芷是什么样的剑他比谁都清楚,当年将这把剑送给沈浪,也算是大材小用。沈浪的功夫虽然不差,但若想发挥蛟龙草芷的实力,实在是差得远。落宇送他剑不过是希望那剑能弥补沈浪的不足,关键时候保他一命。
而现在,那把保命的宝剑却到了另一人身上,与他相配一起看上去是那么和谐,仿佛那剑本就属于他一样。
落宇不觉惊疑。
武林盟六大长老出自各大门派,皆是德高望重之人,各有本领。武功最高德望最深的应属少林和尚加奈,最年轻却眼皮活络人脉颇广的便属散人巩万鸿。于是这操持会议的大任便又落到这二人身上。
巩万鸿率先起身,疾步下座走到沈浪面前,激动地拍着他的肩膀道:“你能安然归来已是万幸,这一路艰辛,你知我知。武林能有你沈浪匡扶正道,实在是苍生之幸。”
沈浪身怀英雄令,从京城到渠阳这短短距离简直就是拿生命在做挑战,巩万鸿这话说的虽然夸张许多,到底也是真情意。他上来不问英雄令,先做宽慰,便显得武林盟对沈浪的重视。
沈浪颔首道:“巩长老言重了,这一路有南疆八墨剑相陪,沈浪不敢称辛苦。”
巩万鸿忙又转向八墨剑,照葫芦画瓢的说了些大义之话,墨为不爱与人奉承,便就没解面纱也不回声,巩万鸿见自己说了这么多,这八人没一个搭理的,顿觉尴尬,于是又回转头想跟沈浪说话。
但就在他转头的那一瞬,他注意到了一件奇怪的事。
他看到了宇文文静,和他的那把剑。本来巩万鸿早就注意到此人此剑,但并没放心上。现在再看一眼,他觉得十分困惑。
南疆八墨剑有八人,外人并不知道,但巩万鸿是知道其中已经死了一个人。方才一行人进来时候他没细数,现在一数,人还是八个,多了一个拿着白剑的人。
巩万鸿又急急转头,细细打量了宇文文静一眼,而后问:“这位墨剑……如何称呼?”
墨为再想装死也不可能,只好上前解释道:“因我师弟过世,八墨剑缺一不能成阵,便请来了……师叔墨心助阵。”
他刻意将宇文文静辈分说高,就是希望巩万鸿畏于南疆魔剑的声望而不再多言。巩万鸿听后果然对宇文文静肃然起敬,道:“原来是墨心先生!失敬失敬!南疆墨剑为江湖做出的牺牲我等必定铭记在心,墨心先生放心,老朽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会为墨风少侠讨回公道!”
宇文文静沉着眸子淡定的点了点头,墨为又道:“我师叔先天不能言语。”
巩万鸿摸了摸鼻子,觉得又碰了一鼻子灰。
这时沈浪将怀中英雄令掏出,递给巩万鸿,霎时间屋内众人的目光都紧锁在那东西身上,伸长脖子想看一眼。
加奈和尚假咳一声,佛音浩荡,瞬间充斥屋内,押回了屋内众人的躁动。
巩万鸿捧着英雄令回了座,将东西递给其他五人研究一番,五人皆面上带有疑惑,但最后却还是斩钉截铁道:“这的确是英雄令!”
众人沸腾,议论纷纷:
“英雄令已经到了武林盟,也就是说——讨伐慕白居的计划要开始了?”
“哈哈!魔教逆贼的好日子总算是到头了!”
众人纷纷面露喜色,不管是真是假,面上总是要做出慷慨就义的模样,人人一副与魔教水火不容的凛然表情。
之后,武林盟几位长老出面演说,个个慷慨陈词,厉声斥责魔教罪孽,最后一锤定音:讨伐魔教刻不容缓,即日起发动英雄令号令群雄,开始全面反击。
众人欢呼高歌,气氛火热,声势浩大。
落宇却冷汗阵阵。
他的冷汗源自于他的伤口,此时屋内众人响应六大长老号召,纷纷起身,落宇被人挤得站立不稳,那伤口便如同烧灼一般,疼的他十分难耐。连飞是个易冲动的人,武林盟长老几句言辞就惹得他热血沸腾,握着拳头恨不得马上就去找魔教拼命,那还记得什么书生高小胖。落宇很快就被挤出他身侧,挤到人群外围。
宇文文静左右见并没有魔教人来作乱,猜想这种时候另一个宇文文静绝不会傻乎乎的自投罗网,便觉无聊,于是慢慢隐匿气息退到人群外,一转眼看到了面色苍白的落宇。
宇文文静眉间一挑,有片刻动容。
落宇怎会在此?
他心中困惑,但很快这困惑又一转眼消失不见,转而便想:他的事与我何干。
于是扭头便要走。
这时人群发出一声高喝,落宇前面的人激动地往后退了数步,不小心把落宇撞倒,那人也没在注意到身后情况,头都没回。落宇捂着腹部面露苦色,指尖冒出氤氲血红。
宇文文静的步子骤然停住,最后神使鬼差地移到了落宇面前。
落宇先是看到一双黑靴黑裤,而后顺着往上,是黑袍黑衣黑斗篷,腰侧挂着一把华丽宝剑。落宇心中一凛,挣扎着就要起身询问此人剑从何来,然后手臂刚一抬起,扯动腹部,顿时痛的他龇牙咧嘴。
宇文文静伸手将人捞起,带到怀中。
“谁伤了你!”他声音低沉,透着一股凉意。
落宇只觉得这声音分外耳熟,抬头问道:“你到底是何人?”
宇文文静沉默了一会,抱起落宇往外飞去。他动作熟练无比,好似这样的行为已经演练了许多次。
那一刻他根本忘记了,眼前这人已经不是小孩。
宇文文静将落宇抱到议事堂后面的院落,寻着一处凉亭将人放下。落宇已经痛的神志不清,根本没心思注意他这举动是多么不合理法。
他迷迷糊糊察觉到眼前这人似乎要走,忙坐起身拉住了黑袍人,说道:“别走!”
宇文文静顿了顿,回头扯下面纱,将面容暴露在落宇面前。
“现在,你还想让我呆在这里吗?”
落宇瞪大眼:“怎么是你……你怎么在这里?这剑是你抢来的!”
“原来你关心的是这剑。”宇文文静冷笑,“这剑原本就该属于我,何谓抢来。”
“你胡说!这剑分明是百年前白十六赠给落家庄保管,怎么是你的东西!”落宇倔强反驳道。
“这剑是唐四的,我是他嫡传弟子,原本就该继承他的一切。只不过我沉睡百年没来得及拿走,白十六不过让落家保管,你还真当这是落家的东西了?”宇文文静讥讽道。
落宇知道他是在讽刺自己拿别人的东西送人,顿时脸红,反讽道:“你不是早就背叛师门入了魔道,怎么现在却要继承起唐四爷的衣钵了?哼,分明是觊觎蛟龙草芷而已!”说罢上前就要去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