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预感,布下这个阵法的人,一定不简单。
因为这阵法给他的感觉,实在是太熟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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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门外,魔王宇文文静踱着浮虚小碎步翩然而至,却又在门前急急止步。
“奇门遁甲?”宇文文静伸手探了探那门,又被弹了回来。他皱起眉头,狐疑的四处望了望。
“是观叶的阵法。”宇文文静自言自语道,“不会错的,他曾用这阵法困过我一次。”
宇文文静后退几步,锐利的眼神扫过四周,企图寻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不对,一百七十年了,观叶他应该已经死了。”
宇文文静沉下眼,若有所思的看向唐门大门,“难道这阵法已经布了一百七十年……”他暗想,“这里面有什么秘密,值得他布下这样的阵法……”
宇文文静的兴趣被提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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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熟悉的感觉,这个阵法……唐门内的宇文文静眼前一亮,想起了什么。
这时候他已经走到了唐门正厅,那是唐门最外层一处大厅,里面随意的摆着几张破旧桌椅,上面落满了尘埃和蜘蛛网。宇文文静伸手扯掉满堂红肩上的装饰披肩,铺到桌子上,然后将落英放了上去。
再之后,他勾起嘴角舒了口气,笑道:“原来是你,观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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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叶,你在里面藏了什么……”宇文文静缓缓退了数步,手掌却慢慢抬起,内力暗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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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里布下这样的阵法……”宇文文静抬起头,眼里满是好奇。他打量了一下周围,满是破败的墙坯和扫不尽的落尘。
宇文文静突然想:这唐门里是不是藏了什么,所以才值得观叶这样煞费苦心。
可是,这唐门里,能藏着什么呢?进了这阵法的人,又该怎样解开阵法离开这里?
宇文文静的目光移向远处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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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文静的掌心对准了大门,浑身内里聚集,慢慢汇成一道凌厉的招式,蓬勃待发。
他的嘴角斜斜勾起,眉宇间满是霸道,想着即将看到观叶守护的秘密,他的内心暗暗兴奋起来。
观叶,那个隐藏在慕白居背后的神秘男人,他所守护的秘密,一定与慕白居有莫大关系。想到这里,宇文文静便更加狂躁了,于是他凝聚全身内力,奋力一斩,击向唐门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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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满堂红跟着宇文文静的目光望去,以为他准备开口解释了,便又一次问:“在这里布下这样的阵法,是为了什么呢?”
宇文文静收回目光,语气有些欢快的答道:“你不需要知道,你在这里守着他,我要去找一件东西。”他指指落英。
满堂红奇怪的问:“找什么?”
宇文文静回头瞥了他一眼,答道:“你不需要知道。”
满堂红被噎的无话可说,无奈地耸了耸肩,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然后失落道:“那你自便。”
宇文文静看了看沉睡的落英一眼,扭头又向唐门深处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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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击发出,阵法与内力相撞,发出一声闷响。
不过也仅有一声闷响,接着宇文文静的内力好似被什么东西吞掉了一样,丝毫没有激起波澜。宇文文静看了一会,便猛地改变方向,向另一处攻去。
一个年轻的小道士笑嘻嘻的现了身,用招魂幡挡住了宇文文静的攻击,“多年不见,你的招式可退步不少啊。”
“多年不见,你的邪术又精进许多。”宇文文静收了手,退回原处,目光清冷的看向那个小道士。
“好说好说,这百年来没有你这样的魔头再来骚扰我,我的日子过得是真正潇洒自在。”道士笑呵呵的将招魂幡立在身前,另一只手甩了甩拂尘。他是动作十分随意,那拂尘上的白丝本该凌乱如许,但事实相反的是,那些白丝却服帖的趴在他的胳膊上,没有一根随风飞起的。
宇文文静哼了一声,说道:“你要是嫌闷的慌,早早解了我封印,我定日日拜访你的观叶居。”
“哈哈,有我好友红魇陪你封印百年,你何须怨恨。”道士大笑两声,目光突然变得锐利,“久违了,魔王宇文文静。”
宇文文静跟着沉下脸,用同样清冷的声音回道:“观叶!”
第43章:往事如昨
“观叶,你为什么没有死?”宇文文静沉着脸,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年轻道士,而后眼神一冷,又问:“这个身体不是你的,你到底是人是鬼?”
“生死对我来说并无差别,我可以是人,也可以是鬼。但我既不是人,又不是鬼。”观叶笑的一脸高深莫测,在宇文文静打量他的同时,他也在打量宇文文静。或者说他看的不是宇文文静,而是那具身体里的灵魂。
两具破碎的灵魂潜伏在一具身体里,一只沉睡,一只暴躁。
宇文文静对观叶的了解仅限于“妖道”二字,他吃过观叶的亏,知道这人并不好惹,同样也知道这人对俗世并无执着。与其说这是一个人,不如说是一个隐匿的修道者,所以他并不怕观叶会阻止自己做什么事,但却又忌惮着观叶的“妖术”。
“无论你是人是鬼,都不能阻止我要做的事。”宇文文静冷声说道,“我要将这一百多年来加诸在我身上的痛苦原数还给这个江湖,复仇,是我现在唯一的追求。”
“我并没说过要阻止你,一百多年前是,现在也是。但是宇文文静,你也无法阻止我要做的事。”观叶将招魂幡移到身侧,慢慢扬起拂尘。
“你想做什么?”宇文文静问。
观叶垂下眼皮,轻声道:“我要找一个人。”
“谁?”
“红魇。”
宇文文静愣了愣,“你说凤凰?哈,我也正奇怪。他和我一起被封印,如今我醒了,那么他呢?”
观叶没有回答他的话,抬眼又看了看宇文文静,而后道:“很快你就会见到他了。”
“是吗,我真期待。”宇文文静握紧拳头,心中有些狂躁。但是在观叶面前,他只能将这狂躁压下,故作轻松道:“你在唐门布下这种阵法,里面藏了什么?”
观叶抿起嘴,笑的意味深长,“你猜。”
宇文文静哼了一声,“没兴趣。”说罢甩了甩衣袖转身想走,却又猛地转回身子,问道:“凤凰是不是死了?”他想起最后那一战之前,魔教倾尽全教之力猎杀凤凰,使得后者受了重伤剧毒,却依旧带伤与自己决战,最后使出了神杀之眠的招式。
自己尚且沉睡了一百七十年,凤凰中了相同的招式,应该不会比自己好到哪里。或许是要沉睡更久,或许是永远沉睡?宇文文静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醒来的,所以也无法断定凤凰能否苏醒。
但依着观叶的本领,没道理救不活凤凰。观叶说自己在找他,莫非是已经醒了?可为何没有听魔教教徒说起。
宇文文静于是大胆揣测:或许凤凰是醒不了了,所以观叶才出现在这里,所以观叶才会说“你也无法阻止我要做的事”。观叶并不是在找人,是在寻找救活凤凰的方法!
“他是不是死了?唐门里藏着的……是他的遗体?”宇文文静问。
观叶不点头也不摇头,依旧用那一双饱含深意的眼睛笑看着宇文文静,“他没死,不过跟死了也差不多,但我有自信能唤醒他。”观叶慢慢收起笑容,“可是宇文文静,你呢?”
宇文文静听了他的回答,觉得自己的猜测应该是正确的,凤凰是死了,观叶想用逆天之法救活他。宇文文静心中冷笑,那凤凰真是命好,不但与生俱来拥有一副绝世皮囊,本领高超,还有这样甘愿为他逆天复生的厉害朋友,他可当真是天之骄子神的宠儿。
他冷笑道:“问我做什么,我还怕了他不成。”
观叶摇摇头,“宇文文静,你醒来后没觉得有什么异样?”
“有,仇人死光了,人生空虚无趣。”宇文文静长叹一声,“你最好早点救活凤凰,让他来找我,继续完成那一战。”
观叶无奈的摇摇头,“看来你的魔性还是没有根除,等你到了红魇那样的高度,你就会明白人生真正的乐趣。”
宇文文静侧过身子,嗤笑一声:“话不投机,我走了。”
“不送。”
观叶目送宇文文静离开后,这才转身进了唐门。
唐门正厅,满堂红无聊的蹲在椅子上等着宇文文静,突然一阵冷风过境,满堂红缩了缩脖子,跳了起来。
“奇怪,起风了?”他走到厅外,看着外面艳阳高照,一低头却看到桌子上的小孩坐了起来。
落英揉了揉眼,四处张望了一会,一时茫然。他看到满堂红之后,这才想起自己先前是被人抓到了府衙,于是大声叫道:“小红叔叔,我伯伯呢?”
“哈,你怎么不问自己在哪,一醒来就找伯伯。”满堂红跳到落英面前。
落英问:“我们在哪?我伯伯呢?”
满堂红有意逗他,虎着脸严肃道:“你伯伯被关到大牢里了,快说,你们俩是不是朝廷钦犯?”
落英白了他一眼,并没上当:“刚刚是不是有陌生人来过?”刚才半梦半醒之间一阵冷意涌上心头,将他惊醒,那感觉莫名的让他心悸。
“哪有什么人,咦,你怎么不问你伯伯了?”满堂红纳闷。
落英嘟着包子小脸一本正经道:“我伯伯那么厉害,怎么可能被人抓到。”
“说的也是。”满堂红拖着下巴一脸深思,“长得那么英俊本事又厉害,不知道以后得娶多少房老婆呢。”
落英抽了抽嘴角,不想再搭理他,自己跳下桌子去找宇文文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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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文静在唐门转悠了半天,一无所获,不知不觉的就走到了唐门第四阁,看着那座熟悉的建筑,宇文文静犹豫几番,还是进去了。
四阁大门已经破败,进门是操练厅,平日师兄弟们总在这里练武,隔壁阁的走过门口都会忍不住往里面瞅瞅。因为第四阁负责了整个唐门的保卫工作,所以只有这个阁早上的时候有早练,口号和声势都特别引人注意。
操练厅旁边是一个小茶棚,如果四爷在,他就会坐在茶棚里看着弟子练武,如果四爷不在,那坐着的就是宇文文静。宇文文静总爱在师弟师妹们练的辛苦的时候泡上一杯香香的茶,再配点小点心,引得师弟师妹频频扭头,眨巴着可怜的大眼睛盯着他,就等他说一句休息。
每当那时宇文文静都觉得自己特别高尚,因为他的小点心不一刻就被师弟师妹们哄抢光了。
绕过操练厅就是待客厅,平日没什么客,师兄弟最爱在里面下棋逗趣,打一些小赌,例如谁输了谁洗衣服啦、谁赢了谁吃最大份的夜宵啦等等,四爷看到了也不会阻止。宇文文静的棋艺最好,总是赢,师弟们都不爱跟他下,所以宇文文静总端着棋盘追着师弟们跑,因为他不想洗衣裳。
宇文文静本以为自己永远都不会再想起这些琐事,可是刚走了两步,莫名的心里发虚。大片回忆涌入脑海,越是往前走,他越觉得心里虚的厉害,好像有什么事已经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所以他站住了,不再往里走。
“你在怕吗?宇文文静。”一道清脆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不知是什么时候,背后突然多了个人。
宇文文静顿住脚步,缓缓转身。
他看着面前的人,觉得有点似曾相识。
“我在问你,你刚刚在怕什么?”手拿白拂尘和招魂幡的年轻道士笑嘻嘻的看着眼前的绝世男子,十分肯定的叫出他的名字:“魔王宇文文静。”
第44章:真相大白
“你知道我的身份。”宇文文静看着眼前的道士,陈述道:“我好像应该认识你,这种感觉……”他闭上眼,压下心中的不适,慢慢品尝着这熟悉的感觉,而后猛地睁眼,目光直直的看向道士:“是你,观叶。”
观叶笑了笑,“我今天已经两次与故人相认了。”他叹口气,走到宇文文静身边,将拂尘在宇文文静面前甩了两下,宇文文静立马被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你做什么?”宇文文静动了动手指,感觉非常吃力,他吃惊的看向观叶,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知道观叶是个修道者,使用的方术非常古怪,正常人无法招架,但他从没想到自己能这么轻易的被制住。而且这种无力的感觉……不对,他宇文文静就算再不济也不可能这么轻易被观叶制住,是观叶变强了,还是自己变弱了?
宇文文静暗暗惊心。
观叶叹口气,又挥了两下,宇文文静便恢复了自由。
“果然不错,你才是宇文文静。”
宇文文静一恢复自由立上前马掐住观叶的喉咙,恶声道:“你刚刚搞了什么鬼,又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什么叫我才是宇文文静!你说见了两个故人,还有一个是谁,是不是凤凰?他是不是用了我的身体!”
观叶被掐的呼吸不能,挣扎道:“你……先放手。”
“放手?我放了手,恐怕就再被你的妖术得逞了。”宇文文静冷声道。
“你弄死了我,就别再想换回自己的身体。”观叶艰难道。
宇文文静眯起眼,冷哼一声,这才松了手。“你这妖道原来也有怕的时候,我真当你成了精了,居然变成这样粉嫩的少年模样。”
观叶退了两步,揉了揉喉咙,“我终究是人,比不上魔头你。”
“你这模样也算是人?”宇文文静上下打量着观叶,他虽然与这妖道不熟,但也认得他原先并不是这般模样。
观叶叹了口气,“我跟你一样,早该死的,苟活一百多年不过是为了履行一个诺言。”
“我对你的事没兴趣,我只想问你,你布下这个阵法到底什么目的,你是不是见到了凤凰,我的身体还有没有可能换回来。”宇文文静问。
观叶狡黠的笑了笑:“在关心你的身体之前,你难道就没有觉得有什么不适?宇文文静,你真的没有发现你的变化吗?”
宇文文静抿起嘴,缄默不语。
“就在刚才,唐门的门口,我看到了另一个你。他一身魔性,偏执着复仇,却又忘了自己想要复仇的真正原因。”观叶笑吟吟的丢下一个炸弹,炸的宇文文静一阵晕眩。
“你说什么?”宇文文静瞪大眼。
“宇文文静,你是不是觉得奇怪,你的魔性为什么没有了?不,不是没有,而是在另外一个宇文文静的身上罢了。”观叶一边说一边晃着身体后退到宇文文静够不到的距离,防止再次被发飙的宇文文静抓住。
这一次宇文文静愣了许久,才渐渐缓过神,他想着自己醒来后发生的一切,想着最近江湖上疯传的另一个宇文文静,又看观叶一脸的戏谑,便慢慢理清楚一切。于是再次确认道:“你说的是真的?”
“宇文文静,你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吗,因为我要你帮我找回红魇。”观叶转而说道:“你一定很困惑红魇在哪,我告诉你,红魇就在你身体里。”
宇文文静再次晕眩了,他忍不住捂住自己的胸口,慢慢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喃喃道:“这具身体本来就是凤凰的,可是为什么会变成我,凤凰在我身体里?不可能……那我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