捂着出血的唇角,赫姆盯着脸色阴沉,脸颊青紫的雷哲,不住叹了口气,说道:“再打下去就天黑了,不去找朱利尔斯了么?”
眼角微跳,雷哲握拳,而后不言一语扔下赫姆就走,而赫姆擦擦血,立马追了上去,雷哲阴着脸,突地转身低吼:“滚开。”
“我也要从这条路去下游部落。”赫姆没退缩,瞪着眼,“而且为什么不是你滚开?!”
脸继续黑着,雷哲额头已经爆出一根青筋,他似乎是压抑着声音,冷声道:“我没空跟你争吵,如果你敢妨碍到我,我一定会把你撕成两半。”
说罢,雷哲转过身,兀自走了。
赫姆其实被吓一跳,虽然一直晓得雷哲不简单,不过刚才看雷哲的目光,就好像被死神盯上一样,他打从心底感到了很害怕。就是这样一个危险的家伙,不动声色地待在朱利尔斯身边这么多年,想想真觉得后怕。撇撇嘴,赫姆下决心一定要帮助朱利尔斯,绝不能让朱利尔斯被这个坏家伙娶回家,当然,也不能让给那个夺走朱利尔斯的卑鄙兽人,除了这两个人,无论朱利尔斯选谁,他都会诚心祝福。
看着雷哲的背影,赫姆停了停,小心翼翼跟了过去。
死亡沼泽充斥着难闻的瘴气味,赫姆对这种气味很反感,不一会儿就整个人倒在地上,捂着肚子干呕起来。
“没用的家伙。”雷哲嘲讽,一点都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难受的赫姆捂着肚子,然后望着自己脚边的泥浆,突然发现泥浆突然微微动了动,他很好奇,忍着疼看过去,而这时候,他看见泥浆果然在动,好像有什么在下面。直觉告诉赫姆危险,于是他便撑着身子起来,望着若无其事走在泥沼边的雷哲,不禁大声道:“雷哲,小心些,这泥浆下面不知道有什么东西……”还没说完话,赫姆就看到雷哲脚边突然探出的巨大蛇头,再一看,竟然是巨蟒!赫姆吓得脸都白了,这种巨蟒可以轻易吞下一只成年火熊,要是被它捉住,可就麻烦了!
“小心——!”
不由分说,赫姆猛地朝雷哲冲过去,而还没等他跑到一半,接下来的事便让他瞠目结舌。
当那条有树干粗的巨蟒袭向雷哲之时,雷哲竟冷哼一声,面不改色轻轻一跃,然后跳到蛇头处,掏出骨刀一刀就把蛇头斩了下来,仅仅眨眼之间。
赫姆眼睁睁地看着滚落到地上斩断的脑袋还不断往外冒着血的蛇头,瞠目结舌,空气中立即弥漫起了腥臭的味道,这让他更加想呕吐,而前方的雷哲却面色不改地继续往前走,赫姆不想留在这里,捂着肚子追了上去。
中途休息的时候,赫姆和雷哲都没有说话。
赫姆小心翼翼抬眼看着雷哲,坐下来休息让他感觉好了点,可心里的震撼还是挥之不去,他不由得想起之前那头死去的火熊,而后打量雷哲纤细的身体,咽了咽口水,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你不怕那头蛇么?”
瞥了赫姆一眼,雷哲冷笑:“你怕?”
“当然害怕啦!”赫姆没有掩饰自己的恐惧,他直白地点头。
那么凶猛的野兽,别说他没见过,就算他见过,也没有与之搏斗的经验,而且从小接受的都是在森林里遇见猛兽不要硬拼,要保住性命之类的教育,赫姆自然会害怕巨蟒。
而雷哲只是轻哼一声,闭上眼,便什么都不说了。
望着眼前的篝火,感受到安静下来的周围,赫姆觉得不大自在,于是主动攀谈,问:“你为什么要隐藏实力?”
雷哲没理他。
赫姆不死心,探过头又问:“你是不是想引起朱利尔斯的注意才这样的?我听人家说,你以前为了救他掉下山崖,身体摔坏了,不能捕猎,你其实是骗人的吧?”
篝火缓慢燃烧,雷哲依旧不言不语。
喷了喷气,赫姆当雷哲默认了,生气地嘟囔道:“难道你一点都不愧疚么?朱利尔斯为了你一直那么辛苦,啊,我想起来了,上次,就是上次成年节捕捉风暴狼,你居然还让他带你去森林,你想害死他吗?!”越说越气,赫姆最后已经瞪大眼跳了起来。
而雷哲仍不动声色,他垂着眼眸,好像睡着了。这更让赫姆火大,他冲过去扯住雷哲的衣服,却不料这一刻,雷哲突然睁开眼,然后拽住赫姆的胳膊然后越过头,狠狠摔在地上,赫姆被摔得头晕脑胀,当他睁开眼准备起来发火之时,他竟看见一把骨刀竟然抵在自己喉咙上。
尖利的刀锋已经划出鲜血。
雷哲垂着绿色的眼珠,目光沉沉的,却让人不寒而栗,他面无表情,冷着声音说:“我不喜欢吵闹的家伙,你要不闭嘴,要不马上从这里滚开。”
毫不客气的逐客令。
赫姆没想到,他愣了半天,然后呆呆地点了头。
雷哲立即用力把赫姆扔到火堆旁,而后自己又静静坐回原位,闭目养神起来。
揉揉摔痛的手臂,赫姆这次学乖了,不说话,只静悄悄看着对面的雷哲。他原来很讨厌长相漂亮的雷哲,因为他觉得兽人长得这么漂亮,还这么弱小,甚至要被雌性保护,真是丢脸,于是他处处针对雷哲,当然了,当他后来喜欢上朱利尔斯后,这种针锋相对就变得更理所当然起来。
然而,赫姆现在却非常失落。
面对自己曾经轻视的雷哲,自己居然连反抗之力都没有,他不服气,也不得不服气。
肚子又开始痛了。
赫姆摸摸肚皮,没办法,他只好暂时放下心里的不快,蜷缩在火堆旁,稍作休息。
等他睡过去,雷哲则缓缓睁开了眼,他瞥了眼赫姆,轻蔑一笑,而后默默转向那堆篝火,这堆火就像他的心一样,不断焚烧,不断吞噬,他睡不着,因为他心中充满了嗜血的欲望,他愤怒,但是却不得不忍耐。
望着已经被自己指甲抓出血的掌心,这跟心中的痛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雷哲紧闭眼,默默在心里轻声唤道:“……朱利尔斯。”
“阿嚏——!”朱利尔斯突然打了个喷嚏。
“感冒了?”皱眉,卡伊顺势伸手把身边的朱利尔斯拽了过来,用力捂在怀里,动作温柔,嘴里却冷讽道,“真是的,这种季节只有笨蛋才会感冒!过来!”
整个被捂在暖烘烘的怀里,红着脸,朱利尔斯小声说:“谢谢你,卡伊。”
那表情弄得卡伊心痒痒,忍不住咬住朱利尔斯的耳朵,此时坐在对面的路米亚忍不住干咳几声,托腮,黑着脸说:“喂,卡伊,你们两个别在我面前亲热好吗?而且我说,你们从早到晚都在一起,不腻啊?”
自从那天卡伊“离家出走”回来后,两个人就天天黏在一起,弄得路米亚挺不是滋味。
白了眼路米亚,卡伊不客气道:“你是在嫉妒?”
“嫉妒你?”露出好笑的眼神,路米亚捂着额头耸肩道,“与其嫉妒你我倒不如说是同情朱利尔斯。”
“诶?”朱利尔斯不解。
“你不知道吧,”叹了口气,路米亚转而垂眸对着朱利尔斯叮嘱道,“卡伊这小子独占欲很强,又自私,捉到猎物他都不会分给别人,就算是剩下的骨头也会自己找个地方埋起来……你以后估计很难逃离他的视线哦。”
“路米亚,你不要胡说八道!”卡伊大声反驳,但是手不自然地又抱紧了朱利尔斯些。
“我没胡说八道,你就是这种人,哼,不晓得托尼那时候为什么铁了心的喜欢你……我弟弟也会有看走眼的时候呢。”
“路米亚!”路米亚的话简直是火上浇油,然而卡伊只是发火,并没出手,最后闷闷地抱起自己的雌性,回到房间。
望见这儿,路米亚忍不住嗤笑,然后托着脸,略略同情地望着被卡伊小心捂在怀里一脸傻样的雌性,就在他们进屋的一刹那,他的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去。
只剩下冷冰的笑意。
“这个傻雌性喜欢你。”路米亚扭头,静静看着眼前的篝火,竖瞳里充斥着冰冷的戾气,他轻轻摸着胸口的那串兽牙项链,握紧,仿若自言自语地说,“所以我才同情他啊。”
第33章: 觉醒
次日清晨,朱利尔斯找到了路米亚。
“什么事,小雌性?”路米亚正在修屋顶,他瞥见下面的朱利尔斯,然后放下工具跳下来,张望四周,没发现卡伊的身影,便问,“卡伊呢?”
“捕猎去了。”朱利尔斯说。
挠头笑笑,路米亚忍不住道:“哎呀呀,卡伊那家伙还真有当一家之主的自觉呢。”
面对嬉笑的路米亚,朱利尔斯不好意思得笑了笑,然后抬起头,目光认真地问:“路米亚,你跟卡伊很熟吗?”
耸肩,路米亚想了想,啧啧道:“还算熟吧,”摊开手,“那家伙曾经在我家住了一段时间,后来出去旅行也会时不时回来一趟。”而后垂眸望着若有所思的雌性,轻笑道,“怎么,你对他很好奇?”
“嗯。”怎么可能不好奇呢?
朱利尔斯老实点头。
看见这般,路米亚好心情地哈哈大笑,然后跳下来,让朱利尔斯坐在旁边的草堆上,自己则盘腿而坐,抬眼望天,托着下巴娓娓道来:“那家伙啊,很小的时候就在外面流浪,我记得是我父亲从外面带回差点被野兽咬死的他,但他醒来之后不仅没有任何感激,反而还对我们露出凶牙,好像谁都不信任的样子。不过因为他受了重伤,母父好心没把他赶出去,而我的弟弟托尼更是一直在身边照顾他,废寝忘食的,才把他救了回来。”
说着,路米亚转过视线,撇撇嘴说:“虽然我是从一开始就不大喜欢这家伙啦,不过没想到他伤好之后,更让人讨厌,自私不说,对我弟弟托尼更是坏,在他眼里,大概谁对他好都是有目的的吧——这是托尼的原话,托尼知道卡伊之前可能受过伤害,所以也不敢太戳他的伤口,而那家伙在我家住了快一个月后竟然不声不响走了,托尼伤心极了,偷偷哭了好久,”
朱利尔斯听见路米亚嘴里的托尼,陷入沉思,他轻轻抱住了自己的膝盖。
这个托尼,应该很喜欢卡伊。
“大约是三年后吧,那家伙回来了。”说到这儿,路米亚深吸一口气,垂下脑袋,扯嘴笑了笑,说,“当然,我还是很讨厌他,因为他害托尼伤心这么久,所以就总是故意找他麻烦。不过我也不好太过分,毕竟托尼喜欢他,甚至求我对他好些……没办法,为了托尼,我只得选择尽量跟那家伙和平共处,甚至还想撮合他跟托尼,让他带托尼回家,谁知那家伙立马就拒绝了,说他不喜欢托尼。”
愣了一下,朱利尔斯睁大眼。
“真的很过分吧?”路米亚眼里露出一丝苦涩,“当时托尼就在旁边站着呢。”
不晓得为什么,路米亚的声音渐渐变得苍凉起来,路米亚默默垂头,叹了口气,继续说:“那时候托尼倍受打击,离家出走,然后……”转过脸,路米亚竟是微笑着,他弯起嘴角说,“然后他在别的地方找到了归宿,过得很幸福。”
手却死死握住胸口的兽牙项链。
默默垂下头,朱利尔斯什么都没说,而路米亚却笑着转开话题,用那双金色竖瞳斜睨过来,问道:“你呢?”
“我?”
“听那家伙说,你是被他拐来的。”
微微一吓,朱利尔斯抿唇,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你打算跟他回家?”路米亚又问。
朱利尔斯点头。
“那家伙还真是好命。”笑着感叹一声,路米亚晃晃脑袋,“无论是谁都这样喜欢他,啧啧,像傻瓜一样。”做出这个结论,路米亚仰头看着天空,阳光映在他好看的下颚曲线上,金色的竖瞳有些涣散,好一会儿,他幽幽地开口问,“朱利尔斯,你喜欢他哪一点?”
这可把朱利尔斯问到了,温柔?善良?稳重?成熟?朱利尔斯苦恼一阵,然后摇头,老实地说:“我不知道。”
“不知道啊。”路米亚笑笑,“跟托尼一样的回答呢。”而后就地起来,拍拍衣服,对朱利尔斯说,“那家伙回来了,呵呵,我要继续去修房顶了。”
就在路米亚离开的一瞬,卡伊回来了。
手里拿着一些猎物,卡伊快速来到朱利尔斯面前。
“笨雌性,你在这里做什么呢?”上来就揉自家雌性的脑袋,卡伊露出轻柔的微笑。
“卡伊。”见到卡伊,朱利尔斯立即露出笑容,开心得不得了,“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嗯,真乖。”对朱利尔斯的回答表示满意,卡伊抬起猎物说,“我捉了几只雉鸡,待会儿弄给你吃。”
朱利尔斯点了点头,等食物弄好,他想起还在屋顶的路米亚,于是跑出去朝上面喊道:“路米亚,一起下来吃晚饭吧!”
“不了,朱利尔斯,那是卡伊的猎物。”路米亚轻笑拒绝。
“可是我们有很多。”朱利尔斯坚持,并爬了上去。
谁知,脚一滑——
“小雌性!”
心一惊,路米亚连忙伸手抓住身形往后仰的朱利尔斯,不过却没抓住。
朱利尔斯直直的,摔了下去。
落地的一瞬,他的意识突然有些混乱,大脑微微泛疼,他捂着额头,眼瞳却微微闪现出一抹诡异的红色。
“朱利尔斯!”听见声音,卡伊从屋里冲出来,脸色可以用暴风雨来形容。
“我没事……”
抬头望去,他晃晃脑袋,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灰头土脸地笑了笑。
但敏锐的卡伊还是发现朱利尔斯流血的脸颊和手臂。由于摔下来得太突然,尽管朱利尔斯护住了脑袋,可是手臂还是破了一大块皮,脸颊也有一些擦伤。
见状,路米亚亦感到抱歉,他急忙从屋顶趴下来,冲到朱利尔斯面前,神色抱歉道:“对不起!我没抓住你……”
“没关系,是我自己爬上去的,不管路米亚的事。”忍着疼,朱利尔斯回望一眼满脸愧疚的路米亚,而下一刻他就被气愤的卡伊拉回去了。
清水洗在伤口上非常疼,朱利尔斯缩了缩身子,咬着牙,额头上都是冷汗。
“疼么?”卡伊心疼地问,然后清洗的动作又轻了些。
摇摇头,朱利尔斯说:“不疼。”但他的表情却不是这么说的。
自从摔下来后,他的脑袋有些莫名其妙的疼,意识也有些混乱,他觉得头很晕,于是饭也没吃就睡了下去。
卡伊更心疼了,他轻轻摸着熟睡的朱利尔斯的手背,继续小心翼翼地清洗,上药,直到半夜也一直守在身边,时不时抚他的的脸颊。
路米亚在一旁,许久,静静地说:“都怪我。”
“不关你的事。”轻轻摇头,卡伊一直凝着熟睡的朱利尔斯,心痛着说,“要怪只能怪我没在他身边。”然后低下身子,卡伊亲吻着自家雌性的额头。
不晓得怎么回事,朱利尔斯的手心竟然发凉,额角一直在冒冷汗。
生病了么?
卡伊十分担心。
定定站在一旁的路米亚没再说话,他看着卡伊的背影,竖瞳轻轻的,掠过一抹阴鸷的光。
是夜,路米亚一个人在里屋子有段距离的小溪边打水。
“为什么要来这里打水?”幽幽的,从黑暗中传来一个声音。